通玄真經[注]
經名:通玄真經注。宋人朱弁《宋史□藝文志》著錄作十二卷,現殘存前七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
通玄真經卷之一
宋宣義郎試大理寺主簿兼
括州縉雲縣令朱弁正儀注
道原篇
夫本相待者有原,體相證者有歸。大道無原,至理無歸。今推之,道原反在乎物象之內,但復物之性,原其遠乎。
老子曰:
蓋惟生已白首,老在物先事始。
有物混成,
夫道之為義也,理宗自然,體本虛寂,不似於物,何以寄言?今偁有物者,欲明無物者也。混為能合清濁,成為不遺纖介者也。
先天地生,
天地以玄黃為色,方圓為形,道豈生於形色之後也?
惟象無形,窈窈冥冥,
可以理會難以目見。
寂寥淡漠,不聞其聲,
應則無響,聽則無聲。
吾強為之名字之曰道。
夫形聲俱無,則名言莫及也。將欲示旨,非強而何?今聖人字道之由,義取乎無所不適也。
夫道者,高不可極,深不可測,
仰之彌高,俛之彌深,故知有極者非高,可測者非深。
包裹天地,察受無形,
周合二儀,資興品物而無迹可得也。
原流出,沖而不盈,
自深而流,不絕其原,當虛而受,不溢於物。
濁而靜之徐清,
同物謂之濁也。取其不汙之體,徐以會之,則本自清矣。徐也者,含理從容之謂也。
施之無窮,
隨用而火。
無所朝夕,
萬古千秋,而今而後。
表之不盈一握,
真無纖微之質。
約而能張,
在乎至簡,從事則廣。
幽而能明,
雖寂默之幽,亦顯應之明也。
柔而能剛,
不與物争曰柔,能終不挫曰剛。
含陰吐陽,
藏用為陰,昭化為陽。
而章三光。
日月星辰察之,故能各麗其所他
山以之高,淵以之深,獸以之走,鳥以之飛,麟以之游,鳳以之翔,星歷以之行。
皆在自然之道也。夫高深之宜,飛走之勢,游翔之精,經緯之象,斯不期而然,不會而至,無代司以成勢,. 皆畢受而自宜,均其生成,故偁大道也。
以亡取存,
夫有質者,未嘗不亡者也,今以無質之亡而成虛體之存也。
以卑取尊,
夫有位者,未嘗不黜者也。今以無位卑而成不黜之尊也。
以退取先。
夫有争者,未嘗不退者也。今以不争之退而成無敵之先也。
古者三皇得道之統,立於中央,
三皇者,天、地、人皇也。言體道之君,全於純和,不治而自化,德配天地,御物為一貫,是能寄中樞以應用,恣旁行而不流者也。
神與化勝,以撫四方,
乘變化之理而以神游,則四方之人各安其性。
是故天運地滯,
陽性剛運,陰性柔滯。
輪轉而無廢,水流而不止,與物終始,風興雲蒸,雷聲雨降,並應無窮。
夫德合自然,治通大順,則天地不虧,運墆之理,風雨不乖,燥潤之節,五行無剋,六氣自和。故聖人神動如天,尸居如地,其令如風雷,其澤如雲雨,雖萬物生化不知所窮,而執一無為,與之並也。
已雕已琢,還反於樸。
使萬物復其性。
無為為之而合乎道,
任其自為,則無所不為。故物暢其性,我常無為,是以與道而符合也。
無為言之而通乎德,
德者,道之用也;言者,人之表也。無心之言,言乃通物,物暢得所順而保其安,則終日言之,未常離德也。
恬愉無矜而得乎和,
以無所矜而合大和。
有萬不同而便乎生。
萬物異,宜各便其性。
和陰陽,
二儀交泰。
節四時,
時不過節。
調五行,
不相剋伐。
潤乎草木,浸乎金石,
德澤廣被,至堅斯洽。
禽獸碩大,毫毛潤澤,烏卵不敗,獸胎不殰,
盡其生成之氣也。
父無喪子之憂,兄無哭弟之哀,童子不孤,
人無中夭。
婦人不孀,
合配得類。
虹晲不見,
氣之和也。
盜賊不行,
未知苟得之利。
含德之所致也。
至哉,三皇之德也。能使陰陽不愆,品物咸若與道為友,與化為人,不可得而名矣。或曰昔在太古,玄風正淳,民惟之生,器未雕樸。是以五行不伐,四節各司,專氣自柔,盡年為壽。誠以君聖牧良,人由其所化,非三皇之不德使其然乎?嘗試言之曰:且天下者,形也。君主者,心也。心亂者身病,君靜者國安。致治全生,功有歸矣。然三皇生於淳古,時也付之,自治道也。向使非任治之道,不因其然而然,則誘惑漸生,物性滋失,今之各治,乃彼玄功,功在無為,莫彰其德,此則不治治之,蓋非治之治者也。
天之道,生物而不有也,化成而不宰也。
無心以生而生者自生,故不有也。無心以化而萬物自成,故不宰也。
萬物恃之而生,莫之知德;恃之而死,莫之能怨。
將無愛惡於其間,亦何所措其德怨耳?
收藏畜積而不加富,布施稟受而不溢貧。
冬陰固畜,春陽發散,而生殺之氣未嘗虧盈也。
忽兮怳兮不可為像兮,
出入於有無,往來於變化,不可一象而取。
怳兮忽兮其用不詘兮,
用之不可窮也。
窈兮冥兮應化無形兮,
應之而無迹也。
遂兮通兮不虛動兮,
感之而後動也。
與剛柔卷舒兮,與陰陽俛仰兮。
隨彼以成體也。,
老子曰:大丈夫
自得之稱。
恬然無思,淡然無慮,
物莫當情。
以天為蓋,以地為車,
同乎覆載。
四時為馬,陰陽為騶。
因而乘之。
行乎無路,
廓然皆通。
游乎無怠,
神不可極也。
出乎無門。
直非所由。
以天為蓋,即無不覆以;以地為車,即無不載也;四時為馬,即無不使也;
生化之功恒運爾。
陰陽御之,即無不備也。
消息之理乃全爾。
是故疾而不搖,遠而不勞,四肢不動,
神馳者無所搖動,任適者不至勞怠。
聰明不損,而照見天下者,執道之要,觀無窮之地也。
且夫欲之存也,萬類紛然而未極中之得也。六合洞然而皆通,是知形性所接,未可盡於一方,神性之游乃能照於天下,執道之要,斯非謂歟?往而無窮,固亦宜矣。
故天下之事不可為也,因其自然而推之;
事之廣矣,不可力為。唯因自然之勢,乃能與之偕矣。
萬物之變不可究也,秉其要而歸之。
物變無極,不可智窮。唯執不遷之要,乃會機化之本也。
是以聖人內修其本而不外飾其末,
性順為本,形勢為末。
厲其精神,偃其知見,
確精瑩神,暢達其性,不縱心悅目,而係滯於外物者焉。
故漠然無為而無不為也,
同物為性,則皆盡其‘為耳。
無治而無不治也,
棄我之智,則同萬物之自治也。
所謂無為者不先物為也,
既不先物,明非不為,蓋因之而為也。
無治者不易自然也,
不易自然,亦非無治,斯因之而治也。
無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
物我通順,相然之義。
老子曰:執道以御民者,事來而循之,物動而因之,
循事而治,因動而應。
萬物之化,無不應也,百事之變,無不偶也。
無心乃能盡之。
故道者,虛無平易、清净、柔弱、純粹素樸,此五者,道之形體也。
化迹為形,理本為體。
虛無者道之舍也;不礙故能集。平易者道之素也,
任道,故無飾也。
清淨者道之鑒也,
明正,故能照也。
柔弱者道之用也,
體順,故皆通。
反者道之常也,
反情歸性故得常。
柔者道之剛也,弱者道之強也,
柔故不可挫,弱故不可勝。
純粹素樸者道之榦也。
用此為體。
虛者中無載也平者心無累也,嗜欲不載虛之至也,無所好憎平之至也,一而不變靜之至也,
變當動矣。
不與物雜粹之至也。
雜則不能。
不憂不樂德之至也。
至德之人樂天,故不憂。齊物故無樂矣。
夫至人之治也,棄其聰明,
明有所不見,聰有所不聞,直盡耳目之功,即未能至矣。是以開通七竅,不止一用而動,未嘗役者,乃盡治身之至。
滅其文章,
尚未以樸素當情,而況此外飾?
依道廢智,
依乎坦然之道,廢其間隙之智。
與民同出乎公,
不異,故無私也。
約其所守,
居簡要也。
寡其所求,
淡於欲也。
去其誘慕,
不誘民以智,不慕聖之功。
除其嗜欲,捐其思慮。約其所守即察,
居要故明審。
寡其所求即得。
不取故常得。
故以中制外,百事不廢,中能得之,即外能牧之。
神全情性者,則盡養形御物之理也。
中之得也,五藏寧,思慮平,
氣而不悖,性而不撓。
筋骨勁強,耳目聰明。大道坦坦,去身不遠,
道無不在,寧遠我哉?
求之遠者,往而復返。
惑而求之,往也。得之自我,反也。
老子曰:聖人忘乎治人,而在乎自治,
夫以治人之治,皆以事濟事,而未嘗無事。不若內治其性以至自然,則天下皆然;各正性命,故曰我無為而民自化也。
貴忘乎勢位,而在乎自得,自得即天下得我矣。
且一至自得,則天下未有不得。任之各治,則萬物得我之得。內外玄同,天下悉得,斯不亦興貴而光勢位之貴乎?
樂忘乎貴富,而存乎和,
富與貴者,憂役兼之,亦何以為樂矣?唯和而自得者,乃游恒樂之塗也。
知大己而小天下,即幾乎道矣。
大己貴乎自得,小天下忘乎治人,是以近於道也。
故曰:至虛極也,守靜篤也,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也。
夫物之芸芸,莫不復其虛靜之本矣。故性虛通者,可法天道之極;身安靜者,可同地德之厚也。
夫道者,陶冶萬物,終始無形,
且埏埴為器,始乎有由而能極,形數亦非無故,則終始之迹,居然可觀。今以大道之冶,陰陽之鑪,不見造物之端,而生生未嘗不續,莫究所用之極,而化化未嘗不流,則始終之形,不可復得也。
寂然不動,大通混冥,
混冥,猶陰陽也。夫動則有息,靜乃不極,唯其寂然,是為生化之主也。
深閎廣大不可為外,析豪剖芒不可為內,
非巨細之所能內外也。
無環堵之宇,
非六合之所能合也。
而生有無之總名也。
雖無出處之迹,而寄有無之用。
真人體之是以虛無、平易、清諍、柔弱、純粹素樸,不與物雜,
以能體之故,備五者之德。
至德天下之道,故謂之真人。
人者,三才之一也。性得純和以合天下,斯真人也。
真人者,大己而小天下,貴治身而賤治人,
義已見上。
不以物滑和,
聖人忘乎治人,而在乎自治也。
不以欲亂情,
是以全其真也。
隱其名姓、
不欲顯迹。
有道即隱,
上德忘德,故不見也。
無道即見,
未能忘德,即自彰也。
為無為,事無事,
外能牧之。
神全情性者,則盡養形御物之理也。
中之得也,五藏寧,思慮平,
氣而不悖,性而不撓。
筋骨勁強,耳目聰明。大道坦坦,去身不遠,
道無不在,寧遠我哉?
求之遠者,往而復返。
惑而求之,往也。得之自我,反也。
老子曰:聖人忘乎治人,而在乎自治,
夫以治人之治,皆以事濟事,而未嘗無事。不若內治其性以至自然,則天下皆然;各正性命,故曰我無為而民自化也。
貴忘乎勢位,而在乎自得,自得即天下得我矣。
且一至自得,則天下未有不得。任之各治,則萬物得我之得。內外玄同,天下悉得,斯不亦興貴而光勢位之貴乎?
樂忘乎貴富,而存乎和,
富與貴者,憂役兼之,亦何以為樂矣?唯和而自得者,乃游恒樂之塗也。
知大己而小天下,即幾乎道矣。
大己貴乎自得,小天下忘乎治人,是以近於道也。
故曰:至虛極也,守靜篤也,萬物並作,吾以觀其復也。
夫物之芸芸,莫不復其虛靜之本矣。故性虛通者,可法天道之極;身安靜者,可同地德之厚也。
夫道者,陶冶萬物,終始無形,
且埏埴為器,始乎有由而能極,形數亦非無故,則終始之迹,居然可觀。今以大道之冶,陰陽之鑪,不見造物之端,而生生未嘗不續,莫究所用之極,而化化未嘗不流,則始終之形,不可復得也。
寂然不動,大通混冥,
混冥,猶陰陽也。夫動則有息,靜乃不極,唯其寂然,是為生化之主也。
深閎廣大不可為外,析豪剖芒不可為內,
非巨細之所能內外也。
無環堵之宇,
非六合之所能合也。
而生有無之總名也。
雖無出處之迹,而寄有無之用。
真人體之是以虛無、平易、清諍、柔弱、純粹素樸,不與物雜,
以能體之故,備五者之德。
至德天下之道,故謂之真人。
人者,三才之一也。性得純和以合天下,斯真人也。
真人者,大己而小天下,貴治身而賤治人,
義已見上。
不以物滑和,
聖人忘乎治人,而在乎自治也。
不以欲亂情,
是以全其真也。
隱其名姓、
不欲顯迹。
有道即隱,
上德忘德,故不見也。
無道即見,
未能忘德,即自彰也。
為無為,事無事,
老子曰:夫事者應變而動,
物變我動,然後事生。
變生於時,
生所極之時也。
知時者無常行。
以應變之故也。
故道可道者,非常道也;
道以稱可萬物,故不常於一道。
名可名者,非常名也。
名以可物為名,故不常於一名。
書者言之所生也,
書以載言也。
言出於知,
知以立言,載之於書
知者不知,非常道。
但約所知以立於言,而不知應變,非常於一道也。
名可名者,非藏書也。
書者載所知之言耳;而可物之名,不常於一名,故非書之所能藏也。
多聞數窮,不如守中,
多聞立言之書,滯之者,數至窮屈。唯抱守中和,則常通矣。
絕學無憂,
俗學教以經術,諭以禮義,將存乎表飾,以別乎賢愚,誘慕大行,將失其性。聖人立教以全性,故絕之而無憂也。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聖者法制之首,智者謀慮之始,以其肇迹亂物,遂傷性命之原。絕而棄之,利百倍矣。
人生而靜,天之性也;
天道靜故生也,性自天故靜也。
感而後動,性之害也;
因感遂動,發害於性。
物至而應,知之動也。
物以多類,知辨所起。
知與物接,而好憎生焉,
接物以知,必生愛惡。
好憎成形而知怵於外,
知以辯物,生好憎之欲;物以感知,為美惡之形。一至內著,遂有外喪也。
不能反己而天理滅矣。
夫天理,性也。
是故聖人不以人易天,
不以人欲易其天性。
外與物化而內不失情,
情猶性也。
故通於道者,反於清靜,究於物者,終於無為。
反性則與道通,無為乃可窮物。
以恬養智,
靜之自鑒也。
以漠含神,
虛故神正。
即乎無門。
義已見上。
循天者與道游者也,
任乎自然,則神與化游,未始離乎道。
隨人者與俗交者也,
順乎人事,接物以情,是交於流俗耳。
故聖人不以人滑天,不以欲亂情,
是全其素。
不謀而當,
不先為謀,故得隨事之當。
不言而信,
應不失機,故不在言而信。
不慮而得,
虛心內徹,故無慮而理得也。
不為而成,
因任端居,則無為而各成。
是以處上而人不重,居前而眾不害,
覆之以道,則庶類斯安。故不重也。導之以德,故羣性皆適,故不害也。
天下歸之,姦衷畏之,
歸其有德,畏其無私。
以其無争於萬物也,故莫敢與之争。
柔服萬物,以道自勝,孰能與之比德哉?
老子曰:夫人從欲失性,動未嘗正也,以治身即穢,
欲之在身,勞形汙行。
以治國則亂。
欲之在國,勞人亂政也。
故不聞道者,無以反性,
道以示性,性以反欲。
不通於物者,不能清靜。
得理則通,不撓故靜。
原人之性無衷穢,
推究本性,受之自天。
久湛於物即易,易而忘本,即合於若性。
若猶彼也。與物接而生欲。
水之性欲清,沙石穢之;人之性欲平,嗜欲害之,唯聖人能遺物反己。
遺嗜欲之物,反清靜之己。
是故聖人不以身役物,
體乎妙者,物不能累,安受役哉?
不以欲滑和,其為樂不忻忻,
恬愉之樂,無所忻悅。
其為憂不惋惋。
濟治之憂,亦何嗟惋?
是以高而不危,安而不傾也,
忘位而同民,則不危其高也。忘位而同患,則不傾其安也。
故聽善言便計,雖愚者知說之,偁聖德高行,雖不肖者知慕之。說之者眾而用之者寡,慕之者多而行之者少,所以然者牽於物而繫於俗也,
夫人之生也,莫不欲通鑒萬類,孤高一身,順教善之言,晞必然之策。雖在鄙昧,豈無是心?以其日與物遷,久而從俗,義且未勝,夫何及我?
故曰:哉無為而民自化,
因其為而為之,即我無所為,民自化也。
我無事而民自富,
無賦斂之事以擾之,則民自富矣。
我好靜而民自正,
不設法教以誘之,民得任性之正也。
我無欲而民自樸。
無情欲以撓之,則民自全乎性之樸也。
清靜者德之至也,
至德不德,常清而靜。
柔弱者道之用也。
能服剛暴,是為道用。
虛無恬愉者,萬物之祖也,
物生於無而育於和。
三者行即淪於無形,
名之乃三,體之則一,而一無所一,可謂於無形也。
無形者一之謂也,
以彼無形,寄之在一。
一者無止合於天下也。
未有所止則涉乎形,固不能通合萬類爾。
布德不已,
一者,被物以成德也。然物之不窮,故德之無已。
用之不勤,
無勞無息。
視之不見,
無形可見。
聽之不聞。
無聲可聞。
無形而有形生焉,無聲而五音鳴焉,無味而五味形焉,無色而五色成焉,故有生於無,實出於虛。
道體虛無,能生形質聲色之類,莫不由之。
音之數不過五,五音之變不可勝聽;
宮徵成文,則亂於耳。
味之數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
甘酸相和,則爽於口。
色之數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
玄黃閑雜,則眩於目。
音者宮立而五音形矣,
宮為音君。
味者甘立而五味定矣,
甘為味主。
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
白為色本。
道者一立而萬物生矣。
一也者,無之謂也。夫數之眾寡,皆起於一。物之巨細,本生於無。原其無者,可得天下之形。處其一者,能總萬名之本。故立偁一,萬物生焉。
故一之理施於四海,一之解察於天地,
無遠近之不達,無上下之不明也。
其全也敦兮若樸,
混成而無飾也。
其散也渾兮若濁。
與物而同塵也。
濁而徐清,沖而徐盈,
義已見上。
澹兮若大水,汎兮若浮雲,
深廣無涯,去來無係。
若無而有,若亡而存也。
謂其形無體有,迹亡應存耳。
老子曰:萬物之總,皆閱一孔,
道為生化之閱。
百事之根,皆出一門。
莫不由之。
故聖人一度循軌,不變其故,不易其常,
循天道之軌轍,不以事變而失常性也。
放準循繩,曲因其直,直因其常。
以物性多宜,無捨於道之綱度,則能曲全其性耳。
夫喜怒者道之衷也,
過當非正也。
憂悲者德之失也,
不能自得。
好憎者心之過也,
係執之過。
嗜欲者生之累也。
養生之過。
人大怒破陰,大喜墜陽,
陰主肅殺,陽主和懌,施之為喜怒一者無止合於天下也。
未有所止則涉乎形,固不能通合萬類爾。
布德不已,
一者,被物以成德也。然物之不窮,故德之無已。
用之不勤,
無勞無息。
視之不見,
無形可見。
聽之不聞。
無聲可聞。
無形而有形生焉,無聲而五音鳴焉,無味而五味形焉,無色而五色成焉,故有生於無,實出於虛。
道體虛無,能生形質聲色之類,莫不由之。
音之數不過五,五音之變不可勝聽;
宮徵成文,則亂於耳。
味之數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
甘酸相和,則爽於口。
色之數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
玄黃閑雜,則眩於目。
音者宮立而五音形矣,
宮為音君。
味者甘立而五味定矣,
甘為味主。
色者白立而五色成矣,
白為色本。
道者一立而萬物生矣。
一也者,無之謂也。夫數之眾寡,皆起於一。物之巨細,本生於無。原其無者,可得天下之形。處其一者,能總萬名之本。故立偁一,萬物生焉。
故一之理施於四海,一之解察於天地,
無遠近之不達,無上下之不明也。
其全也敦兮若樸,
混成而無飾也。
其散也渾兮若濁。
與物而同塵也。
濁而徐清,沖而徐盈,
義已見上。
澹兮若大水,汎兮若浮雲,
深廣無涯,去來無係。
若無而有,若亡而存也。
謂其形無體有,迹亡應存耳。
老子曰:萬物之總,皆閱一孔,
道為生化之閱。
百事之根,皆出一門。
莫不由之。
故聖人一度循軌,不變其故,不易其常,
循天道之軌轍,不以事變而失常性也。
放準循繩,曲因其直,直因其常。
以物性多宜,無捨於道之綱度,則能曲全其性耳。
夫喜怒者道之衷也,
過當非正也。
憂悲者德之失也,
不能自得。
好憎者心之過也,
係執之過。
嗜欲者生之累也。
養生之過。
人大怒破陰,大喜墜陽,
陰主肅殺,陽主和懌,施之為喜怒之妙本也。精神玄達,則與本實體。道為人自有將無纖芥之欲,得非至真者哉?
執玄德於心而化馳於神。
無為之化,德迹不彰,故云玄也。真人無心而物順,則其化不疾而若馳矣。
是故不道之道,芒乎大哉。不言之教其化廣矣。夫發號施令而移風易俗,其唯心行也。
夫號令之由,生於德化。故玄德被物,不待教令,而風俗自移。是知玄道在乎無心之心,而行也。
萬物有所生而獨知其根,百事有所出而獨守其門,
靜能知物之本,順能守事之由。
故能窮無窮、極無極,
夫唯清净無物,則能窮而極之。
照物而不眩,響應而不止。
虛而靜者,能鑒能應。
老子曰:夫得道者志弱而事強,
志順之弱,事濟之強。
心虛而應當。
中不載,故應之無失。
所謂至弱者柔毳安靜,
道者,以不變為志,非自強之至矣。故如毳毛柔弱,附體而不揚也。
藏於不敢,行於不能,
於行藏之間無為無迹,
澹然無為,動不失時,
動在於應,復何失也?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託小以包大,
皆謂處謙弱之卑小,成道德之高大也。
在中以制外,
心得則物得也。
行柔而剛,力無不勝,敵無不陵,
守柔者,直不可屈耳。
應化揆時,莫能害之。
非有揆度,而因時以應,故時不我失,物不我害也。
欲剛者必以柔守之,欲強者必以弱保之,積柔即剛,積弱即強,觀其所積,以知存亡。
理勢然矣。
強勝不若己者,
強之所勝,在不如己也。
至於若己者而格;
至與己同,則格而齊矣。
柔勝出於己者,其力不可量。
柔之為用,其誰與争?故其所勝出於若己。且夫強之所勝,勝不如己。今柔之所勝,其若己,則明柔之為勝也,大矣,而強能之力,安可比哉?
故兵強即滅,
強則驕驕則滅。
木強則折,革強即裂,齒堅於舌而先之斃,故柔弱者生之榦也,而堅強者死之徒也,
氣以柔弱為和,形以堅強為病,況乎人道好惡,亦利害之可知也。
先唱者窮之路也,而後動者達之原也。
導事多窮,因物常達。
夫執道以偶變,先亦制後,後亦制先,何則不失所以制人,人亦不能制也。
執道全中以對流境,則因之而可自正矣。故處靜而知變,則先可以制後;觀變而反靜,則後可以制先。斯皆制之在我,不復為俗人之所遷也。
所謂後者調於數而合於時也,
順必然數,偶可動之時,乃得持後之妙耳。
時之變故,間不容息,
變,時變矣。理無息,不容其間。
先之即太過,後之即不及,
物未變而制之,機不應矣。物已變而制之,形已成矣。
日迴而月周,時不與人游。故聖人不貴尺之璧,而重寸之陰,時難得而易失也,
機宜之時,惟聖乃得。
故聖人隨時而舉事,因資而立功,
事隨可以盡舉,功易可以常立。
守靜道,拘雌節,
守虛靜之道,能審於機。拘雌順之節,能因於物。
因循而應變,常後而不先,柔弱以靜,安徐以定。
居恒德而從容也。
功大靡堅,莫能與之争也。
有而若虛,物乃順耳。
老子曰:機械之心藏於中,即純白不粹。
夫因動而濟,,用之莫窮。虛已無佗,由之乃素。載乎智巧,固不靜而雜焉。
神德不全於身者,不知何遠之能懷。
神全可以極化,德全可以復物。歸遠之美,莫非在身也。
欲害之心亡乎中者,飢虎可尾也,而況於人乎。
同則不異,避則以志。今曠然無欲,與造化者為形,雖猛毅之徒,以無感而不害也。
故體道者佚而不窮,任數者勞而無功。
數,術數也。
夫法刻刑誅者,非帝王之業也;
法刻以良於刑,足明神德不全,無以服化於天下矣。
箠策繁用者,非致遠之御也。
箠策以至於繁用,乃知控御失性,無以任力於脩途矣。
好憎繁多,禍乃相隨,故先王之法非所作也,所因也,
因世損益以施法教,非有所作以衒其能也。
其禁誅非所為也,所守也。
守乎禁令,使民知懼,非有所設以示其威。
故能因即大,作即細,能守即固,為即敗。夫任耳目以聽視者,勞心而不明,以智慮為治者,苦心而無功。
人君明四目,達四聰,乃致垂拱之化也。
任一人之材,難以致治,
謂獨任耳目智慮者。
一人之能,不足以治三畝之宅。
力知止此。
循道理之數,因天地之然,即六合不足均也。
且夫順物與之理合,必然之數。即天下雖大,不勞智力而萬化自平。
聽失於非譽,目淫於彩色,
任耳者必失於聞,任目者必眩於見。
禮稟不足以效愛,誠心可以懷遠。
察乎禮者,但整其儀,歸愛之心,未果能效,唯推誠天下,可得感之也。
故兵莫憯乎志鏌鋷為下,
志者害和,兵之毒者。
寇莫大於陰陽,而抱鼓為細。
喜怒相攻,寇之甚者。
所謂大寇伏尸不言節,
教令之言不節,是害於民也。
中寇藏於山,
持險濳身,以乘隙便。
小寇遯於民間。
苟竊為事。
故曰民多智巧,奇物滋起,
智過則巧,巧則矜能。雕樸飾偽,以惑於物也。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不絕其利而止其盜,雖繁法嚴令以禁之,則至乎竊法為盜,惟增多也。
去彼取此,天殃不起。
去彼巧智之法令,取此樸素之無為,則天之咎殃不復起矣。
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也;
獨任己智,固為民害。
不以智治國,國之德也。
因而治之,物得其性。
夫無形大,有形細;
神化無方故大,品物有極故細。
無形多,有形少;
莫測為多,可見為少。
無形強,有形弱,
能制於物故強,物受其制故弱。
無形實,有形虛。
恒久為實,遷變為虛。
有形者遂事也,無形者作始也,遂事者成器也,作始作樸也。有形即有聲,無形即無聲,
散而為器,則有可名。反之於道,名不可得。
有形產於無形,故無形者有形之始也。廣厚有名,有名者貴重也;儉薄無名,無名者賤輕也。
夫廣厚者,世上之美名也。儉薄者,道家之清德也。物之所重則舉其名,我之所遺乃任其實。聖人守道謙薄,自為廣厚之資,執德不遷,反在功名之本。下之數句,亦同此耳。
殷富有名,有名者尊寵也;貧寡無名,無名者卑辱也。雄牡有名,有名者章明也;雌牝無名,無名者隱約也。有餘者有名,有名者高賢也;不足者無名,無名者任下也。有功即有名,無功即無名。
夫廣厚殷富,有之功也。儉薄貧寡,無之功也。名者迹著,名乃生焉。無者迹微,非名所及。故世以有功為美,道以無名為德也。
有名產於無名,無名者有名之母也。
所謂處儉寡之無名自生,尊貴之大備矣。
天之道,有無相生也,難易相成也。
形性者,有無之相生也;事理者,難易之相成也。不知其然,是偁天道也。
是以聖人執道虛靜微妙,以成其德。
謂執無名之道,乃成大德。
故有道即有德,有德即有功,有功即有名,有名即復歸於道,
忘濟世之名,復無為之道。
功名長久,終身無咎。
無功之功,故可久;忘名之名,亦何咎也?
王公有功名,孤寡無功名,故曰:聖人自謂孤寡,歸其本也,
夫有強濟之功、光大之名,莫不由謙損之故。然則孤寡為王公之偁者,蓋以謙為本耳。
功成而不有,故有功以為利,無名以為用。
濟物之功,假羣生以為利,無名之道寄大人之成用也。
古者民童蒙,不知西東,
淳樸之至。
貌不離情,
形與神合。
言不出行,
言與行一。
行步無容,
去飾。
言而不文。
任質。
其衣致煖而無綵,
禦寒而已。
其兵鈍而無刃,
未知巧害也。
行蹎蹎,
猖狂之貌。
視瞑暝,
不暝之貌。
立井而飲,耕田而食,
無妄外之求。
不布施,不求得,
各足。
高下不相傾,長短不相形。
無是非之心也。
風齊於俗可隨也,
言風俗齊同可隨矣。
事周於能易為也。
言事業堪能,易為矣。
矜偽以惑世,軻行以迷眾,聖人不以為民俗。
夫人君矜尚偽迹以亂政教,轗軻常行以迷庶類,則俗分齊化,事不周能,是以聖人不用此以為治本者也。
通玄真經卷之一竟
通玄真經卷之二
宋宣義郎試大理寺主薄兼
括州縉雲縣令朱弁正儀注
精誠篇
精首研幾至性,誠者全素至明。濟此二名,則可感於物,通於道也。
老子曰:天致其高,地致其厚,日月照,星辰朗,陰陽和,非有為焉。
斯至精之感也,亦不知其所以然,如有真宰存焉。
正其道而物自然,
萬物各有天然之道,但能成順於彼而不犯之,則物得其性,皆自治矣。
陰陽四時,非生萬物也,雨露時降,非養草木也,
天之恒德,物之常生,不知所生,各自生耳。
神明接,陰陽和,萬物生矣。
神交則機感,氣合則形生。欲妙其原,而精誠可察也。
夫道者藏精於內,
絕歌之故。
棲神於心,
去累之故。
靜漠恬淡,悅穆胸中,
和而無懷也。
廓然無形,寂然無聲。
體乎道者,則有無迹之化,不言之教。
官府若無事,朝廷若無人,
各治故無事,無為故無人。
無隱士,無逸民,
治與道合,何所隱逸?
無勞役,無冤刑,
無為無私,豈至冤役?
天下莫不仰上之德,像主之旨,
聖人在上,天下皆服其清靜之德,效其無欲之旨也。
絕國殊俗,莫不重譯而至,非家至而人見之也,
德以順成,故遠邇皆化也。
推其誠心,施之天下而已。
心誠則物應也。人君推誠,罔有不應。
故賞善罰暴者,政令也,其所以能行者,精誠也。
誠信素著,則政令將行;賞罰無私,故百姓知勸。
令雖明不能獨行,必待精誠也,故總道以被民弗從者,精誠不包也。
精者必良,誠者必應。
老子曰:天設日月,列星辰,張四時,調陰陽,
三光四氣,未始相待,察乎自然,皆獨化耳。
日以暴之,夜以息之,風以乾之,雨露以濡之。其生物也,莫見其所養而萬物長;
物稟自生,無所養者。
其殺物也,莫見其所喪而萬物亡。
物察自化,無所殺也。
此謂神明也。
不測其由之謂神,變化必然之謂明。
是故聖人象之,其起福也,不見其所以而福起;
天下之福,在乎聖人之道行也。德與時合,安有迹哉?
其除禍也,不見其所由而禍除。
將存道行之福,理有蒙否之禍,及聖功養政亦無得而見焉。
稽之不得,察之不虛。
考無除起之由,察有禍福之實。
日計不足,歲計有餘。
近計其功,則日不足徵。終濟其事,若歲之成德。
寂然無聲,
濳感而已。
一言而大動天下,
謂精誠也
是以天心動化者也。
無心能感之。
精誠內形氣,動於天,景星見,黃龍下,鳳凰至,醴泉出,嘉穀生,河不滿溢,海不波涌;
誠至於明,故有此應。
逆天暴物,即日月薄蝕,五星失行,四時相乘,
謂氣過節。
晝冥宵光,山崩川涸,冬雷夏霜,
診氣上蒸,故有此變。
天之與人有以相通。
灾瑞因所感也。
故國之沮亡也,天文變,世惑亂,虹晲見,萬物有以相連,精氣有以相薄。
形之牽連,氣之侵薄,皆失位之象也。
故神明之事,不可以智巧為也,不可以強力致也。
至精至誠,方可為治。
故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鬼神合靈,與四時合信。懷天心,
無其私心。
抱地氣,
順靜為氣。
執沖含和,
執沖以定萬機,含和以御羣有。
不下堂而行四海,
德澤之遠。
變易習俗,民化遷善,若生諸已,能以神化者也。
政之在我,非以神化,孰可任哉?
老子曰:夫人道者全性保真,不虧其身,
斯人之常道也。
遭急迫難,精通於天。
夫上玄之鑒,無私孔明。至誠感之,復無不應,則遭争迫難,莫不以誠而通。雖未全乎自然,斯亦一時之得耳。
若乃未始出其宗者,何為而不成?
謂以精誠為宗,則無不成也。
死生同域,不可脅陵。
能齊生死者,不可以死脅也。
又況官天地,懷萬物,反造化,含至和而已,未嘗死者乎。
夫知死生同域,尚不至輕懼,而況體道之士,包總天地,復化合和,與造物者為人,而有不亡壽者矣。
精誠形乎內,而外諭於人心,此不傳之道。
精誠內著,外合人心,斯乃發自深衷,固非言傳所及耳。
聖人在上,位懷道而不言,澤及萬民,故不言之教茫乎大哉。
夫中虛則物順,身正則民效。日用之化,不其茫乎?
君臣乖心,倍譎見乎天,神氣相應微矣,
君為治化之道,臣為代終之者,損益同事,休戚同運,而異心滋詐,使戾氣上蒸,則神化之道,固無相應者也。
此謂不言之辯,不道之道也。
上謂不言之教,下謂不道之道。
夫召遠者,使無為焉,親近者,言無事焉,
政教多方,賦役多事,則近者不安所務之業,遠者不懷所務之心。故天道無為,不呼而自應;聖人無事,不就而自親也。
唯夜行者能有之,
默用之與陰,德最近於道。
故却走馬以糞,
夫嗜欲奔流,亦走馬之謂;糞者,可以肥養萌芽也。故明君外却戎馬之走以肥農圃,內除奔流之欲以養道德也。
車軌不接於遠方之外,是謂坐馳陸沈。
端拱坐治而化馳遠方,默用無迹是居陸能沈也。
天道無私就也,無私去也,
無親疏私,故不涉去就也。
能者有餘,拙者不足,順之者利,逆之者凶。
能順自然之理,則動有餘利;在乎智慮之表,則無能而凶也。
是故以智為治者,難以持國,唯同乎大和,而持目然應者,為能有之。
天道之心時理俱協,斯大和之謂也。人君絕智巧以同和,持無私以應物,則可任乎守天下也。
老子曰:夫道之與德,若韋之與革,遠之即近,近之即疏,稽之不得,察之不虛。
夫道德者,用寄於有無;韋革者,聲之於虛實。感則自應,求乃無方。固心智之莫量,況耳目之能及也。
是故聖人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萬物不傷,
無私任物,理化將迎。因彼應之,故不傷也。
其得之也乃失之也,
存所得於胸中,則失其妙用矣。
其失之也乃得之也。
至虛乃鑒。
故通於大和者,闇若醇醉而甘外以游其中,若未始出其宗,是謂大通。
夫甘醉醇酎,尚全安息之分,冥順中外,固通天地之和。若放心於自得之宗,游神於混茫之際,雖迹與物接,復何礙哉?
此假不用而能成其用者也。
世以恩情,智為不用,今假此不用,以偶千變萬化之用也。
老子曰:昔黃帝之治天下,調日月之行,治陰陽之氣,節四時之度,正律歷之數,別男女,明上下,
斯制作禮法也。昔黃帝之代,民喪真淳,情偽攸生,智力將在,遂至仰觀俛察,治變無為,誠乃利於當時,莫知萬世之弊矣。
使強不掩弱。眾不暴寡,民保命而不夭,歲時熟而不凶,百官正而無私,上下調而無尤,法令明而不闇,輔佐公而不阿,田者讓畔,道不拾遺,市不豫賈,
然而所治之功著也。
當於此時日月星辰不失其行,風雨時節,五穀豎昌,鳳凰翔於庭,麒麟游於郊。
然而有為之德應也。
虙戲氏之王天下也,枕方寢繩,殺秋約冬,
夫玄聖動用不越天網,故籍寢皆方繩也。秋物成實,冬物伏藏,則反本耳。是以聖人因二時之殺,約成全孝,復本之德耳。
負方洲,抱圜天,
道周天地。
陰陽所擁。沈不通者,竅理之。
德合大和,氣自治矣。
逆氣戾物、傷民厚積者絕止之。
天地既泰,灾自滅矣。
其民童蒙,不知西東,行蹎蹎,視暝暝,侗然自得,莫知其所由生,
已見《道原》篇。
浮游汎然不知所本,罔養不知所往。
未親其親,故寄物為本。寄即寄,故本無所往,浮游罔養者,皆泛然無係之貌。
當此之時,禽獸蟲蛇無不懷其爪牙,藏其螫毒,
未知相任。
功揆天地。
無為之功,故比天地。
至黃帝要繆乎太祖之下,然而不彰其功,不揚其名,
不彰其功,功已彰矣。不揚其名,名已揚矣。且黃帝伐蚩尤於涿鹿之野,雖除害物,歸乎太祖,而恭讓之迹已著於將來。要繆,卑小之貌。
隱真人之道,以從天地之固然,
天尊地卑,春生秋殺,蓋自然之理也。而黃帝法像尊卑以垂衣裳,揆度時序以行殺伐,明真人之道,而已隱喪聖人之德,日新於世矣。
何則道德,上通而智故消滅也。
若同德于天,則智巧之類自為棄物也。
老子曰:天不定,日月無所載,地不定,草木無所立。身不寧,是非無所形。
唯身之安靜,方能自正,是非之理也。
是故有真人然後有真知,
去俗之妄知,而真知見也。
其所持者不明,何知吾所謂知之非不知與。
夫持世俗之妄知以明真知者,難矣。所謂真知者,無是非之知也。則世人是非之知,何能真知?是不知哉。
積慧重貨,使民忻忻,人樂其生者,仁也。
儉用則重貨,厚澤則積惠耳。
舉大功,顯令名,禮君臣,正上下,明親疏,存危闕,繼絕世,立無後者,義也。
此皆裁斷以合其宜。
閉九竅,藏志意,棄聰明,反無識,
夫若是者,乃盡攝生保性之理。
芒然仿佯乎塵垢之外,逍遙乎無事之業,
芒然無知,在乎名利之外,隨遇而適,得喪不能累也。
含陰吐陽而與萬物玄同者,德也。
順陰陽之太常,與物性而同得,乃德也。
是故道散而為德,德溢而為仁義,
溢猶失也。
仁義立而道德廢矣。
夫體離真淳,而使物得道散,為德之謂也。故出於自然,方月太上之位矣。夫德之將立,則所依之迹著矣。著而保之,使不溢者,未之有也。是以過由仁義焉。夫由仁義以治物,則誘慕之教大縣於世,而自然之道無得之德,斯不虧乎?
老子曰:神越者言華,德蕩者行偽,
夫神以鑒物,德以全行。故神之忽越,則言之失實;德之流蕩,則行之虧真也。
至精亡乎中,而言行觀乎外,此不免以身役物矣。
一至越蕩,則中無情實,而觀乎外物,發言成行也。若然者,故為物役,不能自全耳。又曰,中無精誠而言行居所觀之地,則蔽偽百姓,使彼循無行之政,效苟利之法。賢者以多諱而避迹,愚者以日習而成性,斯乃有位者之不怛而以身役於物也。
精有愁盡而行無窮極,所守者不定而外淫於世俗之風。
愁猶耗也。役於物故有耗盡之時矣。且舉楷皆行,何可窮極?以不全之精應觸類之行,本且未定,寧免淫於俗哉?
是故聖人內修道術,而不外飾其仁義,知九竅四肢之宜,而游乎精神之和,此聖人之游也。
夫體道以成心衍者,則仁義之功外自著矣。保精而以神遇者,,則形骸之宜內自安矣。且一物將間,未可偁游。今內外俱順,斯聖人之游也哉。
老子曰:若夫真人之游也,即動乎至虛,
不知所礙。
游心乎大無,
不知所有。
馳於方外,
不知所累。
行於無門,
不知所由。
聽於無聲,視於無形,
惟寂惟默,游之真者。
不拘於世,不繫於俗。
物繫者乃非游。
故聖人之所以動天下者,真人不過也,
濟世化民,有為之迹。歸德遷善,豈非動哉?故體真之士不過至於是矣。
賢人之所以矯世俗者,聖人不觀也。
高行清節,情性外飾,上誘下藄,得非矯哉?故大化之聖不窺觀於是矣。
夫人之拘於世俗,必形繫而神洩,故不免於累。
形繫者,禮法所拘也。神洩者,智慮所散也。洩而不已,神將喪也。繫而不已,質將困也。既困且喪,寧非累於生之大本哉?
使我可拘繫者,必其命有在乎外者矣。
信然也。若使我定為禮法所拘,則天命之分全屬於外物也。
老子曰:人主之思,神不馳於胸中,智不出於四域,
恬神自化,知則民詐。
懷其仁誠之心,甘雨以時,五穀蕃植,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月省時考,終歲獻貢。
君能誠動於天,仁澤於下,故天為之應,民為之順,百官不曠有司之職,九州歲致任土之貢者也。
養民以公,
無為乃爾。
威厲不誠,
不嚴而肅。
法省不煩,教化如神,法寬刑緩,囹圄空虛,天下一俗,莫懷姦心,
夫適於民性,安於俗業,則姦何由而起也?
此聖人之恩也。
聖人治民,蓋盡於此。
夫上好取而無量,即下貪功而無讓,
君欲無極,則臣下叨竊其功名者也。
民貧苦而分争生,
稅做多端,民貧苦也。困迫,固分争矣。
事力勞而無功,
作無用之器物也。
知詐萌生,盜賊滋彰,
知詐所以萌生,上好利之故也。求利無止,欲不盜不能濟矣。
上下相一怨,號令不行。夫水濁者魚噞,喁政苛者即民亂,
水塵濁,魚不能游樂,故憣喁以求息。政煩苛?民不復安業,故苟生以成亂也。
上多欲即下多詐,
遂設詐以奉上欲。
上煩擾即下不定,上多求即下交争,不治其本而救之於末,無以異於鑿渠而止水,抱薪而救火。
不以道德為治,而以刑法為政,斯增亂之術者也。
故聖人事省而治,求寡而贍,
簡則易從,故可治也。少則常得,故皆贍也。
不施而仁,
靜則各全。
不言而信,
順則自應。
不求而得,
足則無争。
不為而成,
任則皆成。
懷自然,保至真,抱道推誠,天下從之,如響之應聲,影之像形,所修者本也。
修身則民正,內誠則外應。
老子曰:精神越於外,智慮蕩於內不能治形。
人以形氣為生也。形以藏精,氣以安神。若動為物役,則反害精神,以資智慮而形虧,生理固亦宜焉。
神之所用者遠,即所遺者近矣。
自遠越其神,則近遺其形。
故不出於戶以知天下,不窺於牖以知天道,
言其神全者也。夫以氣聽,萬物之情可知。以神觀,萬化之理可驗。三才之內,精誠感通,寧假戶牖之所窺觀也?
其出彌遠者,其知彌少,
役動不已,,彌喪真知。
此言精誠發於內,神氣動於天下也。
老子曰: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萬物歸之而莫之使亟,自然至精之感,弗召而來,不去而往,
亟,數也。冬陽夏陰,物性歸之。而四節數遷,未嘗不爾,盡自然相感之道也。
窈窈冥冥,不知所為者而功自成。
夫可得其由者,非窈冥也。謂陰陽之功日新莫測也。
待目而照見,待言而使命,其於為治難矣。皐陶喑而為大理,天下無虐刑,有貴乎言也。師曠瞽而為太宰,晋國無亂政,有貴乎見者。斯不待目而照見也。
不言之令,不視之見,聖人所以為師。
推誠者不召而應,任能者不察而明。聖人御天下,宗師於是矣。
民之化上,不從其言,從其所行。
行者誠之表,故奉化於上。言者實之華,故未信於下也。
故人君好勇,弗使鬥争而國家多難,其漸必有劫殺之亂矣。人君好色,弗使風議而國多昏亂,其積至於淫佚之難矣。
上化於下,理之然也。
故聖人精誠別於內,
以其內著,故稱別也。
好憎明乎外,出言以副情,發號以明指。是故刑罰不足以移風,殺戮不足以禁姦,
內無精誠,法令不能行於外也。
唯神化為貴,
貴乎無迹而化。
精至為神,精之所動,若春氣之生,秋氣之殺也。
精之為感,物莫不順。無德無怨,若二氣之行焉。
故君子者,其猶射也,於此豪末,於彼尋丈矣。
發矢有豪末之差,至的則為尋文之失也。言精誠有織芥之難,其於感也不亦遠乎?
故治人者慎所以感之。
老子曰:縣法設賞而不能移風易俗者,誠心不抱也。
夫人君推誠於外,則物信而無犯,恃智為治,則民詐而苟免。雖復縣法以禁暴,設賞以勸善,亦未足變於澆風薄俗也。
故聽音則知其風,
情動則聲發,成文則善著。然聽音取聲,察聲見志。志有怨暢,而國風可知也。
觀其樂則知其俗,
樂之為體,和民導政,官徵不雜,以斂事物。然有治亂之所感,氣侯之所宜,則方俗因可知矣。
見其俗則知其化。
百姓所好尚,直由君之化耳。
夫抱真效誠者,感動天地,神踰方外,令行禁止,
抱至真,效丹誠,則天地隨感而動,況於人乎?是能化備八方之外,法在心施之地也。
誠通其道而達其意,雖無一言,天下萬民、禽獸鬼神與之變化,
誠能通達是道,雖幽暗異類,孰能不與之相感哉?
故太上神化,其下賞賢而罰暴。
順物無迹,化之上也。民不忍欺,治之得也。一至誅勸,政之末也。
老子曰:大道無為,
體寂漠也
無為即無有,
體亦無形。
無有者弗居也,
無定方所。
弗居者即處無形,
無所不在。
無形者即不動,
虛故不造。
不動者無言,
理絕名迹。
無言者即靜而無聲無形,
名迹既無,影響何有?
無聲無形者,視之不見,聽之不聞,
耳目者,唯止於形聲之上。
是謂微妙,
體則幽微,用成玄妙。
是謂至神,
為能善貸生成,而特不得其朕,斯神之至者。
綿綿若存,是謂天地之根。
道體虛寂,生化無方,綿綿不窮,故為大塊之本也。
道無形無聲,故聖人強為之形,以一句為名。
夫道本無質,聲何立哉?蓋聖人強取途路之形,以字無名之體。一以指歸萬象,一以通貫性命,雖一句勝言,而形聲輒具,天下所適,莫不由之。
天地之道,大以小為本,多以少為始。
天地至大,以微為本。象物至多,以一為始。
天子以天地為品,以萬物為資,功德至大,勢名至貴,
上天降聖子臨庶類,因天地以定尊卑之位,假萬物聿成貴賤之資,則可以至德。聖人功濟區宇,盛名威勢肅服寰海也。
二德之美,與天地配,
且而與天地為品,萬物為資,成斯貴大之二德,自可比配兩儀矣。然其子於天,莫非立德之地,而偁此位為德者,亦所宜焉。
故不可不軌,大道以為天下母。
既德位配乎天地,即動用侔於造化,安可不執法大道,處無為之中,使夫天下日用而不知也?
老子曰:振窮補急,即名生利起,除害即功成。
夫功名生於動作者也。振恤窮困,補救急難,固不免有仁惠之浮名,義濟之小利。
世無灾害,雖聖無所施其德,
向使天下各得,則聖人之德何所施為也?
上下和睦,雖賢無所立其功。
君臣父子各當其分,則賢人之功成立無所也。
故至人之治,含德抱道,推誠施無窮之知,寢說而不言,天下莫之知貴其不言者。
夫有立德之迹,非含德也。循道而往,非抱道也。以其至乃稱至人。蓋推誠於中,任之自正者耳。雖知鑒無窮,而寢言玄默,故尸居環堵之室,而百姓自化。豈天下碌碌能貴其玄默之道哉?
故道可道,非常道也,名可名,非常名也。
可物之道者,非自然之常道也;可命之名者,非靜體之常名也。故至人不處。
著於竹帛,鏤於金石,可傳於人,皆其粗也。
功名書於竹帛,典法刊於金石,皆有迹之功,非無為之道。較而論之,信粗矣。
三皇五帝三王,殊事而同心,異路而同歸。
同濟治之心,異政化之路。
末世之學者,不知道之所體一,德之所總要,取成事之迹,跪坐而言之,
教其迹者,固不周物,徒敬其遺言耳。
雖博學多聞不免於亂。
多聞禮義者,適足感時,非致治之要也。
老子曰:心之精者,可以神化而不可說道,
精之為用,無迹而物化,非名言所及也。
聖人不降席而匡天下,情甚於言梟呼也。
任乎精誠,其化如響。故端天下正矣。
故同言而信,信在言前,
同立言而獨見信者,此以其誠信素著也。
同令而行,誠在令外也。
同出令而獨施行者,由其誠副於令,民皆從之。
聖人在上,民化如神,情以先之也。
以其信在言前,誠在令外,故其化如神之速矣。
動於上,不應於下者,情令殊也。
情猶誠也。
三月嬰兒未知利害,而慈母愛之逾篤者,情也。
嬰兒豈知親疏之利害也,然其慈愛彌厚,則交感之道明矣。故百姓無知,聖人無名,但相感而順也。
故言之用者變,變乎小哉;
言教之化,不能變俗。
不言之用者變,變乎大哉。
精誠之感,天下皆化。
信君子之言,忠君子之意,
由信傃智,莫不順其言。以誠至明,莫不副其意也。
忠信形於內,感動應乎外,賢聖之化也。
夫感道內著,化功外應也。賢謂君子,聖謂聖人,此所以同舉成章者,聖人抱君子之能,君子闡聖人之化耳。
老子曰:子之死父,臣之死君,非出死以求名也,恩心藏於中,而不違其難也。
夫為臣子者,豈釣忠孝之名以赴君親之難?然恩義感中,則自有忘生徇節之事矣。
君子之憯怛,非正為也,自中出者也,亦察其所行。
君子懷仁,憯怛於世,非苟尚之直自中出,然不察其俗而教導之,則失於政矣。
夜行聖人不慙於影,故君子慎其獨也,
聖人無私,君子居政。故雖處幽闇,而未嘗慴懼,且不負物,寧愧影哉?
舍近期遠塞矣。
自得為近物應為遠舍其自得遠豈通哉。
故聖人在上,即民樂其治,在下即民慕其意,志不忘乎欲利人也。
聖無私屬而以當濟為志,以濟之無極,是稱志焉。然亦非立志之志也。故其在位居方,百姓莫不安其德教,慕其誠素也。
老子曰:勇士一呼,三軍皆辟,其出之誠。
勇者,氣也,氣出乎誠,而三軍眾心為之僻易。向非義勇之氣,感激之分,雖臨敵執兵,然未能衛一身也。
唱而不和,意而不載,中必有不合者。
中謂內外感會之際也。夫我唱彼不和,我意彼不載,由其精誠未相接也。
不降席而匡天下者,求諸已也,
心誠則物應,形正則物儌。
故說之所勿至者,容貌至焉,
夫言說之教所不及者,則正形之化而可及矣。
容貌所不至者,感忽至焉,
正形之化所不及者,精誠之感而必及矣。
感乎心發而成形,
內全而外自化。
形精之至者可以形接,而不可以照期。
形謂容貌,精謂情感。二化之道,期可接乎形類,而不可縣解而自期也。若然者,則中有所待,則何精之能純,形之未正耳?非其形正而能感化於物者,未之有也。
老子曰:言有宗,事有本,
言有立教之宗,事有制作之本。
失其宗本,伎能雖多,不若寡言。
既喪宗本,則蒡衍為害,固不及保其靜也。
害眾者倕而使斷其指,以明大巧之不可為也。
班咈之巧,有為也,則名著而指斷。造化之巧,無為也,是以用成而體全也。
故匠人知為閉也,能以時閉不知閉也,故必杜而後開。
順於變化,與時成功,任乎知巧,必資終敗也。
老子曰:聖人之從事也,所由異路而同歸,
事異所順,化同所歸。
其存亡定傾若一志不忘乎欲利人也。
處此四異之際,不忘乎利人之忘也。
故秦楚燕魏之歌,異傳而皆樂,九夷八狄之哭,異聲而皆哀。
哀樂者主於中,固非殊俗所能異也。
夫歌者樂之徵也,哭者哀之效也,精於中,應於外,故所在以感之矣。
歌哭者,得喪之驗也。夫治化之道,順其生則皆樂,抑其性則皆哀,而羣物怨暢之由,莫非君上之所感也。
聖人之心,日夜不忘乎欲利人,其澤之所及亦遠矣。
故華夷皆化也。
老子曰:人無為而治,
性靜而安。
有為者,即傷無為而治者,
加知以事,故傷性本。
為無為者,不能無為也。
將有所存,斯有為矣。
不能無為者,不能有為也。
既失己之靜性,安能治於物哉?
人無言而神,
神,精神也。虛寂乃全用耳。
有言也,即傷無言之神者,
言以辯物神理而係之,故傷也。
載無言即傷有神之神者。
存無於胸中,乃心之不能虛也。以是而礙,則精神不無傷也。
文子曰:名可強立,功可強成。昔南榮疇恥聖道獨亡於己,南見老子,受教一言,精神曉靈,屯閔條達,
屯難閔疾。
勤苦十日不食,如享太牢。
味道而飽德也。
是以明照海內,名立後代,智略天地,察分秋豪,稱譽華語,至今不休,所謂名可強立者也。
事具《亢倉子》。
故田者不強,困倉不滿;官御不勵,誠心不精;將相不強,功烈不成;王侯懈怠,沒世無名。
此篇玄旨,盡以精誠為宗。文子恐世人但欲存誠而忘強學,故歷舉以為誠也。
至人潛行譬猶雷霆之下藏,
其迹不見。
隨時而舉事,因資而立功,進退無難,無所不通。
適於時變,合於物理。
夫至人精誠內形,德流四方,見天下有利也,喜而不忘天下有害也,怵若有喪。
性與理冥,且無得而無喪;形與物順,故哀樂之若是也。
夫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
以我之同物,物亦不我異矣。
故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唯無心以冥天下者,故可為天下牢。
至人之法始於不可見,終於不可及,
感以內誠,故始不可見;絕其陳迹故終不可及。
處於不傾之地,
以安靜為本。
積於不盡之倉,
以厚德為宗。
載於不竭之府,
以自足為資。
出令如流水之原,
利物而常順。
使民於不争之官,
虛柔而治之。
開必得之門,
由易故不失也。
不為不可成,
不易物材而為也。
不求不可得,
不企所無之分也。
不處不可久,
去乎驕盈。
不行不可復。
離乎執繁。
大人行可說之政,’而人莫不順其命,命順時從小而致大,命逆即以善為害,以成為敗。
大人政簡,莫不悅以化行,理自光大而煩苛之政反此宜焉。
夫所謂大丈夫者,內強而外明,內強如天地,外明如日月,天地無所不覆載,日月無所不照明。大人以善示民,不變其故,不易其常,天下聽令如草從風。
任道立德,則善之可示也;因時順性,則令之可行。
政失於春,歲星盈縮,不居其常;政失於夏,熒惑逆行;政失於秋,太白不當,出入無常;政失於冬,辰星不效其鄉;四時失政,鎮星搖蕩,日月見謫,五星悖亂彗星出。
唯修德者無之。
春政不失禾黍滋,
天時人事合也,故順和生之氣,故得五稼滋茂也。
夏政不失雨降時,
則降雨以時也。
秋政不失民殷昌,
穀果成實,民自殷之。
冬政不失國家寧康。
冬陰安靜,政以順之,故寧康也。
通玄真經卷之二竟
通玄真經卷之三
宋宣義郎試大理寺主薄兼
括州縉雲縣令朱井正儀注
九守篇
守者專一於志,而九備於數極,則物無不在其域,事無不與其成。此篇自《守樸》已上,至於《守虛》凡有十章。各標守字,唯一章各隱,九數之中,文著於一篇之內,今稱九守者,蓋在用九之義也。
老子曰:天地未形,窈窈冥冥,混而為一,
混同元氣。
寂然清澄,重濁為地,精微為天,
一至清澄,則自有輕重之比。
離而為四時,分而為陰陽,
氣有滯躁,故生陰陽。數有終始,故為四時。
精氣為人,煩氣為蟲,
是以人得最靈之名,蟲為庶類之數也矣。
剛柔相成,萬物乃生。
剛陽之性也。柔陰之體也。二氣推接,乃資生矣。
精神本乎天,
稟輕清以虛通。
骨骸根于地,
稟重濁而係滯。
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
夫有生化,天理之常。故其生也,則欻爾為形為神。其化也,則寂然反本歸根。來非所尚,去非在我,則我尚之見,馮何立哉?門者,復化之蹊也。
故聖人法天順地,不拘於俗,不誘於人,
不敢我尚,推彼自然。
以天為父,以地為母,
宗順於神形之極,法則於覆載之德。
陰陽為綱,四時為紀,
不持此以為綱紀,則無以同乎大順也矣。
天靜以清,地定以寧,萬物逆者死,順者生。
天地尚以安靜而成其德,况夫所生之物欲躁動而可求存者乎?
故靜漠者神明之宅也,虛無者道之所居也。
精神營定,安乎天之靜漠;大道宗體,在乎心之虛無。
夫精神者所受於天,骸骨者所稟於地也。
所謂貴神以存形耳。
故曰:道生一,
夫道無所生,一無所立。今觀肇有之前,強名曰道;數方混,故謂之一也。
一生二,
啟泮為陰陽二氣也。
二生三,
陽清上為天,陰凝下為地,二氣交和,中為人也。
三生萬物。
三才既立,萬化能生,故品類日新矣。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背陰面陽,物之順生也。沖之為和,生氣之本也。
老子曰:人受天地變化而生,
受氣以變化,而生此形神。
一月而膏,
結聚之始,貌如脂膏。
二月而脉,
血氣道而成脉也。
三月而胚,
內未堅,但有胚段也。
四月而胎,
微有狀貌。
五月而筋,
全生十月,五得其半。筋者,堅肉柔骨,處剛柔半,故此時成也。夫精血之變,以成骨肉,而骨堅肉滯,則生氣不通,故肉藏其脉,骨連其筋,以通洩生氣,連綴支節也。
六月而骨,
精凝結,變之為骨也。
七月而成,
內全五藏,外具九竅。
八月而動,
動於支體。
九月而躁,
動之數也。
十月而生,形骸已成,五藏乃形。
中外各正。
肝主目,腎主耳,脾主舌,肺主鼻,膽主口。
此之所主,或與諸說不同。雖五藏七竅定有所主,而勾帶開通,無所不應。故此獨不言心者,以其眾藏之靈者,故外之一竅,主所不及也。
外為表,中為裏,
四支九竅之表,五藏六府之裹。
頭之圓以法天,足之方以象地。
天園而地方,故其上下各以類也。
天有四時五行九解三百六十六日,
九解者,天之九宮門也。
人有四支五藏九竅三百六十骨節;
皆法象於上也。
天有風雨寒暑,人有取與喜怒。
風散之,雨施之,此取與也。寒主殺,暑主和,此喜怒也。
膽為雲,
勇威之象。
肺為氣,
皓素之象。
脾為風,
動之象。
腎為雨,
陰澤之象。
肝為雷
震怒之象。
人與天地相椑類,而心為之主。
心為感變之主,亦類乎造九之機本也。其餘支藏,皆有所應,則天人之際相椑類矣。然心者,本主於舌之一竅,不受外裹,將無所牽,故為眾主耳。
耳目者,日月也;血氣者,風雨也。
目象日,耳象月,氣象風,血象雨。
日月失行,薄蝕無光,風雨非時,毀折生灾。
夫日月差度,則至薄蝕;風雨不時,毀折五穀。施之於身,斷可知耳。
五星失行,州國受其殃。
五星所鎮,各有分野。天時人事,交感而生。故諸侯之國,方伯之州,一至失德,則象變於上,下受其灾。是知人與天地相椑矣。耳目,日月也;血氣,風雨也。氣悖則風飄,血沉則雨滯,耳目不節,則日月差度。蓋其然矣。
天地之道,至閎以大,尚猶節其章光,愛其神明,人之耳目,何能久視聽而不息,精神何能馳聘而不乏。
夫天地廣大,不可際極。日月章耀,未嘗不臨。尚以虧蝕之損,節其全功,寒暑為恒,愛其神明,況乎居分劑之人而能用之無節者也。
是故聖人守內而不失外。
善守其內者,不為外之所失也。
夫血氣者,人之華,
華猶顏色。
五藏者,人之精也,
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脾藏意與智,腎藏精與志,皆內藏為精,外用為神者也。
血氣專乎內而不外越,則胸腹充而嗜欲省,
凡喜怒見於顏色,勇怯變乎喘息,皆血氣外越之候也。夫如是,損之與益,自可明矣。故血不逆於中,則肌骨充實;氣不遊乎外,則情欲寡省。藏氣不足,乃有偏嗜和而調者,何有嗜欲哉?
嗜欲省,即耳目清而聽視聰達,
嗜欲之來,多在耳目。故其寡省即自清矣。清則耳聽不惑,目達不眩也。
聽視聰達謂之明。五藏能屬於心而無離,即氣意勝而行不僻,精神盛而氣不散,
五藏皆有所象,神氣各異,唯心為百神五藏之主。夫能使有所屬,不聞不應,則神全氣專矣。然其膽勇脾驕,動成越悖,非心所制,豈可正哉?
以聽無不聞,以視無不見,以為無不成,
心之全功,能用皆可。
患禍無由入,衺氣不能襲。
夫邪氣犯中,由其無主;患禍生外,以其昧機。故氣正者邪不能襲,神全者福至著也。
故所求多者所得少,所見大者所知小。
唯寧心則治,五藏自見,乃知天下也。
夫孔竅者精神之戶牖也,
假是以通明,藉之以出入。
氣意者五藏之使候也,
意氣為使,則五藏可候也。
故耳目淫於聲色,即五藏動搖而不定,
應之有司。
血氣滔蕩而不休,即精神馳騁而不守,
神以形累。
禍福之至雖如丘山,無由識之矣。
靜則鑒微,亂則迷著也。
聖人愛而弗越,
愛守於形神,不越於聲色。
聖人誠使耳目精明玄達,無所誘慕,
所謂物誘於前,心慕於後。
意氣無失清靜,而少嗜欲,五藏便寧。精神內守形骸而不越,即觀往世之外,來事之內,禍福之門,何足見也。
誠能備前之德,則玄鑒無湩。而況禍福已形,無不見也。夫辯類以相名,明數以相生者,事可觀矣。繕性以符本,極神以冥遠,則往也可原矣。外者迹之前也,內者兆之間也。往者有迹,過迹以至,外來者未形,當兆以稱內。蓋明機迭之袁,可得而知。禍福之門,何足偁者?
故其出彌遠,其知彌少,以言精神之不可使外淫也,
外淫則推蕩在佗,不能鑒之自我也。
故五色亂目,使不明,
色視乃眩。
五音入耳,使不聰,
聽雜乃惑
五味亂口,使口厲爽,
遂失正味。
趨舍滑心,使行飛揚,
中有所亂,自無恒業。
故嗜欲使人之氣淫,好憎使人之精勞,
弗疾去之者,即忘氣日耗。
以是而往,其能久乎?
夫人所以不能終其天年者,以其生生之厚也。
皆隨其所嗜好,厚養以傷生也。
夫唯無以生為者,即所以得長生也。
忘歡故樂足,遺生故身存。
天地運而相通,萬物總而為一,
二氣交運,所以相通。萬物大生,其原一也。
能知一,即無一之不知也,
知其一原之道,則天地萬物之情可知也。
不能知一,即無一之能知也。
不由道本,觸類皆昧。
吾處天下,亦為一物,而物亦物也,
同生天地之間,則吾身當萬物之一數也。
物之與物,何以相物。
唯其同者,不至相與彼此。
欲生不可事也,
時之自生,不能使生。
憎死不可辭也,
時之將死,不能惡死也。
賤之不可僧也,貴之不可喜也。
非悅貴而得貴,惡賤而去賤,直自然耳。
因其資而寧之,弗敢極也,弗敢極,即至樂極矣。
任物我之自安,乃極其分。制而極之,固非極也。夫放任所極,非樂極而何也?
守虛
以不惑其累為虛也。
老子曰:所謂聖人者,因時而安其位,當世而樂其業。
因所遇之時,安所處之位,遭世治亂而不患其隱見,斯可謂樂天之業也。
夫哀樂者德之衺也,
不得道之正用。
好憎者心之累也,
中之不虛忘,而所係為累。
喜怒者道之過也,
過越中和之道。
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
天道常生,處無為者,時然則然。
靜則與陰合德,動則與陽同波,故心者形之主也,神者心之寶也。
妙用之神,聖人所貴。
形勞而不休即蹷,精用而不已即竭,是故聖人遵之,弗敢越也。以無應有,必究其理,
心之無私,乃能窮彼所有之理。
以虛受實,必窮其節,
唯其虛也,能盡於彼,所來之限也。
恬愉虛靜,以終其命。
任此四德,而乘化以終也。
無所疏,無所親,
過之一也。
抱德煬和,以順於天,
抱安靜之德,煬和生之氣,以順乎自然。
與道為際,與德為鄰,
涉虛以應者,際極皆道也。御有以順者,左右皆德也。
不為福始,不為禍先,
夫福非福也,而安以為福。禍非禍也,而躁以為禍。能安於禍,則寧異其福;不安所福,則福在於禍。禍福之體,不在窮達,而宗於躁靜者也。且先始之義主於動作,言凶生乎妄動,倚伏在於動時。是以聖人無為無作,無禍無福,脩然而往,脩然而來,禍福之迹外彰,而屯泰之情不入也。
死生無變於己。
冥順變化者,無時而不恒,此己之未嘗生死也
故曰至神。神即以求無不得也,以為無不成也。
用之無方。
守無
游萬物而不物,則無我無物矣。
老子曰:輕天下即神無累,
夫曠然神平,無累於靈府,以輕脫世榮故。
細萬物即心不惑,
心存物外,則以太山如秋毫,安小大之域,遺巨細於彼,夫何惑哉?
齊死生即意不懾
夫覺以夢盡,夢以覺知。死生動息,各在春分,齊於是道,保所懼焉矣。
同變化即明不眩。
我亦物也,同乎變化,能知此者,不眩天理之明。
夫至人以不撓之柱,行無關之途,
德主而不替,道行而常通。
稟不竭之府,學不死之師,
用備天下,未嘗勞神,宗極道原,未嘗喪體。
無往而不遂,無之而不通,屈伸俛仰,抱命不惑而宛轉禍福,利害不足以患之。
委抱天命,宛轉隨時,遭乎禍福,不足以為內患也。
夫為義者,可迫以仁,而不可劫以兵也,
受命之巨,心盛之士,雖蹈白刃,守節不移。唯示之以仁,不可迫其行也。
可正以義,而不可縣以利也,
可以義正之,而不可以利誘之。義在素利也。
君子死義,不可以富貴留也,
伯夷、叔齊之類是也。
為義,不可以死亡恐也。
齊大夫陳不占之類是也。
又況於無為者乎。
能守一義,猶至亡身,浩然無為,寧以形累?
無為者無累,無累之人,以天下為影柱。
影柱者,立之而不礙也。至人不宣於天下,則萬物居然自立矣。無累於適,則天下洞然皆通耳。
上觀至人之倫,深原道德之意,下考世俗之行,乃足著也。
因可明之。
夫無以天下為者,學之建鼓也。
凡學者,本欲復其性耳。能無以天下為者,常學所未及也。若建鼓求子,足明子已先往,求之不及也。
守平
去其所為,道自夷矣。
老子曰:尊勢厚利,人之所貪也,比之身即賤,
夫身也者,以清暢保安為貴耳。眾人徒知勢以舉身,利以資我,而莫知居此者,不全安暢之分。是以賤彼所奉,而固其本也。
故聖人食足以充虛接氣,衣足以蓋形禦寒,適情辭餘,
果腹則安,周身則足,自此之餘,為性命患。故聖人外之也。
不貪得,不多積,
理然自得,非貪所得。物勢自積,非多所積。
清目不視,靜耳不聽,
不主聲色,自然清靜。
閉口不言,委心不慮,
不妄勝口,迫而後應。不先企慮,應而後定。
棄聰明,反太素,
不由耳目之前,而歸形質之始。
休精神,去知故,
故,事也。休謂外而不馳,去謂中而不惑也。
無好無憎,是謂大通。
平施於物故通。
除穢去累,莫若未始出其宗,何為而不成。
若存乎此,得道之宗,即心穢其除,心累斯去,而平和耳。
故知養生之和者,即不可縣以利,
利在於和善,養者知之也。縣依則往,喪生者之利也。
通外內之符者,不可誘以勢。
符,合也。且我有理然之道以徇彼,則彼有物然之理固在我,而以合之,何外勢以能誘耳?
無外之外至大,無內之內至貴,
夫出入無間,玄同物我,是無外之大,無內之貴也。貴且大,不可偏,由而已。
能知大貴,何往不遂。
守易
得自任之理,則易也。
老子曰:古之為道者,理情性,治心術,
夫欲不遇節,則能盡情性之生理;不妄喜怒,則能正心術之雜亂也。
養以和,持以適,
和以養生,適以任情。
樂道而忘賤,安德而忘貧。
道以勝,故自責,德以充,故自富。
性有弗欲,無欲而弗得,
自足者,常得也。
心有弗樂,無樂而弗為。
不樂一境,故能為天下之樂也。
無益於性者,不以累德,
欲非性益,德以靜成耳。
不便於生者,不以滑和,
靜則便生,和因欲亂。
縱身肆意,而度制可以為天下儀。
夫德之大者,舉指不踰閑也,則縱身肆意,皆可以為哀儀。
量腹而食,制形而衣,容身而居,適情而行,
斯聖人之守簡易也。
餘天下而弗有,委萬物而弗利,豈為貧富貴賤失其性命哉。
物之自有,未知自全。
若然者,可謂能體道矣。
守清
清而不撓,可鑒嗜欲之妄。
老子曰:人受氣於天者,耳目之於聲色也,口鼻之於香臭也,肌膚之於寒溫也,其性一也。或以死,或以生,或為君子,或為小人,其所以為制者異也。
夫生之情也,六事同適耳。若外不過當,內不犯和,則畢命自天,全行歸物。若聲色以蕩志,冰炭以加身,自然與死為徒,與妄為迹。豈非天受人喪,所制異宜者哉?
神者智之淵也,
以萬神深靜,所以智用無竭也。
神清即智明,
但不為物濁,則舉事明審。
智者心之符也,
心有所至,智則舍而辮之。
智公即心平。
心能使,智能謀,虛應當,則可見心之正矣。
人莫鑒於流水,而鑒於澄水者,以其清且靜也。
不外受故清,不中撓故靜,鑒照之者自然而明。
故神清意平,乃能形物之情,
形其情者,唯心之靜也。且好為則有遺,勞擾則無鑒。清平如水,即物至自形矣。
故用者,心假之於弗用也。
役之以至勞,用之無用也。澄之以成鑒,不用之用也。
夫鑑明者,塵垢弗污也,
鑑鏡。
神清者,嗜欲弗誤也。
神清則智明,智明則不失常性,故無累耳。
故心有所至,神即溉然在之,
心者直至,神者妙用。夫意行則神往,意止則神住。可不澄定乎?
反之於虛,即消燥滅息矣,
虛者神之宅也,反則刳心而任神,忘欲而能鑒矣。是以陰陽水火不復牽變於己也。
此聖人之游也。
神與化游。
故治天下者,必達於性命之情而後可也。
夫有生之域,唯性與命。情所同保,類所異者,非神而不可達,非大順而不可治也。
守真
適形而安,則安而無佗;適性而往,則所至非妄。然大名大師,亦自此而生。
老子曰:夫所謂聖人者,適情而已,量腹而食,度形而衣,節乎己,而貪汙之心無由生也。
生之不得已者,衣食也。周身量腹,餘為佗物矣。但內外無汙,謂之聖人也。
故能有天下者。必無以天下為者也,
聖人不以天下奉己之嗜欲,而忘天下者也。故有能治之,名寄於天下也。
能有名譽者,必不以越行求者也。
大名譽所求,不飾於妄,而區區之行皆妄。
誠達乎性命之情,仁義乃因附也。
通性命者,譽指自成仁義之行。
若夫神無所掩,心無所載,通同條達,澹然無事,
內無累,為虛通。
勢利不能誘也,
無貪。
聲色不能淫也,
無染。
辯者不能說也,
無惑。
智者不能動也,
無易。
勇者不能恐也,
無懼。
此真人之道也。
淳粹之至。
夫生生者不死,化化者不化。
夫道常存,能化於物,故順天不可見,同道不可窮也。
不達此道者,雖智統天地,明照日月,辯解連環,
《莊子》云:惠施之辯,連環可解也。
辭潤金石,猶無益於治天下。
夫冥順於天,玄同於物,則變化之機可驗,性命之理可通。然後在家在邦,未嘗不達。若以智謀明察,辯說德澤,蓋一曲之功,非全治之道也。
故聖人不失所守。
謂守生化之原,不用明察為治,故天下咸若,百姓謂我自然也。
守靜
聖人安此,以為生根德本也。
老子曰:靜漠恬淡,所以養生也,
盡其生分,始可為養。
和愉虛無,所以據德也。
受物以虛,接事以和,德居此而為成。
外不亂內,即性得其宜,
聲色俱為棄物,性乃全也。
內不動和,即德安其位,
不以愛累虧接物之和,故德有所寧於位。
養生以經世,抱德以終年,可謂能體道矣。
夫性之未全,為欲所牽也,不可經綸世也。德之將敗,為物所累者,不可終天年也。而外有物,傷中唯性變,雖欲勿困,其可得哉?故靜漠保生,乃堪涉動,和愉然後保終。體道之人,此之謂矣。
若然者,血脉無鬱滯,五藏無積氣,
形和性靜,此患何施?夫血脉鬱滯,在乎厚養。五藏積氣,由之喜怒也。
禍福不能矯滑,非譽不能塵埃,
撓性亂和,沽名求福者,傷生之士也。
非有其世,孰能濟焉。
此聖人與道之辭也。夫靜聖之道,與治相符,與亂相反,故無明王,則自全之道未之能保矣。
有其才不遇其時,身猶不能脫,又況無道乎。
此聖人勸道之辭也。且有堪任之才,未適權變之用,則多事之世未能脫離。況非守靜而踐危機哉。
夫目察秋豪之末者,耳不聞雷霆之聲,耳調玉石之音者,目不見太山之形,故小有所志者,大有所忘。
一淫聲色,失性之遠。
今萬物之來,擢拔吾生,攓取吾精,若泉原也,
聲色之類,左右不可盡,故至天生竭精也。
雖欲勿稟,其可得乎。
以在耳目之前。
今盆水若清之,經日乃能見眉睫,濁之不過一撓,即不能見方圓。
澄心之鑒唯有,靜者能之。故一至嗜欲,雖禍如丘山,亦未之見。
人之精神,難清而易濁,猶盆水也。
守法
法之上者,在乎法天。法天之法,未有無所法,而同乎大順者也。
老子曰:上聖法天,
上古聖君法象天道,不教而自化,棄智而成功。盛德日新,故無得而稱,玄功莫朕,是以不知帝力也。
其次上賢,
以賢德之道為上也。
其下任臣。任臣者,危亡之道也,
謂獨任致危也。
上賢者,癡惑之原也,
上賢則争,争為亂本。
法天者,治天地之道也。
法自然之道,則二儀通治。
虛靜為主,
天之體也。
虛無不受,靜無不持,
持猶制萬物之紛撓。
知虛靜之道,乃能終始。
未嘗抑物,付之自極,如四時相謝無盡也。
故聖人以靜為治,以動為亂,
靜則各正性命。
故曰,勿撓勿纓,萬物將自清,勿驚勿駭,萬物將自理,天道然也。
纓謂多方,駭謂設苛政也。
守弱
居眾所不敵之地,故成其大勝之道。
老子曰:天子公侯,以天下一國為家,以萬物為畜、懷天下之大,有萬物之多,即氣逸而志驕,
所謂貴不與驕,期而驕自至。
大者用兵侵小,
晋滅虞、楚、伐隋之類。
小者倨傲陵下,
曹共公、衛獻公之類。
用心奢廣,譬猶飄風暴雨,不可長久。
夫強盛之氣,天地尚不能久,而況奢僭之君?
是以聖人以道鎮之,
非虛柔之道孰能安?
執一無為,以損沖氣,
沖中。
見小守柔,退而勿有;
見小自成其大,守柔能制其剛。
法於江海,江海不為,故功名自化,
夫處下眾歸,體諫物與,故不求而名遂,不争而功成。
弗強,故能成其王,
德歸者寧,力制者叛。
為天下牝,故能神不死,
牝者,柔之謂也。聖人法之以存神。
自愛,故能成其貴,
將欲貴位,在乎愛身。故以道自勝、則身可長保,身存者,貴其亡乎?
萬乘之勢,以萬物為功名,
功名小大,隨位而立。
權任至重,不可以自輕,
《莊子》曰:輕用吾身而亡吾國也。
自輕則功名不成。
未有身不洽而國治者也。
夫道大以小成、多以少生,
大之資者,一豪耳。多之要者,一笄耳。
故聖人以道莅天下,柔弱微妙者,見小也,儉嗇損缺者,見少也,見小故能成其大,見少故能成其美。
道以微妙為大,德以損缺為美。
天之道,抑高舉下,損有餘,奉不足,
其猶張弓乎?勢之均也。
江海處地之不足,故天下歸之奉之。必故聖人卑謙守靜辭讓者,見下也,虛心無有者,見不足也。
法江海之故也。
見下故能致其高,見不足故能致其賢。
心之常下,德之彌高;身之常退,行之彌進也。
矜者不立,奢者不長,。強梁者死,滿溢亡。飄風驟雨不終日,小谷不能須臾盈。
小谷褊狹,若注之須臾,則至乎盈溢。
飄風驟雨行強梁之氣,故不能久而滅,小谷處強梁之地,故不得不奪。
奪其歸,奉之德。
是以聖人執雌牝,去驕奢,不敢行強梁之氣,
遵天地之戒也。
執雌牝,故能立其雄牡,不敢奢泰,故能長久。
唯能雌者,故能有立健之德也。
老子曰:天道極即反,盈即損,日月是也。
日中則昊,月盈則虧。
故聖人日損,而沖氣不敢自滿,日進以牝,功德不衰,天道然也。
日進以牝者,推柔以御物也。天道虧盈益謙,聖人能法。故盛德日新而無所替。
人之情性,皆好高而惡下,好得而惡亡,好利而惡病,好尊而惡卑,好貴而惡賤,眾人為之,故弗能成,執之,故弗能得。
夫物宜更變,理勢大均,果且而有成。果且而無得。設使居其位者,亦素定分,豈好惡偏執而能得之者哉?
是以聖人法天,弗為而成,弗執而得,
乘彼自然,則與時而成,與物而得也。
與人同情而異道,故能長久。
同所適之情,異所從之道,反其愛惡之私,乃成長久之德。
故三皇五帝有戒之器,命曰侑巵,其沖則正,其盈則覆。
事具《周與》。
夫物盛則衰,日中而移,月滿則虧,樂極而悲。是故聰明廣智守以愚,
至察無徒,匿耀守眾。
多聞博辯守以儉,
矜能有辱,持後無失。
武力勇毅守以畏,
輕敵多敗,虞慎保勝。
富貴廣大守以狹,
驕盈日危,謙損日福也。
德施天下守以讓,
自伐乃喪,推物乃全。
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也。
夫有天下者,位之極也。若以極欲而持極位,則傾覆矣。非此五德,何以守之也?
服此道者,不欲盈,
蓋順中為常,如彼戒器者。
夫唯不盈,是以能弊不新成。
以謙虛之故弊,資道德之新成。
老子曰:聖人與陰俱閉,與陽俱開。
所謂大順。
能至於無樂也,即無不樂也,
無可無不可,則常可矣。無樂則常樂矣。
無樂,即至樂極矣。
言樂之所存,哀之所順,唯忘所樂者,何待而不極焉。
是以內樂外,不以外樂內也,
內樂外者,我暢於物外;樂內者,物變於我,故同於失者,失亦得之矣。
故有自樂也,即有自志,貴乎天下,
冥然萬物之上,真自貴耳。
所以然者,因天下而為天下之要也,不在於彼,而在於我,不在於人,而在於身,身得則萬物備矣。
自得者,天地萬物莫不得?
故達於心術之倫者,即嗜欲好憎外矣,
盡為棄物。
是故無所喜,無所怒,無所樂,無所苦,萬物玄同,無非無是,
是非之倫生於愛惡,心既無矣,物自玄同,故不知所以遺,而是非都盡矣。
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
雖未忘所存,已得自安自道也。
不待勢而尊,不須財而富,不須力而強,不利貨財,不貪勢名,不以貴為安,不以賤為危,
苟定其分,何所假待?
形神氣志,各居其宜。
四者同在,一安之道遂不至相反也。且士女節操,尚能如是,而況聖人全德者乎?
夫形者生之舍也,
居舍在形。
氣者生之元也,
元本在氣。
神者生之制也,
由制在神。
一失其位,則三者傷矣。
一失所養之位,則並傷之也。
故以神為主者,形從而利,
制之使不犯,故利也。
以形為制者,神從而害。
恣輕煬,充口腹則害。
貪叨多欲之人,顛冥乎勢利,誘慕乎名位,幾以過人之智位高於世,即精神日耗以遠久,淫而不還,形閉中距,即無由入矣,
形以剛強為閉,中無和氣為距。
是以時有盲忘自失之患。
夫外誘中募,久乃類冥。往而不知歸,資盲忘之患也。
夫精神志氣者,靜而日充以壯,躁而日耗以老。
神全則兼物,由其靜也。形困則支策,在其動也。豈可失盛衰之節哉?
是故聖人持養其神,和弱其氣,平夷其形,而與道浮沉,
雖物之往來,莫不順道也。
如此即萬物之化,無不偶也,百事之變,無。不應也。
與所化而合,與所變而通。
守樸
不加欲於性命之分,而渾乎變化之根,謂之樸也。
老子曰:所謂真人者,性合乎道也,
不自動用,與造化者為人。
故有而若無,實而若虛,
雖事物皆實,而真性不知所存也。
治其內不治其外,
未有內治而外欲者。
明白太素,無為而復樸,
夫無為之為亦樸矣,則體真之士靜動亦出乎虛白之域。
體本抱神,以游天地之根,
體元氣之本,抱變化之神,居物象之先也。
芒然仿佯塵垢之外,逍遙乎無事之業,
性離所污,直以無事為常。
機械智巧,弗載於心,審於無瑕,不與物遷,
審猶委也。不載於心,復何瑕哉?則物之自遷,奚與同往耳?嘗試論之,曰,且夫物也者,一時之所也。向非今也,理不至遷矣。而評世之士,定論之人,尚正彼形,不復隨妄。況乎性與道合,牽之遂流者哉?
見事之化,而守其宗,
不與物遷之謂。
心意專於內,通達偶於一,
專氣無雜,通而不異。
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
無為無故。
弗學而知,弗視而見,
與物同和,與物自見。
弗為而成,弗治而辨。
順天下而自成,隨品類而自辨。
感而應,迫而動,不得已而往,
未嘗先始。
如光之耀,如影之效,
純粹之體,清而能照,虛而能應也。
以道為循,有待而然,
循之則如待也,此寄言耳。
廓然而虛,清靜而無,
是其真體。
以千生為一化,以萬異為一宗,
居原者,同之也。
有精而弗使,有神而弗用,
不使而同,可謂至精。不行而通,謂至神也。
守大渾之樸,立至精之中,其寢不夢,
無所想象。
其智不萌,
不先其物,
其動無形,
玄應之迹不可見也。
其靜無體,
非有依而立靜。
存而若亡,生而若死,
不自存生,非無神妙之用。
出入無間,
不礙金石。
役使鬼神,
無心合虛故耳。
精神之所以能登假於道者也,
有上之德,乃能登至道乎?
使精神暢達,而不失於元,
謂得所受之本。
日夜無隙,而與物為春,
和氣接物而無間息。
即是合而生時於心者也。
心不自生,合時而生。
故形有靡而神未嘗化,
形同於物故化,神同於道故存。
以不化應化,千變萬轉,而未始有極,
夫水火之功,不能自制,其類故化者不能化物,不化者方能化耳。以不化之體化無窮之物,故不可極也。
化者復歸於無形也,
物之生也,各歸其根。
不化者與天地俱生也,
道在象先,
故生生者未嘗死,其所生者即死,化物者未嘗化,其所化者即化。
義已見上。
此真人之游也,純粹之道也。
通玄真經卷之三竟
通玄真經卷之四
宋宣義郎試大理寺主薄兼
括州縉雲縣合朱弁正儀注
符言篇
符者,契也。言者,理也。故因言契理之微,悟道忘言之妙,可謂與矣。
老子曰:道至高無上,至深無下,
上乎無上,下乎無下,故能高能深,能上能下也。
平乎準,直乎繩,
非衡能平,無處不夷。非繩能直,無處不正。
圓乎規,方乎矩,
非圓能圓而無圓,非方能方而無方。
包裹天地,而無表裏,
其大無外,其細無內。
洞同覆蓋,而無所礙,
大圓無涯,大通無滯。
是故體道者,不怒不喜,其坐無慮,寢而不夢,見物而名,事至而應。
前已解。
老子曰:欲尸名者必生事,事生即舍公而就私,
尸主求名者必有事,事生即不和,故令去名而就公。
倍道而任已,見譽而為善,立名而為賢,
倍,背也。背道祈譽,非善之善。趨俗求名,非賢之賢也。
即治不順理,而事不順時,治不順理則多責,事不順時即無功,
順理則用心寡,而成事大,逆時則用力多而見功鮮。
妄為要中,功成不足以塞責,事敗足以滅身。
要譽立效,求合時君者,功未濟物,敗以及身也。
老子曰:無為名尸,無為謀府,無為事任,無為智主,藏於無形,行於無怠,不為福先,不為禍始,
動不為主則無形,無形故無將迎之福。唱而方應則無怠,無怠故無未來之禍也。
始於無形,動於不得已,欲福先無禍,欲利先遠害。
治未兆之事則為福,絕非常之利則無害也。
故無為而寧者,失其所寧即危,無為而治者,失其所治則亂。
失所寧者,謂捨內寧而外求寧,則固矣。失所治者,謂遺身而求治人,則惑矣。
故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
謂玉石分而争奪生。
其文好者皮必剎,其角美者身必殺,甘泉必竭,直木必伐。
物有美而見害,人晞名而召禍。
華榮之言後為愆,
先聘華詞,後招身禍。
石有玉傷其山,
山不藏寶必見鑒,人不慎言必招禍。
默首之患固在言。前黎民所以蒙禍、其妄議國家典法之言故也。
且君子攸戒,尚亦三緘,小人騰口,得不招禍也?
老子曰:時之行,動以從,不知道者福為禍。時之從,動以行,不知道者以福亡。
夫聖人治道,先知存亡,縣料得失,故舒卷扉定,寵辱不驚,方獲終吉以保其身。至於昧者,多承福而作威,故福極而禍生。非禍福相傾,乃動用之乖分耳。
天為蓋,地為軫,善用道者,終無盡,地為軫,天為蓋,善用道者終無害。
以天為蓋覆無涯而皆善,以地為軫運無窮而莫害。
陳彼五行,必有勝,
金火相攻,衰王遞作。
天之所覆無不稱,
天道包弘各稱。
故知不知,上;不知知,病也。
知無知者善,不知強知者病也。
老子曰:山生金,石生玉,反相剝,木生蟲,還自食,人生事,還自賊。
名顯道喪,事起害生。
夫好事者未嘗不中,争利者未嘗不窮,
未有涉水不濡其足,蒙塵不垢其身。
善游者溺,善騎者墮,各以所好,反自為禍。
矜其能,喪厥功。騁其伎,喪厥身也。
得在時,不在争,治在道,不在聖。
時會自得,不假力争。道在自尊,何煩矜聖?
土處下不争高,故安而不危,水流下不爭疾,故去而不遲。
道之所貴,德之所尚,不爭而高,不疾而速。
是以聖人無執故無失,無為故無敗。
道無形狀,不可把握,故執之則失。又非形體,難以雕刻,故為之則敗也。
老子曰:一言不可窮也,二言天下宗也,三言諸侯雄也,四言天下雙也。貞信則不可窮,道德則天下宗,舉賢德,諸侯雄,惡少愛眾,天下雙。
兼得四句者,上為皇為帝,偏得一言,則下為霸為佐也。
老子曰:人有三死,非命亡焉。
言非命,人自取之也。
飲食不節,簡賤其身,病共殺之;樂得無已,好求不止,刑共殺之;以寡犯眾,以弱陵強,兵共殺之。
故死生在我,禍福無門。匪降自天,職競由人也。
老子曰:其施厚者其報美,其怨大者其禍深。薄施而厚望,畜怨而無患者,未之有也。察其所以往者,即知其所以來矣。
功高則報厚,怨深則息大。隨其輕重,遺之恩怨也。
老子曰:原天命,治心術,理好憎,適情性,即治道通矣。原天命,即不惑禍福,治心術,即不妄喜怒,理好憎,即不貪無用,適情性,即欲不過節,不惑禍福,即動靜順理,不妄喜怒,即賞罰不阿,不貪無用,即不以欲害性,欲不過節,即養生知足。凡此四者,不求於外,不假於人,反己而得矣。
明此四者,可謂大通。不因於人,省己而已。
老子曰:不求可非之行,不憎人之非己,
無譎詐之行,人何非我?懷仁恕之情,我無尤人也。
修足譽之德,不求人之譽己,
自修己德,不求人譽。
不能使禍無至,信己之不迎也,不能使福必來,信己之不讓也,
不能防不測之禍,信命不遺。不能要必至之福,來者當受也。
禍之至,非己之所生,故窮而不憂,福之來,非己之所成,故通而不矜。
禍生非己,雖禍而何憂?福至非我,雖福而何恃也?
是故閑居而心樂,無為而治。
恬泊優游而已。
老子曰:道者守其所已有,不求其所未得。求其所未得,即所有者止,循其所有即所欲者至。
已有者一身之精神,未有者多方之伎術。今廢已有之精神,祈未得之方術,未得者夫至,所得者已忘。不保得一之由,難追兩失之悔。故至人守其本,不尋其末;貴得於內,不制於外也。
治未固於不亂,而事為治者必危;行未免於無非,而急於名者必挫。
本固邦寧,周行不辱。
故福莫大於無禍,利莫大於不喪。
無禍之福,福之厚矣。無喪之利,利之大矣。
故物或益之而損,損之而益。
唯無禍福,則無損益。
夫道不可勸就利者,而可以安神避害。
道者不可誘以利,無利則無害。故神自安,道自來也。
故嘗無禍不嘗有福,嘗無罪不嘗有功。
無禍無福,無罪無功,是謂大通。
道曰芒芒昧昧,從天之威,與天同氣,無思慮也,無設儲也,
道曰,道君也,芒昧謂道窈冥不可得見。今但法天以虛,為身以無,為心不慮而成,不勞而物積也。
來者不迎,去者不將,
任其自得。
人雖東西南北,獨立中央,
身應物而無窮,道居中而獨運。
故處眾枉不失其直,
曲全故大。
與天下竝流不離其域,
至氣流轉,真精常存。
不為善,不避醜,遵天之道,不為始,不專己,循天之理,不豫謀,不棄時,與天為期,不求得,不辭福,從天之則。
天無心,不言而萬物生;人無為,不謀而百事遂。
內無奇福,外無奇禍,故禍福不生,焉有人賊。
凡有福即有禍,今禍福已冥,孰為人賊害。
故至德,言同路,事同福,上下一心,無岐道,旁見者進退章之於衺,開道之於善,而民向方矣。
偏見不足以化俗,正道而可以誘民。
老子曰:為善即勸,為不善即觀,勸即生責,觀即生患。
勸,勉也。觀,察也。夫人為善,當日自勉之。有不善者,察見己過,則向方矣,是不勉其為善矣。若以己為善,察求人之不善而責之者,則有患矣。故勸為善而不善矣。
故道不可以進而求名,可以退而修身。故聖人不以行求名,不以知見求譽,治隨自然,己無所與。
進不飾智以求名,退而修身以自治,推之自然,豈晞人譽也?
為者有不成,求者有不得,人有窮而道無通。
人有求而不得,道無為而自周。
有智而無為,與無智同功,有能而無事,與無能同功,有智若無智,有能若無能,道理達而人才滅矣。
夫志德內充,人才外滅者,故有若無,實若虛也。
人與道不兩明,人愛名即不用道,道勝人則名息,道息人名章,即危亡。
道須一致,事不兩全。
老子曰:使信士分財,不知定分而探籌,何則,有心者之於平,不如無心者;使廉士守財,不如閉戶而全封,以為有欲者之於廉,不如無欲者也。
探籌絕疑於無心,廉士見猜於有欲。
人舉其疵則怨,鑑見其醜即自喜。
賢者舉過而思改,愚者自媒而為善。
人能接物而不與己,即免於累矣。
先人後己,終身無咎。
老子曰:凡事人者,非以寶弊,必以卑辭,弊單而欲不厭。
君子不重寶,幣服以謙敬,人能行一之,久而無厭也。
卑體免辭論,說而交不結。約束誓盟,約定而反先日,
君子之交,不假結約,一言而定,終身不易。小人之交,要以誓盟,未盈旬時,以違舊要也。
是以君子不外飾仁義而內修道術,
內秉真淳,外無虛飾。
修其境內之事,盡其地方之廣,厲其民死,堅其城郭,上下一心,與之守社稷。即為名者不伐無罪,為利者不攻難得,此必全之道,必利之理。
與民同利,民樂死之。與民同心,民共守之。求名者不貪濫,為利者不垂分。此必全之道,即社稷共守、郊境同固也。
老子曰:聖人不勝其心,眾人不勝其欲。
心勝則道全,欲勝則身危。
君子行正氣,小人行衺氣,內便於性,外合於義,循理而動,不擊於物者,正一氣也。推於滋味,淫於聲色,發於喜怒,不顧後患者,衺氣也。衺與正相傷,欲與性相害,不可兩立,一起一廢,故聖人損欲而從性。目好色,耳好聲,鼻好香,口好味,合而說之,不離利害嗜欲也。耳目鼻口,不知所欲,皆心為之制,各得其所,由此觀之,欲不可勝亦明矣。
六情所欲,一心為制。氣正於中,則欲不害性。心衰於外,則偽己惑真。故知衰正在我,與奪因心。且一心自正,羣物何累也?
老子曰:治身養性者,節寢處,適飲食,和喜怒,便動靜,內在己者得,
言不外求。
而衺氣無由入,飾其外傷其內,扶其情者害其神,見其文者蔽其真。夫須臾忘為賢者,必困其性,
言人賢不可暫忘,若須臾離之,必受困辱。
百步之中忘其為容者,必累其形。
夫輔身御性,必宜節飲全和,使必氣內平而神明可保。君子慎微,不在於遠,雖十步之內,必慮朽株之患;須臾之間,卒過非意之事。安可怠哉?
故羽翼美者,傷其骸骨,枝葉茂者,害其根荄,能兩美者天下無之。
翡翠以文彩見害,春華以芳菲見折。物有雙美,事能兼濟,未之有也。
老子曰:天有明,不憂民之晦也,地有財,不憂民之貧也。
天之道,明照大閎,至幽能察;地之利,有於萬物,廣濟無邊也。
至德道者若丘山塊然不動,行者以為期,直己而足物,不為人賜,用之者亦不受其德,故安而能久,天地無與也,故無奪也,無德也,故無怨也。
至人者,勢名不能動,欲害不能傾,塊然獨處,巋然山峙,以其常足,不受賜與,脫其所取,輒亦無讓。故與之不得,奪之無怨,故能長久也。
善怒者必多怨,善與者必善奪,唯隨天地之自然而能勝理。
超喜怒之域,忘與奪之情,任之自得,以全天理也。
故譽見即毀隨之,善見即惡從之,利為害始,福為禍先,不求利即無害,不求福即無禍,身以全為常,富貴其寄也。
譽者,人之所美善者,人之所慕。但不欲顯,顯則有毀有怨。非待絕善,譽將無怨。若不矜不伐,自然無禍無福,道德自全。全身為常,富貴若寄也。
老子曰:聖人無屈奇之服,詭異之行,服不雜,行不觀,
服不驚眾,行不異人。
通而不華,窮而不懾,榮而不顯,隱而不窮,異而不乖,
窮通,命也,故不華不懾。榮隱,時也,故不顯不辱。雖異於人,何足怪也?
同用無以名之,是謂大通。
用無則無滯,是為大通也。
老子曰:道者直己而待命,時之至,不可迎而返也,時之去,不可追而援也,故聖人不進而求,不退而讓。
正身俟命,直道從時,不將不迎也。
隨時三年,時去我走,去時三年,時在我後,無去無就,中立其所。
此言先之大過,後之不及,唯迎之無前,隨之無後,獨立其中,而安其所也。
天道無親,唯德是與。福之至,非己之所求,故不伐其功,禍之來,非己之所生,故不悔其行。
前已釋也。
中心其恬,不累其德,
非譽不能垢,寵辱不能驚
狗吠不驚,自信其情,誠無非分。
自明無非,故不驚懼。
故通道者不惑,知命者不憂。
知道知命,何憂何懼?
帝王之崩,藏骸於野,其祭也祀之於明堂,神貴於形也,
言古帝王歸骸於野,不封不樹,示民有終;祀神明堂,不諂不濫,示民知嚴也。
故神制形則從,形勝神則窮,聰明雖用,必反諸神,謂之大通。
依神形全,縱欲神逝,自非明達,莫能保之。
老子曰:古之存己者,樂德而忘賤,故名不動志,樂道而忘貧,故利不動心,是以謙而能樂,靜而能澹。
道德備身,貧賤無恥,心志不虧,名利不惑。故能謙之樂矣,靜而澹然也。
以數集之壽,憂天下之亂,猶憂河水之涸,泣而益之也。故不憂天下之亂,而樂其身治者,可與言道矣。
諭人不憂壽之將盡,而憂天下之不治,是猶泣數滴之淚,欲增洪河之流,無益之謂也。唯忘治人而治其身,可與言乎道。
老子曰:人有三怨,爵高者人妬之,官大者主惡之,祿厚者人怨之。
高而能卑,厚而能散,自保元吉也。
夫爵益高者意益下,官益大者心益小,祿益厚者施益博,修此三者怨不作。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二者不修,殃及己身。
老子曰:言者所以通己於人也,聞者所以通人於己也。
言己情以達人情,得人意以通己意。
既闇且聾,人道不通,故有闇聾之病者,莫知事通,豈獨形骸有闇聾哉,心亦有之塞也,
目不睹太山,耳不聞雷霆,此形骸之闇聾。有鑒疑鹿馬,智昏菽麥,此人之闇聾也。即事不辯,況大道哉?
莫知所通,此闇聾之類也。夫道之為宗也,有形者皆生焉,其為親也亦戚矣,饗穀食氣者皆壽焉,其為君也亦惠矣,諸智者學焉,其為師也亦明矣。
生以道為親,無形而形焉,其為親也大矣。穀與氣為君,非壽而壽焉,其為惠也厚矣。智以學為師,非師而師焉,其明至矣。
人皆以無用害有用,
勤無用之事,傷有涯之情。
故知不博而日不足,
君子常以所知未遠,渴日不足以自勉勵也。
以博奕之日問道,聞見深矣。
移博奕之功,而專道德,可致深妙矣。
問與不問,猶闇聾之比於人也。
不聞不問,是謂闇聾之人也。
老子曰:人之情,必服於德,不服於力,
可以德制,不可以力争也。
德在與不在來。
德施於人,不望來報。
是以聖人之欲貴於人者,先貴人,欲尊於人者,先尊人,欲勝人者先自勝,卑人者先自卑,故貴賤尊卑,道以制之。夫古之聖王,以其言下人,以其身後人,即天下樂推而不厭,戴而不重,此德重有餘而氣順也,故知與之為取,後之為先,即幾於道矣。
尊人者非尊其人,而取尊,先人者非先其人而取先,是氣順於道,德歸諸己,故推而不厭,戴而不重也。
老子曰:德少而寵多者譏,才下而位高者危,無大功而有厚祿者微,故物或益之而損,或損之而益。
才藏不稱譏危,必至損益相隨,禍福斯驗者也。
眾人皆知利利,而不知病病,唯聖人知病之為利,利之為病。
眾人知利為利,不知以利為病。聖人知利是病,以不病為利也。
故再實之木,其根必傷,掘藏之家,後必有殃。夫大利者反為害,天之道也。
木之再成者必傷其根,家藏寶貨者必殃其身。謂非意而得者,先利後害,天之道也。
老子曰:小人從事日苟得,君子日苟義。為善者非求名者也,而名從之,名不與利期,而利歸之,所求者同,所極者異。
小人從事,以苟得為利,利從而害之。君子直道,不以利為期而名歸之。故受利同而遇害異也。
故動有益則損隨之。言無常是,得無常宜者,小人也。
不恒其德,或承之羞。
察於一事,通於一能,中人也。
所見不周,拘於一域。
兼覆而并有之,技能而才使之者,聖人也。
默姦去哀,任賢使能,此聖人也。
老子曰:生所假也,死所歸也,故世治即以義衛身,世亂即以身衛義,死之日,行之終也。
世治即以義保身,世亂即以身死義。故君子有益於人,雖殺身不恨。故視死若歸,猶生之年也。
故君子慎一用之而已矣。
依道而行,動不乖正。
故生受於天也,命遭於時也,有其才不遇其世,天也,求之有道,得之在命。
遇時也,不遇天也,得之不喜,失之不怨也。
君子能為善,不必得其福,不忍而為非,未必免於禍。
君子為善未必要福,去非未能遠禍,終不捨義以求福。易行而脫禍,何則?如是性不可草,心苟無二故也。
故君子逢時即進,得之以義,何幸之有;不時即退,讓之以禮,何不幸之有。故雖處貧賤而猶不悔者,得其所貴也。
君子進不以為幸,義得之也。不遇不以為恥,悔何有焉?所存道義,豈苦貧賤哉?
老子曰:人有順逆之氣,順逆之氣生於心,心治則氣順,心亂則氣逆,心之治亂在於道德。得道則心治,失道即心亂。心治即交讓,心亂即交争,讓即有德,争即生賊。有德即氣順,賊生即氣逆。
一其心則順而正,二其氣即逆而衺。正則道隆,邪則害生。道存則神清,清則和治,賊生則氣濁,濁則争亂。既濁且亂,亡無日矣
氣順則自損以奉人,氣逆則損人以自奉。二氣者可以道而制也。
難以事消,可以道制。
天之道其猶響之報聲也,德積則福至,禍積則怨至。
人能行之,天能鑒之,善惡心臻,有如影響。
官敗於官茂,孝衰於妻子,患生於憂解,病甚於且瘉,故慎終如始,即無敗事也。
官敗失於正法,孝衰匿於私房。憂雖暫解,猶慮患生,病雖且瘉,仍宜節欲。故慎終如始,則無敗事也。
老子曰:舉枉與直,如何不得。舉直與枉,勿與遂往,所謂同污而異泥者。
知人不易,舉人必明。今舉枉為直,以愚為賢,豈有同污而異泥也?
老子曰:聖人同死生,愚人亦同死生。聖人之同死生,明於分理,愚人之同死生,不知利害之所在。
聖人一死生,不利彼此,故無死生。愚人異死生,利在得失,故淪死生。
道縣天,物布地,和在人,人主不和,即天氣不下,地氣不上,陰陽不調,風雨不時,人民疾飢。
道係於天,物產於地,中和在人。人者,天之精也,地之靈。故為人之主,必和洽其氣,安撫萬物,則風雨不愆,灾害不作也。
老子曰:得萬人之兵,不如聞一言之當,得隋侯之珠,不如得事之所由,得和氏之璧,不如得事之所適。
一言有益,萬兵非貴。一事可尊,和璧非寶。
天下雖大,好用兵者亡,國雖安,忘戰者危。故小國寡民雖有什伯之器而勿用。
大國莫若修德,小國莫若事人,則征伐不興,上下安泰也。
老子曰:能成霸王者,必勝者也;
非道不御。
能勝敵者,必德者也,
非德不勝。
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者也,
用賢者之力,得眾人之心也。
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自得者,必柔弱者也,能勝不如己者,至於若己者而格,柔勝出於若己者,其事不可度,故能以眾不勝成大勝者,唯聖人能之。
唯保謙柔眾不能勝,故能成其勝也。
通玄真經卷之四竟
通玄真經卷之五
宋宣義郎試大理寺主薄兼
括州縉雲縣令朱弁正儀注
道德篇
夫道也者,通自分之常理也;德也者,備所得之總名也。且《文子》總有一十二篇之目各異,唯《道德》再舉者,何也?夫道德之道也,即可物之道也,由可道而成德者,亦可據之德也,但非至道與玄德爾。所以首篇《道原》後篇《上德》原稱道本,上乃德極,唯原上之用玆一篇。唯道德之體各歸本自然,人間之世,行道立德,修身核名,生且有倫,死而不朽者,莫若此篇耳。
文子問道。
夫道絕學,至理無問,斯所問者,蓋觸類之道也。
老子曰:學問不精,即聽道不深。
人之學者,欲復其性也。因好問而成待間,假修學以至無學。若不精於此,何窮深旨矣?
凡聽者將以達智,
達聖哲也智。
將以成行也,
成仁義之行。
將以致功名也。
致同佐之功。
不精不明,不深不達,
精則明,深則達。
故上學以神聽,中學以心聽,下學以耳聽。
上學體道以達智,中學好道以成行,下學游道以至名也。
以耳聽者,學在皮膚,以心聽者,學在肌肉,以神聽者,學在骨髓。
淺深,比也。
故聽之不深,即知之不明;知之不明,即不能盡其精;不能盡其精,即行之不誠。
聽彼不深,則無今知之明,斯未造其極者也。夫未明於中,行誠於外者,未之聞也。
凡聽之理,虛心清靜,損氣無盛,
謂損其氣以處道。
無思無慮,目無妄視,耳無苟聽,
內外各息所能事,奉彼之旨也。
專精積蓄,內意盈并,既以得之,必固守之,必長久之。
專一所得,意無分想,則明納理本,盡其精妙自然,物不能遷,與時俱精矣。
夫道者原產有始,
肇生有形。
始於柔弱,成於剛強,
始夫道母,氣皆柔弱;成乎形質,性乃剛強。
始於寡短,成於眾長。
生生故不寡,是以眾也。資生故不短,是以長也。
十圍之木始於把,百仞之臺始於下。此天之道也。聖人法之,
夫道以包小為大,天以配下為高;察始察成,可尚微本。故聖人法之也。
卑者所以自下也,
禮下之卑。
退者所以自後也,
持後之退。
儉者所以自小也,
小足之儉。
損者所以自少也,
少欲之損。
卑即尊,
親下故尊。
退即先,
不犯故先。
儉即廣,
是用故廣。
損即大,
成德故大。
此天道所成也。
天道虧盈益謙,聖人則之,自然成其眾利。
夫道者德之先,
因乎道體,方成德用。
大之根,
兩儀宗本。
福之門,
安靜之由。
萬物待之而生,待之而成,待之而寧。
皆假無以為耳。
夫道無為無形,不為事先不為物迹。
內以修身,外以治人,功成事立。與天為鄰,
夫用道者,內可以修身,外可以治人,而所濟無迹,皆若自然,則與天之功未始相遠也。
無為而無不為,
此義已見道原篇,
莫知其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隨感而至,得非信乎?
天子有道,即天下服,長有社稷;
道也者,隨位分而各通也。故堯舜有之,則至德可偁。湯武有之,則神功不朽。可道之道,斯非謂歟。
諸侯有道,即人民和睦,不失其國;
古者諸侯有國。
士庶有道,即全其身,保其親;強大有道,不戰而剋;
夫晋楚之類,有道者霸,非在料敵而剋。
小弱有道,不争而得;
曹衛之類,有道者附,亦非率先而得也。
舉事有道,功成得福。
順於時者功必見,修於正者福必應。
君臣有道即忠惠,
君惠臣忠。
父子有道即慈孝,
父慈子孝。
士庶有道即相愛,
無相奪倫,理自容愛。
故有道即和,無道即苛。
夫各正性命,則異俗可和。苟踰位分,則骨肉自虐。而有家有國不本道者,不其殆哉?
由是觀之,道之於人,無所不宜也。
小大之用皆可。
夫道者,小行之小德福,大行之大德福,盡行之天下服,服即懷之。
隨器而受酌焉不竭。夫能盡是道者,天下執不歸之也。
故帝者,天下適之也,王者,天下往之也。
適往一也,皆歸德之辭。然適者通謂性命之所安,往者不得已就耳。取其會理,優劣乃殊。
天下不適不往,不可謂帝王。
有位而無德,非此宜也。
故帝王者不得人不能成,得人失道,亦不能守。
既因兆人以成其位,則獨任於己,其可守乎?
夫失道者,奢泰驕佚,慢倨矜傲,見餘自顯,執雄堅強作難結怨為兵,主為辭首,
此舉失道之狀。
小人行之,身受大殃,
以至於刑戮耳。
大人行之,家國滅亡,
侯伯失國,卿大夫即亡家也。
淺及其身,深及子孫。故罪莫大於無道,怨莫深於無德,天道然也。
無道者逆于天,無德者暴於物。理為罪怨之首耳。
老子曰:夫行道者,使人雖勇,刺之不入,雖巧,擊之不中。
夫能制彼氣敵,善應機端,道者之中,蓋有此小術之用。
夫刺之不入,擊之不中,而猶辱也,
雖不我傷,而能攻辱,亦皆已顯矣。
未若使人雖勇不敢刺,雖巧不敢擊。
謙柔自守,則勇所未陵。出處無機,則巧者不及。
夫不敢者,非無其意也,
未能使彼之無意。
未若使人本無其意。
將無屈奇之服,詭異之行,浩然無得,與彼同波,則天下之人何意加此也。
夫無其意者,未有愛利之心也。
未能使彼之心,而反愛利於我。
不若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歡然皆欲愛利之,
夫道者之功極,則天下攸歸,物得而利。故雖縣解外患,亦未足偁。為以反同眾流,游雜庶類,以我為利愛之主,待我於性命之場,我無所存,將自化妙,可言其至矣。
若然者,無地而為君,無官而為長,天下莫不願安利之,
自昆蟲已上,莫非願就利者,故不待位地而可君長天下。
故勇於敢即殺,勇於不敢即活也。
勇於擊刺者,心殺於彼。勇於柔弱者,道活於物矣。
文子問德,老子曰:畜之養之,遂之長之,兼利無擇,與天地合,此謂之德。
夫人之生也,形與物接,心與事交,固不可暫無損益於外矣。唯內忘愛惡,迹絕利害,則能御羣物而不抑,涉萬方而成化。苟非此道,利不兼焉。能使乎物,得以宜。夫加暴,則各失全性之惠,豈合德於一儀也。
何謂仁?曰:為上不矜其功,為下不羞其病,
未能退。
於大不矜,於小不偷,兼愛無私,久而不衰,此之謂仁。
非夫至性,安可久而不衰?故賢聖難之以稱五教之首也。
何謂義?曰:為上即輔弱,為下即守節,達不肆意,窮不易操,一度順理,不私枉撓,此之謂義。
理正也。一,常也。順正以為常度,不容私撓,乃可存終矣。
何謂禮?曰:為上即恭嚴,為下即卑敬,退讓守柔,為天下雌,立於不敢,設於不能,此之為禮。
所謂內和外飾,非止揖讓登降也。
故修其德即下從令,修其仁即下不争,修其義即下平正,修其禮即下尊敬,四者即修,國家安定。故物生者道也,長者德也,愛者仁也,正者義也,敬者禮也。不畜不養,不能遂長,不慈不愛,不能成遂,不正不匡,不能久長,不敬不寵,不能貴重。故德者民之所貴也,
德能安之,天下莫不貴其安全者也。
仁者民之所懷也,
物情莫不歸其惠愛耳。
義者民之所畏也,
方割無私,莫不畏正。
禮者民之所敬也。
威儀叙列,莫不敬奉。
此四者文之順也,聖人之所以御萬物也。
若非正順於人文,則萬情多端,不可驅御矣。
君子無德即下怨,
以抑其性故怨。
無仁即下争,
以無所惠故争。
無義即下暴,
以踰我分故暴。
無禮即下亂。
以失常叙故亂。
四經不立,謂之無道。不亡者,未之有也。
老子曰:至德之世,賈便其市,農樂其野,大夫安其職處,士修其道,民人樂其業。是以風雨不毀折,草木不夭死,
德被於物,故陰陽和合,動植各遂其生。
河出圖,洛出書。及世之衰也,賦斂無度,殺戮無止,刑諫者,殺賢士,是以山崩川涸,蠕動不息,野無百蔬。
毒流蒸人,下結煩怨之氣,氣能逆天戾常,故生灾饉之變。
故世治即愚者不得獨亂,世亂即賢者不能獨治。
賢愚之功未能加於時也。
故聖人和愉寧靜,生也;
末嘗憂躁以虧性分。
志得道行,命也,
以能知命,故窮達皆安。
故生遭命而後能行,命得時而後能明,
命遇道行,時宜則功著。
必有其世,而後有其人。
時無明王,則聖賢無措其乎足。故《九守》篇曰:非有其世,孰能濟焉?
文子問聖智,老子曰:聞而知之,聖也;見而知之,智也。
心見者聖,目見者智。
故聖人常聞禍福所生,而擇其道,
擇平靜之道而守之,則無因以為朕兆。
智者常見禍福成形,而擇其行。
擇正慎之行而修之,則能預杜萌漸。
聖人知天道吉凶,故知禍福所生;
聖人知不足者吉,有餘者凶,皆禍福之所由矣。故平靜以守之,不為先始也。
智者先見成形,故知禍福之門。
智者不惑於萌盛,故免乎奄忽而至。
聞未生,聖也,先見成形,智也,無聞見者愚也。
老子曰:君好知,即信時而任己,棄數而用思。
謂信所愚之時,因以為已知;棄必然之數,而用思所及者也。
物博智淺,以淺贍博,未之有也。獨任其智,失必多矣。
物宜多端,智有涯極,故不能贍,以至多失。
好知,窮術也,好勇,危亡之道也。
必窮之術,必亡之道。
好與即無定分,
以其好故不定。
上之分不定,即下之望無止,
君上錫賫無度,臣下希冀無已。
若多斂即與民為讎,
重賦斂則反樂推之道,故怨之始讎。
少取而多與,其數無有,
十一而稅,則不給無恒之用。
故好與,來怨之道也。
不均於土,則庶官怨;重賦於民,則卒士怨。
由是觀之,財不足任,道術可因明矣。文子問曰:古之王者,以道涖天下,為之奈何?
老子曰:執一無為,因天地與之變化。
執一者,謂無所執也。無為者,言不敢為也。夷如是,則循彼性而治之,得非因天地之所宜,而與萬物同變化。
天下大器也,不可執也,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能為一事,必敗於萬物之事;能執一性,必失於萬類之性也。
執一者見小也,
不載纖芥之能,豈非謙小?
見小故能成其大。
且無所載,因彼而成則無之,不通反成大治。
無為者守靜也,
不先動之謂也。
守靜故能為天下正。
夫好動者,傷物性也。故大順天下,與化推移,則物有所宜各性自正矣。
處大滿而無溢,居高貴而無驕。
見小守靜,故無驕溢。
處大不溢,盈而不虧,居上不驕,高而不危。
夫道然也。
盈而不虧,所以長守富也;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富貴不離其身,祿及子孫,古之王道,期於此矣。
唯上此道,可立天下也。
老子曰:民有道所同行,有法所同守,
皆慕義道而懼典法。
義不能相固,威不能相必,故立君以一之。
民不能永固所義,專必所畏,故立君以齊一之也。
君執一即治,無常即亂。
亂生於無恒之政也。
君道者,非所以有為也,所以無為也。
治道貴靜,豈先物為?因民為而化之,亦非以為也。
智者不以德為事,
以政治之德為己之能事者,非君上之智也。
勇者不以力為暴,
以威勢之力而為暴雷者,非人君之勇也。
仁者不以位為惠,
以露天個之位而為己惠者,非王者之仁也。
可謂一矣。
備此三者乃謂執一。
一也者,無適之道也,萬物之本也。
清靜守一,動而不知。萬物宗本,不出於是。
君數易法,國數易君,
數易法度,民不堪命。國之無本,君能久乎?
人以其位,達其好憎,下之徑衢,不可勝理。
天子恃尊以位,不約所欲,任達好憎之性,因成取舍之私。法令滋彰,下多岐路,不可勝理也。
故君失一,其亂甚於無君,
夫無君之時,猶義以相扶,咸以相服。以其不能固乃立主之。今君反為亂階,則不如無君矣。
君必執一,而後能羣矣。
文子問曰:王道有幾?老子曰:一而已矣。
得一而已。
文子曰:古有以道王者,有以兵王者,何其一也?曰:以道王者,德也;以兵王者,亦德也。
上以道得,下以義得。
用兵有五;有義兵,有應兵,有忿兵,有貪兵,有驕兵。誅暴拯弱,謂之義;敵來加己,不得己而用之,謂之應;争小故
故事。
不勝其心,謂之忿;利人土地,欲人財貨,謂之貪;恃其國家之大,矜其人民之眾,欲見賢於敵國者,謂之驕。義兵王,
合天下心故王。
應兵勝,
以其後動故勝。
忿兵敗,
小不勝忍故敗。
貪兵死,
不能自守故死。
驕兵滅,
盈反天道故滅。
此天道然也。
老子曰:釋道而任智者危,棄數而用才者困。
釋,捨也。數,天之常數也。凡捨道任智,則靡日可安。棄數用才,則劣而莫濟矣。
故守分循理,失之不憂,得之不喜,成者非所為也,得者非所求也。
夫守自道之分,循必然之理者,適委天命,靜安所遇,雖成之與得,付在偶然。故無憂喜,關其內也。
入者有受而無取,出者有授而無與。
懷道以容萬類,則雖有受,非貪取也。抱德以施羣品,則雖有授,非私與也。
因春而生,因秋而殺,所生不得,所殺不怨,即幾於道矣。
忘情於中,順時行令,豈容德怨於中間哉?
文子問曰;王天下得其歡心,為之奈何?老子曰:若江海是已,
謙而不溢,容而不擇,可謂歸萬物之道,盡羣下之心也。
淡兮無味,用之不既,
虛靜淡泊,而應之無盡也。
先小而後大。
先以善下之小,後成深廣之大。
夫欲上人者,必以其言下之;欲先人者,必以其身後之。天下必效其歡愛,
凡由下致上,持後取先,蓋順天而成。物之所與,則歡愛之道自得彼之誠也。
進其仁義,而無苛氣。居上而民不重,居前而眾不害,天下樂推而不厭,雖絕國殊俗,蜎飛蠕動,莫不親愛。
夫理順於正,物就其愛,然以仁愛義正,則殊俗異類知有所親,欣戴樂推而無猒也。
無之而不通,無往而不遂,故為天下貴。
執此道者,有前無括,旁通皆可,得非天下之貴乎?
老子曰:執一世之法籍,以非傳代之俗,譬猶膠柱而調瑟也。
五音合變以成文,百代合宜而制法。調之在變,不可膠柱,治之在宜,不可執法。
聖人者應時偶變,見形施宜,
斯不膠執之謂。
世異即事變,時移即俗易,論世而立法,隨時而舉事。
兆庶情偽,風俗不一;帝王質文,世有損益。立事與時,非聖者孰能盡哉?
上古之王,法度不同,非故相反也,時務異也。是故不法其已成之法,而法其所以為法,所以為法者,與化推移也。
已成之法,如已祭天祝地,一時之用,奚可格哉?唯因化推移以為法者,不可不法也。
聖人之法可觀也,其所以作法,不可原也。
法施於外,則可觀睹,權在於內,不可原究也。
其言可聽也,其所以言,不可形也。
法度之言則可傳聽,而立意之由固難顯著矣。
三皇、五帝輕天下,細萬物,齊死生,同變化,
遺位而忘懷,一遇而大順。
抱道推誠,以鏡萬物之情,
道法誠明,故可通鑒。
上與道為友,下與化為人。
往復皆道,道友己也。動靜在化,化治於人也。
今欲學其道,不得其清明。
未俗清變,不復清明之道。
玄聖守其法籍,行其憲令,必不能以為治矣。
響使玄古聖君處於今世,猶施古法,固不能治也。且夫執古御今,不合時變;以今學古,不得清明。蓋取隨時以為光大者矣。
文子問為政,老子曰:御之以道,養之以德,
以道御之,民得所適。以德養之,民知所歸也。
無示以賢,無加以力,
國君尚賢,則争名於朝;加以威力,則結怨於一。
損而執一,
消損賢力,秉執道德矣。
無處可利,無見可欲,
處可利者必遺博愛之義,見可欲者必亂恒政之心也。
方而不割,廉而不劌,
方不因割,康不因削,皆使自全其陸。
無矜無伐。
無矜能,無伐功。
御之以道即民附,
親附。
養之以德即民服,
懷服。
無示以賢即民足,
各足。
無加以力即民樸。
莫知所怨,民自全矣。
無示以賢者,儉也,無加以力者,不敢也。
君儉用則天下無不足矣。君不敢則萬物全自然矣。
下以聚之,賂以取之,儉以自全,不敢自安。
得親下之道,聚而能和。全給養之資,歸之以利。夫儉足則無欲,是能全德。不敢自安則無怨,故可自安也。
不下即離散,不養即背叛,示以賢即民争,加以力即民怨。離散即國勢衰,民背叛即上無威,民争即輕為非,下怨其上即位危。四者誠修,正道幾矣。
君能成修眾德,絕此四患,雖曰德政之道,斯亦近於淳古之風也。
老子曰:上言者下用也,下言者,上用也,
納下言,從諫如流;奉上言,其出如綸。
上言者常用也,下古。者權也。
立教由君,是以常用。諫而必納,所貴知權。
唯聖人為能知權,言而必信,期而必當。
言信者終而有徵,期當者反而必合。
天下之高行,直而證父,信而死女,孰能貴之?
父攘子證之直躬,期女溺身之存信,若此高行,誰當見哀矣。
故聖人論事之曲直,與之屈伸,無常儀表,
聖人因事之宜,用為表式,動在利物,寧係滯於一時?
祝即名君,溺即捽祖卒反。父,勢使然也。
捽,提髮也。夫以君父之尊,處祝溺之際,不名其君則非敬,不捽其父則非孝。勢在反常,以濟其可矣。
夫權者,聖人所獨見,
機權至微,凡情莫及。
夫先迕而後合者謂之權,先合而後迕者謂之不知權,不知權者善反醜矣。
嘗試論之曰,體夫權者,庭乎機變之兩間。慮變之前,動機之後,變在於事,機在於心。唯權可以內發於機,外制其變,反經合義而扶正教之功,後順先違乃盡曲成之道。君有體理,動有損益,使民謂之自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以《易》讚重巽,《詩》美棠華,非夫聖智,孰能獨見?且機事不密,與身為害;權事不中,以善為醜,可不慎哉?
文子問曰:夫子之言,非道德無以治天下也,上世之王,繼嗣因業,亦有無道各沒其世而無禍敗者,何道以然。
所謂墜祖宗之功德,而盡一世無禍敗者,以其前代有此之類。故不得不發斯問,以政後代疑道之君矣。
老子曰:自天子以下,至于庶人,各自生活,然其活有薄厚,天下時有亡國破家,無道德之故也。
言雖有沒世,無禍敗者,但命數之厚耳。然其亡國破家,莫不因無道而失者。
夙夜不懈,戰戰兢兢,常恐危亡;
有家國者,誠慎若此,故曰:子臨先人,若朽索之御六馬也。
縱欲怠情,其亡無時?
直不可保存耳。
使桀紂修道行德,湯武雖賢,無所建其功也。
夏殷之末,非獨桀紂之無道也。然其或沒世而無敗當時以致滅,誠有薄厚之異,同為覆亡之資。向使二主依道據德,則成湯、周武何因建其功業矣?蓋為失道喪德而有幸免者,未有居道立德而延禍敗者也。
夫道德者,所以相生養也,所以相畜長也,所以相親愛也,所以相敬貴也。
道德之養,敬愛之美,乃由此立。
夫聾蟲雖愚,不害其所愛,誠使天下之民,皆懷仁愛之心,禍灾何由生乎。
天下聾愚,豈非蠢動之類?尚能避害向利以從自宜,則百姓之情,斷可知矣。誠能道化德被,感彼親愛之心,禍灾之端無由生也。
夫無道而無禍敗者,仁未絕義未滅也。
以其未絕相愛之弁,未滅相扶之義,雖危而未覆。
仁雖未絕,義雖未滅,諸侯已輕其上矣。諸侯輕上,則朝廷不恭,縱令不順。
凡恭順之至直,在乎中感者也。
仁絕義滅,諸侯背叛,眾人力攻,強者陵弱,大者侵小,民人以攻擊為業,灾害生,禍亂作,其亡無日,何期無禍也?
夫無道則據德,失德則依仁,仁絕則義扶,義滅而亡國。其所由來者漸,通為禍敗之資。故當其無道失德之時,則有輕上違命之弊。乘彼絕仁滅義之後,則有亡國辱身之憂。但身有命分之薄厚,國有危覆之運數,厚者居危以終世,薄者當覆以陷時。將立本以觀之,莫不由失道之故也。
老子曰:法煩刑峻,則民生詐,上多事則下多態,
必多端態以承其事。
求多即得寡,禁多即勝少,
以其失多故寡得,以其犯多故少勝。
以事生事,又以事止事,譬猶揚火而欲使無焚也;
夫無事止事,事則止矣。以事止事,事止復生矣。止彼所生之事,生此所止之事,則如揚火欲求無焚而更焚也。
以智生患,
謂上智生下患。
又以智備之,譬猶撓水而欲求其清也。
上棄智巧,下民全性也。除患之本止乎多端,既因智以患生,復設智以防患,不撓自清之道,由此遠哉。
老子曰:人主好仁,即無功者賞,有罪者釋;好刑,即有功者廢,無罪者及;
夫仁以慈濟為功,刑以加罪為用,苟有所好,財賞愆刑濫,不可君御於兆人矣。嘗試論之曰,道也者,莫非萬品之貴也。事也者,莫不用好而成也。然而立好以求道,則好存於胸府,道背於所求,而反以迕其理。又云,不失德者是以無德。且道之與德,猶不可專好而成,而況乎偏尚餘事而至當於天下者也。
無好憎者,誅而無怨,施而不德。
如天之春秋,物何得怨耳?
放準循繩,身無與事,若天若地,何不覆載。
任乎常度而無心者,能與二儀合德也。
合而和之者,君也;
合眾和義,在乎一人。
別而殊之者,法也。
犯者自有輕重之殊,是國之常法也。
民以受誅,怨無所藏,
君無容情,清縣天下,則抵罪者甘蹈過地,而無所尤怨焉。
謂之道德。
然後國有太平之道,君有無私之德。
老子曰:天下是非無所定,世各是其所善,而非其所惡。
彼亦非爾所善,而是爾所惡,直非公當,故不可定也。
夫求是者,非求道理也,
推道之理,則萬物玄同無非是。
求合於己者也,非去裹也,去逆於心者也。
直有所合,則偏係於物,豈得謂之去衺哉?但自去所惡耳。
今吾欲擇是而居之,擇非而去之,不知世之所謂是非者也。
夫求是者,不能是也。去非者,不能無也。今欲擇是而居,擇非而去,則何知世人不自執所是而謂我之非哉?若然者,合己之是未出於衺,此明是非之治,未可為天下王也。
故治大國者若烹小鮮,曰勿撓而已。
小魚撓之則糜碎,兆人煩之則潰亂。故其設法令以相是非者,不能治之也。
夫趨合者,即言中而益親,身疏而謀,當即見疑。
世之常情,莫有公是,唯合私為是耳。故言佞而中,則益親身疏,而忠則見疑。
今吾雖欲正身而待物,何知世之所從規我者乎?
將欲自正其身以待於物,豈無世人以不合之故,反持彼正而規我也?
吾若與俗遽走,猶逃雨也無之而不濡。
若我之正世,亦世之規我,遽走争正,莫能去衰。譬猶逃雨,隨其所適,皆濡溼也。
欲在於虛即不能虛,
以其心有所存,乃不虛耳。猶乎正取,則動未嘗正也。
若夫不為虛而自虛者,此所欲而無不致也。
夫汎物乘理,不惡於有,則不存虛而自虛矣。因世寄安,不非於彼,則不争正而自正矣。今以無勞而得虛,無擇而、常正,豈非向者所欲,皆坐而政之也?
故通於道者,如車軸不運於己,而與轂致于千里;轉於無窮之原也。
處中不動者,則與物偕往,無格於遠近。且萬化周輪,未嘗有極,而我之體應,無所不窮焉。
故聖人體道反至,不化以待化,動而無為也。
夫體道者,其常存而不可變也。以不變化能御千變萬化,而此妙用,豈涉有為者哉?
老子曰:夫亟戰勝者,則國必亡,
亟數戰也。
亟戰則民罷,數勝則主驕,以驕主使罷民,而國不亡者,寡矣。主驕則恣,恣則極物,民罷則怨,怨則極慮,
物極則友事極則變。
上下俱極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故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缺文
通玄真經卷之五竟
通玄真經卷之六
宋宣義郎試大理寺主薄兼
括州縉雲縣令朱弁正儀注
上德篇
彼物無宰,由道有常,用與佗倫,玄功自積。故柔服天下,我未始有,知和合生靈,彼無不理得者也。然上德之體,無所不得,故此一篇之內雜而沖之。
老子曰:主者國之心也,
為存亡定傾之所由。
心治即百節皆安,心擾即百節皆亂。
身之百節,如國之百司耳。
故其身治者,支體相遺也;其國治者,君臣相忘也。
支體各安,則自得也。故遺其所侍,君臣各倫,則無事也,故忘其所從。
老子:學於常樅,
老子之師。
見舌而守柔,
齒剛舌柔,剛者先斃,則柔之為利,實所宜守也。
仰視屋樹,退而目川,
樹柔條則居高屋,弱材則處上,因以舉耳目之前,遂為謙小之龜鏡也。
觀影而知持後,
夫後動者未嘗失宜,如影在形後,不窮俛仰,以物之不與争,故恒處爾也。
故聖人虛無因循,常後而不先,譬若積薪,後者處上。
此謂因其德而成其功也。
老子曰:嗚鐸以聲自毀,膏燭以明自煎,虎豹之文來射,猨狖之捷來格,故勇武以強梁死,辯士以智能困,
此皆以所長而自害。
能以智知,而未能以智不知也。
但有智知之能,而莫知不智之用也。
故勇於一能察於一辭,可與曲說,未可與廣應也。
唯不載於智,不敢於能,乃可與應千變萬化。而一曲之士,將何任是說乎?
老子曰:道以無有為體,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謂之幽冥。幽冥者所以諭道,而非道也。
妙本以無有入於無間,未嘗須臾離萬物也。體即幽昧,用乃顯著。故雖強名,亦無所主及耳。
夫道者,內視而自反,
遣欲反素,則冥然自得。自得則天下莫非得也。
故人不小覺,不大迷,不小慧,不大愚,
唯執其知覺者,未能反於不知之大也。
莫鑒於流潦,而鑒於止水,以其保之止而不外蕩也。
夫初不以物蕩心者,然後可以照應羣物矣。
月望日奪光,
言對躁立靜,靜體不全,唯無敵對者當自靜矣。
陰不可以乘陽,
卑不犯尊,乃可保其恒位。
日出星不見,不能與之争光。
大德居世,小德自掩。
末不可以強於本,枝不可以大於榦,上重下輕,其覆必易。
凡欲勝於心,則動生顛沛也。
一淵不兩蛟,一雌不兩雄,一則定,兩即争。
夫是非不可同穴,唯戰勝者定矣。
玉在山而草木潤,珠生淵而岸不枯,
道居中而形官治矣。
蚯蚓無筋骨之強爪牙之利上食晞堁下飲黃泉,用心一也。
晞堁,乾土塊也。夫形無所恃則心無所待,且無所待則全水土亦可以保生也。
清之為明,杯水可見眸子,濁之為害,河水不見太山。
苟澄方寸則能極鑒於物,非假形器之大小也。
蘭菃不為莫服而不芳;舟浮江海,不為莫乘而沉;君子行道,不為莫知而止,性有之也。
夫草之與木,果有天然之性也。而行道則日損,小人非可比者,必爾偁性者,則天下又可學哉?此聖人之意,舉其習以成性,亦侔天性,則安可付之定分而不進修者也?
以清入濁,必困辱,以濁入清,必覆傾。
非其世而仕,賢者必困。非其才而進,愚者必覆。
天二氣即成虹,
陰反在上,戰而不和,遂虹蜺也。
地二氣即泄藏,
陽及在下,施不同德,必洩藏蟄也。
人二氣即生病。
喜怒交於胸中,故病。
陰陽不能常,且冬且夏,月不知晝,日不知夜。
夫陰陽日月峽無雜二,乃成化育之功,定晦明之德。言君臣之位,男女之節,固不可配其倫也。或曰,形氣之大者,莫大乎陰陽日月,而尚不能全德,況於眾物乎?唯道之為用,行而能常,故可稱至耳。
川廣者魚大,山高者木修,地廣者德厚也。
苟非立本,未不茂也。
故魚不可以無餌釣也,獸不可以空器召也。
欲濟其事,先備其資。
山有猛獸,林木為之不斬,園有螫蟲,葵藿為之不釆;國有賢臣,折衝千里。
越不敢伐吳之類也。
通於道者若車軸轉於轂之中,不運於己,與之致於千里,終而復始,轉於無窮之原也。
夫萬物晝夜自運,終莫之究。唯虛無而不動者,乃能與之偕能耳。豈若昧道之士勞而不能政遠哉?
故舉枉與直,何如不得,舉直與枉,勿與遂往。
此義以見《符言篇》。
有鳥將來,張羅而待之,得鳥者羅之一目也。今為一目之羅,即無時得鳥。
聖人設教,非有多門,以物性殊宜,遂張眾目。然入真門者,斯至于一妙也。將治家國,取納羣才,亦倣此耳。
故事或不可前規,物或不可豫慮,故聖人畜道待時也。
所謂畜備應之道,待機感之時。
欲致魚者先通谷,欲來鳥者先樹木,水積而魚聚,木茂而鳥集,但識彼性而釣之,雖異類亦不會合也。
為魚德者,非挈而入淵也,為蝯德者,非負而上木也,縱之所利而已。
德施物者,不苛全彼自然,非貴設法以檢其性,故曰縱所為而已。
足所踐者淺,
淺少
然待所不踐而後能行,心所者者褊,然待所不知而後能明。
擬足於未至,方得政遠。進心於未知,方可明道。
川竭而谷虛,丘夷而淵塞,脣亡而齒寒,河水深,而壤在山。
凡牽累有處,則我性莫能自全。
水靜即清,清即平,平即易,易即見物之形,形不能併,故可以為正。
唯內保清靜,則自然通鑒,應之大常也
使葉落者,風搖之也,使水濁者,物撓之也。
所謂欲能害性。
璧瑗之成器,監諸之功也,鏌鎁之斷割,砥礪之力也。
不琢不成器,不磨不利,用論強學進道也。
蝱與驥致千里而不飛,無裹糧之資而不饑。
凡得所附而能委質無佗,則名實不求而皆遂。
狡兔得而獵犬烹,高鳥盡而良弓藏,名成功遂身退,天道然也。
且開國建功,身死名辱,古多此類,不復勝舉。故能知天道者,善始終耳。
怒出於不怒,為出於不為,
明見事本,固當不貴其末。故聖人處無為以貫之此義,非因昔所不怒,使物慢易,而至於怒昔所不為,使事廢曠,而至於為者也。
視於無有,即得所見,聽於無聲,即得所聞。
視所見者常眩,聽所聞者常惑。豈可謂得聞見哉?唯反此乃聞見之全用。
飛鳥反鄉,兔走歸窟,狐死守丘,寒螿得木,各依其生也。
所謂物之終極,莫不歸根復本。
水火相憎,鼎鬲在其間,五味以和;骨肉相愛也,讒人間之,則父子相危。
善用其術,則異類可為和資;苟害其道,雖天性亦可浸變也。
犬豕不擇器而食,俞肥其體,故近死。
夫仕不擇地,雖祿富其家,轉危其身。
鳳凰翔於千仞莫之能致,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孰有矰繳之害?
椎固百柄而不能自極,目見百步之外而不能見其眥。
世之從事,皆遠取於物,而不能近鑒於身。
因高為山,即安而不危,因下為池,即淵深而魚鼈歸焉。
居所尊之位而積之以德,則高不可傾也。處不可争之地而加之以謙,則物之所與也。
溝池泌即溢,旱即枯,江海之原,淵流而不竭。
夫末得其原,即變蕩由物,故江海有原,乃能自全其常矣。
聾無耳而目不可以蔽,精於明也,瞽無目而耳不可以蔽,精於聰也。
用有所宜,不相妨奪,亦謂精之不分,乃精於一用耳。
混混之水濁,可以濯吾足乎,
世昏昧可隱身遁迹。
泠泠之水清,可以濯吾纓乎。
世昭明可沐浴登仕。
絲之為縞也,或為冠,或為。冠即戴枝之,即足履之。
同一縞所製,輒爾有上下之異;同一氣所生,亦俱然貴賤之殊。推此察之,復何企怨?
金之勢勝木,一刃不能殘一林;土之勢勝水,一桮不能塞江河;水之勢勝火,一酌不能救一車之薪。
夫雖執可制之具,而德力未贍者,僅若無益於事矣。
冬有雷,夏有雹,寒暑不變其節,霜雪麃麃,日出而流。
冬至之前,陽下復成雷;夏至之前,陰上結成雹。雖在大寒大暑之月,亦未絕變也。若施之於霜雪,則見日而自清沛矣。此所謂中有必然,外不能制,時有必制,物不能然。唯明哲之士,辨此以為宜耳。
傾易覆也,倚易附也,幾易助也,溼易雨也。
故賢人因而成之,乃傳其業易簡也。
蘭菃以芳,不得見霜,
以有芳香之能,故中道夭於采掇。而才者可不慎也?
蟾蠩辟兵,壽在五月之望。
以五月半取而灰之,能辟兵傷之毒,此乃以才見害耳。豈不謂能神於物而不能自神於身?斯亦白龜見夢於宋元君之類,可不哀哉?
精洩者中易殘,
動為外衺所害。
華非其時者不可食。
但非正氣所資,設使有其英潤,亦能反我之常性也。
舌之與齒,孰先弊,繩之與矢,孰先直。
齒剛先弊,矢直先折。柔而婉者,乃全剛直之德者也。
使影曲者形也,使嚮濁者聲也。
當慎其本。
與死者同病,難為良醫,與亡國同道,不可為忠謀。
是知君上當可受藥石之諫也。嘗試論曰,凡稱難者,猶可嚴戒精釋以涉之,不可正者,容可合權適變以佐之。物無棄材,理無棄事,取旨會意,或在斯焉。則所謂君御臣,臣事君,各宜慎其所以者。
使倡吹竿,使工攝竅,雖中節不可使决,君刑亡焉。
决,定也。不可使定音律矣。如君臣亂倫,代司政業,則刑法雖當,不足施立。若因位考法,可謂君刑,雙得也。
聾者不歌無以自樂,盲者不觀無以接物,
心有所期則形聲自至,故靜其心者,外無物也。
步於林者,不得直道,行於險者,不得履繩。
嬰物不可免亂,犯難不可免害。而步以之林,行以從險,則安能涉棄逝之夷路,游至直之通衢也?
海內其所出,故能大,
言含德之所致也。夫不杜耳目而包聲色,不扃真性而一夷險,如斯之道,方與大海同其容,應出納之德耳。
日不竝出,狐不二雄,神龍不匹,猛獸不羣,鷙鳥不雙。
夫一君之德,一用之村,尚無儔匹,而況聖人大化之道,獨運之功也?
蓋非撩不能蔽日,輪非輻不能追疾,然撩輻未足恃也。
凡有能及於物者,莫作相假,考驗由實,未足恃功。故聖人濟世利用,推能於物,乘勢因人,成事而作其功也。
張弓而射,非弦不能發,矢之命中,十分之一。
夫射本在中,不中何射?百發一中,功過不補。而天下建功從事,莫不然矣。既忘其屢敗,獨宰其一成,豈不謬於處實行權矣?
飢馬在廄,漠然無聲,投芻其旁,争心乃生。
血氣之類,未嘗無欲。故不見可欲,則心不争亂也。
三寸之管無當,天下不能滿,十石而有塞,百竹而足。
小人狹志,以無厭不滿;君子器宇雅大,當分而足矣。
循繩而斷即不過,縣衡而量即不差,
直奉於道,即不過於是非;平施以德,即不差於厚薄。
縣古法以類,有時而遂,杖格之屬,有時而施,
治今執古法格異宜,雖繩衡同,亦未足定世,唯審時知變者可。
是而行之謂之斷,非而行之謂之亂。
法順於時則定,法背於時則廢。
農夫勞而君子養,
劬勞稼穡以奉上祿,是知苟修其道,則無賤役之弊。
愚者言而智者擇。
博采與頌,擇善而行。苟有其智,則能因彼成立也。
見之明白,處之如玉石,
夫見理歷然者,如玉之在石,明白可取也。
見之黯暗,必留其謀。
見猶昏昧,必不能行也。
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十牖畢開,不若一戶之明,
積小智自以為明者,未能通鑑於萬類也。
腹蛇不可為足,虎不可為翼。
天道虧盈,寧肆兇毒,則天下為物害者,可不畏之而誡哉?
今有六尺之廣,
古之六尺,今之一步。
卧而越之,下才不難,
既在一步之內,又處人下,將欲過,豈難跨越?才與材同用也。
立而踰之,上才不易,
取向者六尺之度,隨卓立之將踰,上材即不易其得也。
勢施異也。
同此六尺之材,而異所施之勢,即難易將隔,上下縣殊,是以君子惡居下流,自強不息也。
助祭者得嘗,救鬬者得傷,
且輔相善惡,猶利害以及身,則自為之效,足可明矣。
蔽於不祥之木,為雷霆所樸。
苟失所依,雖不遇刑誅,亦未免所累。故君子擇處其地也。
日月欲明,浮雲蓋之;何水欲清,沙土穢之;叢蘭欲脩,秋風敗之;人性欲平,嗜欲害之;
當慎所好惡也。
蒙塵而欲無眯,不可得潔。
未聞犯聲色而性全者也。
黃金龜鈿,賢者以為佩,土壞布在地,能者以為富。故與弱者金玉,不如與之尺素。
物無貴賤,唯合宜當用為貴耳。夫不能佩,不能富者,自可謂失治地之宜,曠進德之道也。
轂虛而中立三十輻,各盡其力,使一輻獨入,眾輻皆棄,何近遠之所能至。
凡人君虛心延士,則仁者為之處,義者與之立,各盡其力矣。將任一材,固不可驅御天下也。
橘柚有鄉,雈葦有叢,獸同足者相從游,鳥同翼者相從翔。
方以類聚,物以羣分。雖雜糅無窮,唯同之者可治也。
欲觀九州之地,足無千里之行,無政教之原,而欲為萬民上者,難矣。
君能度時布政,因情設教,而兆民自戴於己,亦何難之有哉?
兇兇者獲,提提者射。
謂其有湧有捷,來彼擒射。
故太白若辱,廣德若不足。
至素者,容忍常德可不溢。
君子有酒,小人鞭缶,雖不可好,亦不可醜。
君子有酒以成禮,小人擊缶亦為樂。雖節奏非度,世之不傳,而適歡和志,自合樂本。然則禮樂天性,備適賢愚,未可醜小人,獨美君子也。
人之性便衣絲帛,或人射之即被甲,為所不便,以得其便也。
既而有所貴者,當在乎時,則知常所賤,未可定棄也。
三十輻共一轂,各直一鑿,不得相入,猶人臣各守其職也。
能列材以定位,則任力以致遠也。
善用人者,若蚈之足,眾而不相害,若舌之與齒,堅柔相而不相敗。
善用臣下者,百官雖眾,近無奪倫;文武雖異,親而成業也。
石生而堅,菃生而芳,少而有之,長而愈明。
夫萬物之其宜者,治之則遂。抑背其性,勞而無功矣。
扶之與提,謝之與讓,得之與失,諾之與己,相去千里。
同用異宜,至近而遠,世多此類。故聖人歷示以為誡也。
再生者不獲莘,而葉太早者不須霜而落。
貴適中也。先之則失常,後之即虧分。
汙其準,粉其顙,腐鼠在昨,燒熏於堂,入水而憎濡,懷臭而求芳,雖善者不能為工。
夫設法不當本,雖善用其法者,亦無以巧取成濟也。
冬冰可折,夏木可結,時難得而易失。
天下事理,無難無易,有得時失時之難易,是以重之過於尺璧也。
木方盛,終日釆之而復生,秋風下霜,一夕而零。
順於天者,將易其功;任於己者,徒勞其力。
質的張而矢射集,林木茂而斧斤入,非或召之也,形勢之所致也。
行標於世,必來眾妬。祿豐於家,莫不傾奪。
乳犬之噬虎,伏雞之搏貍,恩之所加,不量其力。
世莫有量其力分守所愛者,唯信情騁欲,以至於自害耳。
夫待利而登溺者,亦必將以利溺人矣。
賞彼登溺,待之以利,則天下莫不願溺而拯拔矣。如簡子利於放鳩,反多捕者,是以為治之本不貴當功,而在絕其原。
舟能浮,石能沈,愚者不知之焉。
聖人知沉浮之理定矣,故不妄動也。
驥驅之不進,引之不止,人君不以求道里。
賢俊雖有才而忠不奉上,則不可為治也。
水雖平必有波,衡雖正必有差,尺寸雖齊必有危。
雖法教齊平,執而用者未免失當。
非規矩不能定方圓,非準繩無以正曲直,用規矩者,亦有規矩之心。
夫內懷精誠,外無法教,則民之倫叙日知所由。然其法教大張,精誠不副者,斯亦不信於民,不得於世矣。故能用規矩者,直在規矩之心。是以《精誠篇》云:同言為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豈不謂素有誠信,乃能施用法教也?
太山之高,倍而不見,秋毫之末,視之可察。
物無巨細,但反之則迷,審之則明也。
竹木有火,不鑽不熏,土中有水,不掘不出。
雖性之有道,唯精研乃可得也。
矢之疾不過二里,跬步不休,跛鼈千里。累世不止,丘山從成。
將欲致遠,在乎久而不在動也。故綿綿者用之無盡,若愚公之類,而山可移焉。
臨河欲魚,不若歸而織網。
術其本者,乃可自期也。
弓先調而後求勁,馬先順而後求良,人先信而後求能。
志素求飭,不能飭矣。保質遺華,文自生矣。
巧冶不能銷木,良匠不能琢冰,物有不可,如之何君子不留意。
勿致意於不能之外。
使人無渡河,可;使河無波,不可。
無所涉去,則彼我自寧。涉之欲求不溺,不可無也。
無日不辜,甑終不墮井矣。
將無犯涉之罪,則縱彼以波起。如甑之在竈,無由墮井者也。
刺我行者欲與我交,告我貨者欲與我市。
未知其本,不可定怨於物。而本之難知,故其忽直可者耳。
行一棋不足以見智,彈一弦不足以為悲。
遽責於物,難盡其能。
今有一炭然,掇之爛指相近萬石俱燻,去之十步而不死。同氣而異積,
夫氣類雖同,積德之異者,固不可輒偕其動用耳。
有榮華者,必有愁悴。
若素安其實,即能一味於世。
上有羅執,下必有麻,
夫主飭其貴,必民苦於賤。下苦於賤,上難保其貴矣。
木大者根瞿,山高者基扶。
貴立本也。
老子曰:鼓不藏聲,故能有聲;鏡不沒形,故能有形。
懷而存之,固不能常保。虛而靜之,則自然備應也。
金石有聲,不動不鳴;管簫有音,不吹無聲。是以聖人內藏,不為物唱,事來而制,物至而應。
聖人含應而不唱,如彼金石也。
天行不已,終而復始,故能長久。輪復其轉,故能致遠。天行一不差,而無過矣。
常居自然之運,故在不替之德。
天氣下,地氣上,陰陽交通,萬物齊同。
齊受和氣,同一生成。
君子用事,小人消亡,天地之道也。
天地交泰,故君子輔相以成功。
天氣不下,地氣不上,陰陽不通,萬物不昌,
謂物不蕃息也。
小人得勢,君子消亡,
否則反常,故君子儉德以避難。
五穀不植,道德內藏。
內藏即不昌,消亡之義也。
天之道,損盈而益寡,地之道,損高而益下,
歸於均也。
鬼神之道,驕溢與下,
害盈益謙。
人之道,多者不與,
惡盈好謙。
聖人之道,卑而莫能上也。
由謙以致上,則天下不能得上。
天明日明,而後能照四方,君明臣明,域中乃安,有四明,乃能久長。明
君臣之明,非貴相察。謂其不昧治化之道,斯與天日同功比德,天下乃寧,四時而安也。然君臣未正,則雖天日之明域中,未免昏亂。人法天者,乃長久也。
其施明者,明其化也。
所施之明,直能化下。
天道為文,地道為理,
星緯之文,川瀆之理。
一為之和,時為之使,以成萬物,命之曰道。
一氣以和生,四時以信長。推變萬類,名昊天之道也。
大道坦坦,去身不遠,
身者,天地之一物,豈非道乎哉?
修之身,其德乃真,
唯順安命不知其他,則冥符真體自然成德也。
修之物,其德不絕。
由接物恢弘精,順理本動,而因萬物之無窮,故德之莫能禦也。
天覆萬物,施其德而養之,與而不取,故精神歸焉。
夫養物之主,莫非天德也。然無狀係物,豈外取哉?精神者,初稟輕清之朗廓,故天有不德之德,所以上也;精神有虛通之能,所以貴也。以貴歸上,理從其類耳。
與而不取者上德也,是以有德。
無迹而成功,不德而居上。
高莫高於天也,下莫下於澤也,天高澤下,聖人法之,尊卑有叙,天下定矣。
澤當如地。聖人法天地以叙尊卑,故君臣父子各正其所,古今不易,是偁大定。
地澤萬物而長之,與而取之,故骨骸歸焉。
天有長物之形,地有資與之德,然在方係物矣,安取其功哉?骨肉者初稟重濁,終委塊壤,故地有執德之迹,所以下也。骨肉有滯礙之患,所以賤也。以賤歸下,理亦然者耳。
與而取者下德也,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全乎有迹之功,固非上德之位,是以聖人玄德同於天也,立德同於地也。
地承天,故定寧,地定寧,萬物形,
形猶生成。
地廣厚,萬物聚,
聚載其上。
定寧無不載,廣厚無不容。地勢深厚,水原入聚,地道廣方,故能長久,
廣有大林,方有大德。
聖人法之,德無不容。
卑則物歸,寧則自得。
陰難陽,萬物昌;
陰為陽所制,則萬物昌盛,謂四月節前也。
陽消陰,萬物湛。
陽為陰所消,則萬物湛息。謂十月節前也。
物昌無不贍也,物湛無不樂也,物樂則無不冶者矣。
氣生於形,故贍也。無勞於生,故樂也。處其靜者,將自治矣。
陰害物,陽自屈,陰進陽退,小人得勢,君子避害,天道然也。
動靜有時,故違天,必有大咎也。
陽氣動,萬物緩而得其所,是以聖人順陽道。
所謂順時而行,乃能得欲舉,無違事也。
夫順物者物亦順之,逆物者物亦逆之,
化周彼者,物無異也;物異我者,化未周也。
故不失物之情性。污澤盈,萬物無節成;
物也者,所宜為性,時宜為情。布政設教,不失二宜,則萬物全其潤澤,咸有信而成熟。
污澤枯,萬物無節葉。
英華及節而不生矣。
故雨澤不行,天下荒亡,
山無法道,抑否失時,則蒸人不粒,荒亂流亡也。
陽上而復下,故為萬物主。
位高而德謙也。高則物奉,謙則物親,故可為之主矣。
弗長有,故能終而復始,
其道消息,故不窮絕。
終而復始,故能長久,故為天下母。
母天下者,非有是德,如何也?
陽氣蓄而後能施,陰氣積而後能化,未有不蓄積而能化者也。
夫自體未全,不能立事,況勝任萬物,非乎蓄積之大哉?
故聖人慎所積。
唯積德合和,堪化天下矣。
陽滅陰,萬物肥;陰滅陽,萬物衰。故王公尚陽道則萬民昌,
謂和氣洽民矣。
尚陰道即天下亡。
謂殺氣滅國耳。
陽不下陰,萬物不成,
陰體卑靜,故陽德不降,則不能成化。
君不下臣,德化不行,
臣道代終,故君恩不施,則不能行政。
故君下臣即聽明,
得天下耳目視聽耳。
不下臣即闇聾。
一人聞見,不可勝用。
日出於地,萬物蕃息,王公居民上,以明道德;
大人居上位,則道洽德被於民,如日出地,蕃息萬物。
日入於地,萬物休息,小人居民上,萬物逃匿。
小人居上位,則無方御下,使之離散,如日入地,萬物當廢息乎?
雷之動也,萬物啟;雨之潤也,萬物解;大人施行,有似於此。
動以啟蟄,潤以發生。人君行令,若天作雷雨,未有不從其令也。
陰陽之動有常節,大人之動不極物。
法天應時,所以動而無失。亢極於物者,則抑性而有絕也。
雷動地,萬物緩;風搖樹,草木散。大人去惡就善,
天地布德除穢,大人革弊施政耳。
民弗遠徙,故民之有去就也,去尤甚,就尤愈。
民皆樂土,不願移徙,唯苛政之甚,不得不去。惠澤少及,不得不就。非謂性分之所易也。
風不動,火不出,大人不言,小人無述。
火因風出,民由上教。
火之出也,必待薪,火人之言,必有信。有信而真,何往不成?
夫火之依薪,言之在信,所以炎熾。若能法教有恒,真而不渝,所往皆遂也。
河水深,壞在山,丘陵高,下入淵,
義已見上。
陽氣盛,變為陰,陰氣盛,變為陽,故欲不可盈,樂不可極。
盈則覆,極則反。
忿無惡言怒無作色,是謂計得。
能審報復之道,而不先犯以招其咎,是謂保安之計得也。
火上炎,水下流,聖人之道,以類相求,
雖舛錯萬類,而同其方者,莫不得之。
聖人依陽天下和同,依陰天下溺沉。
陽道生暢,陰道肅殺。若然流布德澤,則民和洽;全用荊楚,則民墊溺也。
老子曰:積薄成厚,積卑成高,
高行厚德在乎積修,首辱重變在乎積犯。
君子日汲汲以成輝,小人日快快以至辱。
汲汲自強,日以成德;快快從欲,以至身辱。所積之異。
其消息也,雖未能見,
言君子之心,亦未能消息。倚伏之道,但慕善直,前自成輝耳。
故見善如弗及,依不善如不祥。
見彼善事,欲速循進;處不善事,如在灾禍也。
苟向善雖過無怨;
且有向道之者,雖為物所咎,亦無加怨於物。以明君子之道自有常行之矣。
苟不向善,雖忠來惡,
素無向善之心,雖有物忠順於己,而必有不忠之時;雖來其惡,遂生怨於彼者也。然物與我期,理難常順,責彼以恒,固未之可。乃知怨之所起,直在自無恒德也。
故怨人不知自怨,
怨由自作,奈何非物。
勉求諸人,不如求諸己。
自得即物無不得,豈非不假求佗人?
故聲自召也,類自求也,名自命也,人自官也,無非己者。
已上四者,皆由己得也。自官,謂賢愚所贍之位耳。
操銳以刺,操刃以擊,何怨於人?
害物物報,怨可自怨。
故君子慎其微。
慎機發之微也。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夫二氣交盛,乃曰和也。萬物之形,雖背陰向陽,而虛靈之氣則稟和也。
和居中央,是以木實生於心,草實生於英,
英亦草心。
卵胎生於中央,
皆和居中央,而生其草木胎卵。雖情性殊別,然其稟氣受類,莫非以和居中之故也。
不卵不胎,生而須時。
自溼自燥而化生者,須伺春秋溼燥之節以感生也。斯亦與和俱生耳。
地平即水不流,輕重均即衡不傾,物之生化也,有感以然。
陽盛即生,陰盛即死。如彼衢水,隨感傾波,得乎中和,平而正也。
老子曰:山致其高,而雲雨起焉,水致其深,而蛟龍生焉。君子致其道,而德澤流焉。
道之高深,固能流德。
夫有陰德者,而有陽報,有隱行者,必有昭名。
夫陰德無機,乃德之真者。隱行無求,乃行之實者。既真且實,雖欲報之不明,名之不顯,亦未之得矣。
樹黍者不獲稷,樹怨者無報德。
種黍得黍,樹怨得怨。
通玄真經卷之六竟
通玄真經卷之七
宋宣義郎試大理寺主薄兼
括州縉雲縣令朱弁正儀注
微明篇
道周象外謂之微,德隱宜中謂之明。是知非微無以究真宗,非明無以契玄旨,微明之義,體用兩然。
老子曰:道可以弱,可以強,可以柔,可以剛,可以陰,可以陽,可以幽,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應待無方。
此與《道原篇》意同也。
知之淺,不知之深,知之外,不知之內,知之麤,不知之精,知之乃不知,不知乃知之,孰知知之為不知,不知之為知乎?夫道不可聞,聞而非也;道不可見,見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孰知形之不形者乎?故天下皆知善之為善也,斯不善矣。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夫道絕形聲,非聞見能辯;德非藻飾,豈善惡能明?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其至已矣。
文子問曰:人可與微言乎?老子曰:何為不可。唯知言之謂乎?夫知言之謂者,不可言言也。
微言,謂至妙言。唯忘其言,可與言也。
争魚者濡,逐獸者趨,非樂之也。故至言去言,至為去為,淺知之人,所争者末矣。夫言有宗事有君。夫為無知,是以不吾知。
道者無名之妙,言者至理之宗,達妙者無言,明宗者不競。是言至而無言為至,而無為而知自知爾,執云吾知。
文子問曰;為國亦有法乎?老子曰:今夫挽車者,前呼邪軤,
音乎。
後亦應之,此挽車勸力之歌也。雖鄭、衛、胡、楚之音,不若此之義也。治國有禮,不在文辯。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夫所用者有宜,各當其要,猶挽車勸力,不當奏以咸池之樂。治國寧民,務崇樸素,何煩藻麗之說也?
老子曰:道無正而可以為正,譬若山林而可以為材,材不及山林,山林不及雲雨,雲雨不及陰陽,陰陽不及和,和不及道。道者所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也,無達其意,天地之間,可陶冶而變化也。
夫道無正,正出於道,猶山林非材,而材出於山林。自雲雨已下,言不及道者,以其無狀無象,故能包羅萬有,總括羣方。唯體道者,知變化無窮也。
老子曰:聖人立教施政,必察其終始,見其造恩。
造恩,謂制法立教也。
故民知書即德衰,知數而仁衰,知券契而信衰,知機械而實衰。
斯數者皆由大道而後興,隨時而立制。制之逾謹,違之逾切,是知實信衰而機械設,機械設而姦濫甚矣。
瑟不鳴,而二十五絃各以其聲應;軸不運於己,而三十輻各以其力旋。弦有緩急,然後能成曲;車有勞佚,然後能致遠。使有聲者乃無聲,使有轉者乃無轉也。
瑟無聲,聲在於弦;軸不轉,轉在於輪。是無聲而能有聲,無轉而能有轉,故無聲之聲而曲即成,無轉之轉乃能致遠也。
上下異道,易治即亂,位高而道大者從,事大而道小者凶。
冠不可踐於足,臣不可尊於君。上下乖亂,亡無日矣。
小德害義,小善害道,小辯害治,苛悄傷德。
矜小惠而蔽大道,縱小忿而傷至德。
大政不險,故民易導,至德優遊,故下不賊。至忠復素,故民無偽匿,
上有平正,下無險詖;上有清簡,下無巧偽。
老子曰:相坐之法立,即百姓怨,减爵之令張,即功臣叛。
獄訟相引,無辜者受其怨;爵位减黜,有功者懷其叛。
故察於刀筆之迹者,不知治亂之本,習於行陣之事者,不知廟戰之權。
治亂者,謂垂拱無為之化,非督責之吏所知。廟戰者,謂决勝之術在方寸之地,非一卒之能曉。
聖人見福於重關之內,慮患於冥冥之外。
重關之內,冥冥之外,謂出禍福之場,絕思慮之境,自非聖人,安能玄鑒也?
愚者惑於小利,而忘大害,故事有利於小而害於大,得於此而忘於彼。
小見忘大,得利忘害,迷倒之甚,弄愚若何?
故仁莫大於愛人,智莫大於知人,愛人即無怨刑,知人即無亂政。
愛人猶己,則刑不濫;知人盡誠,即政無亂。
老子曰:江河之大,溢不過三日,飄風暴雨日中不出須臾上。
言人為暴,不久而亡,由飄風橫厲,不日而止也。
德無所積而不憂者,亡其及也。夫憂者所以昌也,喜者所以亡也,故善者以弱為強,轉禍為福。道沖而用之,又不滿也。
愚者執迷而不返,以憂為喜,則速亡;善者守道以全樸,轉禍為福,則必昌。
老子曰:清靜恬和,人之性也。儀表規矩,事之制也。知人之性,即自養不悖,知事之制,則其舉措不亂。
恬和者,率性之本也。規矩者,制欲之過也。牽於欲利,雖靜而常悖;明其法度,雖動而不亂。
發一號,散無競,總一管,謂之心。見本而知末,執一而應萬,謂之術。
發號,謂使心不競。使心不競,即混百節而歸根,應萬物而冥一謂之術。
居知所為,行知所之,事知所乘,動知所止,謂之道。
至人者,行藏有時,吉凶縣料,若其不然,何以為道也?
使人高賢偁譽己者,心之力也;使人卑下誹謗己者,心之過也。言出於口,不可禁於人,行發於近,不可禁於遠。
善惡由已,謗譽因人,眾口所偁,莫之能禁。一行有虧,無遠不至。
事者難成易敗,名者難立易廢,凡人皆輕小害,易微事,以至於大患。夫禍之至也,人自生之,福之來也,人自成之,禍與福同門,利與害同鄰,自非至精,莫之能分,是故智慮者禍福之門戶也,動靜者利害之樞機也,不可不慎察也。
夫至人所為必謀,始克料於終。且名利之所起即禍福之生門,故杜名利之原,閉禍福之門,即智慮自通,而動靜無變也。
老子曰:人皆知治亂之機,而莫知全生之具,故聖人論世而為之事,權事而為之謀。聖人能陰能陽,能柔能剛,能弱能強,隨時動靜,因資而立功,睹物往而知其反,事一而察其變,化即為之象,運則為之應,是以終身行之無所困。
人皆能機於治亂之道,而不能全身於治亂之間,故聖人論世權事,應變無窮,相時而為,終身不辱也。
故事或可言而不可行者,或可行而不可言者,或難成而易敗者。所謂可行而不可言者,取捨也;可言而不可行者,偽詐也;易為而難成者,事也;難成而易敗者,名也。此四者,聖人之所留心也,明者之所獨見也。
審行藏之勢,察成敗之由,其唯聖明方能獨見也。
老子曰:道者敬小微,動不失時,百射重戒,禍乃不滋。計福勿及,慮禍過之。同日被霜,蔽者不傷,愚者有備,興智者同功。
賢者無慮為愚,愚者有備為賢。
夫積愛成福,積憎成禍,人皆知救患,莫知使患無生。夫使患無生易,施於救患難。今人不務使患無生,而施救患難,雖神人不能為謀。患禍之所由來,萬萬無方。聖人探居以避患,靜默以待時;小人不知禍福之門,動而陷於刑,雖曲為之備,不足以全身。故上士先避患而後就利,先遠辱而後求名。故聖人常從事於無形之外,而不留心於已成之內,是以禍患無由至,非譽不能塵垢。
夫陷於利害由愛憎。愛憎不生,毀譽安在?君子見未形則易治,小人曲備而終禍。救於已形,成則難脫也。
老子曰凡人之道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圓,行欲方,能欲多,事欲少。所謂心小者,慮患於未生,戒禍慎微,不敢縱其欲也。志大者,兼包萬國,一齊殊俗,是非輻輳,中為之轂也。知圓者,終始無端,方音旁流四遠,淵泉而不竭也。行方者,直立而不撓,素白而不污,窮不易操,達不肆志也。能多者,文武備具,動靜中儀,舉動廢置,曲得其宜也。事少者,秉要以偶眾,執約以治廣,處靜以持躁也。故心小者禁於微也,志大者無不懷也,智圓者無不知也,行方者有不為也,能多者無不治也,事少者約所持也。
凡此數者,非夫至聖高真,莫能兼也。
故聖人之於善也,無小而不行,其於過也,無微而不改,行不用巫覡,而鬼神不敢先,可謂至貴矣。然而戰戰慄慄,日慎一日,是以無為而有成也。
外不負物,內不慙心。何須巫覡?寧懼鬼神?由懷兢傷然可保終也。
愚人之智,固已少,而所為之事多,故動必窮,故以正教化,易而必成;以衺教化,其勢難而必敗。舍其易而必成,從事於難而必敗,愚惑之所致。
不量得失,坐致危亡。事繁難治,雖勞將敗。物簡易從,必成而不為者,愚之至也。
老子曰:福之起也緜緜,禍之生也紛紛,禍福之數,微而不可見。聖人見其始終,故不可不察。
福如鴻毛,聖人獨見;禍若太山,愚者莫睹。
明主之賞罰,非以為己,以為國。適於己而無功於國者,不施賞焉;逆於己而便於國者,不加罰焉。
明主賞罰在於公正。益於國,便於人,則行;利於己;不利於人,則止也。
故義載乎宜,謂之君子,遺義之宜,謂之小人。
君子小人,豈有定分?舉措合宜,即為君子;動用乖分,即為小人。
通智得而不勞,
上士縣解。
其次勞而不病,
中人勉力不倦。
其下病而不勞。
下士心眼昏滯,精神迷倒,故勞逾甚,病逾篤也。
古之人,味而不舍也,今之人,舍而不味也。
不舍,不居也。味,道味也。古人味道而不居,今人無道而自伐也。
紂為象著,
箸以象牙為之。
而箕子歖,
歖其華侈。
魯以偶人葬,
偶人,刻木似人,為盟器之類也。
而孔子歎。
歎其非禮。
見其所始,即知其所終。
小人見象著、偶人,以為其生也榮,其死也盛;君子觀之,其道也衰,其德也亡。
老子曰:仁者,人之所慕也;義者,人之所高也。為人所慕,為人所高,或身死國亡者,不周於時也。故知義而不知世權者,不達於道也。
徒高七義之風,不識機權之變,無救敗亡,豈為周達者也?
五帝貴德,
無為而治。
三王用義,
誅暴寧民。
五伯任力,
任知力也。
今取帝王之道施五伯之世,非其道也。故善不同,非譽在俗,趨行等,逆順在左右。
言時代既異,治化不同。當五伯之時,行太古之道,猶膠柱調瑟,療渴以鴆,實亦難矣。
知天之所為,知人之所行,即有以經於世矣。
經治常也。
知天而不知人,即無以與俗交,知人而不知天,無以與道遊。
知天和人,知俗知時,可以治世,可與道遊也。
直志適情,即堅強者賊之,以身役物,即陰陽食之。
適我志即乖彼心,必為強堅者所忤。徇於物即勞其體,猶冰炭之相攻。陰陽謂躁靜也。
得道之人,外化而內不化,外化所以知人也,內不化所以全身也,故內有一定之操,而外能屈伸,與物推移,萬舉而不陷,所貴乎道者,貴其龍變也。
得道之人,其動也天,其靜也地。動靜適時,卷舒在我。故俗莫得而害,世莫得而羈。故尼父見老君,其猶龍乎?變化無方也。
守一節,推一行,雖以成滿,猶不易,拘於小好,而塞於大道。
既滯一方,寧論大道。
道者寂寞以虛無,非有為而於物也,不以有為於己也。
物我之間,居然已泯;寂寞之際,自然而神。
是故舉事而順道者,非道者之所為,道之所施也。
道本無為,今云順道,即是有為。有為即事起,事起即患生。且道無常容,事無常順,為事逆之,則是非紛然,禍息斯作,故云非道者所為也。施者,設也。言外設程科,是道儀表,非其真實,不可執之。執者失之,為者敗之。理可明也。
天地之所覆載,日月之所照明,陰陽之所煦,雨露之所潤,道德之所扶,皆說一和也。是故能戴大圓者履大方,
謂人戴天履地。
鏡太清者視大明,
謂睹日見月也。
立太平者處大堂,
謂在宇宙之間。
能遊於冥冥者,與日月同光,無形而生於有形,是故真人託期於靈臺,而歸初。
反未生也。
視於冥冥,聽於無聲,冥冥之中,獨有曉焉,寂寞之中,獨有照焉。
言真人在天地之間,睹日月之光,遊乎太平,則何往不適?居乎大堂,而無不容於冥冥之中,曉乎無聲,而眾聲應寂寞之內;照乎無形,而羣形見。則與天地相保,日月同明,寄託靈臺,含藏至精,謂之真人也。
其用之乃不用,不用而後能用之也;其知也乃不知,不知而後知也。
前已釋。
道者物之所道也,德者生之所扶也,仁者積恩之證也,義者比於心而合於眾適者也。
四者,所用以處世修身,不可失也。
道滅而德興,德衰而仁義生。故上世道而不德,中世守德而不懷,下世繩繩而恐失仁義,故君子非義無以生,失義即失其所以生;小人非利無以活,失利則失其所以活。故君子懼失義,小人懼失利,觀其所懼,禍福異矣。
道喪德衰,七絕義薄。君子無義,無以全其道,小人無利,無以活其身。君子懼失義以為禍,小人欲利以為福也。
老子曰;或欲利之,適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足以利之。夫病濕而強餐之熱,病渴而強飲之寒,此眾人之所養也,而良醫所以為病也。快於目,悅於心,愚者之所利,有道者之所避。聖人者,先在而後合,眾人先合而後在,故禍福之門,利害之反,不可不察也。
夫病渴飲之以水,良醫以為禍。貧者取財於不義,君子以為害。先迕而後合,愚者之所犯;先合而後迕聖人之所惡。夫利害相反,禍福相傾,不可不察也。
老子曰:有功離仁義者即見疑,有罪有仁義者必見信。故仁義者,事之常順也,天下之尊爵也。
言雖功名已立,而七義不可捨也。捨之則罪累斯及,順之則爵祿可尊。
雖謀得計當,慮患解圖,國存,其事有離仁義者,其功必不遂也;言雖無中於策,其計無益於國,而心周於君,合於仁義者,身必存。故曰:百言百計常不當者,不若舍趨而審仁義也。
為人臣,圖國之難、驕主尊己、而功不成者,去仁義故也。或有良謀不用,奇計不行,戴君盡力,雖不見察,終保仁義,不敢暫忘,而身亦無害也。
老子曰:教本乎君子,小人被其澤,利本乎小人,君子享其功。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宜,即通功易食而道達矣。
德澤被乎下,祿利奉於上,則無官而自治,不令而自行,各安其所,道之達也。
人多欲即傷義,多憂即害智,
欲生義奪,憂積智昏。
故治國樂所以存,
守其道也,
虐國樂所以亡。
縱其欲也。
水下流而廣大,君下臣而聰明,君不與臣争而治道通,故君根本也,臣枝葉也,根本不美而枝葉茂者,未之有也。
聖人之治者,明四目,達四聰,屏衺慝,任賢能,則上垂拱無為自化,則下盡心而奉職。豈有交争之理?即根本日固,枝葉繁盛也。
老子曰:慈父之愛子者,非求其報,不可內解於心。聖主之養民,非為己用也,性不能已也,及恃其力,賴其功動,而必窮有以為,即恩不接矣。
父之愛子,君之牧民,豈求所報?自然之分,天道也。或有君父恃其功力,驕其臣子者,恩惠不接也。
故用眾人之所愛,即得眾人之力,舉眾人之所喜,即得眾人之心。故見其所始,即知其所終。
兼愛天下,天下雖大,俱為一家之人;不愛天下,則匹夫雖微,猶萬方之敵。以此而觀,則終始可知,存亡可察也。
老子曰:人以義愛,黨以群強,是故德之所施者博,即威之所行者遠,義之所加者薄,即武之所制者小。
此謂德澤無私,所附者眾,棄義用武,即所存者寡也。
老子曰:以不義而得之,又不布施,患及其身,不能為人,又無以自為,可謂愚人,無以異於梟愛其子。
取之不義,積而不散,所謂養虎自敵,育梟自斃之也。
故持而備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然局固箱筐,終為大盜之資,安得長有也?
德之中有道,道之中有德,其化不可極。
有道者必有德。有德者必有道。道德充備,與變化無極也。
陽中有陰,陰中有陽,萬事盡然,不可勝明,福至祥存,禍至祥先,見祥而為不善,即福不來,見不祥而行善,即禍不至。利與害同門,禍與福同鄰,非神聖莫之能分。故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陽中有陰,陰中有陽,言禍中有福,福中有禍。夫見福而為祥,則知福為禍始;見禍而遽為善,則知禍為福先。禍福之來,有如糺纏,自非至聖,莫知其極也。
人之將疾也,必先甘魚肉之味;國之將亡也,必先惡忠臣之語。
人病者,甘其口,美其味,必死之徵。國亂者,惡忠言,信衺說,必亡之兆。
故疾之將死者,不可為良醫,國之將亡者,不可為忠謀。
人將死者,醫雖良而莫救;國將亡者,忠雖盡而難存。唯良醫忠臣,審必死而不救,察可存而為謀也。
脩之身,然後可以治民;居家理治,然後可移宮長。故曰:脩之身,其德乃真;脩之家,其德乃有餘;脩之國,其德乃豐。
以身觀彼,自家刑國,其要脩身,在於全德。
民之所以生活,衣與食也,事周於衣食則有功,不周於衣食則無功,事無功,德不長。
衣食者,庶民之命;庶民者,君臣之本。衣食既周於身,君臣長保於國也。
故隨時而不成,無更其刑,順時而不成,無更而理,時將復起,是謂道紀。
時有興廢,運有休否。不可以前時之繁政為今世之要理,言刑不可廢,理不可易,能知於此,道之紀綱也。
帝王富其民,
敦其本也。
霸王富其地,
務其廣也。
危國富其吏,
重斂則困。
治國若不足,
治亂也不足,將亂之徵也。
亡國困倉虛。
費用無度,倉廩日虛,君荒民罷,不亡何待?
故曰上無事而民自富,上無為而民自化。
安其居,樂其業。
起師十萬,日費千金,師旅之後,必有凶年。故兵者不祥之器也,非君子之寶也。
兵革興之於前,凶荒隨之於後,國費萬金,民罷煩役。故知凶器非聖人之所寶。
和大怨必有餘怨,奈何其為不善也。
夫和怨者,謂主不明。黜有功之臣,削有士之君,不忍一朝之忿,以為之患。君赫怒於上,臣憤驕於下,奈何其為不善以積餘怨?
古者親近不以言,來遠不以言使,近者說,遠者來。
近說遠來者,在德不在言。
與民同欲即和,與民同守即固,與民同念即知,得民力者富,得民譽者顯。行有召寇,言有致禍,無先人言,後人已,附耳之言,
附傳也。先言後傳之於耳。
流聞千里。言者禍也,舌者機也,出言不當,駟馬不追。
寇有所愛者利,禍有所起者言。然言者無足而走,無翼而飛,白圭之玷,駟馬何追?言禍之疾也。
昔者中黃子曰:天有五方,
四方中央。
地有五行,
金、木、水、火、土也。
聲有五音,
宮、商、角、徵、羽也。
物有五味,
甘、苦、辛、酸、鹹也。
色有五章,
青、黃、赤、白、黑也。
人有五位,
五臟也。
故天地之間有二十五人也。
二十五等人品,類各差也。
上五有神人、真人、道人、至人、聖人,
變化不測曰神,純素不雜曰真,通達無礙曰道,心洞玄微曰至,智周萬物曰聖。
次五有德人、賢人、智人、善人、辯人,
含畜曰德,人愛曰賢,明慧曰智,通恕曰善,文辭曰辯。
中五有公人、忠人、信人、義人、禮人,
無私曰公,奉君曰忠,不愆曰信,合宜曰義,恭柔曰禮。
次五有士人、工人、虞人、農人、商人,
事上曰士,監器曰工,掌山澤曰虞,治田曰農,通貨曰商。
下五有眾人、奴人、愚人、肉人、小人
庶類曰眾,伏役曰奴,昏昧曰愚,無慧曰肉,無識曰小人也。
上五之與下五,猶人之與牛馬也。
言賢愚有差,天地縣隔也。
聖人者,以目視,以耳聽,以口言,以足行。
在世聖人,六情滯隔,猶有因假。
真人者,不視而明,不聽而聰,不行而從,不言而公。
出世聖人,方寸已虛,觸塗無隔。
故聖人所以動天下者,真人未嘗過焉;賢人所以矯世俗者,聖人未嘗觀焉。
治世存真,各盡其分,故唐堯聖德以配天,仲武高亢以矯俗也。
所謂道者,無前無後,無左無右,萬物玄同,無是無非。
迎之無前,隨之無後,孰能於左?誰知其右?泯然玄同,強名為道。
通玄真經卷之七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