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连连摇头说:“那可不成,我方才就说与你二位了。”巴德哩说:“余掌柜的,再给我们半斤酒吧,我们喝完了再说。”小伙计又取过半斤酒来。巴德哩慢慢地喝,他也不忙,直吃到日色已暮。巴德哩掏出来一块银子,有四五两重,交给掌柜的,说:“余掌柜的,给你酒钱吧,余下给小伙计吧。”那余掌柜的一瞧,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带笑说:“何必二位花钱。”伸手接过银子来,又带笑说:“二位贵姓?”巴德哩说:“姓巴,那是吾二弟,姓玉,北京人。”余掌柜一听,说:“二位要不愿意走,就在我这里。院北上房两间,屋里边无人住,倒也干净。”巴爷说:“甚好,我二人感恩不小。”
余掌柜带二人出了后门,一个小院,北上房两间明着。玉斗把行李扛进屋内,放在北边炕上。余掌柜的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有白面、虾米,做点儿虾米片汤儿吃。”出去叫小童做饭。少时,点上灯小童把饭送进来。巴德哩说:“你叫什么?”那小童说:“我叫小二哥。”巴爷说:“我问你一件事:你这北边住着余家有一个骑白驴的女子,你可知道么?”小二哥说:“我怎么不知道?那女子是我姑姑,还有我叔叔、婶母。我叔叔名叫余猛,外号人称病夫神,是我们这里一个英雄,与我那姑姑都是全身的武艺。这两天是心中烦闷,因为我叔叔交了一个朋友,名叫两张皮马保。他乃是金家镇的人,乃是一个天地会八卦教,劝我叔父归天地会,我叔父不愿意。那一日晚上、有三更天,来了有二十多贼兵,把余家庄一围。马保把我叔父叫出去说:‘要归降天地会,万事皆休;如若不然,我就把这座余家庄杀尽。’我叔父一害怕就应允了,马保带兵走了。过了四五天又来了,还带了十几个跟他来的会总,一同在我叔父家中,给我姑姑说亲,给他外甥双宝太岁郭亮留下定礼。我叔叔与我姑姑一说,我姑姑很不愿意。我姑姑骑驴把他姥姥请来,说了这两天啦,实在无法了,今天必是我姑姑望他外祖家中去了,遇见你二位。这两天我叔父那院中闹贼,是双宝太岁郭亮前来,被我姑姑打了一暗器,追跑了好几回。我姑姑有一口宝剑,甚是锋利,住的房屋是三角的窗户,上面安着都是锋利的铁条,怕夜晚有人暗中进去。”正说之际,听见掌柜的那里叫:“小二哥,这里来吃饭吧。”小童答言出房去了。巴德哩吃完了,小童撤去杯盘,天晚安歇。
天有二鼓之时,把玉斗叫起来,二人收拾好了,出了上房,把门带上。
站在院内一瞧,浩月当空,月朗星稀。二人蹿上房去,跳在街心。巴德哩在头前,玉斗在后面,望北方才走了两步,后边玉斗“哎哟”一声,说:“大哥,你为什么拿铁莲子打我脖颈?”巴德哩回身,把地下那铁莲子起来一瞧,比自己铁莲还大。玉斗说:“我脖子上打了一个疙瘩。”听见背后那边有人笑着说:“大哥,你太厉害了,把人打了一个疙瘩,咱们就管他叫疙瘩。”玉斗、巴德哩说:“好大胆!小辈别走!”二人往南追了二里之遥,连人影儿也没有瞧见。
二人回来,到了酒铺北边大门外,飞身上房,玉斗在前,巴德哩在后,正往前走。过两层院落,见北边有上房五间,东边各有配房三间。上房西里间屋内点着灯,是三角窗房。二人走至临近,用舌头把窗纸舔一个小窟窿,望里一看,窗户里头北墙有一张木,上一个大芙蓉纱的蚊帐。靠窗户一张八仙桌,桌上有一支蜡灯;西边墙上挂着一个大美人,两旁四扇挑屏,画的是山水人物。靠西墙一张梳头桌,桌上排着镜台、鱼缸、饽饽盒子。上坐着一个女子,就是白天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女子。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在那里说话。那妇人说:“姑娘,你是白天到亲家太太那里如何说的?”那女子“欸”了一声,说:“我也没有什么说的,走到半路之上,遇见两个人,生了一回气。”就把玉斗叫好之事说了一回。玉斗一听,不由的一笑。里边那女子说:“妈妈你看,外边有贼!”伸手拉宝剑蹿出屋中。那半老的妇人是这位姑娘的乳母,也就跟出去了。玉斗早上房逃走。巴德哩一瞧,窗外西边有一口缸,蹲在那缸底一旁躲藏。那女子出来上了房,那乳母望南院找打更之人。巴德哩说:“我屋内瞧瞧去。”一翻身进了上房西里间屋内,一瞧那剑鞘子在帐子里挂着,屋内有冰麝、丹桂之香。正看那三角窗棂,听见外边更夫说:“我并没有瞧见贼人。”那女子下房说:“你们出去吧。”自己说:“妈妈,屋里来吧。”巴德哩吓的浑身是汗,无处躲藏,无奈钻在底下一蹲,也不敢出去。
那女子进屋内,坐在上说:“欸!都是我哥结交匪人,才有这一段事,不知我终身归属于何处?我虽是女子,万不能从贼。”那乳娘进来说:“姑娘安歇了吧。我把门关好,我在东屋里安歇,你也不必坐着啦。”那女子答言,把屋中的隔扇关好了,自己闷对孤灯,想起自己父母早丧,跟着兄嫂度日,自己终身之事,有话不能说。思前想后,不由一阵伤心,落下几点眼泪来。心中烦闷,在上和衣而卧,拉过一个闪缎绵被盖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那巴德哩也不敢出来,怕人醒着,心中只跳。自己隔着底望外一瞧,一阵香烟由窗孔中透进来,直望上升。自己扒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