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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元代奏议集录-元--第24页

杖坐,以沮吏势,不知乃为所卖,卒如素约。臣谓此一京尹耳,其见欺于人,不过误一事,害一人而已。人君处亿兆之上,所操者予夺进退赏罚生杀之权,不幸见欺,以非为是,以是为非,其害可胜既耶?人君唯无喜怒也,有喜怒则赞其喜以市恩,鼓其怒以张势;人君惟无爱憎也,有爱憎则假其爱以济私,藉其憎以复怨。甚至本无喜也,诳之使喜;本无怒也,激之使怒;本不足爱也,强誉之使爱;本无可憎也,强短之使憎。若是则进者未必为君子,退者未必为小人,予者或无功,而夺者或有功也,以至赏之罚之,生之杀之,鲜有得其正者。人君不悟,日在欺中,方仗若曹擿发细隐以防天下之欺,欺而至此,欺尚可防耶?大抵人君以知人为贵,以用人为急,用得其人则无事于防矣。既不出此,则所近者争进之人耳,好利之人耳,无之人耳。彼挟诈用术,千蹊万径,以蛊君心,于此欲防其欺,虽尧、舜不能也。
任贤 贤者以公为心,以爱为心,不为利回,不为势屈,置之周行,则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泽。贤者之于人国,其重固如此也。然或遭时不偶,务自韬晦,有举一世而人不知者;虽或知之,而当路之人未有同类,不见汲引,独人君有不知者。人君虽或知之,召之命之,泛如厮养,而贤者有不屑就者。虽或接之以貌,待之以礼,而其所言不见信用,有超然引去者。虽或信用,复使小人参于其间,责小利,期近效,有用贤之名,无用贤之实,贤者亦岂肯尸位素餐,徒费廪禄,取讥诮于天下也。虽然,此特论难进者言也,又有难合者焉。人君位处崇高,日受容悦,大抵乐闻人之过,而不乐闻己之过,务快己之心,而不务快民之心。贤者必欲匡而正之,扶而安之,使如尧舜之正、尧舜之安而后已,故其势难合。奸邪佞婞,丑正恶直,肆为诋毁,多方以陷之,将见罪戾之不免,又可望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泽耶?自古及今,端人雅士所以重于进而轻于退者,盖以此尔。大禹圣人,闻善即拜,益戒之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贰之一言,在大禹犹当警省,后世人主宜如何哉!此任贤之难也。
去邪 奸邪之人,其为心险,其用术巧。惟险也,故千态万状而人莫能知 【[如以甘言卑辞诱人于过失,然后发之之类]】 【据万历二十四年怡愉江学诗刻本《鲁斋遗书》补。】 ;惟巧也,故千蹊万径而人莫能御 【[如势在近习则谄近习,势在宫闱则谄宫闱之类]】 【据万历二十四年怡愉江学诗刻本《鲁斋遗书》补。】 。人君不察,以谄为恭,以讦为公,以欺为可信,以佞为可近。喜怒爱恶,人主固不能无,然有可者有不可者。而奸邪之人一于迎合,窃其势以立己之威,济其欲以结主之爱,爱隆于上,威擅于下,大臣不敢议,近亲不敢言,毒被天下,而上莫之知。此前人所谓城狐也,所谓社鼠也,至是而求去之,不已难乎?虽然,此由人主不悟,误至于此,犹有说焉。如宇文士及之佞,太宗灼见其情,而竟不能斥;李林甫妒贤嫉能,明皇洞见其奸,而卒不能退,邪之惑人有如此者,可不畏哉!
得民心 上以诚爱下,下以忠报上,有感必应,理固宜然。然考之往昔,有不可以常情论者。禹抑洪水以救天下,其功大矣;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其泽深矣。然一传而大康,才畋于洛,万姓遽仇而去之,吁!可怪也。汉高帝起布衣,天下之士云合景从。其困荥阳也,纪信至捐生以赴急,人心之归可见矣。及天下已定,而相聚沙中,有谋反者,此又何邪?窃尝思之,民之戴君,本于天命,初无不顺之心也,特由使之失望,使之不平,然后怨望生焉。禹、启爱下既如赤子矣,民之奉上亦如父母矣。今大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非所以为父母也,是以失望。秦、楚残暴,故天下叛之;汉政宽仁,故天下归之。今高帝用爱憎行诛赏,非所以为宽仁也,是以不平。推是二者,参较古今,凡有恩泽于民而民怨且怒者,莫不类乎此也。大抵人君即位之始,多发美言,诏告天下,天下悦之,冀其有实;既而实不能副,遂怨心生焉。一类同等,无大相远,人君特以己之私好,独厚一人,则其不厚者已有疾之之意,厚其有罪,而薄其有功,岂得不怒于心耶!失望之怨,不平之怒,郁而不解,虽曰爱之,恶在其为爱之也。必如古者大学之道,以修身为本,凡一言也,一动也,举可以为天下法;一赏也,一罚也,举可以合天下公。则亿兆之心,将不求而自得,又岂有失望不平之累哉!奈何此道不明,为人君者不喜闻过,为人臣者不敢尽言,合二者之心以求天下之心,则其难得也固宜。
顺天道 三代而下,称盛治者无若汉之文、景。然考之当时,天象数变,如日食、地震、山崩、水溃、长星、彗星、孛星之类,未易遽数。前此后此,凡若是者,小则有水旱之应,大则有乱亡之应,未有徒然而已者,独文、景 【「文景」,原作「文帝」,据《元文类》改,与下文「四十年间」合。】 克承天心,消弥变异,使四十年间海内殷富,黎庶乐业,移告讦之风为醇厚之俗,且建立汉家四百年不拔之基,猗欤伟哉,未见有此也 【「有此」,《元文类》作「其比」。】 。秦之苦天下久矣,加以楚、汉之战,生民糜灭,户不过万。文帝承诸吕变故之余,入继正统,专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