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孫亦頗凶殘,若將報施之間耳。然則上皇今日之喜,能不為君子異日之嘆乎。
七年十二月,帝從上皇置酒故未央宮,上皇命突厥頡利可汁起舞,又命南蠻酋長馮智戴詠詩。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帝奉觴上壽曰:今四夷入臣,皆陛下教誨,非臣智力所及。昔漢高祖亦從太上皇置酒此宮,妄自矜大,臣所不取也。上皇大悅,殿上皆呼萬歲。
錄曰:太宗以漢祖為妄自矜大,其然乎。夫突厥,上皇嘗服事之,其分懸絕者矣。今而胡越一家,蓋不但反臣其所事,帝之矜大又何如哉。帝嘗以子路負米不及為恨,何至假胡越以為樂乎。《詩》有之:儐爾篷豆,飲酒之孺。叉如是,而後可盡天倫之樂,否則皆矜大之事也。
《宋史》:仁宗天聖七年,章獻太后將以冬至受朝,天子率百官上壽,范仲淹為祕閣校理,上疏切諫曰:奉親于內,自有家人禮顧。與百官同列,南面而朝之,不可為後世法。
及宸妃李氏薨,呂夷簡為首相,奏:禮宜從厚。臣待罪宰相,事無內外,皆當預聞。請發哀,成服備宮仗葬之。有詔鑿宮城垣以出長,夷簡言:鑿垣非禮喪,宜自西華門出。宸妃誕育聖躬,而喪不成禮,異曰必有受其罪者。莫謂夷簡今曰不言也。後太后崩,荊王元儼為帝言:陛下,宸妃所生,妃死以非命。帝始知為宸妃子,因號慟累曰,下詔自責,追謐曰:莊懿,幸洪福寺祭告,易梓宮,親啟視之,妃斂以水銀,故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后。帝嘆曰:人言其可信哉。待劉氏加厚。
錄曰:先正有言:自章獻臨朝十餘年問,天下晏然,夷簡之力為多。又曰:仲淹論上壽之儀,雖晏殊有所不曉。其故何也。蓋保護之功人所難言,而掬育之恩昊天罔極。故夷簡極言禮宜隆重,所以默定其始也。若方仲兮請立七廟,謁太廟,欲被裒冕,漸不可長。故仲淹極練禮宜從殺,所以預謹其終也。設使二公如在英宗之時,鈴有任濮廟之議者,而聚訟之事或可免矣。以為其力居多,其論難曉者,或在于此。
英宗治平二年,詔議崇奉濮安懿王典禮,知諫院司馬光以帝必將追隆所生,嘗因奏事言:漢宣帝為孝昭後,終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距鹿南頓君。此萬世法也。既而韓琦等奏:請下詔,禮官與待制以上議。翰林學士王珪等莫敢先發,司馬光奮筆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王宜準封贈,期親尊屬故事,稱為皇伯,高官大國,極其尊榮。眾以為然。珪即命吏具以光手棻為案而上奏曰:先王制禮,尊無二上。若恭愛之心分於彼,則不得專於此。是以秦漢以來,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統者,或推尊其父母以為帝后者,皆見非當時,取譏後世。臣等不敢引以為聖朝法。凡前代入繼者多宮車晏駕之後,援立之策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齡未衰,深惟宗廟之重,祗承天地之意,於宗室眾多之中,簡推聖明,授以大業。陛下親為先帝之子,然後繼統承桃,光有天下。濮安懿王雖於陛下有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然陛下所以負辰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孫孫萬世相承,皆先帝德也。臣等竊以濮王宜準先朝封贈,期親尊屬,以高官大國,譙國、襄國、仙遊並封太夫人,放之古今為宜稱。□□□□奏:王珪等所議未見詳定,濮王當稱何親,名與不□□口□。濮王於仁宗為兄,於皇帝宜稱皇伯而不名。參知政事歐陽脩引《喪服大記》以為: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服降三年為期,而不沒父母之名,以見服可降而名不可沒也。若本生之親改稱皇伯,歷敬前世,皆無典據。進封大國,則又禮無加爵之道。請下尚書,集三省御史臺議奏。既而太后手詔,尊濮王禮為濮安懿皇,稱親譙國夫人王氏、襄國夫人韓氏、仙遊縣君任氏並稱后。
錄曰:孟懿子嘗問孝,孔子告以無違於禮。滕文公問喪,孟子告以自盡其哀。聖賢之言,本之人心而易見,原之天理而易明,不為分別太著之詞,不立矯世異俗之論。故聽之者不見其忿戾而難從,由之者不覺其阻件而難入。此其所以著之簡冊,萬世而無弊也。若宋之濮議,所以聚訟於當時,貽禍於後世者,誠以諸賢著論太分,矯枉過正,不能如聖賢含弘光大,渾厚而不露也。自今觀之,司馬光、王珪之言正矣,然喪服大紀之云不為無據,不沒父母之名不為無典,而改稱皇伯之號無徵不信,不信難遽從也。歐陽脩、韓琦之言得矣,然萬代帝王之》統誠不可忽,本宗百世之傳誠不可貳,而為人後者不得顧私親灼然可信,可信難遽改也。甲是乙非,彼可此不,故其要在於自盡其心而已。苟使英宗上思藝祖萬世不拔之基,直接堯舜以來相傳之統,昨所守者一人一事,今所主者萬國九州,是知天子者莫大之尊,雖欲憚懂顧其私親不可得也。次思仁宗拔之眾庶之中,置之億兆之上,昔所從者溫清定省,今所事者郊廟社稷,是知一身者萬幾之本,雖欲切切懷其顧復,亦不可得也。今帝之本心未明,所言窒礙,爾以為光有天下先帝之德,彼以為倫序當立應得之分;爾以為高官大爵極其尊榮,彼以為親以子貴宜從極典。是故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無俟人言。而援立之策,繼統之義,感而懷之,則有餘;爭而論之,則不足。及其終也,愈爭而愈窮,愈改而愈失。誠千古不次之義,未定之疑,由不能師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