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喜道:“既是如此就容易了。”当时便商议怎样做手脚。伯丹道:“现在这位刑名师爷是余千选,同我最好,我去找他,再没不妥,不过口辣些。总而言之,你这件事要是全色全收,没有五千银子是不成的。”中道:“事成就依你五千,不成可是一文没有。”王伯丹道:“自然自然,只是不要改口。”中道:“你不相信,我写张笔据①给你,再取点东西押给你。”王伯丹道:“押给我不成,衙门里那些开销,虽不能尽是现钱,也要有一半现钱才好,人家看了雪花的银子才肯说话。要是空口白话,孙氏那边难道不会塞狗洞么?要你不论什么去处尽用借票,这官司直接不必打,是一定输的了。”中道:“如何是好?你要替我想想法子,事成了,我只当你亲哥哥看待。”伯丹道:“算了罢,叔纯不是你哥哥么,你看待得好!”中道:“别提这话,总要替我打算。”伯丹道:“你家里田地房产衣服等等,一共也值几个钱,拿出来变卖了,先去上下使用,等到将来再行置办,亦未尝不可。”中抓耳挠腮了一回,看来只好这样办,但是一时不得受主,如何是好?伯丹道:“你那五里拐的二十亩地,也能抵个八九百吊钱,你交给我,我包你八百吊就是了。”中大喜,一口气跑回家去,捡了田契,包做一包,又写了卖据,一并交给王伯丹,王伯丹就开了一笔帐,是衙门里用度,除每项付一成或二成外,共开支七百二十吊钱,下余八十吊钱交给中,说是做进城打官司的伙食罢。
过了一日,王伯丹同着中进城,找下处住下,写了呈子投了进去。果然钱可通神,衙门里公事向来是积压惯的,此次却是准了状子,签稿并送。到了晚上,票子②已是出来,派的差人无非是张千、李万,中先请他们吸烟吃酒,又重重的托了他,原差会意答应,便一直往史家村来。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①笔据———字据。“立字为据”的意思。
②票子———这里指县衙的传票,传当事人到衙门听审。
第三十二回 有理无钱贪官枉断 山穷水尽故伙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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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邹必大自从中第三次滋闹以后,便晓得这事不妙,与孙氏商议妥当,把些现钱慢慢的运到陆士凤家去安放,又把自己同叔纯开的店铺,造了些假合同、假帐簿,并归并据,作为与闵姓不相干了。就算是剩了四百亩地没有动。忙碌了好几天,刚刚有点头绪,忽听得打门声音。邹必大睡在床上,叫人去开门,自己亦就跟了出来,一看,认得是公差,便认去客房里坐,又忙着备饭送下程。差人晓得他家有钱,并不滋扰。邹必大又每人送了十两银子,请过牌票看了,央他耽搁一天起身,差人也答应了。必大便去同孙氏说了,一面预备起来,又雇了两部车子,载着孙氏母子,又把家事托了几个靠得住的人管着,自己骑了一匹驴子跟着进城。又随身带了两包银子。到得城里,找饭店住下,差人便去投到,定于明日早堂听审。
当晚有更把天的天气,只听见门口有人问道:“史家村上来的一位姓邹的在家么?”邹必大连忙走出来,却不认得。那人进来四面一望,便坐下了。邹必大便连忙让茶,又请问名姓?那人道:“我姓彭,只叫我老彭罢了。邹先生一向是在闵府上得意①。”必大道:“我们是老伙计,我也成了家,相距不远,现在也因为他家没人,时常去走走。”老彭道:“很好,难得。到底他们二先生说的话,可有点影响么?”必大道:“这真是含血喷人,那里有点道理。”老彭道:“不瞒你说,我是衙门里师爷的伙计。现在这件事,二先生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不由得人不相信。明天孙氏母子怕要吃亏。”必大道:“天下事,抬不过个理去,难道大老爷不问情由,只听他一面之词么?”老彭道:“你老哥还是三代以上的人,不晓得这里头的奥妙。自古道:‘有钱使得鬼推磨。’你们这起这司,明明是个破财的事,譬如二先生拼着花上一千,你们拼着花上二千,就是你们赢了。我是个闲人,出来瞎说说,要是用到我,我也可以替你们效力。”邹必大晓得这事不对,中反正拿着不肉痛的钱,譬如没有的一样,胡钻乱塞。当时沉吟了一会,竟回答不出来。老彭道:“老哥,我还有一句话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明日一早就要过堂,一经官断,那些家私可就没有孙氏母子的了。我看起来,这件事就是多花几个,也很值得的。”邹必大那里肯听,只觉得官断是公平,万不得偏袒,况且这衙门口的人,最会哄吓诈骗。又因为闵家的产业,是他同闵老大日积月累,死力经营,不容易聚得起,看着自然是格外重些。便不把老彭的话当真,瞎周旋了一阵,只答应了三四百块钱。老彭看得话不投机,也就坐不住了。
次日清早,差人便来呼唤,说是官要坐堂。孙氏连忙收拾,带了启后到了衙门口,却还是静悄悄地,不敢走开,只是找了一块阶石上坐着。一直等到太阳直了,才看见有出出进进的人。此时孙氏母子是又饥又渴。邹必大只得买了些吃食送来,给他们充饥。又等了两三个钟头,太阳已经平西,才听见里面吆喝伺候。好容易巴得官坐了堂,先看见带了一个人进去,是在左首小屋里歇着的,背影一看,仿佛就是中。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