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女,然读书识字,通文达理,有才有德,不减古之烈女。岂有上以白璧之姿,下就青衣之列。还求公祖老爷扶持名教,开一面之网,勿趋奉权门,听信谗言,以致烧琴煮鹤。」
窦知府听了拍案大怒道:「甚么权门,甚么谗言?你一个青衿,在我公堂之上这等放肆!他堂堂宰相,用聘财讨一女子,也不为过。叫库吏在库上支三百两聘金,同差人交付冷新,限三日内送冷绛雪到府。如若抗违,带冷新来回话。再有生员来缠扰,重责四十。将郑生员逐出去。」
郑秀才还要争论,当不得皂隶、押首乱推乱攘,直赶出二门,连衣巾都扯破了。郑秀才气狠狠大嚷说道:「这里任你作得威福!明日到军门、按院、三司各上台,少不得要讲出理来。那有个为民公祖,强买民间子女之事。」遂一径回家,与冷大户说知府尊强买之事。就要约三学秀才,同动公呈,到南京都察院去告。
此时冷绛雪已闻知此事,因请了父亲与母舅进去,说道:「此事若说宋信借势陷人,窦知府买良献媚,与他到各上司理论,也理论得他过。但孩儿自思,蒙父亲、母舅教养,有些才美,断不肯明珠暗投,轻适於人。孩儿已曾对父亲说过,必才美过於孩儿者,方许结丝萝。你想此穷乡下邑,那有才美之人。孩儿想京师天子之都,才人辐辏之地,每思一游,苦於无因。今既有此便,正中孩儿之意,何不将错就错,前往一游,以为立身扬名之地。」冷大户道:「我儿,你差了。若是自家去游,东西南北便由得你我。此行若受了他三百两聘金,就是卖与他了。到了京师,送入山府,就如笼中之鸟,为婢为妾,听他所为,岂得由你作主!他深深相府,莫说选才择婿万万不能,恐怕就要见父亲一面,也是难的。」一面说一面就掉下泪来。
冷绛雪笑道:「父亲不必悲伤。不是孩儿在父亲面前夸口,孩儿既有如此才学,就是面见天子,也不致相慢。甚么宰相敢以我为妾,以我为婢!」冷大户道:「我儿这个大话难说。俗语说得好,铁怕落炉,人怕落套。从古英雄豪傑,到了落难之时,皆受人之制。况你一十二岁的小女子,到他相府之中,闺阁之内,纵有泼天本事,恐也不能跳出。」冷绛雪道:「若是跳不出,便算不得英雄好汉了。父亲请放心,试看孩儿的作用,断不至玷辱家门。」冷大户道:「就是如你所言,万无一失,教我怎生放心得下。」冷绛雪道:「父亲若不放心,可央母舅送我到京,便知端的。」冷大户道:「自母亲亡后,你在膝下顷刻不离。今此一去,知到何日再见?」冷绛雪道:「孩儿此去,多则十年,少则五年,定当衣锦还乡,如男子与父亲争气。然后谢轻抛父亲之罪。」郑秀才道:「甥女若有大志,即自具车马,我同你一往,能费几何?何必借山家之便?」冷绛雪道:「母舅有所不知,甥女久闻山家有一小才女,诗文秀美,为天子所重。甥女不信天下女子更有胜於冷绛雪的,意欲与她一较。我若自至京师,她宰相闺阁,安能易遇?今借山家之车马以往山家,岂不甚便!」郑秀才道:「甥女怎么这等算的定,倘行到其间,又有变头,则将如之何?」冷绛雪道:「任他有变,吾才足以应之。父亲与母舅但请放心,不必过虑。」冷大户见女儿坚意要去,没奈何祇得听从。
郑秀才因同了出来,对差人道:「这等没理之事,本当到上司与他讲明。不期我甥女转情愿自去,倒叫我没法。」差人道:「既是冷姑娘愿去,这是绝美之事了。」库吏随将三百两交上道:「请冷老爹收下,我们好回复官府。」冷大户道:「去是去,聘金尚收不得,且寄在库上。」库吏道:「冷姑娘既肯去,为何不收聘金?」冷大户道:「此去不知果是山家之人否?」库吏笑道:「既是山家要去,怎么不是山家之人?」冷大户道:「这也未必。你拿去禀老爷,且寄在库上,候京中信出来,再受也不迟。」差人道:「这个使得。但冷姑娘几时可去?」冷大户道:「这个听凭窦老爷择日便了。」差人得了口信,便同库吏回复窦知府。
窦知府听见肯去,满心大喜。又与宋信商量起来献婢的文书。又叫宋信写一封书,内叙感恩谢罪并献媚望昇之意。又差出四个的当人役,一路护送。又讨两个小丫头服侍。又做了许多衣服。又拿一只大浪船,直送至张家湾。择了吉日,叫轿迎冷绛雪到府,亲送起身。
却说冷家亲亲眷眷,闻知冷绛雪卖与山府,俱走来拦住道:「冷老爹也忒没主意,你家又不少柴少米,为甚把如花似玉、亲生女儿,远迢迢卖到京中去?冷姑娘有这等才学,怕没有大人家娶去。就嫁个门当户对的农庄人家,也强似离乡背井去喫苦。」又有的说道:「冷姑娘年纪小,不知世事,看得来去就如儿戏。明日到了其中,上不得,下不得,那时悔是迟了。」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个冷大户祇是哭。冷绛雪但怡怡然说道:「祇有笼中鹦鹉,哪有笼中凤凰!我到山府,若是他小姐果有几分才情,与她相聚两年也不可知。倘或也是宋信一样虚名,祇消我一两首诗,出她之丑,她急急请我出来还怕迟了,焉敢留我!」众亲闻说,也有笑的,也有劝的,乱了两日。
到了临行这日,窦知府差人鼓乐轿子来迎。冷绛雪妆束了,拜辞父亲道:「孩儿此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