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明公安亦然。
一一○、“天地几多云外鹤,古今无数茧中蚕。”史梧冈诗也,极有神悟。
一一一、黄仲则“风旋惊鸦忽入云”句,“旋”字状飞鸦极工。
一一二、《两当轩诗》瑕瑜杂出,去取无当,此皆仲则早死之故。若出于仲则手定,决不如此。仲则以《太白楼诗》得名,随园又甚称其《观潮行》,此二诗其实未足为仲则异。集中《焦节妇行》,余尝熟读之。
一一三、瓯北谓竹老手颓唐,不知赵之颓唐十倍于朱。随园以瓯北人老成精语,谓如“钧天广乐时怪鸱一鸣,沐猴一舞。”不知袁诗之怪鸱、沐猴,正复不下于赵。知彼不知己,是才人一病。
一一四、刘叉以《雪车》、《冰柱》诗得名,诗实不佳。且小题大做,己非内教。其“酒肠宽似海,诗瞻大于天”二语,却系狂语。
一一五、尤展成《于京集口号》云:“丹墀紫阁极崔嵬,驷马高车亦壮哉。却喜梦中都不见,闲游仍到故园来。”胸次绝高。
一一六、展成有绝世才情,而诗多弱处。惟其佳语,自不可没。
一一七、右丞《息夫人》诗:“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何足为异?而一时作者皆阁笔,不可解。阮亭谓其不着判断语,此盛唐所以为高。此真势利之语。咏息夫人诗,杜牧之“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严而婉,风调亦佳。孙廷铨“无言空有恨,儿女粲成行”,固是妙语。吾乡吴瑟甫有诗云:“万舞有干卿甚事?空教涕泪说先王。”亦尖。
一一八、族弟骏华诗云:“誓死曾赓皦日诗,谁从盲左听浮词。千秋艳说桃花庙,只是夫人未得知。”说本《列女传》而存心忠厚,则过诸人远矣。
一一九、毛大可不喜苏诗,汪蛟门举“竹外桃花三两枝”云云,如此诗亦道不佳耶?大可曰:“鹅也先知,怎只说鸭”,童语也,宜为笑柄。宋方惟深诋坡诗为淫言亵语云云,或语及坡诗“清寒入山骨,草木尽坚瘦”,方云:“做多,自然有一句半句道着。”坡好诗固不止一句半句,然较小毛语绝通。
一二○、谭友夏“秋声半夜真”句,明是佳句,而诋之者则云:“然则甲夜、乙夜,秋声尚假乎?”不通之论,与小毛同一可笑。
一二一、“无情有恨何人见,月晓风清欲堕时。”鲁望《白莲》诗,不过一时直书所见,不自知其贴切。后人只当论其好不好,不当论其切不切也。阮亭、随园俱以为移用不得,此便是笨伯口吻。至如俗人以为咏白牡丹、白芍药亦可,硬将此二句移用,是尤笨伯之尤者。《庄子》曰:“辨生于末学。”总之此诗在作者不自知其切不切,而后人乃一一妄为解事,可笑也。
一二二、姜白石《诗说》曰:“僻事实用,熟事虚用。”颇有见地。又曰:“一家之言,各有一家风味。如乐之二十四调,各有韵声,乃是归宿处。”亦甚是。又云:“诗有四种高妙:一曰理高妙,二曰意高妙,三曰想高妙,四曰自然高妙。”余谓“自然”一行,即当于理、意、想中求之,舍理、意、想而别求所谓自然,则为空套耳。
一二三、王土禄以龚芝麓“流水青山送六朝”为才子语,陈其年“浪拥前朝去”为英雄语。我道此两语都是袭人唾余语,称甚才子英雄!
一二四、太白虽草草落笔,终有倏忽出没光景,所谓逸,所谓仙。伯敬云:“读太白诗,当于雄快中察其静远精出处,有斤两、有脉理。”此语为粗蠢人下一碱砭,但必如伯敬之注诗,吾恐太白不愿其如此操心也。又云:“今人把太白只当作粗人看。”此语亦确。每见近人以乡村俚俗之诗为似太白,令人恨。伯敬先我言之,幸甚。
一二五、陈后主有“风月两边时”句,妙甚。罗昭谏“故人何处月明时”句,与此同妙。
一二六、章子厚论书云:“学书当作意使前无古人,凌厉锺王,直出其上,始可自立少分。若直尔低头,就其规矩之内,不免为之奴矣。纵复洒脱至妙,犹当在子孙之列,不能雁行也,况于抗衡乎?”此非苟作大言,乃至妙之理也。子厚此语,可愧死文字家摹古者。
一二七、欧阳公有云:“意好句必好。”是大不然。何人胸中无诗意?所以不皆能诗者,不能作句耳。且意好句不好,宋人往往而是。大抵学力不富,性情不旷,故句有晦之病。如此者虽有好意,不得云诗。吕南公云:“意有余而文不足,如吃人之辨讼。”古来吃人辨讼亦多矣。
一二八、“空梁落燕泥”亦佳,欧公独不喜之,知诗不及炀帝矣。
一二九、张邦基谓《长恨歌》不如《连昌宫词》,以整玉作终篇无所规正,微之诗乃微而显。洪容斋、王弇州俱云然。夫诗派有不同,元、白二诗来脉又不同,焉可即此而论其优劣。必欲论其优劣,则元诗有秽语、不得体语,白则无之。岂非白之才高于元乎?必以白诗无所规正为不如元,我则云《连昌宫词》不如皋陶“拜手”一歌。质之古今人,岂不可笑?
一三○、王次回诗亦有佳处,惜多支涩。一首好诗有一句支涩,一句好诗有一字支涩,便为扫兴。义山好作情语,亦多晦涩语,岂为此体者必流于晦涩耶?
一三一、义山作情语,次回亦作情语;义山悼亡,次回亦悼亡;义山有晦涩之病,次回亦有晦涩之病,何相似也。
一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