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人。那府城隍便将他家善恶细呈,或勾或换,也说不得许多。忽听得点到第六十三名咸平,系应天府上元县人。傍坐一神起立,道:『此人嫌贫弃妻,应当革去。虽亏他表兄完成,但起心不端,当压一科。』那帝君便一笔勾去,说道:『可举一人来替。』那神又禀道:『江宁县庠生刘和父子,不肯以原聘之媳因瞽而不弃,正同此案,乞将伊子刘显顶补。』见那帝君提笔写了两个字,像是换了名字。刘太初心中一喜,醒来却是一梦。又惊又喜,不敢说出。果然到放榜之日,刘显中式第六十三名。咸平素常同他相厚,又是自幼同窗,那日来贺,他将自己父亲托梦向他父子说了。刘太初也把自己所梦对咸平细说,方知举头三尺有神灵。坐客个个惊异。咸平自怨自艾,矢心向善,下科果然得中,仍是六十三名,更以为异。此是后话,不必多叙。
世间再说宦萼同小娥成亲之后,叫小厮拿着二百两银子,他亲到向惟仁家谢了他送女儿之情,并告诉他不以妾礼相待,位居大奶奶之次。向惟仁夫妻欢喜不尽。宦萼又将二百两银子送他买房子住,向惟仁夫妻推辞再三,宦萼不肯,他方受了。他正恋新婚,上马归家。到了一个人家门口,听得里面一个妇人嚎啕大哭,又是几个小孩子悲啼,一个老儿哝哝个不住。街上站着几个人,叹息不已。他下马向前相问,那众人道:『这家姓利,他儿子往湖广做买卖去了,三年总没个音信回来。他父母都老了,他撂着老婆儿女五个,又没得穿,又没得吃。老儿又老了,没挣载,一家常常捱饿。老儿说湖广流贼正多,必定是儿子殁了,要媳妇带着儿女改嫁。媳妇又不肯,说没有得丈夫的实信,如何行得。【贤哉此妇,宜乎得遇宦萼相救。】那老儿终日吵吵闹闹,媳妇哭哭啼啼,真是没法的事。』宦萼想了一想,问道:『他儿子名字叫作甚么?是那一年去的?』内中有一个道:『叫作利老大,谁知叫甚么名字呢?』又一个道:『我少时同他念过书,他学名是个升官图的图字。』又一个想了想,道:『他是那年八月里去的。我为甚么记得?』 因指着他拉的那儿子道:『他头两日在我家吃过小子满月的酒,第三日起纔身去了。小子三岁了,他去了整到不三年。』
宦萼问明,上马到了家中,着人请了邬合来,把适纔利家的话告诉与他。道:『我相要救他这一家,除非写他儿子的一封假信,内中封几两银子做个凭据,方可解救得。故请你来写写,就烦你送了去。如此如此说,你还在行些,对答得来。』他满口答应,道:『大老爷做这样阴好事,晚生当得效劳。』把书写完,念与宦萼听。宦萼喜道:『写的好。』即取了十两封在书内,火上烤干了,【其细至此。】叫先跟马的小厮领了邬合去。不多时,到了他门口,听得里面还呜呜的哭呢。邬合上前敲门,敲了半晌,只听得一个老儿咳咳嗽嗽扶着拐出来,问道:『是谁敲门的。』邬合道:『是送家信来的。』那老儿听见送家信,忙把门开了,问:『大爷是送甚么信的?』邬合道:『你老人家就是利老爹么?』那老儿道:『不敢,我就是。贱姓利。大老请里边坐。』到了房内坐下。邬合道:『我姓邬,往湖广做买卖去来,遇见了令郎,偶然间说起来,都是乡里。他的生意十分连年茂盛,赚了大钱舍不得撇下,不能就回。我的事完了要回家,他托我带了一封信十两银子来。』袖中取出递过,道:『你老人家收了。』那老儿听得儿子有信回来,又说在外嫌了大钱,已是欢喜之极。又听得带了十两银子来,又如死了又还魂的一般,喜得屁滚尿流,笑得满脸眼泪。向邬合作谢,道:『多谢大爷远远带来,谁肯?』听见媳妇还在那里哭,叫道:『你还哭甚么?儿子烦人带了信同银子来了,还不来谢谢这位爷呢。』那媳妇真像得了命的一样,眼泪也没擦干,忙走来拜谢了邬合。问公公道『信上怎么说?』那老儿哈哈大笑,道:『我喜欢昏了,信还拿在手里,忘了看呢。』又递与邬合,道:『我不识字,就烦爷念念与我们听罢。』只见那老婆子听得儿子有信,也拄着拐,满头白发,不住摇头磕脑,战笃酥的,口中喃喃念着佛,也来听。谢了邬合,坐下问道:『爷贵姓?爷是好人。爷怎么认得我儿子,就肯替他带了信来?』那老儿道:『这位爷贵姓吴。你不要说熟话,且让吴爷念了信着。』邬合拆开念道:『自从前年八月离家,外面生意甚好,所以恋住,至今不得回来。屡屡要寄几两银子回家,因无的当人可托。今有邬大爷还乡,特烦带信问安,并银十两盘缠。明年三四月间一定回来,不必记挂。媳妇好生孝顺公婆,看视儿女,余不尽悉。』他一家听了欢喜是不用说,向邬合道谢了又道谢。那老儿道:『老爷贵姓邬,我当是姓吴。年老了,耳朵背了。』那婆子同媳妇絮絮叨叨,问长问短。哭一会,笑一会,问了好些话,邬合含着笑随机应变,含含糊糊的答应了几句。恐露出马脚来,忙忙的起身作别。那老儿送着说道:『爷再请坐坐,我取壶酒为敬爷酬劳。』邬合笑道:『多谢罢,不必费心。』老儿道:『多谢爷盛情,简慢爷去。穷人家连茶也拿出不出一钟来,爷又不用酒。等我儿子回来,到爷府上叩谢罢。』邬合别了回来,又复了宦家的信,宦萼甚喜。
果然到了次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