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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活地狱-清-李伯元-第59页

一刻,才听见传闵孙氏,孙氏只得同儿子上去跪下。偷眼一看,这位大老爷年纪已是不小,胡子也花白了,幸而说话清白,还可懂得。只听见劈口问道:“闵孙氏,你为何把尤家的孩子来顶闵家的祀?”孙氏爬上一步说道:“小妇人从前本是尤家的寡居媳妇,因为这边大爷在日,没有儿子,大奶奶想给他找一个人,不拘是二婚三婚,只要能生孩子。当时俺婆婆家里穷,只得央人说合。是头一年四月里进门,六月里有孕,第二年四月里生的。那年大爷死了,就是他成服穿孝,现在大奶奶的事,自然也是他成服顶祀了。所有二爷说是尤家的孩子,这话实在是毫无凭据。而且二爷转辗设法谋夺大爷的遗产,已经不是一次的事,求大老爷伸冤。”话未说完,中在一旁嚷道:“你自己心上明白就是了。总而言之,尤家的孩子怎么能来顶闵家的祀?”两边一递一句,抵抗了一会,官才把他喊住,不许吵嚷,便对着孙氏道:“这件事你也不用狡赖,据本县看来,闵叔纯一世不曾生过孩子,或是天阉也未可知,何以你进了门便会有孕,此可疑者一。年轻的时候,尚且不能生育,等到年纪大了,倒会生起儿子,已无这样情理。又且不先不后,刚刚你进门第三个月就有了身子,此可疑者二。既说你会生孩子,何以此后不多生几个,一直等到闵叔纯死也不曾再添出一个来,此可疑者三。为什么不生个女儿却生个儿子,此可疑者四。本县是明镜高悬,你不要疑心本县帮了你们的二爷。你可晓得,这异姓乱宗是件大干例禁的事,本县断断不容含糊。从前既有闵仲篪承继的话,自然是断他为嗣,你大爷留下的产业,也就应该给他。你这件事办得不好,本应重办,姑念妇孺无知,也不追究,你自己同了孩子另外过活去罢。”孙氏听了这会堂断,急得满着是汗,连忙磕头道:“大老爷说的话虽然不错,但这孩子明明是大爷的,二爷说的话更无实在凭据,如何能够服人?况且小妇人带着这个孩子,到那里去过活?”官道:“那不能过活的人多着呢,我焉能管得许多?况且既是尤家的种,你就归尤家去。尤家不收留,你也要想法子过。本县既经堂断,是不得错的,你如不服,你只管上控去罢。”说毕,已是退堂。
  孙氏弄得没法,号哭而出。到了外边,邹必大是本在这里听审,已是晓得了,真觉得一腔愤懑,便是九幽十八狱无比黑暗。当时随同他们回店,商议了一会,也没法子。早已看见中摇了进来,喊了邹必大,要同去交割东西产业。邹必大一肚子的闷气,无可发泄,却又按住,慢慢地道:“这东西产业是飞不掉的,我城里还有两三天耽搁呢!”中看他神色不对,也不再说,一径下乡去。便带了人闯到闵家,堵住了前后门,把东西契纸银钱都点收了,又叫几个人把棺材扛出去,到了老坟旁边放下,盖了一条席子,就算完了。他查点了一回帐簿,不足二万块钱,心里老大疑心,暗道:“老大在日,何止这一点呢?难道他们是已经运开了?便对着这些看家的人问长问短。这些人虽然有点晓得,却很可恶中,都回说不知道。中没法,只得逐一清理,从此席丰履厚,算是长沙县的一个富翁了。
  却说邹必大踌躇了一天,不得法子,只得写信约了陆士凤来,会同几个朋友,上了一张公呈。刚递进去,邹必大托他看家的人已赶上城来,如此如彼说了一遍。孙氏一无法子,只有恸哭。邹必大、陆士凤更是气得目瞪口呆。挨上三四天,县里已是挂了批,抄来一看,上边写的是:“案已讯结,毋庸多渎。”八个字。大家皱着眉头,没得话说。陆士凤道:“这事非得上控不可。”邹必大道:“现在那母子还没有安身的去处,总之,你我两家都不便住,恐有余波,怎样好呢?”两人斟酌一回,才把启后的丈人找了来,说明白,另外腾出两间房来住,用度自有先前运出来的陆续支付,只是外面不提起罢了。
  过不到半月,县里原差又下来了,为的是中不满所欲,又告了一张呈子②,说闵家的产业,都被邹必大吞吃了。邹必大现在捐了一个五品顶戴,年纪也够了七十,当时听得这回事,便依老卖老的扶着拐杖,戴了顶子,邀了各店里的管事人,捧着那些造好的假帐簿、假合同,并假分收据,一直到案。这回邹必大是晓得辣手的了,便不同上次一样不肯花钱,等到各处布置好了,过了一堂,又因为中从前答应人家的钱,要打对折,人家愤怒,所以中竟是输了官司。邹必大欢欢喜喜的回到家里,等到诸事有点头绪,便同陆士凤等架着孙氏去府控。孙氏既已得所,也不想再争这口气。倒是邹、陆几个人不服,只得同了启后一径进府,花了钱,递了呈子。等到挂出批来,邹必大去看了一遍,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原来上面写得是:“此案已经该县堂讯断结,两造允服,何得复行砌词混渎,不准。”大家晓得照例规矩,只得又切切实实的进了一张呈子,还有陆士凤诸亲友的一张公呈③。不上几日,又批了出来。批的是:“异姓乱宗,律有明禁,肆口污蔑,法亦难宽。究竟有无枉断,启后是否闵叔纯之子,仰该县再行提集人证,秉公集讯。孙氏即率同启后投县听候质讯可也。”又批邹、陆的禀道:“闵孙氏控闵中谋夺家产一案,该生等既系证人,何以该县集讯时并不明白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