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方寓皇城司,其子來省,叱之曰:使汝勿來,吾已分死國,以全吾信。汝來何益。揮使亟去。子亦泣曰:大人信以狗國,兒復何言。遂以留守付王時雍而去。
錄曰:下官之難死者眾矣,而卒能脊孤者,膺代之也。幸而康王猶在,苟天不慼遺,宋其不祀乎。然而無肯承其事者,天厭奸邪已極。若使除舊布新,以啟藝祖之傳祚,而後紹迷之綜始滅。紹迷之綜減,而惠姦之政亦熄矣。
高宗母韋氏,位賢妃,從上皇北遷。建炎初,逼尊為宣和皇后,後加尊為皇太后。帝嘗泣諭輔臣曰:太后春秋高,朕思之不遑寧處。朕有天下,而養不及親。宜立誓信,明言歸我太后,朕不恥和。不然,朕不憚用兵。適金遣蕭毅來議和,帝又語之曰:太后果還,自當謹守誓約。如其未也,雖有誓約,徒為虛文。及命何鑄、曹勛報謝,復召至內殿諭之曰:朕北望庭闈,無淚可揮。卿見金主,當曰:慈親之在上國,一老人耳。在本國,則所繫甚重。以至誠說之,庶彼有所感動。鑄等至金國再三懇請,金主始允。
錄曰:帝之本心,於是畢露矣。乃責之以迎還二聖,恢復中原,千言萬語,不過一長說耳。何者。愛博一也,得失二也,利害三也。是三者根於其心,人莫得而移之也。人但見父兮生我,而莫知三十一人之眾,則與一子一母者孰親。且以貌類將種,失其煦煦之恩,則與膚體相連者孰切。苟父兄如在,不過一王爵而已,其與父天母地,握乾履坤,臣妾億兆,指揮萬乘者孰得。京師已復,不過一南面而已,其與笑傲湖山,亡心情險阻,南人自南,北人自北者孰利。雖至親如敵,體不以為念,何者毋一而已,人皆后也。此帝之本心,如鑑之明。故其信誓,如日之皎。夫安得而奪之哉。是以君子貴於擴充四端,莫使其一有所蔽。而繼之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隊保妻子。斯言直似為帝而設,乃知聖賢預已定之於前,豈後人千言萬語所能彷彿哉。
隆祐太后生辰,置酒宮中,后泣謂高宗曰:五口老矣。切有所懷,為官家言之。吾逮事宣仁,聖烈皇后聰明母儀,古今未有其比。昔者姦臣肆為謗誣。建炎初,雖嘗下詔明辯,而國史尚未刪定,豈足傳信吾意。先后在天之靈,不無望於帝也。高宗悚然,乃詔重脩。
錄曰:宜仁之知隆祐,如歲寒松柏遇變而莫能改也。隆祐之便宣仁,如大冬嚴雪見現而莫能留也。有如是之婦,而不負如是之姑,此天所慰遺一老,俾守我王者也。嗚呼,生稱女中堯舜,沒為被謗,宣仁京與惇之罪,可勝課哉。朱墨之史,惜乎晚矣。
范氏自鎮至祖禹,比三世居禁林,士論榮慕。元祐中,祖禹脩神宗實錄,大書王安石之過,安石婿蔡卞惡之,坐謫,死嶺表。至是高宗亟韶重脩神哲兩朝實錄,乃召祖禹之子沖為宗正少卿,兼直史館。上謂之曰:兩朝大典,皆為姦臣所壞,故以屬卿。沖為考異一書,明示去取,書文以墨書,刪去者以黃書,新脩者以朱書,世號朱墨史。又為哲宗辯誣錄,由是二史皆得其正,而姦臣情狀益著矣。先是宣仁太后崩,中外個汕,人懷顧望,莫改發。祖禹上疏曰:陛下方攬庶政,延見群臣。此國家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機,生民休戚之端,君子小人進退消長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也。可不畏哉。先后有大功于宗社,有大德于生靈,九年之問始終如一。然群小怨恨,亦不為少,必將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為言以事離問,不可不察也。先后因天下人心變而更化,此輩上負先帝,下負萬民,天下之所僅疾,而欲去之者也。后豈有憎惡於其問哉。惟辯折是非,深拒邪說,有以姦言惑聽者,付之典刑,痛懲一人,以警群慝,則怡然無事矣。又曰:先后以大公至正為心,罷安石惠卿所造新法,而行祖宗舊政,故社稷危而復安,人心離而復合,乃至遼主亦戒其臣,勿生事。外夷之情如此,中國之心可知。先后日夜苦心勞力,為陛下立太平之基,願陛下恭己以臨之,虛心以處之,則群臣邪正,萬事是非,了然於聖心矣。章累上不報,至是始信其言云。
錄曰:愚觀朱墨之史,不獨宣食之幸,抑亦范氏之幸也。其父以實錄詆誣連貶而死,其子乃辯正所訊,別白而書,使一時之事,如日之閉於重陰而復光也。一家之中,猶稿之噓於煨燼而復賽也。此可見天理人心,至足憑信,而是非邪正,真莫能移。未定者一時,昭著者萬世,人豈可甘心一時而忽棄萬世乎。
陳瓘為左司員外郎,兼權給事中,曾布使客諭以將即真。瓘語其子正彙曰:吾與丞相議事不合,今若此是,欲以官爵相餌也。若受其薦進,復有異同,則公議私恩兩愧矣。吾有一書,論其過,將投之,以央去就。但郊恩不遠。彼不相容,則澤不及汝矣。能不介於心乎。正彙願得書省布,布大怒,遂除名竄袁州。正彙在杭,復告蔡京有動搖東宮述,乃執送京師,下開封獄,併逮瓘。尹李孝稱逼使證其妄,瓘曰:正彙聞京將不利社稷,傳於道路,瓘豈得預知。以所不知,忘父子之恩,而指其為妄,則情有所不忍。挾私情以符合其說,又義所不為。京之姦邪必為國禍,瓘固嘗論之於諫省,亦不待今日語一百問也。內侍黃經臣蒞鞠,聞其辭,謂日.主上正欲得實,但如言以對可也。又嘗著《尊堯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