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孙贤,则人举其父祖善行,推福所自来;子孙不肖,则人摘其父祖瑕疵,溯殃所由积。为人子孙,奈何以一己行事,上累父祖。班孟坚因张安世而恕张汤;朱晦翁因张栻而宽张浚。常存此念,庶不敢贻玷先人。
门阀不可恃
幸踵祖宗门阀,席丰履厚,得所凭依。进身之途,治生之策,诸比常人较易。然必克自树立,则延誉有人。汲引有人,在在事半而功倍。若穿衣吃饭之外,曾无寸长足录,虽门阀清华,于身无补,适足为人鄙弃,玷辱家声。所谓银匠之后有节度使,不足耻;节度使之后为银匠,乃足耻也。尝闻人言:会稽陶堰陶氏,当前明时,甲科鼎盛,郡邑鲜与伦比。同里陈氏有成进士者,乘轿拜客,陶氏无赖子见而揶揄之曰:“小家儿,何遽学官样?”进士下轿谢曰:“惶恐惶恐。寒族无奈兄辈人多,小家名不敢辞,贵族大家只是弟辈一流人多。”耳闻者哑然。进士固器小,然陶氏子当前受辱,可为恃门阀者炯戒。
干蛊大难
祖父有隐疵,全赖子孙荡涤。第积垢有因,湔洗不易。与君子同功,不得并君子扬名。与小人同过,必且代小人受谤。无他,憎其父祖者,刻核其子孙。人情类然。故“犁牛之子”虽騂角,而人欲勿用也。不幸而处此境地,尤当痛自饬厉,事事求全,归善于亲,不可有毫厘失行,予人口实。我能使人敬人,自不敢道及前愆,我能使人爱人,更不忍追言先慝,方为贤孝子孙。昔山阴沈某,少负文誉,尝膺博学鸿词科荐举。御试黜落,人咎其所出不良,自号“牛粪灵芝”。以灵芝自比,而比其亲于牛粪,坎■终身,为乡党不齿。生二子:一号“蔗皮”,一号“角心”,并无所取材。今寂寂久矣,不知“干蛊”之义,获罪于天如此。
须作子孙榜样
贤子孙,良不易为。即欲为贤祖父,亦谈何容易!创业成家者,固非劳心劬力不可;即承先人余荫,小不勤饬,断不能守成善后。生之而无以为养、无以为教,便孤祖父之名。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子孙虽不敢显言,未尝不敢腹诽。无论居何等地位,一言一动,要想作子孙榜样,自然不致放纵。
不可道他人先世短处
浇薄小人,不乐成人之美,好道他人先世短处,以资谈柄。试设身以处,先人被人瑕疵,于心何安?损福招祸,莫此为甚。况吹毛索瘢,何所不至?万一他人反唇相稽,污我先人以不美之名,不孝之罪更何以自解。能一转念,断不忍轻易出口。不特此也,尝闻争詈之时,以诟辱人之先世为快,虽怒不择言与有心攻讦不同,然毕竟口孽,且使子孙效为。刻薄总非昌后之道。
为后人留余地
高明之家,鬼瞰其室。造物忌巧,天道恶盈。居家刻薄者,资无久享,居官贪残者,后有余殃。盖火烈为人所畏,既成烬,便无火气;水懦为人所狎,虽断流犹剩水痕。故称世曰泽。诵“君子有榖,贻孙子”之诗,可以知所藉手。
穷达皆以操行为上
士君子立身行世,各有分所当为。俗见以富贵子孙,光前耀后,其实操行端方,人人敬爱。虽贫贱终身,无惭贤孝之目。若陟高位、拥厚资,而下受人诅,上干国纪,身辱名裂,固玷家声;即幸保荣利,亦为败类。古人所以崇令名也。余尝持此论,励官箴、规士行,识者不以为非。故所言蕃后诸条,多安贫守分之事,不专望子孙富贵。且富贵何可多得?苟能富贵,愿日诵“思贻父母令名”之句。
得志当思种德
为学志科名,末已然,达则行道,究以入仕为贵。人人可以做官,我独幸荷国恩,此由祖德绵长,适逢运会。第政柄在手,不能种德,便至造孽,总无中立之理。曩辛卯赴礼部试,吴菉庵(斐)明府同上计车,言吾邑风水单薄,鲜世传进士,且进士之后,类多不振。余曰:“然则不如返辙南归为老举人,留儿孙科第矣。”因历数式微之家,则皆进士而起家知县者。余曰:“是非进士之不大其后,而知县之自隳其先也。”盖官之有权者,种德不难,造孽亦易。微特知县,等而上之,至于督抚及风宪、刑名之官,无不如是。惟得志时,常以造孽为戒。惟恐于物有伤,自然于人有济。庶先人之泽,不致自我而湮。
人当于世有用
“有用”云者,不必在得时而驾也。即伏处草野,凡有利于人之事,知无不为;有利于人之言,言无不尽。使一乡称为善士,交相推重,皆薰其德而善良,是亦为朝廷广教化矣。硁硁然画地,以趋求为自了汉,尚非天地生人之意。
恶与过不同
“恶”与“过”迹多相类,只争有心无心之别。过出无心,犹可对人;若有心为恶,则举念时干造物之诛,行事后,致世人之怒。不必其在大也,大事多从小事起,必不可为。
清议不可犯
常人谗口势固不能尽弭,然不授之以隙,亦未必无端生谤。至为士君子清议所不容,则真有靦面目矣。故事之有干清议者,虽有小利,断不可忍耻为之,流为无所忌惮之小人。
宜知盈虚消长之理
谚云:“十年富贵轮流做。”庚金伏于盛夏。暑气方炎,凉飚旋起。处极盛时,非刻刻存敬畏之心,必不能持盈保泰。艺花者,费一年辛力,才博三春蕊发,花开满足,转眼雕零甚矣。兴之难,而败之易也。梅之韵幽而长;桂之香艳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