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时,纵然生得如何好,令人喜爱,也该往死里打他。”两个媳妇听了齐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虽然如此,我们那个璞玉,有时见了宾客,礼数上头真个比大人还强呢,所以凡见的人都喜欢他,只说又何必严管他呢。岂知他背地里淘气的厉害,大人想不到的,他都能作得出来呢。”又说了些话,茶罢,才跟着金夫人往逸安堂来了。
这里老太太唤舒二娘来,吩咐赏了那两个媳妇的东西。又唤叶儿命同两个管家媳妇,到祁夫人下处回拜请他。分排已毕,心中惊喜,逢人便说:“他们也有个璞玉,说是性情儿也是一样的。”众人想来天下为官宦的大家里,同名的也极多,祖母溺爱孙子也是常事,所以也不以为奇。惟璞玉心中不悦,无情无绪的跟着德清等往凭花阁来。德清一见便说:“好了,这会子,你放心淘气去吧,先是‘单丝不成线,孤树不成林’,如今又出个对子来了。往后淘气,要挨打的时候,好往南跑寻那一个去。”璞玉道:“姐姐倒信了他们那谄言谎语了?那里还有个甚么璞玉了。”
德清道:“怎么没有,列国时有个蔺相如,汉朝的时候如何又有了个司马相如了?”璞玉哼了一声笑道:“这也罢了,模样儿偏又如何成了一样的了,这可真是没有的事。”德清道:“怎么,匡人见了孔子如何误认作是阳货了呢?”璞玉笑道:“孔子、阳货虽同貌却不同名,蔺相如、司马相如二人虽同名却不同貌,偏我与他两般都一样了不成?”德清道:“你只会拌嘴,我也不与你分证,慢说两般相同,也许是三般都相同了呢。有也罢,没也罢,与我甚么相干,明儿见了面,是真是假你自己知道就是了。”说毕,歪着身子睡了。正是:
移灯方知月色明,雀静始闻蟋蟀声。
诗曰:
芳艳群花各自谢,诸色丽雀四散飞,
东寺晨钟一声响,唤我醒转痴梦里。
第二十回 松月轩独琴律自和 教谕斋双玉声相抵
话说璞玉见德清赌气睡了,心中也自疑惑起来:“如说必无,也似必有,若说必有,又不曾目睹。”只觉心中闷闷的,回到自己房中来,也不言语,倒在常卧的榻上,默默盘算,也昏昏睡去了。
且说,那日琴默坐在玻璃窗前做针线活儿,只听春风拂窗纱,鸿雁唳晴天,思量:“雁雀亦且念其生身之地。”不觉手乏,丢了手里的活儿,欲寻姊妹们闲话,以解春困,便领了凭霄往凭花阁来。恰逢德清睡中觉,遂回身走入介寿堂西穿堂往璞玉屋中来。原来璞玉住在东耳房后,别一小院中,三间向阳四面出檐的房里。琴默掀起帘子进来看时,外间无人,内间里福寿独自坐在窗前地炕上打络子,璞玉也躺在榻上睡着了。福寿见琴姑娘进来,便起身去推璞玉,琴默忙摇手止住,坐在一旁椅子上,低声问道:“孟嬷嬷那里去了?”福寿笑着悄悄的道:“今天一早回家看他孩子去了。”说着倒上茶来,琴默起身接在手里,端着茶碗,一一看那四壁上贴的璞玉闲时所写的字,在各色圆的方的纸上写着:
书画情趣
情趣宜人,洁室名典,清风朗日,明窗净几,
疏林修竹,山间溪水,深厅名香,谈今论古,
天下太平,家主不傲,睡醒方起,病体新愈,
赏鉴怪石,对坐奇岩,瓶花除绽,新丝慢卷,
雪花洒窗,才女藏书,与共风月韵调之人是也。
厌人恶魔
黄沙蔽天,尘埃落砚,漏屋雨水,老鼠窜闹,
爪间污垢,油泥沾手,粗劣图画,暖昧题目,
世俗闲话,喷嚏流沫,晦暗烛光,朦胧醉眼,
涂鸦图书,庸人来挠,轻易告人,强索骗取,
蠹虫嚼书,奴婢林立,争论货价,巧言令色。
闲人忙事
戒杀救命,种竹灌花,俯瞰池水,仰观风筝,
观雀踏枝,看鱼跃渊,开卷叠书,壁琴风响,
月下闲步,静听钟声,夜听蟋蟀,晨闻布谷,
焚香烹茶,闲坐山石,近闻黄鹂,远听箫声,
拄杖独游,犬吠远村,瞩云入谷,溪水注河,
视蚁搬运,喜看蝶飞,岩间水滴,视虫蜕变,
养花录书,楸枰声响,自学经史,独看奇文,
隔水闻乐,月下歌声,倚案闲坐,靸鞋忙出,
竹声相抵,松风入耳,深夜读书,笔落诗成。
琴默看犹未竟,忽听璞玉睡在床上,梦中大声叫道:“璞玉往那里去?璞玉回来!”琴默听了大惊。
原来璞玉梦中走入一坐花园,见与自家花园一样,心中自忖:“除了我们会芳园,竟又有这么一个园子?”正疑惑间,忽然从那边走出几个女孩儿来,都是丫环妆束。璞玉又惊异道:“除了妙鸾、福寿、玉清等人外,也竟有这一干人了?”只见那些丫头们笑道:“璞玉你怎么了?如何便回来了?”璞玉只当是说自己,忙向前道:“我无意中信步到此,不知这是那一尊府的花园,求姐姐们带我逛逛呢。”那丫头们笑道:“原来不是我们的璞玉,看生得怪干净,嘴也倒乖觉。”璞玉听了,忙问道:“你们这里也还有个璞玉?”那些丫头忙道:“璞玉这名,我们奉老太太之命,为保佑他消灾长寿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