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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谪星说诗--钱振锽-第5页

叶为是。
八三、礼从宜,诗亦从宜。每见诗人用古韵法押入句尾,如“下”字押入七尘,“林”字押入十三覃之类。句虽佳,其音不谐,颇为扫兴。每见诗人将惯用作仄声者作平声,惯用作平声者作仄声,如“中兴”之“中”、“离群”之“离”作去声,“料想”之“料”、“忧患”之“患”作平声,将一副考据面孔随处摆布,最为无味。
八四、杨升庵以戴复古诗为无百字成诵。余以为不止戴一人,宋人通病如此。唐以前诗亦是如此,杜子美亦是如此。
八五、袁中郎神骨迥出尘俗,运笔尤如斩钉截铁,明之诗人未有及也。俗子诋中郎浅俗,不论其全体之骨髓,而举一二端之皮毛,是未读中郎诗者也。随园性情于中郎为近。随园才大而近俗,中郎骨奇而益清,而乃操同室之戈,漫加诋毁,吾不知之矣。
八六、香山律诗,冗塌最多。
八七、查初白《歌风台》诗云:“时来将相皆同里,泪落英雄有故乡。”笔力沉雄极矣。袁子才云:“多情方是真天子,无赖依然旧酒徒。”亦快人意。
八八、古辞“逢逢白云”,“逢逢”二字甚佳。以下一西、一东、一南、一北,乃孩语。
八九、俗子以杜诗为工,余以为不工莫如杜。论杜者不当以工不工较量也。欲求其好处,先看其全部,不可以一首求之;看其全首,不可以一字一句求之,否则所得皆糟粕耳。
九○、古来梅花诗极多,苦无佳构。君复八诗最名,而支句实多。“暗香”、“雪后”二联,欧黄赏之,语自清韵。余犹病其“忽横枝”三字太生,“浮动”两字不当。方虚谷所选宋代咏梅恶诗尤多,明青邱诗亦无佳处。
九一、“暗香”、“疏影”两句,本是六朝人句。君复仅为易句首二字,尤为无取。
九二、赵瓯北、张船山咏梅亦有佳句。但此辈言其身分,而不状其体态,与君复诗不同。状其体态为难,言其身分却易。
九三、《随园诗话》载高南阜《雁字诗》:“落霞点出簪花格,骤雨催成急就章。”下一句乃袁中郎《雁字诗》,特易其“暮”字作“骤”字耳。
九四、尤侗笑白香山“达哉达哉白乐天”语,谓如白头老妇,自夸守节。此语亦直抄袁中郎语。
九五、李沧溟有句云:“山路入鸣蝉。”是化工之笔。唐高达夫“匹马随蝉声”,略有此意。吴野人“日落入蛙声”,亦神句。
九六、黄九烟诗云:“高山流水诗千轴,明月清风酒一船。借问阿谁堪作伴,美人才子与神仙。”真言我所欲言。又《将就园记》中《百花村》一绝云:“众香国里朝臣妾,万绿丛中长子孙。即使乾坤终混沌,也须还我百花村。”七绝二十首,此为独绝。
九七、李群玉神气洒落,极似太白,而清刻则为太白所无,晚唐当首屈一指。
九八、玉川七古佳者直是太白。《月蚀诗》独艰不成文,转以此诗得退之和而有名。甚矣,退之之好怪也!
九九、剪彩之花,非不美也;糖饵之味,非不甘也。然较之时花鲜果,则有异矣。此天资、人力之分也。
一○○、瓯北诗快意出色处,千人皆废。惟贪为考据,杂以诙谐,去中道盖远。沧浪以坡、谷有子路事夫子气象,然宋人毕竟近古。
一○一、王元美谓太白诗百首之后易厌。余谓古来好诗,求其百首之后不厌,亦大难。
一○二、余集中绝少排律,以其如方轮之车,虽甚泽可观,诚欲使之破敌行路,则不能也。古庾子山诗乎已有排律面目。唐以来排律始盛,杜老长排亦多笨滞。近世诗人几于人人集中必有百韵排律一首,多者至二百韵,究之支劣拙滞,不复成诗。就有不恶,不过应酬门面,终无可取。
一○三、凡作诗须有大题目,然后作长篇、长句。今人每遇芥子大事,便作大篇,不值一笑。
一○四、李诗《天马歌》一首,毫无意味,恐亦赝也。《古风》五十九首亦多熟套。
一○、五张文昌诗调新神远,诸体皆佳。五律尤造平淡,为不可及。虽与王仲文齐名,实非王所及。余于其诗有偏嗜焉。
一○、六太白诗:“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解者曰:“自从建安来者,犹言建安以后也,非云建安之时也。”余谓作建安以后讲固可,即作建安之时讲亦可,建安诗固亦无足珍也。退之诗:“齐梁及陈隋,众作等蝉噪。”此第一等口气,非豪杰之士不敢言。艾千子尝云:“《选》不足学,曹、刘、李、杜略无可取。”骤闻其语,毋乃太过。细而思之,方知千子言亦有理。明代诗人林立,诗卒不佳者,其病正坐于摹古、学古、有取于古耳。如千子所云,将扫尽陈言,语语独创,亦是道理。陈卧子妄与千子强辨,此卧子所以不高也。
一○、七查初白诗,赵云崧服之矣。其诗不乏佳篇,实病气促。洪稚存称其善写情,故宛转关生,一唱三叹。余谓查诗之病,正在其不能一唱三叹耳。袁于才称其善于白描,余谓查实未尝白描,特无才气能动荡,故只觉其乾瘪耳。
一○、八七古不可作“仄仄平平平平仄”句。哑句最多,此为第一不堪入听者。如“长夜漫漫何时旦”一句,便是哑句之祖。后世诗家如此颇多,不胜枚举,可即此推之。《声调谱》忌用句法甚多,独不见及此。
一○九、张、王哑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