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吃着不愁,并且一乡之中,永远没人敢来欺负。依着他以下还有许多话说。不料这朱胡氏听了,大不为然,登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着地保大骂一顿,并且要立刻赶他出去。地保自讨了一场没趣,晓得此事难成,只得抱头鼠窜而回。回来见了邢头,少不得添了许多枝叶,说他婆媳如何不好,早晚抓他一个错,给他点苦头尝尝才好。邢兴见事不遂,也只好怅怅而回。过了些时,倒也置之九霄云外。只有这地保衔恨在心,总想设法报复,以雪前耻。幸喜这朱胡氏自从地保前来挑逗之后,知他决不肯死心塌地,一计未成,将来一定另生他计。便与婆婆商量,心想搬到他娘家居住,离开此地,免得惹是招非。他婆婆亦以为然。朱胡氏此时爹娘早已去世,家中只有哥嫂二人,他哥因借钱不遂,本来是恨这个妹子的,如今见他来家借住,除算还房子饭钱之外,余下总可沾光些好处,立刻满口答应,从新又同妹子亲热起来。谁知后来又因他贪得无厌,妹子又回绝过几次,从此又恼了他。但是妹子在家,尚有房饭钱可以贴补,因此未下遂客之令。过了些时,这胡胜标为了人家一桩案件,把他轻轻带上一笔,说他渔肉乡愚,武断乡曲②,本县太爷有票提他,恰巧这张票又落在邢兴手里,邢兴是正身,一切提人事件,都是副役去的。把胡胜标提到之后,就先寄顿在邢兴家中,邢兴晓得他是秀才老官,乡下秀才不比城里,有肉的居多,故尔邢兴心上想借此敲他两个,虽把他软禁在家,却也未曾难为他一点。齐巧这个当口,本官新旧交替,当差役的便于此等时候做弄手脚,胡胜标就在他家一住住了二十来天,本官还没有传审。
且说他娘子在家,自见丈夫遭了讼事被官捉去,便日夜的哭泣。他妹子道:“现在第一要打听他犯的什么事情,要紧不要紧,人提了去顿在那里,吃苦不吃苦,如果吃苦,我们须得替他打点打点,断无瞧着他受罪的道理。”他娘子听了,虽甚以姑娘之言为然,但是两手空空,做不得事,少不得仍旧是朱胡氏拿出钱来。到了这日,起了一个早,姑嫂二人一同进城打听。本来城里有一家亲戚,可以暂时栖身,他姑嫂二人便投奔这家亲戚,又把外面的事统通托了这个亲戚,不到两天,居然打听得清清楚楚。亲戚回来告诉了他二人,说是住在一个皂班头役邢兴家里,没有吃苦,如今并且同他讲好,每趟两块洋钱,准他亲人进去探望。二人听了,马上带了洋钱就去。
原来邢兴此时并不晓得这朱胡氏是胡胜标的嫡亲妹子,不料事有凑巧,偏偏他姑嫂二人前来探望,偏偏这邢兴闲在家里没有出门,冤家相遇分外眼明,不但邢兴看了心想这个标致妇人,我在那里曾经见过。事隔两载,一时记不上来,不知不觉征在那里;就是这朱胡氏见了邢兴,亦觉得心内诧异说:“这人贼头贼脑,亦觉面善得很。”毕竟女人心细,先想起来。再看邢兴,还在那里痴痴的呆望,当下朱胡氏不由得心上一急,登时羞得红过耳根,心上小鹿儿兀自乱撞不住,一面急急低下头去,缩到嫂子背后。无奈他嫂子又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此时左右一看,寂无一人,少不得启口动问,便叫了一声:“大叔,请问有个胡胜标,前头因为官司事情,至今还在府上,我们是他亲人,好容易找到这里,务望大叔行个方便,容我二人进去见他一面。所以照例的规矩,亦已带来。”说着就把两块洋钱递了过去。此时邢兴贪看女人,早已看得昏在一旁,究竟朱胡氏说的什么,他也没有听见,后来给他洋钱,也忘记来接,反把朱胡氏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便把洋钱往他身上一塞,一甩手领了嫂子直往里走。可笑一个邢兴,怔怔的站在跟前,还未晓得。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①皂———这里是衙门差役的称谓。
②乡曲———乡里,亦指穷乡僻壤。旧时还用以形容见识寡陋。
第十六回 见孽冤推情施小惠 做圈套同气起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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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胡胜标的妻妹,到邢兴家探看他兄长,邢兴因见她妹子生得标致,看得发呆,同他说话也不晓得,直至他姑嫂进去了一大截路,那邢兴这才觉得,一手捏着洋钱,一面忙问找那个?他俩又说了一声:“胡胜标。”只见邢兴赔着笑脸说道:原来是找胡先生的,在这里,你跟我来。”于是把他二人一领,领到第二进厢房里,先叫了一声:“胡先生,有你家里人来看你。”果见胡胜标从房内出来,骨肉相见,自有一番悲戚,一番说话,不必细表。但是胡胜标看见已出嫁的妹妹,肯花了钱老远的进城看他,自然心上分外感激。闲话少叙。
单说他二人虽然花了钱进来,他们差役们的规矩,也有一定时候,不能任你久留,此番邢兴却没有来催,只见走进一个老女人来,怒容满面,噘起着嘴一声不响,当门一坐,少停,嘴角就咕噜起来,说什么:“进来的时候也不少了,既然有话讲,为什么不打听打听再来。一个来了不走,两个来了不走,我这里并不是开客店,实在有点容不得了。”他二人听此话言,晓得一定指的是他俩,此时无法,也只得出去,胡胜标的家小,见了自己的亲丈夫,自然更有一种难分难舍的情形,老婆子看得不耐烦,几乎发作起来。幸亏胡胜标见机,连忙告诉他二人说:“这位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