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藏經 大光明藏
宋 寶曇述
句讀修訂
大光明藏序
冲虗道人史 彌遠 撰
橘洲老人蜀英也。有奇才能屬文。語輒驚人。一日忽棄所業。參上乘于諸方。後造妙喜室中決了大事。犇軼絕塵如空群之月題也。先父文魏王去玄鶴之鼎。一見喜動眉睫。自是文交道契。相羊于東湖山水之間。煙雲沙鳥外。意甚適焉。就南郭洲中央築淨院安之。以尚其賢。遶舍樹萬橘。因自號。每一過庭。聞其講明則心目通曉。當時兄弟亦樂從之誨飭砥礪。冀時有所自立。於以夙興夜寐。恐不能盡其術。洎僕入侍。其主仗錫已。甞遣書來。曰氷崖絕壑之地。無所用心。欲以平生所習。自先師傳法而至二十八世菩提達磨。迄于震旦五祖師而下。具大眼目者。一一發明之。如史法也。命之曰傳灯大光明藏。又得空文二禪人相與討論。他日就緒。抱書以歸。先求印可。已而以母喪西邁。及再出關未幾。不起仗錫之席即入三昧。後因其弟可宣得覽其書。且讀且懷。而筆力簡古。謂正宗甚詳。皆鞭策後昆之法也。惜乎世放。不成大全。吁嗟。橘洲老人生天地間。可謂不負於佛祖而負於時矣。後之學佛者有能[門@免]此。即飲倉公上池水。洞見佛祖肺肝。要見橘洲則尚餘三舍。僕作此說。政如張無盡所謂金剛王寶劒云耳。嘉定丙子六月上澣。
大光明藏。橘洲曇少雲秉史筆勾索佛祖機緣。摭而為書。使學者詳其旨歸。於宗門非小補也。然後人傳寫。爭寶之而真贗相半。四明明禪人校定元本。刊行須得同志之士與賢士大夫相助發揮之。重說偈曰。
佛祖親傳真命脉 橘洲筆底發淵源 郁乎光燄十萬丈 只貴知音一印傳
寶祐乙卯自恣日 徑山石谿 心月 書
徑山明書記持傳燈大光明藏并石谿老子疏語。扣知音刊行。不揣荒蕪。見義勇為。迅筆野語以壯其志云。
佛祖單傳無盡燈 分輝百億愈晶明 曇孫饒舌添光采 共力流通正眼睛
靈洞護國遠孫無門 慧開 贊成
橘洲作大光明藏。其製如史斷遺手澤五十餘年。傳者多贗。石溪老俾四明竹窗禪人校訂刊行。已刊四分之一。余未免說偈勉其早成就。開發人天。為大地在迷之人。豈小補哉。
景亥長至前兩日無所周 得住 皇恐。
默說當陽已發輝 羅紋結角罕曾知 少雲枝上生枝節 播土揚塵無了時
讚曰。三尊宿所勉如糞金鑿道。其意遠哉。
竹院三十年熏灼之功而成此書。可謂祖庭龜鑑。人或以未完。竊有己論之譏。可為文字式非祖師意也。吁。世無九方臯難識千里驥。時無刖足人孰辦連城璧。是書之作也。發明佛祖事業。槩舉則有二十四門。一則明門戶家世。二則明付受委託。三則明祖父氣分。四則明囦辯廣略。五則明明修竊發。六則明超宗軼量。七則明全機正用。八則明朋友箴規。九則明妙叶敲唱。十則明格物副機。十一明毫釐間隔。十二明露智絕待。又共十二者。一則識鑑先導。二則擿伏全器。三則望氣求嗣。四則安禍就難。五則摧邪救弊。六則外氣感動。七則固護密因。八則年譜先後。九則妙悟遲速。十則風土休戚。十一規正師法。十二溫養應化。今諸方拈提代別者。特其妙叶敲唱一門。於二十三門則有缺如。蒙頃依徑山。因閱化城手澤。感激流涕。患成浸滅。遂取諸家所錄參合。自長生之後。滅翁補集。筆力骫骳。聞見既久。不敢輕去。亦與編次。持以白佛海老人與說偈印可。使之流通因循至今。會同道周無所携見。
寬湖先生趙公。公以魁偉英妙之姿。天縱神[聿-干+(恭-共)]。展卷符契。慨施鋟梓。方成鄙志。豈非道因器傳而事與時相假哉。謹識歲月併摭所見為綱目云。咸淳改元結制後七日四明比丘 (紹明) 書于鳳山陳寺之客櫩。
大光明藏目錄
卷上 七佛 毗婆尸佛 尸棄佛 毗舍浮佛 拘留孫佛 拘那含牟尼佛 迦葉佛 釋迦文佛 西竺二十八祖 初祖迦葉尊者 二祖阿難尊者 三祖商那和修尊者 四祖優波毱多尊者(旁出一人末田底迦尊者) 五祖提多迦尊者 六祖彌遮迦尊者 七祖婆須蜜尊者 八祖佛陀難提尊者 九祖伏陀蜜多尊者 十祖脇尊者 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 十二祖馬鳴尊者 十三祖迦毗摩羅尊者 十四祖龍樹尊者 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 十六祖羅睺羅多尊者 十七祖僧伽難提尊者 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 十九祖鳩摩羅多尊者 二十祖闍夜多尊者 二十一祖婆修盤頭尊者 二十二祖摩拏羅尊者 二十三祖鶴勒那尊者 二十四祖師子尊者 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 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 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 二十八祖達磨尊者 震旦祖師 初祖菩提達磨大師 二祖慧可大師 三祖僧璨大師 四祖道信大師 五祖弘忍大師四祖道信大師嗣法 金陵法融禪師法融禪師嗣法 二世智嵓禪師 三世慧方禪師 四世法持禪師 五世智威禪師 六世慧忠國師智威禪師嗣法 宣州安國寺玄挺禪師 舒州天柱山崇慧禪師 杭州徑山道欽禪師 杭州鳥窠道林禪師五祖一世旁出 北宗神秀禪師 嵩岳慧安國師 袁州蒙山道明禪師河北神秀禪師嗣法 五臺山匡万禪師 河中府條山智禪師 兖州降魔藏禪師 廣州道樹禪師 淮南都梁山全植禪師前嵩岳慧安國師嗣法 洛京福先寺仁儉禪師 嵩岳破竈墮和尚 嵩岳元珪禪師前嵩山普寂禪師嗣法 終南山惟政禪師五祖大滿禪師嗣法 六祖慧能大鑒禪師六祖慧能大鑒禪師嗣法 廣州志道禪師 廣州法性印宗禪師 吉州青原山行思禪師 南岳懷讓禪師 溫州玄覺禪師 司空山本淨禪師 婺州玄策禪師 南陽慧忠國師南岳懷讓禪師嗣法 江西道一禪師江西道一禪師嗣法 越州大珠慧海禪師 洪州百丈山惟政禪師 池州杉山智堅禪師 澧州茗溪道行禪師 撫州石鞏慧藏禪師 朗州中邑洪恩禪師 洪州百丈懷海禪師 虔州西堂智藏禪師 京兆府章敬寺懷惲禪師 信州鵝湖大義禪師 伊闕在伏牛山自在禪師 幽州盤山寶積禪師卷中江西道一禪師嗣法 毗陵芙蓉山大毓禪師 蒲州麻谷山寶徹禪師 杭州鹽官鎮國海昌院齊安禪師 明州大梅山法常禪師 湖南東寺如會禪師 廬山歸宗寺智常禪師 汾州無業禪師 池州南泉普願禪師 五臺山鄧隱峰禪師 烏臼禪師 潭州石霜大善禪師 磁州馬頭峰神藏禪師 洪州西山亮座主 大陽禪師 鎮州金牛禪師 忻州打地禪師 潭州華林善覺禪師 洪州水潦禪師(在後) 袁州楊岐山甄叔禪師(在前) 浮盃禪師 潭州龍山禪師(亦名隱山) 襄州龐蘊居士百丈懷海禪師嗣法 潭州溈山靈祐禪師 洪州黃檗希運禪師 杭州大慈寰中禪師 天台平田岸禪師 筠州五峯常觀禪師 潭州石霜山性空 福州長慶大安禪師 福州古靈神贊禪師 廣州和安通禪師前蒲州麻谷山寶徹禪師嗣法 壽州良遂座主京兆章敬懷惲禪師嗣法 京兆大薦福寺弘辯禪師 福州龜山智真禪師 朗州東邑懷政禪師 金州操禪師(在政前)南泉普願禪師嗣法 湖南長沙景岑禪師 荊南白馬曇照禪師 終南山雲際寺師祖禪師 鄧州香嚴下堂義端禪師 趙州觀音院從諗禪師 衢州子湖岩利蹤禪師 宣州刺史陸亘大夫 池州甘贄行者永泰靈湍禪師嗣法 五臺山祕魔岩和尚 湖州祇林和尚幽州盤山寶積禪師嗣法 鎮州普化和尚歸宗常禪師嗣法 新羅大茅和尚 五臺智通禪師前溈山靈祐禪師嗣法 袁州仰山慧寂禪師 鄧州香嚴智閑禪師 杭州徑山洪諲禪師 福州靈雲志勤禪師 晉州霍山和尚 襄州王敬初常侍福州長慶大安禪師嗣法 益州大隨法真禪師 饒州靈樹如敏禪師 泉州國歡慧日大師 浮江淥水二和尚趙州東院從諗禪師嗣法 洪州新興嚴陽尊者 楊州光孝慧覺禪師 隴州國清院奉禪師 杭州多福和尚 益州西睦收益和尚衢州子湖岩利蹤禪師嗣法 台州勝光和尚 紫桐和尚 漳州浮石和尚 日容和尚天龍和尚嗣法 婺州金華山俱胝和尚襄州關南道常禪師嗣法 關南道吾和尚高安大愚和尚嗣法 筠州末山尼了然禪師下卷前洪州黃檗山希運禪師嗣法 鎮州臨濟義玄禪師 睦州龍興寺道蹤禪師 魏府大覺禪師 河東聞喜裴相國臨濟義玄禪師嗣法 魏府灌溪志閑禪師 鎮州寶壽沼禪師 鎮州三聖院慧然禪師 魏府興化存獎禪師 涿州紙衣克符和尚睦州陳尊宿嗣法 睦州刺史陳操尚書魏府興化存獎禪師嗣法 汝州寶應顒禪師汝州南院顒禪師嗣法 汝州風穴延昭禪師清原山行思禪師嗣法 石頭希遷禪師石頭希遷禪師嗣法 荊州天皇道悟禪師 鄧州丹霞天然禪師 澧州藥山惟儼禪師荊州天皇道悟禪師嗣法 澧州龍潭崇信禪師澧州藥山惟儼禪師嗣法 華亭舡子德誠禪師 鄂州百顏明哲禪師華亭舡子德誠禪師嗣法 澧州夾山善會禪師朗州德山宣鑒禪師嗣法 鄂州嵓頭全奯禪師 福州雪峰義存禪師 泉州瓦棺和尚澧州夾山善會禪師嗣法 澧州樂普山元安禪師袁州洞山良价禪師嗣法 澧州欽山文邃禪師福州雪峰義存禪師嗣法 福州長生山皎然禪師汾州太子善昭禪師嗣法 南昌西山翠嵓守芝禪師汝州葉縣歸省禪師嗣法 舒州浮山法遠禪師潭州石霜楚圓禪師嗣法 袁州楊岐山方會禪師 洪州黃龍慧南禪師袁州楊岐山方會禪師嗣法 舒州海會白雲守端禪師黃龍慧南禪師嗣法 洪州泐潭真淨克文禪師舒州海會白雲守端禪師嗣法 蘄州五祖法演禪師蘄州五祖法演禪師嗣法 成都昭覺克勤禪師 舒州龍門清遠禪師成都昭覺克勤禪師嗣法 臨安徑山宗杲禪師
大光明藏目錄(終)
大光明藏
住持慶元府仗錫山延壽禪院嗣祖比丘寶曇述
敘七佛
古佛應世。綿歷無窮。不可以周知悉數也。故近譚賢劫有千如來暨于釋迦。但紀十佛。按長阿含經云。七佛精進力。放光滅暗冥。各各坐樹下。於中成正覺。又曼殊室利為七佛之師。金華善慧大士登松山頂行道。感七佛引前。維摩接後。今之撰述斷自七佛而下。
先佛
毗婆尸佛
居般頭婆提城。坐波波羅樹下。說法三會。度人三十四萬八千人。神足二。一騫茶。二提舍。侍者無憂子方膺。傳法偈曰。身從無相中受生。猶如幻出諸形像。幻人心識本來無。罪福皆空無所住。
尸棄佛
居光相城。坐芬陀利樹下。說法三會。度人二十五萬。神足二。一阿毗浮。二婆婆。侍者忍行子無量。傳法偈曰。起諸善法本是幻。造諸惡業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風。幻出無根無實性。
毗舍浮佛
居無喻城。坐娑羅樹下。說法二會。度人一十三萬。神足二。一扶遊。二鬱多摩。侍者寂滅子妙覺。傳法偈曰。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
拘留孫佛
居安和城。坐尸利沙樹下。說法一會。度人四萬。神足二。一薩尼。二毗樓。侍者善覺子上勝。傳法偈曰。見身無實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幻。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與佛何殊別。
拘那含牟尼佛
居清淨城。坐烏暫婆羅門樹下。說法一會。度人三萬。神足二。一舒槃那。二鬱多樓。侍者安和子導師。傳法偈曰。佛不見身知是佛。若實有知別無佛。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於生死。
迦葉佛
居波羅奈城。坐尼拘律樹下。說法一會。度人二萬。神足二。一提舍。二婆羅婆。侍者善友子集軍。傳法偈曰。一切眾生性清淨。從本無生無可滅。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無罪福。
寶曇曰。古今見忘佛法情。盡是此如幻三昧現前也。先佛以是三昧如是悟入。如是住持。如是受生。如是成道。本末先後。若執一劵。此佛之家法也。方其一代說法如恒河沙。雖菩薩龍宮有不勝其載。至授受之際卒至亡言。何其精一簡嚴如是。今傳燈一千七百慧命。與凡古今聖胎親孕於先佛。而下一百六十有八。珠回玉轉之言盛哉。不可不知也。後世視此為如幻陳言耳。世豈乏是哉。忽略棄捐。不翅墻角之置。如人數世而產萬金之子。竟不知其鼻祖有田舍翁陰德耳。於戲。如幻如空如風如聚沫。面目現在。即此面目是諸佛之所證。當知幻無自性。幻離分別。幻無內外中間。幻絕去來。幻離心意識。幻無境界。幻即諸佛諸佛即幻。是故佛證一切智智。即一切法如幻三昧也。一切法亦證如是三昧。日夜顯揚煥發以示於人。鵠白烏黚。松直棘曲。法豈欺汝。而人不解方便。諸見熾然。以山河大地自欺。色空明暗自欺。善惡取捨自欺。聖凡染淨自欺。一欺於心。幻業成就。尚何如幻境界之有。甞患近世經律論學者。妄議七佛所說之偈不見譯人。政如天王賜與華屋而不能居。反詰匠氏為誰。孤露寒苦尚奚恤哉。
釋迦牟尼佛
普集經云。菩薩於臈月八夜明星出時成佛。號天人師。遂起道樹。詣鹿埜苑中為憍陳如等五人轉四諦法輪而論道果。說法住世四十九年。後告弟子摩訶大迦葉曰。吾以清淨法眼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正法。將付於汝。汝善護持。并勑阿難副貳傳化無令斷絕。偈曰。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復告迦葉曰。吾將金縷僧伽黎衣傳付於汝。轉授補處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壞。
寶曇曰。學道者貴在乎入手。傳道者憂在乎授手。此古今師弟子之通患也。釋迦老子曰。我實成佛以來已經無量無數那由它劫。是大法本來如是也。正覺山前明星現時豁然悟道。與大地眾生同時成佛。是證斯言之實也。故如來於一切處成等正覺。諸佛眾生心中成等正覺。泥團微塵上成等正覺。鑊湯爐炭裏成等正覺。懽喜煩惱處成等正覺。棒下成等正覺。喝下成等正覺。如是則謂非初心成正覺佛可乎。法華曰。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如是則謂非最後成正覺佛可乎。大抵成佛非難。而能盡佛事業為難耳。是故謂之正法眼藏。惟佛自有亦得傳以授人。如轉輪王家太子受職。王以四大海水手灌其頂。類非它人所能。自一傳而至千萬傳。故道不可不審也。
西竺二十八祖
初祖迦葉尊者
祖在耆闍崛山賓鉢羅窟覩勝光明即入三昧。以淨天眼觀見世尊於熈連河側入般涅槃。迺告其徒曰。如來涅槃也。何其駃哉。即至雙樹間悲戀號泣。佛於金棺內現雙趺。祖謂眾曰。佛已茶維。金剛舍利非我等事。如來弟子且莫涅槃。得神通者當赴結集。於賓鉢羅窟時。阿難為漏未盡不得入會。後證阿羅漢果由是得入。祖曰。阿難多聞總持有大智慧。常隨如來梵行清淨。所聞佛法如水傳器無有遺餘。佛所贊嘆聰敏第一。宜可請彼結集法藏。大眾嘿然。祖告阿難曰。汝今宜宣脩多羅藏。阿難聞語信受觀察眾心而說偈曰。比丘諸眷屬。離佛不莊嚴。猶如虗空中。眾星之無月。說是偈已禮眾僧足。即陞法座而作是言。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某處說某經教。迺至人天等作禮奉行。時祖問諸比丘。阿難所言不錯謬乎。皆曰不異世尊所說。祖迺告阿難言。我今年不久留。今將正法眼藏付囑于汝。汝善守護。聽吾偈曰。法法本來法。無法無非法。何於一法中。有法有不法。
寶曇曰。靈山異時得道者如市。何故教外別傳一事獨付飲光。我雖後出靈山而百萬人權衡重輕皆縣於吾手。飲光殆魯國儒生也。觀其事佛。既久聞道。甚至久滅意根。圓明了知不因心念。亦同時聞所未聞。惟其師資道同心眼相契。平時嘿相許與者間不容髮。如是則飲光。佛目瞳子也。心竅穴也。頂骨髓也。拈花破顏實第二義。然而不可無此舉者。實欲人天共臨之。俾知大法付囑有在。且為後世的傳張本。如一菽之火其勢必至於燎原。後世子孫以其餘光燭天下。實二世之力也。此書不載拈花一事。或謂事見於付法藏傳而宗門統要因之有曰。世尊舉諸天所献之花以示人。有曰世尊以青蓮花目顧視大眾。皆不在茲。愚恐異見邪說者指為實在舉目拈花處。錯將鶴唳悞作鶯啼。識者辨之。
二祖阿難尊者
祖於楞嚴會上辨見而降。得道結集而來。聞迦葉倒剎竿話。大有超詣。遂於恒河中流將入寂滅時。山河大地六種震動。雪山中有五百僊人。覩此瑞應蜚空而至。致禮祖足胡跪白言。我於長老當證佛法。願垂大慈度脫我等。祖嘿然受請。即變殑伽河悉為金地。為諸仙眾說法。復念先所度者應當來集。須臾五百羅漢從空而下。為諸仙人出家受具。其眾中有商郍和修者。住胎六十年。祖知是法器迺告之曰。昔如來以大法眼付大迦葉。而迦葉入定乃付於我。我今付汝當聽偈言。本來付有法。付了言無法。各各須自悟。悟了無無法。
寶曇曰。楞嚴七處徵心八還辨見。正為阿難設也。方其未入佛法。如埜馬駒不受覉馽。世尊以王良造父之手善控制之。及其堂堂行九逵嚼囓金勒。便有天閑十二氣象。大率渥洼之所產也。結集真聖者之事。多聞總持為一藏之扄鑰。慧目明智是大法之蓍龜。非文殊非飲光非阿難。雖神通第一未足以語此。從是畢奏則如來萬鈞之負睥睨於我矣。究其平生辛苦求道。遭佛呵譴懇切求哀涕淚悲泣者。非一至是則袒肩荷負亦不為泰矣。後世學者納足未穩而言已盡先師之道。俊哉。
三祖商郍和修尊者
祖轉法輪。于摩突羅國青林降二火龍。尋至吒利國得優波掬多。因問曰。汝年幾邪。曰。我年十七。祖曰。汝身十七。性十七。曰。師髮已白。為髮白。心白邪。祖曰。我但髮白非心白耳。掬多曰。我身十七非性十七也。祖知是法器乃告曰。昔如來以無上正法眼藏付囑迦葉。展轉相授而至于我。今付于汝勿令斷絕。偈曰。非法亦非心。無心亦無法。說是心法時。是法非心法。
四祖優波掬多尊者
祖制諸魔壘化導最多。每得一人則置一籌于石室。室縱十八肘。廣十二肘。充滿其間。最後得長者香眾出家求度。祖問曰。汝身出家。心出家。曰。我來出家。非為身心。祖曰。不為身心。復誰出家。曰。夫出家者無我我故。無我我故即心不生滅。心不生滅即是常道。諸佛亦常。心無形相其體亦然。祖曰。汝當大悟心自通達。宜具戒弘道。汝父夢金日生汝。可名提多迦。如來以大法眼次第傳授而至于我。我今付汝。聽吾偈曰。心自本來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
寶曇曰。千人排門不如一人拔關。想見盈室之籌。香眾不在茲數也。古之所謂證果者。其賤如大地之土。得道者其貴如它山之玉。此言得道常少。證果常多也。或疑吾祖同產佛土。得一人如得玉之難。而東土之傳何其藉藉紛紛如是也。此無它。東士器勝然耳。雖然自其山川土地而觀之。則震旦於南洲之中又其傑者。是故達磨洞見始終隻肩荷擔。不遠十萬里而至。六世之後駸駸方入於盛。其廣大博厚已不及古矣。而光明則過之。道因器傳。器與時異。而法固自若也。後世情竇日鑿。知見戶牖益開。求如掬多香眾之一言以為正法眼藏。不可得也。
五祖提多迦尊者
祖至中印度。彼國有八千大仙。彌遮迦為首。率眾瞻禮曰。昔與師同產梵天。我遇阿私陀仙授以仙法。師逢十力弟子修習禪那。自此根分殊塗已經六劫。祖曰。支離累劫誠哉不虗。今可捨邪歸正。彌遮迦曰。昔僊人授我記云。却後六劫當遇同學獲無漏果。今茲相遇願聽度脫。仙眾始生我慢。祖示神通。於是俱發心出家。乃告彌遮迦曰。昔如來以大法眼藏密付迦葉。展轉相授而至于我。今付與汝善自流布。而說偈曰。通達本法心。無法無非法。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
六祖彌遮迦尊者
祖至北天竺國。見雉堞上有金色祥雲。歎曰。此道人氣也。必有大士為吾法嗣。入闤闠間。一人手執酒器逆而問曰。師何方而來。欲往何所。祖曰。從自心來。欲往無處。曰。識我手中物不。祖曰。此是觸器而負淨者。曰。師還識我否。祖曰。我即不識。識即非我。汝試稱名當示本因。彼說偈曰。我從無量劫至于生此國。本姓頗羅墮。名字婆須蜜。祖曰。我師說世尊遊北印度語阿難云。此國吾滅三百年。有聖人婆須蜜為第七祖。彼置器。禮師側立。敘夙因記別。符師之說。即與披剃具戒。乃告之曰。正法眼藏之傳其來久矣。今付于汝勿令斷絕。偈曰。無心無可得。說得不名法。若了心非心。始解心心法。
七祖婆須蜜尊者
祖至迦摩羅國廣興佛事。法座前忽有智者自稱我名佛陀難提。今與師論義。祖曰。仁者。論即不義。義即不論。若擬論義。終非義論。難提知師義勝。心即欽伏。曰。我願求道霑甘露味。遂與具戒。復告之曰。如來正法眼藏我今付汝。當自護持。偈曰。心同虗空界。示等虗空法。證得虗空時。無是無非法。
寶曇曰。證與悟二事耳。生死心絕。悟也。絕後再甦。證也。維摩詰曰。亦不滅受而取證。是此證也。傳法偈皆諸祖命脉。具擇法眼者所宜志之。無法無心。無心無法。大略不過是數語人。徒見其枯槁淡薄略無旨味如嚼蠟然。殊不知如綿包蒺藜。當面一擲則有洞胷碎首之患。舍是則何以為證語哉。
八祖佛陀難提尊者
祖至提伽國城毗舍羅家。見舍白光上騰。謂其徒曰。此家當有聖人。口無言說。不行四衢。真大乘器。言訖長者出致禮。問何所須。祖曰。我求侍者。長者曰。我有一子名伏馱蜜多。年已五十。未甞言履。祖曰。如汝所說。真吾弟子。蜜多遽起禮拜。曰。父母非我親。誰是最親者。諸佛非我道。誰是最道者。祖答曰。汝言與心親。父母非可比。汝行與道合。諸佛心即是。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似。欲識汝本心。非合亦非離。蜜多聞已便行七步。遂出家具戒。復告之曰。我今以如來正法眼藏付囑于汝。勿令斷絕。偈曰。虗空無內外。心法亦如此。若了虗空故。是達真如理。
九祖伏馱密多尊者
祖至中印度。有長者香盖携一子瞻禮祖。曰。此子處胎六十年。因號難生。嘗會仙者。謂此子非凡。當為法器。今遇尊者。願以出家。易名脇。尊者及落髮授戒。祥光燭坐感舍利三七粒現前。自此精進忘疲。既而師告之曰。如來大法眼藏今付于汝。汝護念之。偈曰。真理本無名。因名顯其理。受得真實法。非真亦非偽。
十祖脇尊者
祖至華氏國憩一樹下。右手指地謂眾曰。此地變金色當有聖人入會。言訖地變金色。有長者富那夜奢合掌前立。祖問曰。汝從何來。奢曰。我心非往。祖曰。汝何處住。曰。我心非止。祖曰。汝不定邪。曰。諸佛亦然。祖曰。汝非諸佛。曰。諸佛亦非。祖說偈云。此地變金色。預知於聖至。當坐菩提樹。覺華而成已。奢亦說偈云。師坐金色地。常說真實義。回光而照我。令入三摩諦。祖即與具戒。乃告之曰。如來正法眼藏今付於汝。善自念之。偈曰。真體自然真。因真說有理。領得真真法。無行亦無止。
寶曇曰。一坐五十年。不履不言。非寢非覺。吾知其在哆哆和和中也猶或可能。至跳下繩床。東西各行七步。作大獅子吼。不可得而能也。釋迦老子至今纔第二人住胎六十年。吾知其以法為身。以空為座。忍為宮殿。慈為父。悲為母。行為同住。願為出生。雖摩耶腹中不過如是。如是之說謂之鈍置。古人要識渠儂。他家自有正法眼在。
十一祖富郍夜奢尊者
祖至波羅奈國。有馬鳴大士迎而問曰。我欲識佛。何者即是。祖曰。汝欲識佛。不識者是。曰。佛既不識。焉知是乎。祖曰。既不識佛。焉知不是。彼曰。此是鋸義。祖曰。彼是木義。祖曰。鋸義者何。曰。與師平出。曰木義者何。祖曰。汝被我解。馬鳴豁然有省。稽首求度。乃云。昔如來記云。吾滅後六百年。有賢者馬鳴於波羅奈國摧伏異道。度人無量。繼傳吾化。今正是時。當以如來大法眼藏付囑于汝。即說偈曰。迷悟如隱顯。明暗不相離。今付隱顯法。非一亦非二。
十二祖馬鳴尊者
祖至華氏國轉妙法輪。有老人仆地。祖謂眾曰。此非庸流。當有異相。言訖不見。變為金人從地而出。復化為女子與尊者說偈。又化為金龍奮發威神。復化作小虫潛身座下盜法。尊者一一摧伏之。遂復本形悔謝。祖問曰。汝名誰邪。眷屬多少。曰。我名迦毗摩羅。眷屬極多。祖曰。汝盡神力變化若何。曰。我化巨海極為小事。祖曰。汝化性海得不。曰。何謂性海我未嘗知。祖為說性海云。山河大地皆依建立。三昧六通由茲發現。彼聞與徒眾俱求剃度。祖召五百羅漢與具戒。復告之曰。如來大法眼藏今當付汝。聽吾偈曰。隱顯即本法。明暗元不二。今付悟了法。非取亦非離。
十三祖迦毗摩羅尊者
祖至西印度。太子雲自在迎至石窟。行數里逢大蟒繞身。與受三皈而去。將至石窟。有老人先為蟒者素服前謝。因問曰。此山更有何人。曰。去十里有樹蔭覆五百大龍。其樹王名龍樹。常為龍眾說法。祖至。樹王出迎曰。深山孤寂。龍蟒所居。大德至尊。何枉神足。祖曰。吾非至尊。來訪賢者。彼嘿念曰。此師得訣定性明道眼。不是大聖繼真乘不。祖曰。汝雖心語。吾以意知。但辦出家。何慮不聖。彼聞誨謝。與五百眷屬俱授具戒。復告之曰。今以如來大法眼藏付囑於汝。當自護念。偈曰。非隱非顯法。說得真實際。悟此隱顯法。非愚亦非智。
十四祖龍樹尊者
祖至南印度。彼國人多信福業不信佛性。遂於座上現自在身如滿月輪。一眾唯聞法音不覩師相。彼眾有長者迦那提婆謂眾曰。識此相不。皆曰目所未覩安能辨哉。婆曰。尊者現佛體性以示我等。何以知之。盖以無相三昧形如滿月。佛性之義廓然虗明。言訖輪相即隱復居本座。說偈曰。身現滿月相。以表諸佛體。說法無其形。用辨非聲色。彼眾聞已頓悟無生。悉求具戒。先有外道五千餘人作大幻術。皆宗仰祖風。即化之歸正。造大智度論。中論。十二門論。垂之當世。廼告上首迦郍提婆曰。如來大法眼藏今當付汝。偈曰。為明隱顯法。方說解脫理。於法心不證。無嗔亦無喜。
寶曇曰。馬鳴宗一百洛叉造摩訶衍論。而龍猛釋之。又造大智度等諸論垂之當世。何其妙密如是。至持赤幡曳僧伽黎入魔外道眾中。何其宏放如是。一人而先後若此。豈宏放中有妙密。妙密中有宏放邪。法固如是也。摩訶衍是治眾生心病之藥。彼喪心之人視此而狂酲有之。或誣祖師以為未出教乘網羅。是狂也不可救矣。
十五祖迦郍提婆尊者
祖以鍼投鉢水契龍樹之機。時現月輪相。祖以為現佛體性。表說法非聲色也。已而至毗羅國。有長者梵摩淨德捨次子羅睺羅多出家執侍。至色連弗城。聞諸外道欲障佛法計之久。廼執長旛至外道眾中。析以無礙之辯。由是歸伏。廼告上首羅睺羅多曰。正法眼藏而付於汝。聽吾偈曰。本對傳法人。為說解脫理。於法實無證。無終亦無始。
寶曇曰。聲聞人見性如夜見月。菩薩人見性如晝見日。又曰菩薩人眼見佛性。噫眾生不得而見也。方龍猛現月輪相。而尊者以為現佛體性。是亦尊者之見。所謂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如人終日道火而未嘗燔其口也。然利害切於末世。不得不辨。愚恐一類昏沉掉舉者。有不勝其習。則起月輪之見。以為清涼休息之地。又恐一類灰寒木槁者。無所事於見。則起月輪之想。以為光明發越之所。皆妄想所致。至引馬祖與三弟子翫月。長沙與仰山觀月。古人相似處遞相印可。如逐臭之士不自惡惡。又出一等雲散天寬月出珊瑚之語。以為指的。賺悞學者墮大暗處。彈指一生便落邪塗。近時此類猶多。故愚不得而嘿。
十六祖羅睺羅多尊者
祖至室羅筏城。見僧伽難提安坐入定。伺其定出問曰。汝身定耶。心定耶。曰。身心俱定。祖曰。身心俱定何有出入。曰。雖有出入不失定相。如金在井金體常寂。祖曰。若金在井若金出井。金無動靜何有出入。曰。言金動靜何物出入。許金出入金非動靜。祖曰。若金在井出者何金。若金出井在者何物。曰。金若出井在者非金。金若在井出者非物。祖曰。此義不然。曰。彼義非著。祖曰。此義當墮。曰。彼義不成。祖曰。彼義不成。我義成已。曰。我義雖成。法非我故。祖曰。我義已成。我無我故。曰。我無我故。復成何義。祖曰。我無我故。故成汝義。曰。仁者師於何聖。得是無我。祖曰。我師迦那提婆。證是無我。曰。稽首提婆師。而出於仁者。仁者無我故。我故師仁者。祖曰。我已無我故。汝須見我我。汝若師我故。知我非我我。難提心意豁然。於是命僧伽難提而付法眼。偈曰。於法實無證。不取亦不離。法非有無相。內外云何起。
寶曇曰。觀二師問答往來各造其極。譬如魚川泳而鳥雲蜚也。出入動靜始終一語耳。思議可盡。引而至於不思議之域。不思議亦盡。盡處不立。然後佛道始成。其去祖師猶一間也。至理昭晣若此。而猶不免昧者之疑。待吾臂端聊一屈伸。古佛過去久矣。
十七祖僧伽難提尊者
祖至摩提國。忽有涼風襲人。眾心悅適非常。而不知其然。謂眾曰。此道德之風。當有聖者嗣續祖位。言訖山舍一童子持圓鑑造前。因問曰。汝幾歲邪。曰。百歲。祖曰。汝年尚幼。何言百歲。曰。我不會理。正百歲耳。祖曰。汝善機邪。曰。佛言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未若生一日。而得決了之。祖曰。汝手中者當何所表。曰。諸佛大圓鑑。內外無瑕翳。兩人同得見。心眼皆相似。即出家受戒。名伽邪舍多。一日風吹殿角銅鈴聲。祖問曰。鈴鳴邪。風鳴邪。曰。非風鈴鳴。我心鳴耳。祖曰。心復誰乎。俱寂靜故。祖曰。善哉。繼吾道者非子而誰。即付法。偈曰。心地本無生。因地從緣起。緣種不相妨。華果亦復爾。
寶曇曰。風鈴。童子之見。風幡。老師之機。心復誰乎。俱寂靜故。此一語拶出祖師骨髓也。雖使風旛二僧於言下取證。亦未必具是大人相也。大抵所悟廣大。則其言愈明白。所見揮霍。則其說亦漫漶。譬諸青天白日與夫雲霧黑月。其道里險易固不難知也。學者多入於險而昧於易。亦人情所同。然自大鑑一傳而至南岳青原。再傳而為石頭馬祖。皆平易之旨。下及五宗瓜裂星分。則險易並用矣。後世益務為深刻。如舞文弄法者。致佛祖之道日入於微。又有一等平實商量悞為平易之旨。故愚反復論辨以正其誣。所謂差若豪釐謬以千里。
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
祖領徒至月氏國。見婆羅門舍有氣。將入彼舍。舍主鳩摩羅多問曰。是何徒眾。祖曰。是佛弟子。彼聞佛號心神竦然。即時閉戶。祖良久扣其門。羅多曰。此舍無人。祖曰。答無者誰。彼聞語知是異人。遂開關延接。祖曰。昔世尊記曰。吾滅後千年。有大士出現月氏國。紹隆玄化。今汝值吾。應斯嘉運。羅多發宿命智。出家受具。付法偈曰。有種有心地。因緣能發萌。於緣不相礙。當生生不生。
十九祖鳩摩羅多尊者
祖至中天竺國。有大士名闍夜多。問曰。我家父母素信三寶。而常縈疾瘵。營作不利。而隣家久為旃陀羅行。而身常勇徤。所作和合。彼何幸而我何孤。祖曰。何足疑乎。且善惡之報有主焉。凡人見仁夭暴壽。逆吉義凶。便為亡因果虗罪福。殊不知影響相隨。毫釐靡忒。經千萬劫亦不磨滅。闍夜多聞語頓釋所疑。祖曰。汝雖已信三業。而未明業從惑生。惑因識有。識依不覺。不覺依心。心本清淨。無生無滅。無造無作。無報應。無勝負。寂寂然。靈靈然。汝若入此法門。可與諸佛同矣。一切善惡。有為無為。皆如幻夢。闍夜多聞已。發宿慧命。付法偈曰。性上本無生。為對求人說。於法既無得。何懷決不決。祖復曰。此是妙音如來見性清淨之句。汝宜傳布。
寶曇曰。闍夜多智慧囦愽。是豈不知善惡報施若形影然。第其中有輕重後先之殊。凡人不可不知也。大士發為此問。為決其疑。尊者剖析昭然。自枝葉而至本根。自眾生而至諸佛。不過數語。然非此語中付法眼事。既說偈已。曰此是妙音如來見性清淨之句。豈故泄密因邪。當知祖師必無浪語。
二十祖闍夜多尊者
祖至羅閱城敷揚頓教。有論首婆修盤頭。亦名徧行。常一食不臥。六時禮佛。祖問彼眾曰。頭陀梵行可得佛乎。曰。精進可得。祖曰。汝師與道遠矣。設苦行歷劫皆虗妄之本也。眾曰。尊者蘊何德行而譏我師。祖曰。我不求道亦不顛倒。我不禮佛亦不輕慢。我不長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雜食。我不知足亦不貪欲。心無所希名之曰道。徧行聞已發無漏智。憶念七刼前事。願求妙道垂示。祖曰。汝久植德本當繼吾宗。而偈曰。言下合無生。同於法界性。若能如是解。通達事理竟。
寶曇曰。我不求道亦不顛倒至我不知足亦不貪欲。於以見吾堂堂乎師也。決定具智證者然後可與論此。不然則如醉者之扶東支則西傾。西起則東仆矣。求道知足兩端耳。或者去兩端而執中便謂得之。亦猶逃影而行日中。魍魎愈甚。佛祖之道無中無兩端也。亦無得與不得。但等閑蕩蕩地磨以歲月。則生死堅城不攻而自破矣。世尊曰。比丘學道如調琴法。絃急則聲絕。絃緩則無聲。尊者亦以是教其徒。盖有以也。世故有石火電光機變之語。吾先師豈不知之。所謂作法於涼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若何。其憂末世之深歟。
二十一祖婆修盤頭尊者
祖自羅閱城至郍提國。彼王名常自在。有二子。一名摩訶羅。次名摩拏羅。謂祖曰。羅閱城土風與此何異。祖曰。彼曾三佛出世。王國二師行化。王曰。二師者誰。祖曰。佛記第二五百年有神足大士出家紹聖位。即王次子摩拏羅一也。吾雖德薄敢當其一。王曰。誠如尊者言。捨次子作沙門。祖曰。善哉。大王能遵佛旨。即與受具。付法偈曰。泡幻同無礙。如何不了悟。達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
二十二祖摩拏羅尊者
祖至西印度。彼國王名得度廼曰。至聖難逢。世樂非久。即傳位太子。投祖出家。七日而證四果。祖深加慰誨曰。就此度人。即焚香遙語月氏國鶴勒郍比丘曰。汝在彼國教導鶴眾。道果將證宜自知之。彼見異香成穗已知師到。國王與鶴勒郍供養問曰。我何緣而感鶴眾相隨。祖曰。汝第四劫中嘗為比丘赴龍宮會。諸弟子欲隨之。汝觀無可任彼妙供者。諸弟子曰。師說於食等者於法亦等。今既不然何聖之有。遂令俱赴會。以福薄故生於羽族。感汝之惠故來相隨。曰。願尊者方便度脫。祖曰。我有無上法寶。今付于汝。汝自化未來際。偈曰。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
寶曇曰。自靈山鑄印以授迦葉。祖祖相授不敢輕示於人。其印如連環。時見于祖父田園劵書而已。至是則印山河大地至浮幢王剎靡有孑遺。森羅微細此印不大。虗空包愽此印不小。躐佛祖而上。橫拈倒用間見層出。古今一人而已。大哉印乎。自隱光而至震旦六祖師。凡三十三傳。共三十三偈。偈偈相囑。不失其傳。人人從上發明。以印本心。如陞浮圖漸躡漸高矣。故愚前後互顯其旨。使知法無定法。如盤珠坂丸豈有留影哉。
二十三祖鶴勒[邱-丘+(白-日+(丹-、+十))]尊者
祖至中印度。以上足龍子早夭。有兄獅子。愽通強記。事婆羅門。厥師既逝。弟復云亡。廼皈尊者而問曰。我欲求道。當何用心。祖曰。汝欲求道。無所用心。曰。既無用心。誰作佛事。祖曰。汝若有用即非功德。汝若無作即是佛事。經云。我所作功德。而無我所故。獅子聞已。即入佛慧。時祖忽指東北問之曰。是何氣象。獅子曰。我見氣如白虹貫乎天地。復有黑氣五道橫絕其中。祖曰。其兆云何。曰。莫可知矣。祖曰。吾滅後五十年。北天竺國當有難起嬰在汝身。吾將滅已。今以正法眼藏付囑于汝。善自護持。偈曰。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了了無可得。得時不說知。
二十四祖獅子尊者
祖至罽賓國。破攝禪觀禪定知見執相捨相不語五宗。今見仁者非珠之類。遇一長者引一子問曰。此子名斯多。當生便拳左手。祖視之。索曰。可還我珠。童子遽展手奉珠。眾皆驚異。祖曰。吾前報為僧。赴西海供。嚫施之珠付之。今還吾。理固然也。王以前緣。舍令出家。祖曰。吾師記我罹難非久。今將正法眼藏并僧伽黎衣傳付于汝。普潤來際。偈曰。正說知見時。知見即是心。當心即知見。知見即于今。說已令至他國行化。祖以難不可免。遂留罽賓。時國有二外道。一摩目多。二都落遮。以幻法欲為亂。廼假釋服潛入王宮。且謀曰。事不成即罪歸佛。妖既自作。禍亦施踵。事敗王怒。果毀伽藍。廼秉劒師前曰。師得蘊空不。祖曰。已得蘊。曰。離生死不。祖曰。已離。曰。既離生死。可施我頭。祖曰。身非我有。何恡於頭。王揮劒斷祖首。白乳湧高數赤。王臂自墮。
寶曇曰。患難誠有道者槖籥耳。以大願風力。鼓生死烘爐。烹湧躍不祥之金。靜而使之銷禍於未萠。動而使之安禍於已至。惟吾師子尊者無愧耳。方其在學地。疑白虹沴氣而詰其師。遲遲接淅若處父母之邦唯恐或後。至觸外道虐燄得摩尼故珠。摩頂印心如蹈水火之急。既辦廼翁之事。然後低回就死。而後世猶有謗傷者。悲夫。唐北山僧神清著書詆毀曰。師子之後皆旁出。非正傳也。國朝永安菴僧契嵩。疾其言。著定祖圖。傳法正宗記。奏之。仁宗皇帝有旨入藏。佛法之際遇甚盛。若此正論既定。而愚猶有說焉。尊者偈曰。正說知見時。知見即是心。當心即知見。知見即于今。只此伽陁自然驗得頭正尾正。彼達磨達靜定之旨。奚翅天淵相邈哉。
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
祖至中印度。彼國王名佛勝。深加禮敬外道無我尊疾。祖至索論義不勝。又於王前謂祖曰。我解嘿論不假言說。祖曰。孰知勝負。曰。不爭勝負但取其義。祖曰。汝以何為義。曰。無心為義。曰。汝既無心。安得義乎。曰。我說無心。當名非義。祖曰。汝說無心當名非義。我說非心當義非名。曰。當義非名誰能辨義。祖曰。汝名非義此名何名。曰。為辨非義是名無名。曰。名既非名義亦非義。辨者是誰。當辨何物。如是往返五十九翻。外道杜口信伏。祖忽北面合掌長吁曰。我師獅子尊者。今日遇難斯可傷焉。辭王至南天潛隱山谷。彼國王名天德。次子和柔而長嬰疾苦。祖為陳因果。王即釋疑。有呪術師忌祖。潛置藥食中。祖知而故食。彼反受禍。投祖出家。後六年。太子得勝即位。復信外道。致難于祖。太子不如蜜多入諫被囚。問祖曰。予國素絕妖訛。師所傳何宗。祖曰。王國昔來實無邪法。我所得者即飲光大士親傳佛印。展轉二十四世師子尊者而傳於我。王曰。師子比丘不能免刑戮。何能傳法後人。曰。我師難未起時。密授信衣法偈。王索以焚之。薪盡如故。王悔謝致禮曰。師子真嗣既明。廼赦太子出家。祖曰。當為何事。曰。我若出家不為別事。祖曰。不為何事。曰。不為俗事。曰。當為何事。曰。當為佛事。祖曰。太子諸聖降迹。即為具戒。付法偈曰。聖人說知見。當境無是非。我今悟真性。無道亦無理。蜜多再啟曰。法衣宜可傳乎。祖曰。此衣為難。故假以證明。汝身無難。不必其衣。化彼十方。人自信向。
寶曇曰。佛法患難自此而息。祖師信衣自此而傳。以師子授受如此之明。中印南天如此之近。當時猶有疑者。非般若靈驗信衣光明。豈有今日殊勝哉。愚觀祖師困厄艱虞。是果為誰家事。後世謾不知省。勇於自欺。曾無豪髮之知。便為了證。以佛祖為奇貨。求售於時。後學初機指為師授。不知其當。吾祖之世。復何望哉。先佛斥為增上慢人。不意吾身親見之也。
二十六祖不如蜜多尊者
祖至東印度。彼王與外道長爪梵志同覩白氣貫天。曰何瑞也。梵志昧王曰。魔來之兆。即謀諸徒曰。不如蜜多將入都。誰能挫之。徒曰。我等各有呪術。動天地。入水火。何患哉。祖至。見宮墻黑氣。謂小難耳。直至王前。王曰。師來何為。曰。度眾生。曰。以何法度。曰。各以類度。梵志怒。化大山於祖頂上。祖即指山復彼頭上。廼投誠。祖慜其愚惑。指而化之。為說法也。祖與王同車而出。忽見瓔珞童子。無姓氏。稽首於前。祖曰。汝憶往事不。曰。我念遠劫與師同居。師演摩訶般若。我轉甚深修多羅。今日之事蓋契宿因。祖謂王曰。此童子非他人。即大勢至菩薩也。此聖人後出二人。一人化南印度。一人緣在震旦。遂以宿因故名般若多羅。吾今付汝正法眼藏。偈曰。真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
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
祖至南印度。遇彼王香至。崇重度越等倫。施無價寶珠。王三子。其季開士也。祖欲試其所得。廼以施珠問三王子。圓明有過于此者不。皆曰寶中無以踰也。非尊者道力孰能受之。其季開士菩提達磨曰。此是世寶未足為上。於諸寶中法寶為上。此是世光未足為上。於諸光中智光為上。此是世明未足為上。於諸明中心明為上。此珠光明不能自照。要假智光光辨於此。既辨此已即知是珠。既知是珠即明其寶。若明其寶寶不自寶。若辨其珠珠不自珠。珠不自珠者要假智寶以明法寶。然則師有其道其寶即現。眾生有道心寶亦然。祖曰。於諸物中何物無相。曰。於諸物中不起無相。又問。於諸物中何物最高。曰。於諸物中人我最高。問。於諸物中何物最大。曰。於諸物中法性最大。祖知是法嗣。既出家廼付法眼。曰。心地生諸種。因事復生理。果滿菩提圓。花開世界起。
寶曇曰。西天四七皆聖師也。根地穩實見於行履。辯慧駿發見於詞氣。多見其師載道望氣而往求之。如探故懷取所寓物。如將累世箕裘之業而畀諸市人。聖聖相尋何其易也。淮陰謂漢高曰。陛下善能將將。愚謂安得人人如蕭曹韓信為帝用哉。是知大法東流要與凡夫共用。亦如小夫賤隸一旦用命。自知亦有封侯之日。惟吾祖師去佛未遠。應機說法大抵與佛語菩薩語無異。然其禪備眾體。後世子孫各得其一亦足以名家。疾燄過風犇流度刃。無不兆見於此。學者識之。
達磨大師破六宗
有相宗
師至問曰。一切諸法何名實相。彼尊者薩婆羅曰。於諸相中不互諸相是名實相。師曰。一切諸相而不互者。若明實相當何定邪。曰。於諸相中實無有定。若定諸相何名為實。師曰。諸相不定便明實相。汝今不定當何得之。曰。我言不定不說諸相。當說諸相其義亦然。師曰。汝言不定當為實相。定不定故即非實相。曰。定既不定即非實相。知我非故不定不變。師曰。汝今不變何名實相。已變已往其義亦然。曰。不變當在在不在故。故變實相以定其義。師曰。實相不變變則非實。於有無中何名實相。薩婆羅心知聖師縣解。以手指空曰。此是世間有相亦能空故。當我此身得似不。師曰。若解實相即見非相。若了非相其色亦然。當於色中不識色體。於非相中不礙有故。若能是解此名實相。彼眾聞已。心意朗然欽禮信受。
無相宗
師至問曰。汝言無相當何證之。彼眾中有智者波羅提曰。我名無相心不現故。師曰。汝心不現當何明之。曰。我明無相心不取舍。當於明時亦無當者。師曰。於諸有無心不取舍。又無當者誰明無故。曰。入佛三昧尚無所得。何況無相而欲知之。師曰。相既不知誰云有無。尚無所得何名三昧。曰。我說不證證無所證。非三昧故我說三昧。師曰。非三昧者何當名之。汝既不證非證何證。波羅提聞已即悟本心。悔謝往謬。復記之曰。汝當得道不久證之。此國有魔不久降之。言已忽然不現。
定慧宗
師至問曰。汝學定慧為一為二。彼眾有婆蘭陁曰。我此定慧非一非二。師曰。既非一二何名定慧。曰。在定非定處慧非慧。一即非一二亦不二。師曰。當一不一當二不二。既非定慧約何定慧。曰。不一不二定慧能知。非定非慧亦復然矣。師曰。慧非定故然何知哉。不一不二誰定誰慧。婆蘭陁聞之疑心冰釋。
無得宗
師至問曰。汝云無得無得何得。既無所得亦無得得。彼眾有寶靜者曰。我說無得得非無得。得當說得得無得是得。師曰。得既不得得亦非得。既云得得得得何得。曰。見得非得非得是得。若見不得名為得得。師曰。得既非得得得無得。既無所得當何得得。寶靜聞知頓除疑罔。
寂靜宗
師至問曰。何名寂靜。於此法中誰靜誰寂。彼有長者曰。此心不動是名為寂。於法無染名之為靜。師曰。本心不寂要假寂靜。本來寂故何用寂靜。曰。諸法本空以空空故。於彼空空故名寂靜。師曰。空空已空諸法亦爾。寂靜無相何靜何寂。彼長者聞已豁然開悟。
戒行宗
師至問曰。何者名戒云何名行。當此戒行為一為二。彼眾有賢者曰。一二二一皆彼所生。依教無染此名戒行。師曰。汝言依教即是有染。一二俱破何言依教。此二違背不及於行。內外非明何名為戒。曰。我有內外彼已知竟。既得通達便是戒行。若說違背俱是俱非。言及清淨即戒即行。師曰。俱是俱非何言清淨。既得通故何譚內外。賢者聞知即自慙服。既而六宗咸誓皈依。由是化被南天聲馳五印。遠近學者靡然而向風矣。
寶曇曰。外道去佛一間耳。力量如佛。議論如佛。現神通如佛。唯其心外有法不得作佛。昔如來初越王城之日。即入檀特象頭諸山從外道游。廼至六年日飡麻麥。離九十六種赤旛之族。無不經歷。蓋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之謂也。暨成道說法已。彼外道者尚有魔佛之壘。往往拊佛之亢而搤之。吾目眎耽耽之師譚笑固自若也。至有斬首求謝者。佛滅度已。諸師或遇負墮踵皷為之蔑然爾狗我天從是而作。今吾祖達磨親佩般若多羅正印。而金剛之鋒燄燄在手。所謂試小臣小臣斃。試狗狗斃。其亦是類歟。今觀佛大勝多等六宗。異趣分徒各封己解。此與聲聞二乘尚爾不類。況擬與吾佛祖為敵耶。嘗欲倒置其說晦其主名。以驗當世具正見人。未必東土阿師果勝西天外道。
震旦禪師
初祖菩提達磨大師
師至金陵。梁武帝召問曰。如何是聖諦第一義。師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師曰。不識。帝不契。遂屆洛陽止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人莫之測。時謂之壁觀婆羅門。尋有僧神光來參。師端坐莫聞誨勵。立庭下。遲明積雪齊腰。師憫而問曰。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光悲淚曰。惟願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師曰。諸佛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豈以小德小智輕心慢心。冀真乘哉。光聞已。取利刀自斷左臂置于師前。師廼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師曰。諸佛法印匪從人得。曰。我心未安乞師安心。師曰。將心來與汝安。曰。覔心不可得。師曰。與汝安心竟。又記之曰。汝但外息諸緣內心無舛。心如墻壁可以入道。已而九年欲返西天。命門人曰。時將至矣。汝等各言所得。有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師曰。汝得吾皮。尼總持曰。我今所見。如慶喜見阿閦佛國。一見更不再見。師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師曰。汝得吾骨。慧可出。禮三拜依位而立。師曰。汝得吾髓。師復告之曰。如來以正法眼藏付囑迦葉。展轉囑累而至于我。汝當護持。授汝袈裟以表法信。所謂內傳法印以印本心。外傳袈裟以定宗旨。後代澆漓有華梵分。却後難生宜出此衣證之。表明其化。偈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寶曇曰。吾祖之入中國也。初無放光動地之祥。亦無雨法如雲之益。又無與世俯仰之事。當時望之不過指為壁觀婆羅門。及其奮空拳而求實効。有烏獲之力孟賁之勇。雖百摩騰竺法蘭。不爾較也。遊梁未幾。嬰人主逆鱗而去。亦不遑暇卹。然梁武能為射侯之問。而不能受中鵠之矢。能挽人之強以為力。而不能為嚙鏃之舉。深可哀也。如人學射久久方中。碧眼胡豈不知之。自是少林則身自為射堋矣。別記謂神光曰。汝但外息諸緣內心無舛。則是教之以身中規手中矩。心如墻壁可以入道。則是謂其可以百發百中矣。九年之後。父子相得心手相忘。吾不知神光之射少林。少林之射神光也。射一法也。可以中皮。可以中肉。可以中骨。可以中髓。顧為力如何耳。中皮者眾。中肉者寡。中骨者什百無二三。中髓者萬萬中一人而已。
二祖慧可大師
祖至北齊。有一居士不言名氏。聿來設禮而問曰。弟子身纏風恙。請和尚懺悔。師曰。將罪來。與汝懺。居士良久云。覔罪了不可得。師曰。與汝懺罪竟。宜依佛法僧住。曰。今見和尚已知是僧。未審何名佛.法。師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佛法無二也。大師深器之。即為剃髮受具。經二載大師乃告曰。菩提達磨遠自竺乾以正法眼藏密付於吾。吾今授汝。并達磨信衣。汝當守護毋令斷絕。偈曰。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花生。本來無有種。花亦不曾生。
寶曇曰。達磨之世已有旁出門人。道副等是也。試觀二祖禮三拜依位而立。與前三子各呈悟解所見何如。瞿曇有云。譬如大海不讓小流。廼至蚊虻及阿修羅飲其水者皆得充滿。所謂旁出。即隨機授道之謂也。祖師豈不欲人人如可祖。而機器若此為之奈何。駸駸末流未必正傳。有如旁出。
三祖僧璨大師
師因沙彌道信年始十四來禮師曰。願和尚慈悲乞與安樂法門。師曰。誰縛汝。曰。無人縛。師曰。何更求解脫乎。信於言下大悟。服勤九載。後於吉州受具。侍奉尤謹。師屢試以玄微。知其緣熟乃付衣法。偈曰。華種雖因地。從地種花生。若無人下種。華地盡無生。
四祖道信大師
師于隋大業中至吉州。值群盜圍城七旬不解。萬眾惶怖。師教念摩訶般若。時賊眾望雉堞間若有神兵出沒。乃相謂曰。城內必有異人。不可攻矣。稍稍引去。後一日往黃梅縣。路逢一小兒。骨相奇秀異乎常童。師問曰。子何姓。答曰。姓即有。不是常姓。師曰。是何姓。答曰。是佛性。師曰。汝無姓邪。答曰。性空故。師嘿識其法器。俾侍者至其家乞令出家。父母以夙緣故殊無難色遂舍出家。以至付法傳衣。偈曰。華種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緣與信合。當生生不生。
寶曇曰。毉者能愈人之疾而不能予人和平。秦越人則能之。信所謂良毉者也。信心銘。三祖所示心要。佛病祖病俱遣。而大安樂大休歇之地盡在其中。四祖是已到家者。得之如食甘露味飯。究竟不死。然後設為津粱。其未到家之人。如獲司南之車。無復迷方之患。全偈可以畢大事。半偈可以了一生。學者志之。
五祖大滿禪師
師止破頭山。咸亨中。有一居士姓盧名慧能自蘄州來參。師曰。汝自何來。曰。嶺南。師曰。欲須何事。曰。唯求作佛。師曰。嶺南人無佛性。若為得佛。曰。人有南北。佛性豈然。師知是異人廼呵曰。著槽廠去。能禮足而退。便入於杵臼之間。服勞八閱月。師知其授法時至。遂告眾曰。正法難解。不可徒記吾言持為己任。汝等各自隨意述偈。若語意冥符則衣法並付。會下七百高僧之上首神秀者。眾皆宗仰。書一偈于壁間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師因經行忽見。知是秀公所述。贊曰。後代依此修行。亦得勝果。遂各令誦念。能在碓坊聞知。與同學曰。美則美矣。了則未了。學呵曰。庸流何知。勿發枉言。能曰。子不信邪。願以一偈和之。同學不答相視而笑。至夜。能自秉燭。令童子於秀偈下著曰。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爭得染塵埃。師見曰。此是誰作。亦未見性。眾聞師語。遂不云顧。迨夜乃潛令人召能入室。告曰。諸佛出世為一大事故。隨機大小而引導之。遂有十地三乘頓漸等旨以為教門。然以無上微妙祕密圓明真實正法眼藏付于上首迦葉。展轉二十八世至達磨屇于此土。得可大師承襲以至於吾。今吾并袈裟併付于汝。善自護持無令斷絕。聽吾偈曰。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再啟曰。法則既受。衣授何人。師曰。昔達磨初至人未知信。傳衣以明得法。今信心已熟。衣乃諍端。止于汝身不復傳也。
寶曇曰。震旦五祖師亦博地凡夫耳。一旦能辦聖者之事。不計得失不顧利害。豈非真猛烈大丈夫哉。或謂祖師皆賢聖中來。是使凡夫無分。予甞讀達磨二祖傳。見其載二師出處傳道艱難之狀。為甚備。私竊喜曰。而今而後其不以我祖自天而降明矣。三祖而下。便有西土的傳氣象。向使少林無斷臂之舉。則後世必按劒以疑。豈有今日哉。大底如辛苦起家之人。造物必報之以英靈之子孫。使大其業。此理之必然也。及觀佛祖授受之際。若無難事。類人人可能及其身。之未必不如大山之覆其前不覺顛殞。是知有百鈞之力。然後能負吾百鈞之重。一奏千里更不回頭。真吾家汗血哉。
四祖大毉禪師嗣法
金陵法融禪師
師止牛頭山幽棲寺北岩石室間。有百鳥銜花之異。唐正觀中。四祖遙觀氣象知有異人。尋訪。有僧云。去山十里有懶融。見人不起亦不合掌。祖廼入山。見師端坐自若。曾無所顧。祖問曰。在此作甚麼。師曰。觀心。祖曰。觀是何人。心是何物。師無對。便起合掌作禮曰。大德高棲何處。祖曰。貧道不決所止。或東或西。師曰。還識道信禪師不。祖曰。何以問他。師曰。嚮德滋久。冀一禮謁。祖曰。貧道是也。師曰。因何降此。祖曰。特來相訪。莫更有宴息處不。師引祖至小庵。唯見虎狼之類。祖廼舉兩手作怖勢。師曰。猶有者箇在。祖曰。適來見什麼。師無語。少間。祖坐于石上。書一佛字。師覩之竦然。祖曰。猶有者箇在。師未曉。稽首請說真要。祖曰。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一切戒門定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虗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無闕少。與佛何殊。更無別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觀行。亦莫澄心。莫起貪顛。莫懷愁慮。蕩蕩無礙。任意縱橫。不作諸善。不作諸惡。行住坐臥觸目遇緣總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為佛。師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問佛。問佛非不心。師曰。既不作觀行。於境起時如何對治。祖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徧知。汝但隨心自在。無復對治。即名常住法身無有變異。吾受璨大師頓教法門。今付于汝。汝今諦受吾言只住此山。當有五人達者紹汝玄化。既而師負米一碩八斗朝往莫還。供僧三年不缺寒暑。
寶曇曰。牛頭未見四祖時百鳥銜花以為献。見四祖後百鳥不來矣。古今提唱甚多。唯南泉曰。直饒不來。猶較王老師一線道。方是大毉行處也。佛法利害至重。以異類而知牛頭。曾何後世之紛紛者之不若也。夫道有正傳有旁出。正傳猶人子之為父後者。旁出為季產也。父母之愛季子。人情所同。然溫詞以詔之。恩意以容之。及其訓之亦終不以盡。其待父後也則異於此必矣。誨飭砥礪使知有君臣父子。箴規琢磨使知有兄弟朋友。季囑付授使知有門戶家世。冀其有所自立。然後廼已此教子之法。善知識所當然也。苟善知識有舐犢之愛。則佛祖正脉危如綴旒。牛頭真大福德人。六世傳燈已見於記別。其後光明盛大有過其師。豈吾懶融去山八十里負米一碩八斗朝往莫還之力哉。
法融禪師嗣法
二世智巖禪師
師在岩谷中入定。遇瀑漲怡然不動。其水自退。有昔同從軍者二人。聞師隱山谷。尋訪謂師曰。郎將狂邪何為住此。曰。我狂欲醒君狂正發。夫嗜色淫聲貪冐寵榮流轉生死。何由自出。二人感悟太息而去。貞觀中歸建鄴。入牛首山謁融禪師發明大事。已而祖謂師曰。吾受信大師真決。所得都忘。設有一法過于涅槃。吾亦說如夢幻矣。一塵蜚而翳天。一芥墮而覆地。汝今已過此見。吾復何云。山門化導當付于汝。師稟命為二世。以後付正法于方禪師。
三世慧方禪師
師洞明經論。後入牛頭山謁岩禪師咨詢秘決。岩觀其根器堪任正法。遂示以心印。師豁然領悟。於是不出林藪十年。謂眾曰。吾欲他行隨機利物。汝宜自安也。廼以正法付囑持禪師。
四世法持禪師
師至黃梅席下聞法心開。復遇方禪師為之印可。乃繼牛頭宗祖。及黃梅謝世。謂弟子玄賾曰。復傳吾法者可有十人。金陵法持一也。後以法眼付威禪師。
五世智威禪師
師聞持禪師出世廼往禮覲。傳受正法。學徒犇走。中有慧忠者來。廼曰山主來也。即感悟。有偈示之曰。莫繫念。念成生死河。輪轉六趣海。無見出長波。忠以偈答曰。念想由來幻。性自無終始。若得此中意。長波當自止。師曰。余本性虗無。緣妄生人我。如何息妄情。還歸空處坐。忠曰。虗無是實體。人我何所存。妄情不須息。即泛般若船。乃付法化導。
六世慧忠禪師
師因巡禮威于具戒院。見凌霄藤遇夏萎悴。人欲伐之。因謂曰。慧忠回時此藤再生。及回果如其言。即付法訖。平生一衲一鐺。常有供僧穀兩廩。三虎為之守。靈異甚夥。度人亦甚眾。示眾曰。人法雙淨。善惡俱忘。直心真實。菩提道場。
寶曇曰。牛頭所說之法。大體不奪其師之所畀授。其一偈曰。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最為精絕。然終不若妄情既不起。真心任徧知之。為要切也。逮印記岩公一語。得非歲晚佛事邪。厥後五世父子相傳。但能扶立牛頭正宗而已。彼融威兩翁三世猶有旁出。類正傳者。安國天柱徑山鳥窠其人也。如海岸之沉地道熏烈。略無祖翁香味一銖。非從夜摩善變化天來。未易及此。
智威禪師嗣法
宣州安國寺玄挺禪師
師因長安講華嚴。僧來問五祖。真性緣起。其義云何。祖默然。時師侍立次。廼謂曰。大德。正興一念問時是真性緣起。其僧言下大悟。或問南宗自何而立。師曰。心宗非南北。
舒州天柱山崇慧禪師
師因僧問如何是天柱境。曰。主簿山高難見日。玉鏡峰前易曉人。問。達磨未來時還有佛法也無。曰。未來且置。即今事作麼生。曰。某甲不會乞師指示。曰。萬古長空。一朝風月。良久曰。會麼。自己分上。干他達磨來與未來作麼。他家來大似賣卜漢。見汝不會為汝錐破。卦文才生吉凶在汝分上。一切自看。僧問。如何是解卜底人。曰。汝才出門便不中也。問。如何是天柱家風。曰。時有白雲來閉戶。更無風月四山流。
杭州徑山道欽禪師
師因僧問如何是道。師曰。山上鯉魚水底蓬塵。馬祖令人送書至。發緘見一圓相。於中畫一畫。封回。忠國師聞知云。欽師猶被馬師惑。僧問。如何是祖師意。師曰。汝問不當。曰。如何得當。曰。待吾滅後即向汝道。馬祖令智藏問十二時中以何為境。師曰。待汝回去時有信。藏曰。即今便回去。師曰。傳語却須問取曹溪。代宗詔至內庭。一日見帝起身立。帝曰。師何以起。師曰。檀越何得向四威儀中見貧道。
杭州鳥窠道林禪師
師因華嚴論師復禮示以真妄頌俾修禪那。師問曰。初云何觀。云何用心。復禮久而無言。師三禮而退。代宗詔國一至闕下。師廼謁授以正法。因棲樹上。時為鳥窠。有侍者會通辭去。師謂曰。汝今何往。曰。諸方學佛法去。師曰。若是佛法。吾此間亦有少許。曰。如何是和尚佛法。師於身上拈起布毛吹之。會通即悟。白居易禮謁問曰。禪師住處甚危嶮。師曰。太守危嶮猶甚。白曰。弟子位鎮山川何嶮之有。師曰。薪火相交識性不停。得非險乎。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五祖一世旁出
北宗神秀禪師
耶舍三藏誌師曰。艮地生玄旨。通尊媚亦尊。比肩三九族。足下一毛分。師至蘄州雙峰東山寺。遇五祖忍大師以坐禪為務乃歎伏曰。此真吾師也。誓心苦節以樵汲自役。祖曰。吾甞度人多矣。至於悟解無及汝者。得法住江陵當陽山。唐武后詔至敬安內道場。王公大人莫不望風而靡。暨中宗即位尤加重焉。大臣張說甞問法要。執弟子禮。師有偈曰。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將心外求。舍父逃去。
寶曇曰。論人不可一槩而定。方秀公之在黃梅也。未盡其師之旨。故有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臺之語。後世因以疑之。及其道盛行。得人亦甚夥。啟發之際無愧於其師。降魔藏之徒皆卓絕超邁。有大過人處。古今所難。甞遣其弟子往曹溪誨之曰。他得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之。汝往決疑。他日歸來當為我說。此殆見黃梅之力歟。參同契有云。人根有利鈍。道無南北祖。真知言哉。
嵩岳慧安國師
師因坦然懷讓二人來參問曰。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何不問自己意。曰。如何是自己意。師曰。當觀密作用。曰。如何是密作用。師以目開合示之。然於言下大悟。更不他適。讓機緣不偶。辭往曹溪。武后徵至輦下。待以師禮。與神秀禪師同加敬焉。武后問師甲子。對曰不記。帝曰。何不記耶。師曰。生死之身其若循環。環無起盡焉用記為。況此流注中間無間。見漚起滅者乃妄想耳。從初識至動相滅時亦只如此。何年月而可記乎。
寶曇曰。余讀老安傳。見其為正宗甚明。何故書為五祖旁出。心固疑之。及攷其見五祖歲年在唐貞觀間。貞觀廼太宗年號。是時四祖猶在。至永徽辛亥方始入滅。即高宗二年也。五祖見四祖却在武德中。武德去貞觀才十年。今言老安見五祖於貞觀中。是時猶未有六祖也。六祖在咸亨中始見五祖。咸亨去貞觀已四十五年。安化於神龍二年。六祖示寂於先天二載。先天去神龍才九年耳。時老安已一百一十九歲。如是則當以老安為見四祖。五祖會中如明與秀皆見稱。謂老安一代耆宿。獨不見書此。又何如若以受衣為正傳。無衣皆非正傳。大非祖師意也。愚意授衣之後方得其人。正宗豈可廢哉。試觀四祖為懶安所說法門。融之所得於祖者可驗旁出。若老安所用之機與其所度弟子。如仁險破竉墮元珪諸師輩。皆證法無生。辯說無極。豈苟然哉。余故於斯不得不辨。若傳燈已定次序。不敢輕動之。
袁州蒙山道明禪師
師陳宣帝之孫也。國亡流民間。以其王孫甞受署。因有將軍之稱。依五祖無悟解。聞祖密付衣法與盧行者。率同志十人躡迹追逐至大庾嶺。師先見。餘輩未及。盧行者見師犇至。即擲衣鉢于磐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爭邪。任君將去。師遂舉之。如山不動。踟蹰竦慄曰。我來求法。非為衣也。願行者開示。祖曰。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阿那箇是明上座本來面目。師當下大悟。遍體汗下。連拜數拜。問曰。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處不。祖曰。汝若反照自己本來面目。密却在汝邊。吾與汝說。即不密也。
寶曇曰。明南犇也。豈時至哉。五祖記。授衣之人命若縣絲。大庾嶺頭幾至不免。明王孫也。有將軍之稱。方僕僕然赬面研足而來。是不獨攘其衣。殆將食其肉。盧老如閩人送蠱毒。行道之人逡巡舉之。則蠱毒來矣。故一擊而死。再擊而活之。如試吹毛。吾術靈矣。善知識故有實證實悟。而一生未甞得人者。其病伊何。往往用力太過而亦有所不及。寶應老曰。諸方只具啐啄同時眼。不具啐啄同時用。僧問。如何是啐啄同時用。曰。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時失。其有旨哉。
河北神秀禪師嗣法
五臺山匡方禪師
師造北宗。秀禪師問曰。白雲散後如何。師曰。不昧。又問。到此間後如何。曰。正見一枝生五葉。秀默許之。至上黨寒嶺居焉。
河中府條山智禪師
師罷講。登武當山。見秀禪師印可。州牧衛文昇請住新安院。牧因問曰。某今日後如何。師曰。日從濛汜出。照樹全無影。使君初不能諭。拱揖而退。少選開曉。釋然自得。與師來往二十年。
兖州降魔藏禪師
師七歲出家。時埜多妖魅惑於人。師孤形制伏曾無小畏。得降魔之名。摳衣北宗。秀公問曰。汝名降魔。此無山木恠汝翻作魔邪。師曰。有佛有魔。秀曰。汝若是魔必住不思議境界。師曰。是佛亦空。何境界之有。秀縣記之曰。汝與小皡之墟有緣。遂入泰山。道化大行。
廣州道樹禪師
師遇秀公。言下知歸。晚成法器。結茅壽州三峰山。常有野人服色素朴。言譚詭異。於談笑外化作佛形。菩薩形。天人形。或放光。或呈聲響。學徒罔測。涉十年後無聞焉。師告眾曰。埜人作多伎倆眩惑於人。只消老僧不見。其伎盡矣。
淮南都梁山全植禪師
師初聚徒開法本州長壽寺。州牧衛文卿問曰。將來佛法隆替若阿。師曰。真實之物。無古無今無軌無躅。有為之法。四相遷流法當陻厄。君侯可見。
前嵩嶽慧安國師嗣法
洛京福先寺仁儉禪師
此騰騰和尚也。唐天冊間。天后詔入內至殿前。仰眎天后良久曰。會麼。后曰不會。師曰。老僧持不語戒。言訖而出。翌日晉短歌十九首。天后覽而嘉之。
嵩嶽破竈墮和尚
師因嵩山塢中有廟甚靈。殿中唯一竈。遠近祭不輟。午殺物命甚多。師一日領侍僧入廟。以杖敲三下咄云。汝本泥瓦合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又打三下。竈廼傾破。須臾有青衣峩冠設拜師前。師曰。汝是何人。云。我本此廟神。久受業報。今日蒙師說無生法。得脫此處。特來致謝。師曰。是汝本有之性。非吾強言。神再拜而沒。侍僧云。某甲久在和尚左右。未蒙指示。竈神有何所得遂獲昇濟。師曰。我別無道理。為他只向他道。汝本泥瓦合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侍僧默然。師曰。會麼。云。不會。本有之性為甚不會。侍僧禮拜。師曰。破也墮也。
嵩嶽元珪禪師
師謁安國師頓悟玄旨。遂卜居岳之龐塢。一日有異人峩冠袴褶而至。從者極多。輕步徐舒。稱謁大師。師覩其容貌奇偉非常。廼諭之曰。善來仁者。胡為而至。彼曰。師寧識我耶。師曰。吾觀佛與眾生等。吾一目之豈分別耶。曰。我此岳神也。能生死於人。師安得一目我哉。師曰。吾不生汝。焉能死吾。吾視身與空等。視吾與汝等。汝能壞空與汝乎。苟能壞空及壞汝。吾則不生不滅。汝尚不能。如是又焉能生死吾耶。神稽首曰。我亦聰明正直於餘神。詎知師有廣大智辯乎。願授以正戒。令我度世。師曰。汝既乞戒。即既戒也。所以者何。戒外無戒。又何戒哉。神曰。此理也。我聞茫昧。止求師戒。我身為門弟子。師即為張座秉爐正几與授五戒酒肉淫殺盜等語。師曰。如上為佛戒。而無心拘執。以有心為物。而無心想身。如是則先天地生不為精。後天地死不為老。廼至無汝及無我。無汝孰為戒之語。神曰。我神通亞佛。師曰。汝神通十句。五能五不能。佛則十句。七能三不能。神竦然避席跪啟曰。可得聞乎。師曰。汝能戾上帝。東天行而西七曜乎。曰不能。師曰。汝能奪地祇。融五岳而結四海乎。曰不能。師曰。是謂五不能也。佛能空一切相。成萬法智。而不能即滅定業。佛能知群有性。窮億劫事。而不能化導無緣。能度無量有情。而不能盡眾生界。是謂三不能也。定業亦不牢久。無緣亦謂一期。眾生界本無增減。亘古無一人能主有法。有法無主是謂無法。無法無主是謂無心。如我解佛亦無神通也。但能以無心通達一切法爾。神曰。我誠淺昧未聞空義。師所授戒我當奉行。今願報德。展我小神通。而使已發心初發心未發心不信心必信心五等人。目我神蹤。知有佛有神。有能有不能。有自然非自然者。師曰。無為是。無為是。神曰。佛亦使神護法。師寧隳叛佛邪。願如意垂誨。師不得已而言曰。東岩寺之障莽然無樹。北岫有之而北非屏擁。汝能移北樹於東嶺乎。神曰已聞命矣。然昏夜間必有喧動。願師無駭。作禮而退。師門送。嵐靄烟霞紛綸間錯。幢幡環珮凌空出沒焉。其夕果有暴風迅雷犇雲振電。棟宇搖蕩宿鳥聲喧。師謂眾曰。無怖。神與我約矣。詣旦和霽。則北巖松括盡移東嶺。森然行植矣。
寶曇曰。善知識豈特具正知見明識佛性而已。當知世出世間識為先導。善知識道德俱備而識不明。非獨無以慰學者之心。而於佛法利害尤切。故外重內輕之謗從是而興。人猶可欺而神不可欺也。余觀岳神北面嵩岳一語已知嵩岳之尊。神既投誠然後廼為說法。戒一定之法。而嵩岳用之。如盤走珠如珠走盤。出沒貫穿不見留礙不妨脗合佛意。而亦善於應機以本分事而始終之。善知識所當然也。神固聰明正直而識亦過人。及其不能則徑以實對。報德之意至於再三。嵩岳拒之如却賕賂。善知識識度若此。得不為天人之所嚮慕乎。後世以癡福貪冐寵榮其身之不卹。況於佛法乎。況於鬼神乎。余故曰善知識當以識為先。有志之士不可不學。
前嵩山普寂禪師嗣法
終南山惟政禪師
師得法已。即入太乙山中。學者盈室。唐大和間文宗嗜蛤蜊。沿海官吏進送。人亦勞止。一日御饌中有擘不張者。帝以為異。即焚香禱之。廼開。俄見菩薩形。梵相具足。貯以金粟檀香合美錦覆之。賜興善寺令眾僧瞻禮。因問群臣。斯何祥也。或言大乙山惟政禪師深明佛法。愽聞強識。宜詔問之。帝遂下詔。師至。對曰。臣聞物無虗應。此廼啟陛下信心耳。經云。應以此身得度者。即現此身而為說法。帝曰。菩薩身已見。未聞說法。師曰。陛下見此為常非常信非信邪。帝曰。希奇之事朕深信焉。師曰。已聞說法竟。時師之對。漏下十一刻。皇情大悅。
寶曇曰。大疑之下必有大信。化菩薩所以啟文宗信心也。此信一發則真佛現前。佛不自知惟信而後知法。不自見惟證而後見。政公是證徹此法者。故啟發人君如是之明。使文宗於延英漏下十一刻有一剎郍反照之功。則此未必不為光明無盡之福。惜乎止於皇情一悅而已。夫佛法世法一道也。其來有漸漬。其用在果斷。機會一失則時不再來。愚觀文宗之用唐。亦猶聞道於政公不遠矣。
五祖大滿禪師嗣法
六祖慧能大鑒禪師
師未時鬻薪於市中。聞客誦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竦然有省。直抵黃梅東山。五祖見而器之。著槽廠間。未幾因上首秀大師題廊壁有身似菩提樹之語。師因秉燭令童子書其傍曰。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使惹塵埃。祖於深夜召師入室。密授衣法。令隱於懷集四會之間。儀鳳初屆南海。遇印宗法師於法性寺講涅槃經。師寓止廊廡間。因風揚剎竿旛動。聞二僧對論。一云旛動。一云風動。往復數四曾未契證。師云。可容俗士預高論不。僧曰試為說看。師曰。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仁者心動。僧於言下大悟。印宗竦然異之。起立問曰。行者定非常人。正是誰師。更無所隱直敘所得。印宗執弟子禮。請授禪要。廼告眾曰。印宗是具足凡夫。今遇肉身大士。即指出盧居士。請出信衣。悉令瞻禮。至正月十五日會名德為師剃髮受具。就菩提樹開東山法門。宛如夙契。明年秋辭歸故隱寶林寺。韶之刺史韋據請轉法輪於大梵寺。并受無相心地戒。門人記錄目曰壇經。盛行于世。後復曹溪。大法雨施。學者雲合。神龍間降詔云。朕請安秀二師奉安宮中。萬機之暇得究真乘。二師並推讓云。南方有能禪師。密授忍大師衣法。可就彼問。今遣內侍薛簡馳詔迎請。願師速赴上京。師上表云。埜性冰霜願終林麓云云。後有僧問臨濟云。石室行者踏碓為什麼忘移却脚。臨濟曰。沒溺深阬。
寶曇曰。黃梅七百高僧。所傳衣鉢為負舂者得之。秀公學者第一。而一四句偈為不識字者下之。是知佛法不可以力爭而亦不可以勢取也。老盧墜數碩之石沒溺深阬。後世唯臨濟知之。正如阿修羅王拖動三有大城諸煩惱海。不自知其力然也。持一炬之火倩人書壁。是挽秀公之臂而繫黃梅也。當時唯黃梅知之。如澶淵夢中床子弩發不自知其勢然也。達磨曰。我觀赤縣神洲有大乘氣。踰海越漠為法求人。方一燈傳一燈。不翅一髮引千鈞之重。至是則有盡大地人普請成佛之理。是阿修羅手中床子弩機用得正滑也。達磨未甞隻履西去。黃梅諸師亦未甞攝衣寂然。六祖去今纔六百年。而強弩之機已不能穿魯縞矣。於戲。悲夫子孫固不能親見其人。但知不以心法殺天下。後世學者亦庶幾其可乎。
六祖大鑒禪師嗣法
廣州志道禪師
師參六祖曰。學人初出家。覽涅槃經僅十餘載。未明其意。願和尚垂誨。祖曰。汝何處未了。對曰。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於此疑惑。祖曰。汝作麼生疑。對曰。一切眾生皆有二身。謂色身法身也。色身無常有生有滅。法身無常無知無覺。經云生滅滅已寂滅為樂者。不審是何身寂滅。何身受樂。若色身者。色身滅時四大分散。全段是苦。苦不可言樂。若法身寂滅。即同草木瓦石。誰當受樂。又法性是生滅之體。五蘊是生滅之用。一體五用生滅是常。生則從體起用。滅則攝用歸體。若聽更生。即有情之類不斷不滅。若不聽更生。即永歸寂滅同於無情之物。如是則一切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樂之有。祖曰。汝是釋子。何習外道斷常邪見而議最上乘法。據汝所解。即色身外別有法身。離生滅求於寂滅。又推涅槃常樂言有身受者。斯廼執吝生死耽著世樂。汝今當知。佛為一切迷人認五蘊和合為自體相。分別一切法為外塵相。好生惡死。念念遷流。不知夢幻虗假。枉受輪回。以常樂涅槃翻為苦相。終日馳求。佛愍此故。廼示涅槃真樂。剎郍無有生相。剎郍無有滅相。更無生滅可滅。是則寂滅現前。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乃謂樂。常樂此樂。無有受者亦無不受者。豈有一體五用之名。何況更言涅槃禁伏諸法令永不生。斯廼謗佛毀法。聽吾偈曰。無上大涅槃。圓明常寂照。凡愚謂之死。外道執為斷。諸求二乘人。目以為無作。盡屬情所計。六十二見本。妄意虗假名。何為真實義。唯有過量人。通達無取舍。以知五蘊法。及以蘊中我。外現音聲象。一一音聲相。平等如夢幻。不起凡聖見。不作涅槃解。二邊三際斷。常應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別一切法。不起分別想。劫火燒海底。風皷山相擊。真常寂滅樂。涅槃相如是。吾今強言說。汝今舍邪見。汝勿隨言解。許汝少分知。師聞偈踊躍。作禮而退。
寶曇曰。禪是佛心。經是佛語。故楞伽有佛語心品。法華有開示悟入佛之知見之義。涅槃有常樂我淨之旨。皆一道也。譬如琵琶琴瑟雖有妙音。若無妙指終不能發。指即妙音。語即佛心也。即妙音以為指。即語以為佛心。豈不悖哉。古之人音與指相忘。心與語縣契。如趙州曰。諸人被菩提使。老僧使得菩提。便能捻土為金。捻金為土。皆吾心之常分。不假於他術也。
廣州法性寺印宗禪師
師因往蘄春謁忍大師後。於廣州法性寺講涅槃經。遇六祖能大師始悟玄理。以能為傳法師。又採摭自梁至唐諸方達者之言著為心要集。盛行于世。
寶曇曰。真淨老人謂。印宗法師問盧行者。仁者在黃梅有何言教指趣傳授。盧曰。彼指授者惟論見性成佛。不說禪定解脫無念無為。宗曰。何故不說禪定解脫無念無為。盧曰。況是二法。不是佛法不二之法。宗曰。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盧曰。如仁者講涅槃經明見佛性。是名佛法不二之法。真淨曰。彼是小巧。禪道早是中半了也。如今叢林惟論禪定解脫無念無為。且道六祖底是。如今底是。至哉斯言也。真淨去今又八十彈指矣。後世禪定解脫無念無為亦復無聞。其能穿鑿古今出沒名句。握定死蛇以為活蝎者。便為正眼遞相印授。當世無大知見人為辨正邪脫。或有之。眾楚一齊未易伸喙。佛法至此得不為痛心者哉。
吉州青原山行思禪師
師往曹溪作禮問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曰。汝曾作什麼來。師曰。聖諦亦不為。何階級之有。祖深器之。謂有二祖見少林氣象。後住青原靜居寺。六祖將示寂。有沙彌希遷。即石頭也。問曰。和尚百年後希遷當依附誰。祖曰。尋思去。及祖順世。遷於靜處端坐。寂然忘生。上首曰。汝師已逝。空坐奚為。曰。我稟遺戒故尋思爾。上首曰。汝有師兄行思和尚住吉州青原。因緣在彼。師言甚直。汝自迷耳。遷聞辭去至靜居。師問曰。子何方而來。曰。曹溪。師曰。將得什麼來。曰。未到曹溪亦不失。師曰。恁麼則用去曹溪作什麼。曰。若不到曹溪爭知不失。又問。曹溪大師還識和尚不。師曰。汝今識吾否。曰。識又爭能識得。師曰。眾角雖多一麟足矣。師令持書至南岳讓和尚。達書了速回與汝鈯斧子住山。至彼未呈書便問。不慕諸聖不重己靈時如何。讓曰。子問太高生。何不向下問。曰。寧可永劫受沉淪。不從諸聖解脫。讓休去廼回。師問曰。子去未久送書達不。曰。書亦不通信亦不達。師曰。作麼生。遂舉前話了却云。去時蒙和尚許鈯斧子。即便請。師垂一足。廼禮辭之。南岳有僧問。如何是佛大意。師曰。廬陵米作麼價。
寶曇曰。青原得道時大有二祖見少林氣象。是時方像季也。而溫厚之氣獨盛於東南。思出江西而祖居南海。眎中國為東南也。雖佛法不以土地風氣為休戚。然人挾天地中和以生。得天地之中和而不能得道之中和者。未之有也。青原仁父祖也。子石頭外而氣分感而為。諸孫藥山雲巖殆聖諦不為處發生。龍潭德山是廬陵米價中流出。有父祖之英烈。得天地之中和人。而不能為聖為賢為嚴父師為法軌範。吾不信也。
南岳懷讓禪師
師至曹溪。六祖問。什麼處來。曰。嵩山來。祖曰。什麼物恁麼來。師無語。經八年忽然有省。白祖曰。某甲有箇會處。祖曰。作麼生會。曰。喚作一物即不中。祖曰。還假修證也無。曰。修證即不無。污染即不得。祖曰。秖此不污染是諸佛之所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西天般若多羅讖汝足下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師執侍十五載。唐先天二年居衡岳般若寺。示徒云。一切萬法皆從心生。心本無生法亦無住。若達平地所作無礙。非遇上根宜慎言哉。僧問。如鏡鑄像。像成後光歸何處。師曰。如大德未出家時。相狀向什麼處去。曰。成後為什麼不鑑照。師曰。雖然不鑑照。一點也瞞他不得。有僧道一住傳法院庵。常坐禪。師知是法器乃往問曰。大德坐禪圖箇什麼。一曰。圖作佛。師廼取一甎於庵前石上磨。一曰。作什麼。師曰。磨作鏡。一曰。磨甎豈得作鏡。師曰。坐禪豈得成佛。一遽離坐問曰。如何即是。師曰。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又曰。汝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一聞示誨如飲醍醐。即禮拜問曰。如何用心即合無相三昧。師曰。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如天澤。汝緣合故當見其道。又問曰。道非色相云何能見。師曰。心地法眼能見乎道。無相三昧亦復然矣。一曰。有成壞不。師曰。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也。聽吾偈曰。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萠。三昧花無相。何壞復何成。
寶曇曰。證悟廣大。非一世可了。譬如須彌雖積塵而成。與輪圍諸山初若不異。至四面俱起則盡輪圍。百劫之力亦不能及。此無他。小大之勢然也。南岳之道簡而易見明而易知。雖初心之人若可深入。及一引手則有不可輕舉之力。至一舉武則有不可苟踐之地。使人人如南岳如馬駒。則畟塞虗空皆為有道者矣。大抵父祖勇決則子孫無削弱之患。太公之治齊。周公之治魯。亦不免有後世寖強寖微之論。可不戒哉。
溫州玄覺禪師
師詣曹溪。初到。振錫擕瓶遶祖三帀。卓然而立。祖曰。夫沙門者具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大德自何方而來生大我慢。師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祖曰。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曰。體即無生。了本無速。祖曰。如是如是。于時大眾愕然。師方具威儀參禮。須臾告辭。祖曰。返太速乎。師曰。本自非動。豈有速耶。祖曰。誰知非動。師曰。仁者自生分別。祖曰。汝甚得無生之意。師曰。無生豈有意耶。祖曰。無意誰當分別。師曰。分別亦非意。祖歎曰。善哉善哉。少留一宿。時謂之一宿覺。翌日回永嘉。著證道歌一首并禪宗悟修圓言。並行于世。觀心十門。初則言其法爾。次則出其觀體。三則語其相應。四則警其上慢。五則誡其踈怠。六則重出觀體。七則明其是非。八則蕳其詮言。九則觸塗成觀。十則妙契玄源云云。
寶曇曰。永嘉欲定宗旨。不得不為曹溪一來。及乎一見投機。不得不留一宿而去。師資道盡。佛法見忘。真龍門躍鱗。鷙鳥一鶚者也。同門如左溪朗東陽筞輩。皆一時經論淵藪。朗宗智者而策見曹溪。三人行必有我師。永嘉之謂也。永嘉聞道奇崛。古今未有及者。末後一句是曹溪挨拶得來。古人云。悟了直須遇人。若不遇人真成虗設。華嚴曰。觀法先後以智分別。是非審定不違法印。殆永嘉分別亦非意之謂歟。證道歌。西竺謂之震旦聖者經。即曹溪末後之旨。如天雨之水宛轉入海。還通於天。惟乘槎者流然後知此。
司空山本淨禪師
師受曹溪玄旨。隸司空山無相寺。唐天寶中玄宗遣中使楊光庭入山採常春藤。造丈室問曰。弟子慕道斯久。惟願垂示。師曰。天下禪宗碩學咸會京師。天使歸朝足可咨決。貧道隈山傍水無所用心。光庭泣拜。師曰。休拜貧道。天使為求佛邪問道邪。曰。弟子智識昏昧。未審佛之與道其義云何。師曰。若欲求佛。即心是佛。若欲會道。無心是道。曰。云何即心是佛。師曰。佛因心悟。心以佛彰。若悟無心。佛亦不有。曰。云何無心是道。師曰。道本無心。無心名道。若了無心。無心即道。光庭作禮信受。回闕具奏山中所聞。十二月徵師住白蓮亭。明年詔左右兩街名僧碩學與師闡揚佛理。一一剖析如流。最後有安禪師問曰。既言一切是妄。妄亦同真。真妄無殊。復是何物。師曰。若言何物。物物亦妄。經云。無相似。無比況。言語道斷如鳥蜚空。與師問辨者數人。繁而不錄。
寶曇曰。即心是佛。無心是道。佛祖並出無異說也。無心是佛。即心是道。佛祖並證無異法也。是故於中拶出石火放行電光以顯無心。捩轉天關掀飜地軸以示即心也。所謂無心者。非絕聖棄智謂之無心。非何思何慮謂之無心。非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謂之無心。非自然非自然謂之無心。古德云。了了常知是此無心也。熾然作用是此無心也。無心如日。即心如雪。雪見睍曰銷也。即心如火。無心如膏。膏見火即流也。即心無心之體。無心即心之用。體用俱泯。佛祖兼忘。故能摧異論之鋒。發諸師之見。真得即心無心之力也。
婺州玄策禪師
師因智隍禪師者。曾謁黃梅五祖。庵居二十年。自謂正受。師知其所得未真。往問曰。汝坐於此作什麼。隍曰入定。師言。汝云入定。有心耶無心耶。若有心者。一切蠢動之類皆應得定。若無心者。一切草木之流亦合得定。曰。我正入定時則不見有有無之心。師曰。既不見有有無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則非大定。隍無語良久。又問。師嗣誰。師曰。我師曹溪六祖。曰。六祖何以為禪定。師曰。我師云。夫妙湛圓寂體用如如。五陰本空六塵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無住離住禪寂。禪性無生離生禪相。心如虗空亦無虗空之量。隍聞此語未息疑情。遂造曹溪請決。六祖意與師冥符。隍開悟。法席振于金華。楊億侍郎問一僧云。隍公悟處。是得策公力。是得六祖力。試道看。僧無語。
寶曇曰。一臠可知鼎味。況全鼎乎。策公自永嘉師友囦源中來。瀹盡天台之波。而後飲曹溪之水。曹溪波浪具此一滴中。隍公以其餘波。至撼動天人二十年。所得心都無影響。楊大年一矢竊發。適中於余心也。惟痛定者廼可知之。
南陽慧忠國師
師因唐肅宗詔試驗西天大耳三藏他心通。師到三藏作禮立左邊。師問曰。汝得他心通耶。曰。不敢。師曰。汝道老僧只今在何處。曰。和尚是一國之師。却去西川看競渡。又問。汝道只今又在何處。曰。天津橋上看弄胡孫。又問。汝道只今聻。三藏罔然。師叱曰。者野狐精。它心通在何處。一日。三喚侍者。侍者三應。師曰。將謂吾孤負汝。却是汝孤負吾。南泉來參。師曰。甚麼處來。曰。江南來。師曰。還將得馬師真來不。曰。只者是。師曰。背後底。南泉休去。麻谷來參。繞禪床三帀於師前振錫而立。師曰。既如是用。更見貧道作什麼。麻谷又振錫。師叱曰。者野狐精出去。師示眾云。禪宗學者應遵佛勑。一乘了義契自心源。不了義者互不相許。如獅子身中虫。夫為人師。若涉名利別開異端。則自他何益。如世大匠斤斧不傷其手。香象所負非驢能堪。有南陽濆行者問。承聞和尚道無情說法。某甲未體其意。乞和尚垂示。師曰。汝若問無情說法。解它無情方得聞我說法。汝但聞取無情說法去。濆曰。只得如今有情方便之中。如何是無情因緣。師曰。如今一切動用之中。但凡聖兩流都無少分起滅便是出。識不屬有無熾然見覺。只聞無其情識繫執。所以六祖云。六根對境。分別非識。肅宗問曰。師得何法。師曰。陛下見空中一片雲麼。帝曰見。師曰。釘釘着縣掛着。又問十身調御師。乃起立曰。還會麼。帝曰不會。師曰。與老僧過淨瓶來。如何是無諍三昧。師曰。檀越踏毗盧頂上行。曰。此意如何。師曰。莫認自己作清淨法身。問答太多。不錄。
寶曇曰。無垢居士張九成常參大慧。先師論忠國師說老婆禪。先師曰。國師法性寬波瀾闊。古今未易到也。如僧問古佛心曰墻壁瓦礫是。若玄玅解路。心不絕生死。命根不斷。大法不明。決定不敢如此四稜塌地指示人也。一棒一喝一挨一拶。擊石火閃電光却易。者箇說話却難。故於正法眼藏載國師無情說法因緣。與洞山所悟。二老相屬意實有在。甞觀震旦自六祖以下。佛法大海漸入漸深矣。至是則洪濤際天地漫不見諸涯。雖其間亦有風恬浪遲而魚龍出嬉。孰敢以扁舟輕犯其幾也。無情說法話。非有大造悟則不能彷彿。僧問無情還解脫法不。曰。常說熾然。說無間歇。僧問。和尚還聞不。曰。我亦不聞。僧曰。和尚不聞。爭知無情解說法。師曰。我若聞則齊於諸聖。汝則不聞我說法。此兩轉語。真無情說法中骨髓。觀其與僧問答無慮百十往返。其僧如蜂纏花未易麾去。國師花又不損蜜又得甞。一滴波瀾便能漲起江西。如是而況大海全潮乎。甞以扣當世所謂宗師者。或指寂默或認音聲。了無一人親到無情地位。無情尚不可到。況聞其說法耶。反以詰余。余曰。是真無情。便解無情說法。
南岳懷讓禪師嗣法
江西道一禪師
師示眾云。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達磨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躬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以印眾生心地。恐汝顛倒不自信此一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經云。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又云。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不取善不舍惡。淨穢兩透。俱不依怙。達罪性空。念念不可得。無自性故。故三界唯心。森羅萬象一法之所印。凡所見色皆是見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汝但隨時言說。即事即理都無所礙。菩提道果亦復如是。於心所生即名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廼可隨時著衣喫飯。長養聖胎。任運過時。更有何事。汝受吾教聽吾偈曰。心地隨時說。菩提亦只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僧問。如何是佛。師云。即心是佛。龐居士問云。如水無筋骨能勝萬斛舟。此理如何。師曰。者裏無水亦無舟。百丈問。如何是佛法旨趣。師曰。正是汝放身命處。鄧隱峯辭師。師云。什麼處去。峯云。石頭去。師云。石頭路滑。峯云。竿木隨身。逢場作戲。遂到石頭。繞繩床三帀振錫而立。云。是何宗旨。頭云。蒼天蒼天。峯無語。回舉似師。師云。更去問它。待它有語。汝便噓二聲。峯去。依前問。石頭廼噓兩聲。峯又無語。回舉似師。師云。向汝道石頭路滑。師問僧。什麼處來。云。湖南來。師云。湖南水滿也未。云。未。師云。許多時雨水尚未滿。有僧於師前依四畫。上一畫長下三畫短。問云。不得道一長三短。離此四句外。請和尚答。師乃畫一畫云。不得道長短。答汝了也。僧問。和尚為什麼說即心即佛。師云。為止小兒啼。云。啼止時如何。師曰。非心非佛。僧云。除此二種人來。如何指示。師云。向伊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僧云。忽遇其中人來時如何。師云。且教伊體會大道。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便打。云。我若不打汝。諸方笑我也。小師行脚回。於師前畫一圓相。就上禮拜了。師云。汝莫欲作佛不。云。某甲不解揑目。師云。吾不如汝。有一講僧問。未審禪宗傳持何法。師却問座主傳持何法。主云。講得經論二十餘本。師云。莫是師子兒。主云。不敢。師噓一聲。主云。此是法。師云。是什麼法。主云。師子出窟法。師嘿然。主云。此亦是法。師云。是什麼法。主云。師子在窟法。師云。不出入是什麼法。主無對。辭去。師召云。座主。主無對。師云。者鈍根阿師。師入室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各為一方宗匠。轉化無窮。既而將寂示疾。院主問。和尚近日尊位如何。師云。日面佛月面佛。
寶曇曰。大師乳一百三十九子。人人皆菸菟至角而翼之。以布天下一嘯之地。清風凜然。其讖於般若多羅。蓋讖此也。自磨磚已往。父子擒縱得大自在。如古司馬兵法不見促迫。字字句句皆其所證法門。反復諦觀。自威音王已來未有今日之盛者也。其本大者其末茂。其器碩者其聲宏。有非常之人然後能辦非常之事。愚常究其道大德備之狀。想其牛行虎眎之容。其不謂如來像季而生斯人。何以起吾宗也。即心即佛之旨。自烹煅佛祖外于以蔭覆後世子孫。非死却現行。絕却心意識。未易入作也。
江西道一禪師嗣法
越州大珠慧海禪師
師到江西。馬祖問曰。從什麼處來。曰。越州大雲寺來。祖曰。來此擬須何事。曰。來求佛法。祖曰。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什麼。我這裏一物也無。求什麼佛法。師遂禮拜問曰。阿郍个是慧海自家寶藏。祖曰。即今問者是汝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外求覔。師於言下自悟本心不由知覺。踊躍禮謝。師事六載。後以受業師老。晦迹藏用。外示癡訥。撰頓悟入道要門論一卷。為師姪之所竊出江外。呈馬祖。祖覽訖告眾云。越州有大珠圓明光透自在無遮障處也。眾中有識者遞相尋訪之越上依附。師曰。我不會禪。並無一法可示人。故不勞汝久立。且自歇去。時學侶漸多。日夜叩擊。事不得已。隨問隨答。其辯無礙。有法師數人來謁曰。擬伸一問。師還答不。師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問。如何是佛。師曰。清潭對面非佛而誰。眾皆罔然。良久。其僧又問。師說何法度人。師曰。貧道未有一法度人。曰。禪師家渾如此。師曰。大德說何法度人。曰。講金剛般若經。師曰。講幾座來。曰。二十餘座。師曰。此經是誰說。僧抗聲曰。禪師相弄。豈不知是佛說邪。師曰。若言如來有所說法則為謗佛。是人不解我所說義。若言此經不是佛說則是謗經。請大德說看。僧無對。師少頃又問。經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大德。且道阿郍箇是如來。曰。某甲到此卻迷去。師曰。從來未悟。說什却迷。僧曰。請禪師為說。師曰。大德講二十餘座經。却未識如來。僧再拜。曰。願垂開示。師曰。如來者即諸法如義。何得忘却。曰。是。是諸法如義。師曰。大德。是亦未是。曰。經文分明郍得未是。師曰。大德。如不。曰。如。師曰。木石如不。曰。如。師曰。大德同木石如不。曰。無二。師曰。大德與木石何別。僧無對。良久却問。如何得涅槃。師曰。不造生死業。曰。如何是生死業。師曰。求大涅槃是生死業。舍垢取淨是生死業。有得有證是生死業。不脫治門是生死業。曰。云何即得解脫。師曰。本自無縛不用求解。直用直行是無等等。僧曰。如禪師實謂希有。禮謝而去。有三藏法師問曰。真如有變易不。曰。有變易。三藏曰。禪師錯也。師却問三藏。有真如不。曰。有。若無變易決定是凡僧也。豈不聞善知識者能回三毒為三聚淨戒。回六識為六神通。回煩惱為菩提。回無明為大智。真如若無變易。三藏真是自然外道也。三藏曰。若爾者即有變易。師曰。若執真如有變易亦是外道。三藏曰。禪師適來說真如有變易。如今又道真如不變易。如何即是的當。師曰。若了了見性者。如摩尼珠現色。說變亦得說不變亦得。若不見性人聞說真如變易。便作變解。說不變便作不變解。三藏曰。故知南宗實不可測。有蘊光大德問。太虗能生靈智不。真心緣善惡不。貪欲人是道不。執是執非人向後心通不。觸境生心人有定不。住寂寞人有慧不。懷傲物人有我不。執空執有人有智不。尋文取證人苦行求佛人離心求佛人執心是佛人。此莫稱道不。禪師一一為說看。師曰。太虗不生靈智。真心不緣善惡。嗜欲深者機淺。是非交爭者未通。觸境生心者少定。寂寞忘機者慧沉。傲物高心者我壯。執空執有者皆愚。尋文取證者益滯。苦行求佛者俱迷。離心求佛者外道。執心是佛者為魔。大德曰。若如是應畢竟無所有。師曰。畢竟是大德。不是畢竟無所有。大德踊躍作禮而去。
寶曇曰。具足四無礙辯唯佛一人。觀達磨之破六宗。是得法無礙辯。曹溪對諸弟子之問。是得義無礙辯。國師無情說法是得樂說無礙辯。大珠應機如湧泉。是得詞無礙辯。一人而具四辯。彼何修而得之。自是而為佛祖之師。非此辯而何。大珠是佛法大海之所出生。故能具足積集熾然無盡光明。為海吞吐。為海長養。為海銷鑠。為海成就也。觀其頓悟入道要門論一卷。親出其手。向之學者往往寶之。後世或未之知見。亦深可哀。今此所收。尚其一時對機之辯。況親執須彌之筆。吮大海之墨。擘虗空之紙。而大書祖師西來意邪。吾將使最後成佛之人諷誦詠歌而質之於毗婆尸乃已也。
洪州百丈山惟政禪師
師一日謂眾曰。汝為我開田。我為汝說大義。眾開田竟。師晚間上堂。僧問。開田已竟。請師說大義。師下禪床。行三步。展兩手。曰。為汝說大義竟。有老宿見日影透囱問師曰。為復囱就日。日就囱。師曰。長老房內有客。歸去好。師問南泉曰。諸方善知識還有不說似人底法也無。南泉曰有。師曰。作麼生是不說似人底法。泉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師云。恁麼則說似人了也。南泉云。某甲即恁麼。師曰。師伯作麼生。師曰。我又不是善知識。爭知有說不說底法。泉云。某甲不會。請師伯說。泉曰。我太煞為汝說了也。僧問。如何是佛佛道齊。師云。定也。師因入京路逢官人命飯。忽見驢鳴。官人召云。頭陀。師舉頭。官人却指驢。師却指官人。
寶曇曰。得一機而傳世行後。幾生般若之靈也。復有機緣不見於世。猶得綴名於其師。曰某嗣某。尚其次也。其間姓氏鄉里與夫出處死生之狀。或失其傳。古人惟恐入山之不深。入林之不密。奚暇告人。以幻滅幻生之餘事也。百丈開田說大義。可謂直截。至酬酢南泉何其葛藤如是耶。學者當自折衷。
池州杉山智堅禪師
師初與歸宗南泉行脚時。路逢一虎。各從虎邊過了。南泉問歸宗云。適來見虎似箇什麼。宗云。似箇猫兒。宗却問師似箇什麼。師云。似箇狗子。宗問南泉云。似箇什麼。南泉云。我見似箇大虫。師喫飯次。南泉収生飯。云。生。師云。無生。南泉云。無生猶是末。廼行數步。師召云。長老。南泉回頭云。作麼。師云。莫道是末。一日普請擇蕨菜。南泉拈起一莖云。者箇大好供養。師云。非但者箇。百味珍羞它亦不顧。南泉云。雖然如是。个个須是償他始得。僧問曰。何是本來身。師云。舉世無相似。
寶曇曰。一等心地法門。善知識所見各有大小淺深之異。三人見虎已作三惑。不知八十四人同見。見復何如。同中有異而異中有同。道固如是也。如一母所生之子。其間所受已各不同。況悟入淺深根器高下。雖大爐鞴不能使之齊也。裴旻見真虎而却。葉公見似龍而喜。其真偽則有間矣。姑置二師之見。敢問南泉之見何如。向去有一賢沙與僧山行逢虎。僧曰。和尚虎。沙曰。是汝虎。五人之見為異為同。毫釐有差。天地懸隔。
澧州苕溪道行禪師
師有時云。吾有大病非世所醫。後有僧問先曹山曰。承古有言。吾有大病非世所醫。未審喚作什麼病。曹山云。攢族不得底病。僧曰。一切眾生還有此病也無。曹云。人人盡有。僧云。和尚還有此病也無。曹云。正覔起處不得。僧云。一切眾生為什麼不病。曹云。眾生若病即非眾生。僧云。未審諸佛還有此病也無。曹云。有。僧云。既有為什麼不病。曹山云。為伊惺惺。僧問。如何修行。師云。好个阿師。莫客作。僧云。畢竟如何。師云。安置即不堪。又僧問。如何是正修行路。師云。涅槃後有。僧云。如何是涅槃後有。師云。不洗面。僧云。學人不會。師云。無面得洗。
寶曇曰。吾有大病非世所醫。此佛祖之病也。攢簇不得底是曹山之病也。正覔起處不得是衲僧之病也。人人盡有是凡夫之病也。均是病也。屬之佛祖。屬之曹山。屬之衲僧。屬之凡夫。而何如人之養狸。奴謂其疾如風遂字之為風。或曰墻能礙風即字之為墻。彼人曰墻為鼠所穴即字之為鼠。彼又笑曰鼠為猫所捕者。不若復字之為猫。曹山遶四天下行一遭。依舊歸來。不妨還我茗溪住處。
撫州石鞏慧藏禪師
師昔為弋者。因逐群鹿從馬祖庵前過。問祖曰。和尚見鹿過不。祖匿曰。汝是何人。曰。獵者。祖曰。汝解射。曰。解射。祖曰。汝一箭射幾箇。曰。一箭射一箇。祖曰。汝不解射。曰。和尚莫解射不。祖曰。解射。曰。一箭射幾箇。曰。一箭射一群。曰。彼此是命。何用射他一群。祖曰。汝既知如是。何不自射。曰。若教某甲自射。直是無下手處。祖曰。者漢曠劫無明煩惱今日頓息。師即毀弓箭截髮投祖出家。一日在厨作務。祖曰。作什麼。曰。牧牛。祖曰。作麼生牧。曰。一回入草去。驀鼻拽將回。祖曰。子真牧牛也。住持後常以弓箭接人。三平到。師作挽弓勢。云。看箭。三平作避勢。師云。平生架一張弓一隻箭。只射得半箇聖人。師問西堂。汝捉得虗空麼。西堂云。捉得。師云。作麼生捉。西堂以手撮虗空一撮。師云。汝作麼生。恁麼捉虗空。堂却問師兄作麼生捉。師把西堂鼻頭拽。西堂作忍痛聲云。太煞。拽人鼻孔。直得脫去。師云。直須恁麼捉虗空始得。眾僧參次。師云。適來底什麼處去也。僧云。在。師云。在什麼處。僧彈指一聲。僧到禮拜。師云。還將得那箇來不。僧云。將得來。師云。在什麼處。僧彈指三聲。問。如何免得生死。師云。用免作什麼。僧云。如何免得。師云。者底不生死。
寶曇曰。石鞏逐鹿而馬師得鹿。祖曰此子歷劫無明直下頓息。此語有萬鈞重氣力也。一生牧牛是此氣力。捉得虗空是此氣力。故達磨曰。從事上得法者氣力壯。從事中見法者即處處不失。石鞏之謂也。故其平生張弓架箭。自謂只射得半箇聖人。不知馬師自來。當得一人不。
朗州中邑洪恩禪師
師因仰山為新戒。時到謝戒。師見來。於禪床上拍手云。和和。仰山即東邊立。又西邊立。又中心立。然後謝戒了。却退後立。師云。什麼處得此三昧。上云。曹溪脫印子學來。師云。汝道曹溪用此三昧接什麼人。山云。接一宿覺。却云。和尚什麼處得此三昧。師云。馬大師處學得。問曰。如何得見性。師云。譬如有屋。屋有六窓。內有一獼猴。東邊喚山山。山山應如是。六囱俱喚俱應。仰山禮謝起云。蒙和尚譬喻。無不了知。更有一事。只如內獼猴困睡。外獼猴欲與相見時如何。師下禪床。執仰山手作舞。云。山山與汝相見了。譬如蜼螟虫在蚊子眼睫上作窠。向十字街頭呌喚云。土曠人希相逢者少。
寶曇曰。大法不容方便者也。古人於無方便中建立方便。一涉方便利害即之。如六囱喚山山。後世必有弄精魂者死在向下矣。賴遇寂子。好手曾死。却活山山。故能喚起老饕。活得死山山也。當時若無後語。有甚中邑。自此山山亦能死却天下人。亦能活却天下人。仰山之力也。
洪州百丈懷海禪師
師一日侍馬大師翫月次。祖問。正當恁麼時如何。西堂云。正好供養。師云。正好修行。南泉拂袖便行。祖曰。經歸藏。禪入海。唯有普愿獨超物外。一日師侍馬祖行次。見埜鴨子蜚過。祖云。是什麼。師曰。埜鴨子。祖云。什處去。師云。蜚過去。祖將師鼻孔便扭。師作忍痛聲。祖云。何曾蜚去。師於言下有省。明日。祖陞堂。才坐。師出捲面前席。祖便下座。師隨之方丈。祖云。什麼處來。師云。山後來。祖云。還逢著一人麼。師云。不逢著。祖云。為什麼不逢著。師云。若逢著即舉似和尚。祖云。什麼處得者消息來。師云。某甲罪過。祖云。却是老僧罪過。師再參馬祖。祖竪起拂子。師云。即此用。離此用。祖掛拂子於舊處。祖云。你已後聞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子竪起。祖云。即此用。離此用。師亦掛拂子於舊處。祖振威一喝。師直得三日耳聾。一日上堂云。靈光獨耀逈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一僧哭入法堂。師云。作什麼。僧云。父母俱喪。請師擇日。師云。明日來為你一時埋却。問。如何是奇特事。師云。獨坐大雄峯。僧禮拜。師便打。師上堂。眾才集。師以主丈趂下。却召大眾。眾回首。師云。是什麼。黃蘗到師處。一日辭云。欲禮拜馬祖去。師云。馬祖已遷化也。蘗云。未審馬大師有何言句。師遂舉再參因緣。蘗聞舉不覺吐舌。師云。子已後莫承嗣馬祖麼。蘗曰。不然。今日因師舉。得見馬祖大機大用。然且不識馬祖。若嗣馬祖。已後喪我兒孫。師云。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子甚有超師之見。後溈山問仰山百丈再參馬祖因緣。此二尊宿意旨如何。仰山云。此是大機之用。溈山云。馬祖出八十四員善知識。幾人得大機。幾人得大用。仰山云。百丈得大機。黃蘗得大用。餘皆唱導之師。溈山云。如是如是。師一日以禪宗肇自少室。至曹溪已來多居律寺。雖云別院。然於說法住持未合規度。故常爾介懷。乃曰。佛祖之道欲誕布化。元冀來際不泯者。豈當與諸部阿笈摩教為隨行邪。遂制叢林清規。禪門獨行。由百丈之始。今略舒大要徧示後學。令不忘本也。其諸軌度。山門備焉。
寶曇曰。百丈見埜鴨子悟道歸來。或哭或笑或問其故。丈矍然曰。汝道哭即是。笑即是。便有駈耕奪饑之手。至馬祖震威一喝。三日耳聾。如百鍊精金最後入火。無復故金矣。學道至此。然後謂之百了千當。甞觀百丈寶此金剛王久矣。未甞輕以示人。一旦黃蘗輙嬰其鋒以眦睚一世。復用是以出臨濟。佛法之盛實此老之力也。然以道德餘力綱紀叢林。推原人情蘄合佛意。可以為萬世法。是故行之後世得不弊也。愚謂其功不在制禮作樂下。昔先儒有造慧林法席者。適觀僧飯井井。千百閴然無聲。先儒曰。此三代之遺風也。其盛德休烈可勝道哉。
虔州西堂智藏禪師
師與大寂奉書至忠國師。國師問曰。汝師說什麼法。師從東過西立。國師曰。只者个更別有。師從西過東立。國師曰。者箇是馬師底。仁者作麼生。師云。早箇呈似和尚了。尋又送書至徑山謁國一禪師。語載國一章。僧問馬祖。離四句。絕百非。請師直指西來意。祖云。我今日勞倦。不能為汝說得。問取智藏去。僧問師。師曰。何不問和尚。僧曰。和尚教來問。師曰。我今日頭痛。不能為汝說。去問取海兄。僧遂問海兄。兄云。我到者裏却不會。僧舉似馬祖。祖云。藏頭白。海頭黑。祖一日問。師何不看經。師云。經豈異耶。祖曰。然雖如此。汝向後為人也稍得。師曰。智藏病。思自養。敢言為人。祖曰。子末年必興于世。
寶曇曰。藏頭白。海頭黑。一語匊天下後世學者。如透金剛圈。如吞栗棘蓬。曾不知大寂當時正是看錮鏴著生鐵也。馬師大國楚也。遣使二老如聘虎狼之秦。不為吞噬者幾希。藏公可謂使乎。使於四方不辱君命者也。對李翱之問大寂。當為擊節。
京兆府章敬寺懷惲禪師
師因僧問心法雙忘指歸何處。師曰。郢人無污徒勞運斤。曰。請師不返之言。師曰。即無返句。百丈和尚令一僧來問。伺師上堂次。展坐具禮拜了。起來拈師一隻靸鞋。以衫袖拂却塵了。倒覆向下。師曰。老僧罪過。或問。祖師所傳心地法門。為是真如心。妄想心。非真非妄心。為是三乘教外別傳底心。師云。汝見目前虗空麼。曰。信之。常在目前。人自不見。師曰。汝莫認影像。曰。和尚作麼生。師以手撥空三下。曰。作麼生即是。師曰。汝向後會去在。僧來遶師三帀振錫而立。師曰。是是。其僧又到南泉亦遶三帀振錫而立。南泉曰。不是不是。此是風力所轉。終成敗壞。僧曰。章敬道是。和尚為甚道不是。南泉曰。章敬即是。是汝不是。
寶曇曰。南岳聞馬祖出世。遣一僧候之。問作麼生。僧如其言。故馬祖有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少鹽醬之語。南岳然之。今百丈驗其弟。惲公亦用此手。故惲有老僧罪過之語。古人養子如養駿。平時過都歷塊固已熟其步驟矣。至是如不見者。數年中心望其奔軼絕塵。使人察之。果然也。諦觀南岳馬師用處如此。百丈惲公用處又如此。所謂大小淺深之異。學者當自察之。
信州鵝湖大義禪師
師因唐憲宗詔入內。於麟德殿論義。有一法師問。如何是四諦。師曰。聖上一帝。三帝何在。又問。欲界無禪。禪居色界。此士憑何而立禪。師曰。法師只知欲界無禪。不知禪界無欲。法師云。如何是禪。師以手點空。法師無對。帝曰。法師講無窮經論。只這一點尚不柰何。師却問諸碩德曰。行住坐臥畢竟以何為道。對曰。知者是道。師曰。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安得知者是道。有對曰。無分別是道。師曰。善能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安得無分別是道。有對曰。四禪八定是道。師曰。佛身無為。不墮諸數。安得四禪八定是道耶。眾皆杜口。師又舉順宗問尸利禪師。大地眾生如何得見性成佛。尸利云。佛性猶如水中月。可見不可取。因謂帝曰。佛性非見必見。水中月如何攫取。帝乃問。何者是佛性。師曰。不離陛下所問。帝默契真宗。
寶曇曰。善知識其不八面受敵而能護法城者。未始有也。愚觀國朝太宗皇帝垂示六問。當時學者或不能對。後世善知識互為醻唱。意謂大檀越流通此殊勝因緣也。說法。難事爾。古人猶有大眾威德怖。況天威不違咫尺乎。善知識亦有德尊眼明。平居法施雷動。有對人主而不能措一詞者。亦豈偶然哉。今鵝湖被旨憲宗。賜對麟德殿與諸師問答。游戲自在貫穿不窮。如上將軍不持一兵。直入賊壘。策勳人主之前。真一代法施主盟也。其亦終南政公之季孟歟。
伊闕伏牛山自在禪師
師與大寂送書與忠國師。國師問曰。馬大師以何法示徒。對曰。即心即佛。國師曰。是甚麼語話。良久又問。此外更有甚麼言教。師曰。非心非佛。或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國師云。猶較些子。師曰。馬大師即恁麼。不審和尚此間如何。國師曰。三點如流水。曲似刈禾鎌。師後隱于伏牛山。師一日示徒曰。即心即佛是無病求藥句。非心非佛是藥病對治句。僧問。如何是脫洒底句。師云。伏牛山下古今傳。
寶曇曰。即心即佛。非心非佛。是馬大師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旨。諸弟子中發明叵多。唯伏牛曰。即心即佛是無病求藥句。非心非佛是藥病對治句。僧問脫洒句。則曰伏牛山下古今傳。真得馬師骨髓哉。青出於藍青於藍。冰生於水而寒於水。然後為親出也。
幽州盤山寶積禪師
師示眾曰。心若無事萬象不生。意絕玄機纖塵何立。道本無體因道而立名。道本無名因名而得號。若言即心即佛。今時未得玄微。若言非心非佛。猶是指踪之極則。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學者勞形如猿捉影。夫大道無中復誰先後。長空絕際何用稱量。空既如斯道復何說。夫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忘復是何物。禪德譬如擲劒揮空。莫問及與不及。斯乃空輪無迹劒刃無虧。若能如是心心無知。全心即佛全佛即人。人佛無異始為道矣。禪德可中學道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暇。若如此者是名出家。故導師云。法本不相碍三際亦復然。無為無事人。猶是金鎻難。所以靈源獨耀。道絕無生。大智非明。真空無迹。真如凡聖皆是夢幻。佛及涅槃是為增語。禪德且須自看。無人替代。三界無法何處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住。璿璣不動亦爾無言。覿面相呈更無餘事。珍重。師將順世告眾曰。有人邈得吾真否。眾皆將寫得真呈師。不契。普化出曰。某甲邈得。師曰。何不呈似老僧。普化廼翻筋斗而出。師曰。這漢向後徹風顛為人去在。
寶曇曰。盤山肉案頭發明。歌鈴上徹去。真得法圓滿自在者也。天縱之辯。如萬象中明月。眾山中須彌。其自為高明不待沿襲。後世因是而入流者。莫知紀極。垂示大略有五。曰心若無事萬象不生至學者勞形如猿捉影。一也。夫大道無中至道復何說。二也。夫心月孤圓至復是何物。三也。譬如擲劒揮空至始為道矣。四也。可中學道至更無餘事。五也。不知者往往合而為一。遂至其言誵亂理亦稠疊。學之者如墮網罟喪亂本真。愚甞於信心銘反復論之。謂半偈可以了一生。全偈可以畢大事。今於盤山亦云。
大光明藏上卷
大光明藏中卷
江西道一禪師嗣法
毗陵芙蓉山大毓禪師
師因行食與龐居士。士接食次。師曰。生心受施。淨名早呵。去此一機。居士還甘不。士云。當時善現。豈不作家。師曰。非關他事。士云。食到口邊被人奪却。師乃下食。士云。不消一句。又問。馬大師著實為人處。還分付吾師不。師曰。某甲尚未見他。作麼知佗著實處。士云。只此見知也無討處。師曰。居士也不得一向言說。士云。一向言說師又失宗。若作兩向三向師還開得口不。師曰。直是開口不得可謂實也。居士撫掌而出。
寶曇曰。老龐機鋒不可觸者也。其甞所往來亦不過石頭馬祖。二老之門數十人。非目光射人未易輕合。今見於芙蓉師者是其冠首。夫道與機相即猶形影也。雖時有長短大小不同。道固自然而機豈不然也。世亦有道富而機不相副者。亦有機圓而道未充者。唯道機相副心眼俱圓。然後堪與龐公諸師為忘年交為同門友。不然則提瓶挈水未必爾要也。
蒲州麻谷山寶徹禪師
師一日隨馬祖行次。問。如何是大涅槃。祖云。急。師云。急箇什麼。祖云。看水。師與丹霞遊山次。見水中魚以手指之。霞云。天然天然。師至來日又問丹霞昨日事作麼生。丹霞放身作臥勢。師曰。蒼天蒼天。又與丹霞行至麻谷山。師曰。某甲向這裏住也。霞云。住即且從。還有那箇也無。師曰。珍重。有僧問云。十二分教某甲不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廼起立。以拄杖遶身一帀翹一足云。會麼。僧無對。師便打。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嘿然。耽源問十二面觀音是凡是聖。師曰。是聖。耽源打師一摑。師曰。知你不到這箇境界。
寶曇曰。馬祖以銕如意擊碎珊瑚之枝。散落諸子之手。自是而為陶朱猗頓之富者滿前矣。看水之旨其有是哉。與丹霞觀魚。對僧祖意之問。皆珊瑚枝枝撑著月底時節也。至十二面觀音境界。其亦鐵如意用事歟。
杭州鹽官鎮國海昌院齊安禪師
師因大寂行化於龔公山。廼振錫而造焉。師有奇相。大寂一見便器之。乃命入室密示正法。僧問。如何是本身盧舍那。師云。與我過淨瓶來。僧將淨瓶至。師曰。却安舊處著。僧復來問。師曰。古佛過去久矣。師問座主而蘊何經論。曰。講華嚴經。師曰。華嚴經有幾種法界。主云。略而言之有四。廣說則重重無盡。師舉拂子曰。這箇是第幾種法界中収。主良久。師曰。思而知慮而解是鬼家活計。日下孤燈果然失照。僧問大梅。如何是西來意。大梅云。西來無意。師聞廼云。一箇棺材兩箇死漢。一日喚侍者將犀牛扇子來。者云。破了也。師曰。扇子既破。還我犀牛兒來。者無對。師一日謂眾曰。虗空為皷須彌為椎。什麼人打得。眾無對。有法空禪師到。師曰。禪師到來。貧道總未得作主人。法空云。請和尚便作主人。師曰。今日夜也。且歸本位安置。明日却來。法空下去。翌旦師令沙彌屈法空至。師顧沙彌曰。咄沙彌不了事。教屈法空禪師。却屈得箇守堂家人。法空無語。法听院主來參。師問。汝是誰。曰。法听。師曰。我不識汝。听無語。
寶曇曰。鹽官老拳。盤山鐵喙。二老易地則皆然也。鹽官擒縱得妙。盤山愽約適中。合兩季而成一翁。是為四海天馬駒也。鹽官失却古佛。得箇犀牛兒。遂使虗空須彌亦成曲調。當時不得王老師。幾乎打破此皷也。
明州大梅山法常禪師
師初參大寂。問如何是佛。寂曰。即心是佛。師即大悟。唐貞元中居大梅時。鹽官會下一僧入山。因採主杖迷路至庵。問曰。和尚在此山多少時也。師曰。只見四山青又黃。又云。出山路向什麼處去。師曰。隨流去。僧歸說似鹽官。官曰。我在江西曾見一僧。自後不知消息。莫是此僧麼。遂令僧去請師。師有偈曰。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大寂聞師住山。令一僧往問云。和尚見馬師得箇什麼便住此山。師云。馬師向我道即心即佛。我便向這裏住。僧云。馬師今日佛法又別。師云。作麼生。僧云。近日又道非心非佛。師云。這老漢惑亂人家男女未有了日在。任汝非心非佛。我自即心即佛。其僧回舉似馬祖。祖曰。大梅梅子熟也。龐居士訪師問曰。久嚮大梅。未審梅子熟也未。師云。你向什麼處下口。士云。百雜碎。師展手云。還我核子來。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蒲花柳絮竹針麻線。夾山與定山同行言話次。夾山云。生死中有佛即不迷生死。定山云。生死中無佛即無生死。二人往返不決。上山參禮夾山。便舉前話問師。未審那箇親。師云。一親一踈。夾山云。那箇親。師云。且去。明日來。夾山明日再上問。師云。親者不問。問者不親。忽一日謂其徒曰。來莫可拒。去莫可追。從容復聞鼯鼠聲。師云。即此物。非它物。汝等諸人善自護持。吾今逝矣。
寶曇曰。得道而隱何如古人。以艱難得之故以艱難守之。至有避人如避仇。避世如避秦者。大梅曰。剛被世人知住處。更移茅舍入深居是也。一旦扄鐍不密為人所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即心之言。雖江西馬祖自來亦未易覔其住處。開示之要。深得其師三昧。蒲花柳絮竹針麻線。大有跨竈之機。最後聞鼯鼠聲。真不負夾山定山之禱矣。
湖南東寺如會禪師
此折床會也。自大寂去世。常患門人以即心即佛之談誦憶不已。且謂佛於何住。而曰即心。心如畫師。而云即佛。一日示眾曰。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劒去久矣爾方刻舟。而號東寺為禪窟焉。相國崔公郡出為湖南觀察使。見師問曰。師以何得。師曰。見性得。師方病眼。公戲之曰。既云見性。其奈眼何。師曰。見性非眼。眼病何害。公稽首謝之。師問南泉近離甚處。云。江西。師云。將得馬師真來不。泉云。只這是。師曰。背後底[妳-女+口]。泉無對。崔公入寺見鳥雀糞于佛頭上。廼問師曰。鳥雀還有佛性也無。師云。有。崔云。因甚麼向佛頭上糞。師曰。是伊何不向鷂子頭上放。仰山來參。師云。已相見了。更不用上來。仰云。恁麼相見莫不當不。師歸方丈閉却門。仰山歸舉似溈山。溈山云。寂子是什麼心行。仰山云。若不恁麼。爭識得它。復有人問云。某甲擬請和尚開堂得不。師曰。待你將物褁石頭煖即得。彼無語。
寶曇曰。即心即佛之旨。想見一時雷動風行。雖無隙可乘無間得入。譬之曹公飲鴆。日慣一日不復殺人矣。故諸師相與匡救之。東寺曰。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只此一語自然扶得。馬師一時衲子。如南泉如仰山。皆在席下。仰山稱東寺師叔若在某甲不致寂寥。時人指為折床會。其道固塞乎天壤矣。
廬山歸宗寺智常禪師
師上堂云。從上古德不是無知解。他高尚之士不同流。今時不能自成自立。虗度時光。諸子莫錯用心。無人替汝。亦無汝用心處。莫就佗覔。從前只是依他作解。發言皆滯。光不透脫。只為目前有物。僧問。如何是玄旨。師曰。去無汝用心處。僧云。豈無方便門令學人得入。師云。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僧云。如何觀音妙智力。師敲鼎盖三下云。子還聞不。僧云。聞。師云。我何不聞。僧無語。師以棒趂下。師甞與南泉同行。忽一日相別。煎茶次南泉問云。從前與師兄商量語句。彼此已知。此去或有人問畢竟事。作麼生答他。師曰。者一片地大好卓庵。泉云。卓庵且置。畢竟事作麼生。師乃打却茶銚便起。泉云。師兄喫茶了。普愿未曾喫茶。師云。作者箇語話。滴水也消不得。有座主來參。值師鋤草次。忽見一條蛇。師以鋤便钁。主云。久嚮歸宗。到來只見箇麤行沙門。師云。你麤我麤。主云。如何是麤。師竪起鋤頭。主云。如何是細。師作斬蛇勢。主云。恁麼則依而行之。師云。依而行之則且置。你什麼處見我斬蛇。主無語。江州刺史李渤問。教中有言。須彌納芥子渤即不疑。芥子納須彌莫是妄譚不。師曰。人傳使君讀萬卷書是不。李曰。是。師曰。身如椰子大。萬卷書向甚處著。李俛首而已又問。一大藏教明什麼邊事。師舉拳示之曰。會麼。李云。不會。師曰。者措大。拳頭也不識。李云。請師指示。師曰。遇人即涂中受用。不遇即世諦流布。師以目有重瞳。將藥手摩令俱赤。
寶曇曰。歸宗斬蛇與對李萬卷須彌芥子之問。真大寂之門文武韜略兼全者也。南泉曰。馬祖出八十四員善知識。唯有歸宗較些子。盖其用處如風如火如鈎如錐。有大敵如南泉。方顯其機也。論光不透脫之旨。後世惟雲門知之。謂法身有三種病二種光。其論實本於斯也。太史公曰。舜重瞳子。項羽亦重瞳子。豈其苗裔者也。厥後亦有赤眼重瞳子云。
汾州無業禪師
師凡有學者致問。答曰。莫妄想。唐憲宗遣使徵詔不赴。穆宗即位。命兩街僧錄靈阜等賷詔迎請。曰此度恩旨不同常時。願順天心不可言疾也。師微笑曰。貧道何德屢煩世主。且請前行。吾從別道來矣。廼沐浴剃髮。至中夜告弟子惠愔等曰。汝等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虗同等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空寂無一法可得。迷者不了而為境惑。一為境惑流轉不窮。汝等當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景如響無有實者。故經云。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常了一切空。無一物當情。是祖佛用心處。汝等勤而行之。言訖而逝。
寶曇曰。無業奇厖。福艾似馬祖。聞道似南岳。真一代耆傑也。古人治病之要。先定其膏盲。然後砭針以起九死。所謂無妄之疾勿藥有喜。馬師之接無業是也。故其平生多示人曰莫妄想。是其已試之藥。猶恨老死不能萬全。故口疏為萬金之方。炮製之宜。佐使之法。無不畢具。人能依此服餌。不患不為無業人也。豈復後世酸寒之患哉。
池州南泉普願禪師
師一日示眾云。道箇如如早是變也。今時師僧須向異類中行。歸宗云。雖行畜生行。不得畜生報。師云。孟八郎漢又恁麼去也。師有時云。文殊普賢昨夜三更相打。每人與二十棒趂出院也。趙州出眾云。和尚棒教誰喫。師云。王老師過在什麼處。州廼作禮。師一日至莊。莊主乃預備。師問莊主。爭知老僧來。排辨如此。莊主云。昨夜土地神報。師云。王老師修行無力。被鬼神覷見。侍者便問。和尚既是大善知識。為甚被鬼神覷見。師云。土地前更下一分飯。示眾云。江西馬祖說即心即佛。王老師不與麼。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恁麼道還有過麼。趙州出眾禮拜了去。有僧問州曰。上座禮拜了去。意作麼生。師曰。他却領得老僧意。師一日捧鉢上堂。黃檗在第一座坐。見師不起。師問曰。長老甚麼年中行道。檗云。威音王已前。師曰。猶是王老師師孫在下去。師一日問黃檗。黃金為城。白銀為壁。是甚麼人居止處。檗云。是聖人居止處。師曰。更有一人居何國土。黃檗叉手而立。師曰。道不得。何不問王老師。檗便問。更有一人居何國土。師曰。可惜許。又僧問師。居丈室將何指南。師曰。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來失却火。師因東西兩堂爭猫兒。師廼提起猫兒云。道得即不斬。道不得即斬却。皆無對。師即斬之。趙州自外歸。師舉前話。州乃脫草鞋戴頭上而出。師曰。子若在即殺得猫兒。示眾云。王老師賣身去也。還有人買麼。時有僧出眾云。某甲買。師云。不作貴。不作賤。你作麼生買。僧無對。師與歸宗麻谷同去參觀南陽國師。師於路上畫一圓相云。道得即去。歸宗便於圓相中坐。麻谷作女人拜。師云。恁麼則不去也。歸宗云。是什麼心行。師於是相喚回歸。師上堂次。陸大夫云。請和尚為眾說法。師曰。教老僧作麼生說。陸云。和尚豈無方便。師曰。道他欠少箇什麼。陸云。為什麼有六道四生。師曰。老僧不教他。又問。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有時坐有時臥。如今擬鐫作佛還得不。師曰。得。陸曰。還不得麼。師曰。不得不得。師云。佛九十日在忉利天為母說法。時優填王思佛。請目連運神通三轉。攝天匠往彼。欲雕佛像。只雕得三十一相。為什麼梵音相雕不得。院主便問。如何是梵音相。師云。賺殺人。師示眾云。王老師自小養一頭水牯牛。擬向溪東牧。不免食它國王水草。擬向溪西牧。亦不免食它國王水草。如今隨分納些些總不見得。陸大夫與師見人雙陸。遂拈起骰子云。恁麼不恁麼。只與麼信彩去時如何。師曰。臭骨頭。十八首座問。師百年後向甚麼處去。師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座云。某甲隨和尚去還得也無。師云。汝若隨我。却須啣一莖草來。
寶曇曰。佛法至南泉所謂集大成者也。凡人知有而身未到之地。與雖身到而手不及之處。皆疏剔振裂。為物作則者焉。然亦不為甚高不可知之論。必告以其端。異類中行則曰喚作如如早是變也。今時師僧須向異類中行。其言曉然易知。其地則難到。惟其父子兄弟然後克踐斯語。歸宗趙州輩是也。今傳燈獨載其對機語。而示眾有缺。愚恐後世學者不見其大全。故取一二足之。圓悟禪師有云。王老師真體道者也。所言皆透脫。無豪髮知見解路。只貴人離見聞覺知。自透本來底方得自由。若著法報化便是依它。無自由分。是故發明盧行者不會佛法。只是體道。所以得衣鉢。此皆過量人行履處。千萬人中難得一箇半箇。真藥石諦當。真實無事行履處也。斯言至哉。
五毫山鄧隱峰禪師
石頭剗草次。師在左側叉手立。石頭蜚剗子向師面前剗一株草。師云。和尚只剗得這箇。不剗得那箇。石頭提起剗子。師接得乃作剗草勢。石頭云。汝只剗得這箇。不剗得那箇。師無語。師一日推車次。馬祖展脚在路上坐。師云。請師收足。祖云已展不縮。師云。已進不退。廼推車碾捐袒脚。祖歸法堂。執斧子云。適來碾損老僧脚底出來。師便出於祖前引頸。祖廼置斧。師到南泉覩眾僧參次。南泉指淨瓶云。銅瓶是境。鉼中有水。不得動著境。與老僧將水來。師便拈淨鉼向南泉面前瀉。南泉便休。在襄州破威儀堂。只著襯衣於砧槌邊云。道得即不打。于時一眾嘿然。師便打一下。師辭馬祖適石頭。語載馬祖。章師冬則居衡岳。夏則止清凉。唐元和中荐登五臺。路出淮西屬。吳元濟阻兵違拒。王命官軍與賊交鋒。未決勝負。師曰。吾當去解其患。乃擲錫空中蜚身而過。兩軍將士仰觀事。符預夢。闘心頓息。師既顯神異。慮成惑眾。遂入金剛窟前。將示滅先問眾云。諸方遷化坐去臥去。吾甞見之。還有立化也無。眾云有。師問。還有倒立而化者無。眾云未有。師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順體。
寶曇曰。謂隱峰為聖。則兩遭石頭路滑。謂隱峰非聖。則有一錫凌空官軍息鬥之異。是知祖師之道非聖所能擬議也。自是父馬祖而不能控制兄南泉而無敢誰何往來破威儀堂作少叢林事。是聖而得道。如虎而翅者也。倒立而化。其衣亭亭然亦順其軀。或以問晦堂。晦堂師曰。汝尋常立時。衣亦順汝體不。不謂善知識相見廼在數百年之後。異哉。
烏臼禪師
師因玄紹二上座從江西來參。師問。二禪伯發足什麼處。玄云。江西。師拈拄杖便打。玄云。久知和尚有此機要。師云。你既不會。後面箇僧近前來。紹擬近前。師便打云。信知同阬無異土。參堂去。
寶曇曰。烏臼用本分草料接二上座。善知識所當然。如角鷹中兔。拳韛上一掣。則兔無噍類矣。今人方以禪道佛法與學者混戰。雖有長戈大戟置而不用。一味瓦礫相攻。旁觀者不滿一笑。求為佛種不斷。不可得也。
潭州石霜大善禪師
師因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春日雞鳴。中秋犬吠。師上堂云。大眾出來出來。老僧有箇法要。百年後不累你。眾云。便請和尚說。師云。不消一堆火。洞山問。几前一童子甚是了事。如今不見向甚處去也。師曰。火燄上泊不得。却歸清凉世界去也。
寶曇曰。春日雞鳴。中秋犬吠。此石霜烈火燄中事。謂之烈火。擬之則燔。近之則焦。火能汝燔而不自燔也。火燄亦固自有清凉世界。唯火自知之。而實不知也。我作是說。正是烈火光影邊事。
磁州馬頭峯神藏禪師
師示眾云。知而無知。不是無知。而說無知。南泉云。依師道始得一半。黃檗云。不是南泉剝它。要圓前話。
寶曇曰。知之一字禍事也。盡神藏之力不能轉禍為福。遂使南泉黃檗亦為幸灾樂禍之人。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此神藏分上事。知我者春秋。罪我者春秋。此南泉分上事。自吾得子路。惡言不入於耳。此黃檗分上事。治世語言資生產業。皆與實相不相違背。此語不得而詞也。
洪州西山亮座主
師棄經論。因參馬祖祖問曰。見說座主大講得經論是否。亮曰。不敢。祖曰。將甚麼講。亮曰。將心講。祖曰。心如工伎兒。意如和伎者。爭解講得。亮抗聲云。心既講不得。莫是虗空講得麼。祖曰却是虗空講得。師拂袖而出。祖乃召云。座主。師回首。祖曰。從生至老只是者个。師豁然大悟。遂禮拜。祖云。者鈍根阿師禮拜作麼。亮歸告眾曰。某甲所講經論謂無人及得。今日被馬師一問。平生工夫冰釋。已而乃隱西山。更無消息。
寶曇曰。馬大師接亮座主一種風骨。與接八十餘人宛爾不同。亮之隱於西山。亦其骨相也。然一去而不反。佛祖之道貴在一燈傳一燈亮意。馬師之門亦不少此客也。故終遂其志。至今西山中人往往見之。政和中有士人姓熊。失其名。世為鄱陽人。遊洪之諸山。道過翠岩。時長老思文即其鄉人。遣二力荷轎舁至空相所。經林壑隱翳。忽覩一僧皃古神清厖眉雪頂。編葉為衣。坐於磐石。如壁間畫佛圖澄像。心疑其異人。自惟亮公隱於西山。恐或是也。踧踖而問曰。莫是亮公不。僧以手向東指。熊隨手回顧。失僧所在。時小雨新霽。熊撫其坐處而石猶溫。四顧躊蹰太息曰。夙緣不厚。遇猶不遇也。
江西道一禪師嗣法
大陽和尚
師因伊禪參次。師曰。伊禪。近日一般禪師向目前指教人了。取目前事作者箇為人。還會文彩未兆時事也無。伊云。擬向者裏致一問問和尚。不知可否。師云。答汝已了。莫道可否。伊云。還識得目前也未。師曰。是目前作麼生識。伊云。要且遭人撿點。師曰。誰。伊云。某甲。師便咄之。伊退步而立。師云。汝只解瞻前。不解顧後。伊云。雪上更加霜。師曰。彼此無便宜。
寶曇曰。文彩未兆時事。今人推墮滉漾而甘心寂默窈冥之中。更與安名。曰威音王已前。空劫郍畔。殊不知正是黑山下鬼窟裏。所謂文彩未兆時。三生六十劫也未夢見在。伊曰擬向者裏致一問問取和尚。不知得否。陽曰。答汝已了。莫道得否。謂之目前事可乎。文彩未兆時。決定悟了方見。見後和悟併却。方始一如大陽伊禪共用此事。今人不是弄潮手。勸汝莫入洪濤中。洪濤無情壞汝性命。
鎮州金牛禪師
師自作飯供養眾僧。每至齋時舁飯桶至僧堂前作舞曰。菩薩子喫飯。來乃拊掌大笑。日日如是。師因臨濟來乃橫按柱丈方丈前坐。濟遂撫掌三下歸堂去。師却下人。事了便問。賓主相見各有軌儀。上座何得無禮。濟云。道什麼。師擬開口。濟便打一坐具。師作倒勢。濟又打一坐具。師云。今日不著便遂歸方丈。
寶曇曰。金牛之機如順風縱燎。人多見少利而忘大事。故無一人得入其門。不知既入其門。主人善後之計為如何也。當時恨無踞虎頭收虎尾者。與之角力。使金牛之機獨脫於大方。如秦人之金。田單之火。猶得竦動後世。
忻州打地禪師
師自江西領旨。自晦其名。凡學者致問。唯以棒打地示之。時謂之打地和尚。一日被僧藏却棒。然後問。師但張其口。僧問門人曰。只如和尚每有人問便打地。意旨如何。門人即於竈底取一片柴擲釜中。
寶曇曰。驀地一棒如迅雷之霹靂。雷無心於擊摶而有慊者適遭之。故雷得以肆其威。打地殆類此也。方佛法全盛之旦。諸方浩浩談禪。不無恩怨爾。汝於其間我寧負。吾不忍負人也。擊電之機不容掩耳。一時弟子輩亦小黠大癡也。
潭州華林善覺禪師
師常持錫夜出林麓間。七步一振錫。一稱觀音名號。夾山善會到庵問曰。近聞和尚念觀音是否。師曰。然。會云。騎却頭如何。師云。出頭從汝騎。不出頭騎甚麼。僧來參。方展坐具。師曰。緩緩。僧云。和尚見什麼。師曰。可惜許磕破鍾摟。其僧從此悟入。一日觀察使裴休訪之。問曰。師還有侍者否。師曰。有一兩箇。裴曰。在什麼處。師乃喚大空小空。時二虎自庵後而出。裴覩之驚悸。師語之曰。有客且去。二虎哮吼而去。裴問曰。師作何行業感得如此。師良久曰。會麼。曰。不會。師曰。山僧常念觀音。
寶曇曰。此老夜裏栴檀。日中牛糞。雖虎狼亦從風而靡。況於人乎。夾山直欲騎虎頭。而其僧便解探虎穴。所謂念彼觀音力。還著於本人之明驗也。
袁州楊歧山甄叔禪師
師示眾曰。群靈一源假名為佛。體竭形消而不滅。金流朴散而常存。性海無風金波自湧。心靈絕待萬像齊照。體斯理者不言而徧歷沙界。不用而功益玄化。如何背覺反合塵勞。於陰界中妄自囚執。師始登茲山宴處。以至成院聚徒。演法四十餘年。
寶曇曰。性海無風金波自湧。心靈絕待萬像齊照。此文殊普賢大人境界。甄叔何自得之。盖大寂之門。雖文殊普賢亦與列下。甄叔敏手也。何自容之。今人不見古人利病安在。
洪州水潦禪師
師初參馬祖。問如何是西來的的大意。祖攔[离-禸+月]與一踏蹋倒。起來撫掌呵呵大笑云。也太奇。也太奇。百千三昧無量妙義。只向一毛頭上識得根源去。便禮拜。師住後甞告眾曰。自從一喫馬師蹋。直至如今笑不休。有僧來參。作一圓相。以手撮向師身上。師廼三撥。亦作一圓相。却指其僧。僧便禮拜。師打云。這虗頭漢。僧又問曰。如何是沙門行。師云。動即影現。覺即冰生。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乃撫掌呵呵大笑。凡接人大約如此。
寶曇曰。古人箭不虗發。雖一豪之力不肯輕用。況百解之力哉。故其發時無不中之理。中時無不斃之道。馬祖蹋倒水潦。是此百斛之力也。水潦起來呵呵大笑曰。百千法門無量妙義。只向一豪頭上識得根源去。便自顯其百斛之力也。後來示眾但云。自從一喫馬師蹋。直至如今笑不休。是此箭却欲著人也。不知末上一交。畢竟何時拔本。
浮盃禪師
師因凌行婆來作禮問曰。盡力道不得底句。分付阿誰。師曰。浮盃無剩語。婆曰。未到浮盃不妨疑著。師曰。別有長處不妨拈出。婆斂手哭云。蒼天中更添冤苦。師無語。婆云。語不知偏正。理不識倒邪。為人即禍生。後僧舉似南泉。泉云。苦哉浮盃。被這老婆摧折一上。婆聞。哭云。王老師猶少機關在。時有幽州澄一禪客。廼問婆曰。南泉為什麼少機關。婆哭云。可悲可痛。澄一罔措。婆問云。會麼。澄一合掌而立。婆云。伎死禪和如麻似粟。後澄一舉似趙州。州云。我若見這臭老婆。問教口啞。澄一云。未審和尚作麼生問他。州便打。澄一云。為什麼却打某甲。州云。似者伎死禪和。不打更待何時。婆聞却云。趙州合喫婆手中棒。州聞哭云。可悲可痛。婆聞廼歎云。趙州眼光。爍破四天下。州令人去問云。如何是趙州眼。婆乃竪起拳。州聞廼作頌送云。當機覿面提。覿面當機疾。報你凌行婆。哭聲何得失。婆答云。哭聲師已曉。已曉復誰知。當時摩竭國。幾喪目前機。
寶曇曰。凌行婆不知幾生善知識。向來宗乘中亦有女子烈丈夫。未可與斯人並轍。淨盃一轉語遂為古今戰略。王老師是坐籌帷幄者。婆與趙州可謂騎射絕倫。澄一通身是箭。可憐方郝翁挽弓。而凌媼箭發。身橫馬轉而兩箭相值。及其勘證各有私識。旁觀者為之失色。古有娘子軍。非老師宿將不足以當之。淩行婆出處始終不見於書。唯浮盃一轉語。僅能載此。恨不多見。
潭州龍山禪師(亦名隱山)
師問僧什麼處來。僧云。老宿處來。師云。老宿有何言句。僧云。說即千句萬句。不說即一字也無。師曰。恁麼即繩子放卵。僧禮拜。師便打。洞山與密師伯行脚時迷路到山。師問。此山無路。闍黎向什麼處來。山云。和尚從何而入。師曰。我不雲水。山云。和尚住此山多少時。師曰。春秋不涉。山云。和尚先住。此山先住。師曰。不知。山云。為甚不知。師曰。我不為人天來。山云。和尚得何道理便住此山。師曰。我見兩箇泥牛闘入海。直至如今無消息。山却問。何如是賓中主。師云。長年不出戶。山問。如何是主中賓。師曰。青山覆白雲。山問。賓主相去幾何。師曰。長江水上波。山問。賓主相見有何言說。師曰。清風拂明月。師有頌云。三間茆屋從來住。一道神光萬境閑。莫把是非來辨我。浮生穽鑿不相關。
寶曇曰。譬如行客投寄旅亭。若實主人自無攸往。釋迦老子時已有客主之論矣。而洞山首發其端。不知其自[离-禸+月]襟流出邪。抑祖述祗園邪。豈古人亦有此旨而未見於書也。曾未見之旨。而龍山對之。不疑異時山林有此道人。不因洞山則與草木俱腐。後世不復聞此不思議之旨。賓主之設。實以勘證學者。洞山甞謂僧曰。汝賓中主尚未會。況主中主邪。後世學者有如龍山泥牛沒海之時。則賓主之機不須更問人也。
襄州龐蘊居士
居士初謁石頭和尚。忘言會旨後與丹霞為友。一日石頭問曰。子自見老僧來。日用事作麼生。士曰。若問日用事即無開口處。復呈一偈云。日用事無別。唯吾事偶諧。頭頭非取舍。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青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及搬柴。石頭然之曰。子以緇邪素邪。士曰。願從所慕。遂不剃染。至江西參馬祖。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祖云。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居士於言下領旨。乃留參承經涉二載。問祖曰。不昧本來人。請師高著眼。祖直下覷。士云。一種沒絃琴。唯師彈得妙。祖直上覷。士廼作禮。祖歸方丈。士隨之云。弄巧成拙。居士一日向丹霞前叉手立。少時出去。霞不顧。士却來坐。霞乃向居士前叉手立。少時便入方丈。士曰。汝入我出。未有事在。霞云。者老翁出出入入。有甚了期。士曰。略無些子慈心。霞云。引得這漢到這田地。士云。把什麼引。霞乃拈起居士幞頭云。却似箇老師僧。士却拈幞頭安霞頭上云。一似箇少年俗人。霞應諾三聲。士曰。猶有些子氣息在。霞廼拋下幞頭云。大似箇烏紗巾。士應諾三聲。霞云。昔日氣息爭忘得。士彈指三下曰。動天動地。居士因辭藥山。山命十人禪客相送。至門首。士乃指空中雪云。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時有全禪客云。落在什麼處。居士遂與一掌。全云。居士也不得草草。士曰。恁麼稱禪客。閻羅老子未放你在。全云。居士作麼生。士又與一掌云。眼見如盲。口說如啞。士一日見丹霞來。遂不語亦不起。霞廼拈起手中拂子。士便拈起鎚子。霞云。只恁麼。別更有在。士曰。此回見兄。不似於前。霞云。不妨減人聲價。士曰。本來要折倒汝一上。霞云。恁麼則啞卻天然口也。士曰。汝啞卻本分。猶累我啞卻。霞乃擲卻拂子去。士曰。然闍黎。然闍黎。霞不顧。士曰。不唯患啞兼亦患聾。一日見大同濟禪師。乃拈起漉籬云。大同師。濟不應。士曰。石頭一宗到師處冰消瓦解。濟云。不得龐翁舉。灼然如此。士拋下漉籬云。寧知不直一文錢。濟云。雖不直一錢。欠它又爭得。士作舞而去。濟提起漉籬云。居士。士回首。濟作舞而去。士拊掌云。歸去來歸去來。居士又一日因丹霞才見便作走勢。士曰。猶是拋身勢。作麼生是嚬呻勢。霞便坐。士向前。以主扙畫一箇七字。霞遂於下畫箇一字。士曰。因七見一。見一忘七。霞便起。士曰。更坐少時。猶有第二句在。霞云。向者裏著語得麼。士哭出去。凡所至處。與老宿往復問答。隨機應響。非格量軌轍之可拘也。
寶曇曰。居士見石頭固已氣分相投矣。却將石頭處所得氣分。併為一問以問馬師。不消馬師謦欬一聲。當下冰消瓦解。自此父子夫婦窮亦快活也。沉錢一事古今所難。甞謂今人要學龐翁勿學其餘。姑學其沉錢西江。鬻竹摝籬。亦可鞭筞佛祖矣。自謂了事凡夫其信然與。粵自毗耶之有淨名。涅槃之有廣額。其間千有餘載寂寥無聞。至是則如優曇鉢花時一現耳。彼上人者難為酬對。愚於龐翁亦云。若靈照則七賢月上之。流一門而四佛出興。可謂希有也。
百丈懷海禪師嗣法
潭州溈山靈祐禪師
師一日侍百丈次。丈問。誰。師曰。靈祐。丈云。汝撥爐中有火否。師撥之無火。丈躬自深撥得粟火。舉以似師云。你道無。者箇聻。師忽然契悟。遂禮拜。陳其所解。丈云。此廼暫時歧路耳。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如迷忽悟。如忘忽憶。方省己物不從它得。故祖師云。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只是無虗妄凡聖等心。本來心法元自具足。汝今既是。善自護持。師為典座。百丈因召入室。囑住溈山。上首憾之。丈云。若對眾下得一轉語出格。當與住山。即指淨瓶問云。不得喚作淨瓶。汝喚作什麼。樺林云。不可喚作木揬也。丈不肯。乃問師。師踢倒淨瓶。百丈笑云。第一座輸卻山子也。遂遣師往。是山峭絕敻無人烟。草食猿友後成梵宇。勑同慶寺。示眾曰。夫道人之心。質直無偽。無背無面。無詐妄心行。一切時中視聽尋常。更無委曲。亦不閉目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從上諸聖只說濁邊過患。若無許多惡覺情見想習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淨無為澹泞無礙。喚他作道人。亦名無事人。時有僧問。頓悟之人更有修否。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時。修與不修是兩頭語。如今初心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有無始曠劫習氣未能頓淨。須教渠淨除見業流識。即是修也。不道別有法教渠眾行趣向。從聞入理。聞理深妙。心自圓明。不居惑地。縱有百千妙義抑揚當時。此廼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以要言之。則實際理地不受一塵。萬行門中不舍一法若也。單刀直入則凡聖情盡。體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仰山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大好燈籠。山云。莫只這便是否。師曰。這箇是什麼。山曰。大好燈籠。師曰。果然不識。一日師謂眾曰。如許多人。只得大機不得大用。仰山舉此話問山下庵主云。和尚恁麼道。意旨如何。主云。更舉看。山擬舉。被庵主蹋倒。山歸舉似師。師大笑。一日火頭聞擊木魚。擲下火抄撫堂大笑。師云。眾中也有恁麼人。喚來。問。作麼生。火頭云。某甲不喫飰肚飢所以歡喜。師乃點頭。因普請摘茶次。師謂仰山曰。終日只聞子聲不見子形。仰山撼茶樹。師曰。子只得其用。不得其體。仰山云。未審和尚如何。師良久。山云。和尚只得其體。不得其用。師曰。放子三十棒。師上堂。有僧出云。請和尚為眾說法。師曰。我為汝得徹困也。僧禮拜。師謂仰山曰。寂子速道。莫入陰界。山云。慧寂信亦不立。師曰。子信了不立。不信了不立。山云。只是慧寂。更信阿誰。師云。若如此即是定性聲聞。山云。佛亦不見。師一日問雲巖。聞汝久在藥山是否。巖云。是。師曰。藥山大人相如何。岩云。涅槃後有。師曰。涅槃後有作麼生。岩云。水灑不著。雲岩卻問師。百丈大人相如何。師曰。巍巍堂堂。煒煒煌煌。聲前非聲。色後非色。蚊子上銕牛。無汝下觜處。師問。仰山何處來。山云。田中來。師曰。禾好刈也未。山云。好刈也。師曰。作青見。作黃見。作不青不黃見。山云。和尚背後是什麼。師曰。子還見麼。山拈起禾穗云。和尚何曾問這箇。師曰。此是鵝王擇乳。師見劉銕磨來。師曰。老牸牛來也。磨云。來日臺山大會。和尚還去麼。師廼放身作臥勢。磨便出去。師因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竪起拂子。後僧見王常侍。侍問。溈山近日有何言句。僧舉前話。侍云。彼中兄弟如何商量。僧云。借色明心。附物顯理。侍云。不是這箇道理。上座快回山去好。某甲寄一書與和尚。僧得書便回。與師開。見中書二圓相。內寫日字。師曰。誰知千里外有箇知音。仰山侍次乃云。雖然如此。也秖是箇俗漢。師曰。子又作麼生。仰山卻畫一圓相。於中書箇日字。以脚抹却。師乃大笑。師甞坐次見仰山從方丈前過。師曰。若是百丈先師子。須喫痛棒始得。仰云。今事作麼生。師曰。合取兩片皮有分。仰云。此恩難報。師曰。非子不才。老僧年邁。仰云。即今親見百丈師翁。師曰。子向什麼向中見先師。仰云。不道見。只是無別。師曰。始終作家。師泥壁次李軍容來。具公裳至背後端簡而立。師回首見便側泥盤。作接泥勢。軍容便轉笏作進泥勢。師遂拋下泥盤與軍容歸方丈。示眾云。老僧百年後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左脇書五字云。溈山僧某甲。此時若喚作溈山僧。又是水牯牛。喚作水牯牛。又云溈山僧。且道喚作什麼即得。師敷揚宗教不可以紀錄而盡。
寶曇曰。溈仰一宗多論體用。體即百丈處所得火種是也。用即一生光明煥發是也。火以熱為體以明為用。火炙手可熱而不可把玩。火能化諸物而不為物所化。火能入諸火種而不為火種所攝。是故火之體即火之用。火之用即火之體。惟道亦然。道能火煩惱薪而不為薪所燼。能破無明暗夜而不為夜所奪。能灰分別諸劫而不為劫所遷。能燒惑習世間而不為世所變。道用若此。體亦如之。故溈山云。夫道人之心質直無偽。此體也。道以靜為體。以動為用。動靜俱泯。體用兼収。火即道也。道即火也。又曰。從上諸聖只說濁邊過患此。去火害者也。水能溺火。濕薪亦能賊火。甕盎灰沙之倫亦能覆火。火無如是之害則熾然光明未甞蔽虧。是故謂之火光三昧。煩惱廢道。無明害道。分別惑習妨道。道無如是之害則常寂光熾然現前。謂之無事道人。縱有百千法門。無量妙義。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體用活法也。惟脚蹋實地方活。信位人位俱顯方活。得大機明大用方活。活與未活切須識取溈山。
洪州黃檗希運禪師
師參百丈問曰。從上宗乘如何指示。百丈良久。師曰。不可教後人斷絕去也。百丈曰。將謂汝是箇人。乃起入方丈。師曰。某甲特來。廼隨後入。丈曰。若是則他後不得孤負吾。百丈問師。什麼處去來。師曰。大雄山下採菌子來。丈云。還見大虫麼。師便作虎聲。百丈拈斧作斫勢。師打百丈一摑。百丈唫吟而笑便歸。上堂謂眾曰。山下有一大虫。汝等出入好看。老漢今日親遭一口。師在鹽官會下。大中帝為沙彌。師於佛殿禮拜。沙彌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眾求。長老禮拜當何所求。師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眾求。常禮如是事。沙彌云。用禮何為。師便掌。沙彌云。太麤生。師曰。這裏是什麼所在。說麤說細。隨後又掌沙彌。便走。師寓洪州開元寺。裴相國入寺。見壁間畫像。乃問寺主。畫者是什麼。主云。高僧。裴云。形容在這裏。高僧在什麼處。主無對。裴云。此間有禪僧否。主云。有一人。裴遂訪之。廼舉前話問師。師召云。裴休。休噟諾。師云。高僧在什麼處。裴於言下有省。師示眾云。汝等盡是噇酒糟漢。與麼行脚何處有。今日還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時有僧出問。只如諸方匡從領眾又作麼生。師云。不道無禪。只是無師。裴相國一日捧一尊佛跪師前曰。請師安名。師召云。裴休。休應諾。師曰。與汝安名竟。裴禮拜。一日上詩一章。師接坐之廼問。會麼。裴云。不會。師云。不會却較些子。若形於紙墨。何有吾宗。詩云。自從大士傳心印。額有圓珠七尺身。挂錫十年棲蜀水。浮盃今日渡漳濱。一千龍象隨高步。萬里香花結勝因。願欲與師為弟子。不知將法付何人。師答云。心如大海無邊際。口吐紅蓮養病身。雖有一雙窮相手。未曾祇揖等閑人。
寶曇曰。大雄峰下一摑臨濟。三領端自三日耳聾。中來人徒見其疾風震雷而有臨濟睦州。而不見其先興大雲彌布七日。待諸眾生作務究竟然後降霔。而有心要法說也。又能一手揜盡河漢。思彼中下之機則布雷雨。兩楹詞曰。汝等盡是噇酒糟漢。恁麼行脚何處有。今日還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不道無禪只是無師。政如獅子一滴乳。迸散六斛驢乳。許可之際尤難其人。百丈之門廼有此兒。所謂生子當如孫仲謀。景叔諸郎豚犬耳。
杭州大慈寰中禪師
師結茅南岳。因南泉至問如何是庵中主。師曰。蒼天蒼天。泉云。蒼天且置。如何是庵中主。師曰。會即便會。不會莫忉忉。泉便出。師後住大慈。示眾云。山僧不解答話。只是識病。時有僧出。師便歸方丈。師因掃地趙州來問。般若以何為體。師曰。般若以何為體。州大笑。明日見趙州却問。般若以何為體。州置掃箒拊掌大笑。師歸方丈示眾云。說得一丈不如行取一赤。說得一赤不如行取一寸。洞山云。說取行不得底。行取說不得底。雲居云。行時無說路。說時無行路。不說不行時。合行什麼路。洛浦云。行說俱到即本事無。行說俱不到即本事在。有僧辭。師問。什麼處去。僧云。江西去。師云。我勞汝一件事得否。僧云。和尚有什麼事。師云。將取老僧去。僧云。更有過和尚者亦不將去。師便休。其僧舉到洞山。山云。闍黎爭合恁麼道。僧云。和尚作麼生。洞山云。得法眼。別云。和尚若去。某甲提笠子。
寶曇曰。老大慈通身是眼。許伊識病。不知佛祖出來亦是病否。竟日山河大地。色空明暗樅然在前亦是病否。若總是病。又安用大慈眼。若謂非病。其如此僧病何。畢竟此僧與蠢動含靈其病為同為異。
天台平田普岸禪師
師示眾云。神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有僧到參。師打一主杖。其僧近前把住主杖。師曰。老僧適來造次。僧却打師一主杖。師曰。作家作家。僧禮拜。師把住曰。却是闍黎造次。僧大笑。師曰。這箇師僧今日大敗也。甞訪茂源和尚。源才起迎。師近前把住云。開口即失。閉口即喪。去此二涂。請師別道。源以手掩鼻。師放開云。一步較易。兩步較難。源云。著甚死急。師云。若不是師。不免諸方撿點。師有偈云。大道虗曠恒一真心。善惡莫思神清物表。隨緣飲喙更有何事。
寶曇曰。神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與大道虗曠常一真心。善惡莫思神清物表。兩轉語是大醫王所處之方也。所用不過芝朮薑桂而所愈皆風勞氣邪。又能固其本根。使人長年也。無病者服食亦無反汙。世固有萬金之劑。雖良如疾何。
筠州五峯常觀禪師
師因僧問如何是五峯境。師云。險。僧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塞。有僧辭去。師云。闍黎向什麼處去。僧云。臺山去。師竪起一指云。若見文殊了。卻來這裏與汝相見。僧無語。師問一僧。汝還見牛麼。僧云。見。師云。左角見。右角見。僧無對。自代云。見無左右。仰山別云。還辨左右。有僧辭。師曰。汝去諸方。莫謗老僧在者裏。僧云。某甲不道和尚在者裏。師曰。汝道老僧在什麼處。僧竪起一指。師云。汝早是謗老僧了也。
寶曇曰。五峰住處險絕。而為人之手表裏如之。總是五峰佛法。豈有今日顛隮之患。常舉一指謂僧曰。若見文殊了。卻來這裏與汝相見。是與天下學者為親近善知善識底標準也。最後曰。汝至諸方莫謗老僧在者裏。却較昔日二步在。
潭州石霜山性空禪師
師因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如人在千赤井中。不假一寸繩得出此人。即答汝西來意。僧云。近日湖南暢和尚出世。亦為人東語西話。師喚沙彌拽出者死漢着(仰山也)。沙彌後舉問耽源。如何出得井中人。耽源曰。咄癡漢。誰在井中。仰山後問溈山。如何出得井中人。溈山廼呼慧寂。寂應諾。溈山曰。出也。及住仰山。甞舉前話謂眾曰。我於耽源處得名。溈山處得地。
寶曇曰。譬如深夜黑月。主人有盜。一家驚呼曰賊。隣里群起而呼曰賊。盜於是中亦疾呼曰賊。自此潰圍而出。性空之謂也。耽源曰誰在井中。知賊則是少人也。溈山曰出也。是獲賊竟。二十年後仰山賞典甚明。雖然此賊猶在。若是德山臨濟捉得賊了。管取別有條章。
福州長慶大安禪師
師見百丈問曰。學人欲識佛。何者即是。百丈曰。大似騎牛覔牛。師曰。識後如何。百丈曰。如騎牛至家。師曰。未審始終如何保任。百丈曰。如牧牛之人執杖視之。不令犯人苗稼。師因茲躬耕隴畝以助聖道。後住溈山示眾曰。汝等諸人總來就安求覔什麼。若欲作佛。汝自是佛。而傍家走匆匆如渴鹿趂陽燄。何時得相應去阿。你欲作佛。但無如許頴倒攀緣妄想惡覺垢欲不淨眾生之心。則汝便是初心正覺佛。更向何處別討。所以安在溈山三十年。喫溈飰屙溈山屎。不學溈山禪。只看一頭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牽出。若犯人苗稼即鞭撻。調伏既久。可憐生受人言語。如今變作箇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終日露逈逈地。趂亦不去也。汝諸人各自有無價大寶。從眼門放光徧照山河大地。耳門放光領覽一切善惡音聲。六門晝夜常放光明。亦名放光三昧。汝自不肯識取。影在四大身中內外扶持。不教傾側。如人負重擔從獨木橋上過。亦不教失脚。且道是什麼物。任持便得如是。汝若覔豪髮即不見也。寶公曰。內外推尋覔總無。境上施為渾大有。僧云。一切施為是法身用。如何是法身。師云。一切施為是法身用。僧云。離卻五蘊如何是本來身。師曰。地水火風受想行識。僧云。者箇是五蘊。師曰。者箇異五蘊。僧云。此陰已識彼陰未生時如何。師曰。此陰未識帀箇是大德。僧云。不會。師曰。若會此陰。便明彼陰。僧云。大用現前不存軏則是如何。師曰。汝用得但用。僧廼脫膊遶師三帀。師曰。向上事何不道。僧擬開口。師便打。曰。這埜狐精出去。雪峰入山採得一枝木似蛇。背上題曰。本自天然。不假雕琢。寄來與師。師曰。本色住山人。且無刀斧痕。僧問云。黃巢軍過和尚向什麼處回避。師曰。五蘊山中。僧云。忽被它捉着時如何。師曰。惱亂將軍。
寶曇曰。牧者有三。佛戒比丘如牧牛之人。執杖示之勿令犯人苗稼。一也。石鞏曰。一回入草驀鼻牽回。馬祖謂。子真牧牛。二也。至是嬾安。三也。牛亦有三。法華露地白牛。南岳駕車之牛。溈山水牯牛是也。牛有大力能任重致遠。古人多取以為喻。方其未有鞭繩禦此觳觫也。則橫放犇突。往往抵牾於人。蹊田亂群何所不有。豈非眾生之心也。及其鞭撻調伏。望之若泥牛然。雖三赤之童徒手一呼。則妥首帖耳如受約束。豈非佛心也哉。畢竟無牛可牧。亦無牧牛之人。此無亦無。亦無既無。作是說者不妨為全牛也。嬾安在溈山三十年。只成得箇喫飯痾屎底佛。又三十年然後生大隋靈樹。兩犢兒其無負於山川天地哉。
福州古靈神讚禪師
師因受業。師問。汝離吾在外。得何事業。師曰。並無事業。遂遣執役。一日因澡浴命師去垢。師廼拊背曰。好箇佛堂。只是佛不聖。其師回首視之。師曰。雖然不聖却解放光。其師一日在窻下看經。蠅子投窗紙求出。師覩之曰。世界如許廣闊。鑽他故紙。驢年得出去。其師置經問曰。汝行脚遇何人。吾前後見汝發言異常。師曰。某甲蒙百丈和尚指箇歇處。今欲報慈德耳。其師告眾致齋。請師說法。登座舉唱則皆百丈門風。廼曰。靈光獨燿逈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則如如佛。其師於言下感悟曰。何期垂老。得聞極則之事。
寶曇曰。古靈輕借古佛之力大放其師之機。一命闡揚則皆百丈奧旨。其不以佛祖之道自負。而能克全父子之恩。壯哉。後世至目外武中空之人。以為好箇佛堂。雖其塵垢粃糠。猶將陶鑄學者。最後無聲三昧萬像。至今聽之。要此話圓。直是古靈復來也。
廣州和安通禪師
師因人問是禪師否。師曰。貧道不曾學禪。良久卻召其人。其人應諾。師指椶櫚樹。子其人無對。仰山作沙彌時。師甞喚寂子與我過床子來。仰山持至。師曰。却送舊處着。復問寂子。床那邊是什麼。仰云。無物。師云。這邊聻。仰云。無物。師又召云寂子。仰應諾。師云。去。
寶曇曰。古人自利根上智已還。一等朴茂之資大略相似。其受道既不相遠。而用處亦然。如不語。通以下至于大安諸師。親自百丈爐鞴中來。如煅了精金。略無滓穢。此但著其一時應機而已。要驗其氣力相歒利鈍相磨。自非其家弟兄孰敢輕觸。
前蒲州麻谷山寶徹禪師嗣法
壽州良遂座主
師初參麻谷。谷召曰良遂。師應諾。如是三召。如是三應諾。谷曰。這鈍根阿師。師方省悟廼曰。和尚莫謾。良遂若不來禮拜。和尚幾被經論悞過一生。麻谷可之。
寶曇曰。良遂見麻谷可以為天下座主。參禪者法。夾山見舡子可以為一方善知識。再參者法。而傳燈脫略書之。重以舛訛。不知因道源舊書而致是歟。抑刊削之然也。其為同異不可不正。良遂參麻谷。谷見來即荷鋤入菜園。遂隨後入菜園。麻谷驟。步歸方丈閉卻門。遂次日復至方丈敲門。麻谷問阿誰。遂云良遂。才稱名。忽爾契悟。即告麻谷曰。和尚莫謾良遂好。若不來禮拜。和尚暨被經論賺過一生。及歸講肄。即告其徒曰。諸人知處良遂總知。良遂知處諸人不知。若不是此一道真言。何由辨得端的也。
京兆章敬寺懷惲禪師嗣法
京兆大薦福寺弘辯禪師
師因唐宣宗詔問禪宗何有南北之名。師對曰。禪門本無南北。昔如來以正法眼付迦葉。展轉相傳至二十八祖。菩提達磨來此土為初祖。暨第五祖弘忍大師在蘄州東山開法。有二弟子。一名慧能。受衣法居嶺南為六祖。一名神秀。在北地揚化。其後門人普寂立其師為第七世。而自稱七祖。其所得法雖一。而開導發悟有頓漸之異。故曰南頓北漸。非禪宗本有南北之號也。帝曰。云何名戒。對曰。防非止惡謂之戒。帝曰。何為定。對曰。六根涉境心不隨緣名定。帝曰。何為慧。對曰。心境俱空照覽無惑名慧。帝曰。何為方便。對曰。方便者隱實相覆權巧之門也。被接中下曲施誘迪。謂之方便。設為上根。言舍方便但說無上道者。斯亦方便之譚。乃至佛祖玄言忘功絕謂。亦無出方便之迹。帝曰。何為佛心。對曰。佛者西天之語。唐言覺。謂人有智慧覺照為佛心。心者佛之別名。有百千異號。體唯其一。本無形狀非青黃赤白男女等相。在天非天在人非人。而現天現人能男能女。非始非終。無生無滅。故號靈覺之性。如陛下日應萬機即是。陛下佛心假使千佛共傳而不念別有所得也。帝曰。如今念佛如何。對曰。如來出世為天人師善知識。隨根器而說法。為上根者開最上乘頓悟至理。中下未能頓曉。是以佛為韋提希權開十六觀門。令念佛生於極樂。故經云。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心外無佛。佛外無心。帝曰。有人持經念佛。持呪求佛如何。對曰。如來種種開讚皆為最上一乘。如百川眾流莫不潮宗於海。如是差別諸數皆歸薩婆若海。帝曰。祖師既契會心印。金剛經云無所得法如何。對曰。佛之一化實無一法與人。但示眾人各各自性同一法寶藏。當時燃燈如來但印釋迦本法而無所得方契燃燈本意。故經云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是法平等。修一切善法不住於相。帝曰。禪師既會祖意。還禮佛看經否。對曰。沙門釋子禮佛看經盖是住持常法有四報焉。然依佛戒修身。參尋知識。漸修梵行。履踐如來所行之迹。帝曰。何為頓見。何為漸修。對曰。頓明佛自性與佛同儔。然有無始染習。故假漸修對治令順性起用。如人喫飯不一口便飽。是日之辨。漏下七刻。
寶曇曰。人君以網羅天下之手籠絡佛祖略無雖事如祖意佛心之問。戒定慧學之問。頓悟漸修之問。皆古人入道之要。亦初心學者之資粮。非有無師之智得之自然。則亦烏能識此條理之科如老師宿醫也。辯公之對。事理俱合。如蜜蟻之絲貫穿玲瓏。不礙珠體。真一時師友君臣之幸會也。佛之付囑盖囑此也。後世曲學之士。妄議臣君為侫佛。殊不知道之所在則治世隨之。以治世之君而臨學道之民。爰為而不可尚。何妄議哉。
福州龜山智真禪師
師初謁惲禪師。惲問曰。何所而至。師曰。至無所至。來無所來。惲雖默然。真亦自悟。尋抵務州五洩山。會正原禪伯。長慶二年同遊建陽。住龜山示眾云。連容瞬目無出當人。一念淨心本來是佛。乃說偈曰。心本絕塵何用洗。身中無病豈求醫。欲知是佛非身處。明鑑高懸未照時。後值武宗澄汰之時。有偈二首示眾曰。明月分形處處新。白衣寧墜解空人。誰言在俗妨修道。金粟曾為長者身。其二曰。忍僊林下坐禪時。曾被歌王割截肢。況我聖朝無此事。只令休道更何悲。
寶曇曰。佛之道在天下。如天地之有元氣也。未有天地則此元氣未甞一日而息。有天地有萬物總是天地生畜萬物。以宣布調達元氣者也。佛如天地也。道如元氣也。佛之徒即萬物也。無佛無天地則道與元氣孰為真宰。無萬物無佛之徒則亦何傷。夫道與元氣哉。彼曾不知如伐木然。今日伐一章。明日又生一章。此理之必然也。我之力有盡而彼生之理無窮。大哉元氣乎。柳禪當武宗澄汰之年。述二伽陀皆以古僊自期。其詞雍容不見怵迫。真有道之士也。萬物有能固護元氣而使不泄不沮。此靈物也。進而為真宰不亦易乎。又有陳沈二禪。其事類此。
金州橾禪師
師一日請米和尚齋。不排坐位。米到即展坐具禮拜。師下禪床。米廼就師位坐。師却席地而坐。齋訖。米便去。侍者白和尚云。和尚受一切人欽仰。今日座位被人奪却。師曰。三日後若來即受救在。米果三日後來。云。前日遭賊。
寶曇曰。鈎在不疑之地。此善釣也。方錦鱗皷波而上。墮吾餌中。而吾不動一波。不損一鱗。雍容得之。若是凡物。則固已在涸轍。不容救藥矣。師親從東海中來。庶幾其躍龍門也。
朗州東邑懷政禪師
師因仰山來參。問云。汝何處人。山云。廣南人。師云。廣南有鎮海明珠是否。山云。是。師云。此珠作何形狀。山云。白月則現。黑月則隱。師云。汝將得來否。山云。將得來。師云。何不呈似老僧。山云。昨到溈山亦就慧寂索此珠。直得無言可對。無理可伸。師云。真獅子兒。作大獅子吼。
寶曇曰。仰山明月之珠也。有禱於此珠者。珠輙自現。白月即現。黑月即隱。此珠光也。無言可對。無理可伸。此珠體也。將得來否。將得來東邑。却現珠中。真獅子兒大獅子吼。此珠却現東邑手中也。後世非無是珠也。問。着此珠指南為北。作何形狀。曰。胡來胡現。漢來漢現。何不呈似老僧。畫一圓相作女人拜。此糞塹也。拈出示人。可不嘔噦。悲夫。
南泉普願禪師嗣法
湖南長沙景岑禪師
師示眾云。我若一向舉揚宗教。法堂前草深一丈。我事不獲已。所以向諸人道。盡十方世界是沙門一隻眼。盡十方世界是沙門全身。盡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盡十方世界在自己光明裏。盡十方世界無有一人不是自己。我尋常向汝諸人道。三世諸佛共法界眾生。是摩訶般若光。光未發時。諸人向甚處委悉。光未發時。尚無佛無眾生消息。何處得山河大地來。僧問。諸佛是誰。師云。無始刼來承誰覆陰。僧問。未有諸佛已前作麼生。師云。魯祖開堂亦與師僧東說西話。師遣一僧問同參會和尚云。和尚見南泉後如何。會嘿然。僧云。和尚未見南泉已前作麼生。會云。不可更別有也。僧回舉似師。師示偈曰。百赤竿頭坐底人。雖然得入未為真。百赤竿頭須進步。十方世界現全身。僧云。只如百赤竿頭如何進步。師云。朗州山。澧州水。僧云。不會。師云。四海五湖王化裏。有秀才看千佛名經。問云。百千諸佛但聞其名。未審居何國土。師云。黃鶴樓崔顥題後。秀才曾題否。云。不曾。師云。無事時題取一篇好。僧問。南泉云亡僧遷化向什麼處去。師云。東家作驢。西家作馬。僧云。此意如何。師云。要騎便騎。要下便下。師與仰山翫月次。山云。人人盡有者箇。只是用不得。師云。恰是倩汝用。山云。汝作麼生用。師攔[离-禸+月]一蹋蹋倒。山起來云。你直下以箇大虫。
寶曇曰。長沙謂。我若舉揚宗教。法堂裏須草深一丈。此老異時千百圍遶。橫說竪說了無剩法。豈皆第二義邪。敢問諸方。以何為宗教。若以父母未生已前為宗教。則是黑山下鬼窟裏見解。若以大機大用為宗教。則是石火電光中見解。若以禪道佛法為宗教。則是沙彌童子見解。總不作此見解。畢竟以何為宗教。魯祖開堂亦為人東說西話。是此宗教邪。朗州山。澧州水。四海五湖皇化裏。是此宗教邪。崔顥題黃鶴樓。得閑題取一篇。是此宗教邪。東家作驢西家作馬。是此宗教邪。蹋倒仰山。是此宗教邪。自是諸方目為岑大虫。是此宗教中老菸菟也。其文彩斑斑。眾獸為之辟易。愚甞恨其出處之狀。不見於世。無以矜式。老生宿人獨觀其載道之言。燁然有光。經論文詞靡不通達。中興南岳之道。其斯人歟。其斯人歟。
荊南白馬曇照禪師
師常云。快活快活。及臨終呌苦苦。閻羅老子來取我也。院主問曰。和尚當時被節度使拋向水中。神色不動。如今何得恁麼地。師舉枕子云。汝道當時是。如今是。院主無對。
寶曇曰。生時快活死時呌苦。不妨疑殺天下衲僧。而今要見者阿師。快活决定不是苦。苦決定不是快活。未透生死者不用置疑。
終南山雲際寺師祖禪師
師在南泉時問云。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収得。如何是藏。泉云。與汝往來者是。師云。不往來者如何。泉云。不是藏。又云。如何是珠。泉召云師祖。祖應諾。泉云。去。汝不會我語。師從此悟入。
寶曇曰。古人除病不除法。是病為法之翳。故有師祖之問。法為病之藥。故有南泉之對。藥病俱遣則珠自現前。珠不自珠故借藏以明珠。藏不自藏故借珠以明藏。噫。這弄泥團手。笑殺永嘉大師。
鄧州香嚴下堂義端禪師
師示眾云。汝若欲相應恭恭。盡莫停留纖豪。直似太虗空。方有少分相應。無鎻無壁落。無形無心眼。又云。語是謗。默是誑。向上有事在。老僧口門窄。不能為汝說得。僧云。正因為什麼無事。師云。我不曾停留。又云。假饒重重剝得淨盡無停留。暫時施設。亦是方便接人。若是郍邊事。無有是處。
寶曇曰。語默同上一路。今人不過以為非語非嘿。若作此解。豈免自誑哉。端公金剛圈自是難透。欲得易會。但一切淨盡恭恭。盡亦莫停留。直下似太虗空。虗空亦不立。這箇謂之了却今時。才說今時便有空刼又復人草去也。
趙州觀音院從諗禪師
師初謁南泉。值南泉偃息次。泉問。近離什處。師云。瑞像。泉云。還見瑞像麼。師云。不見瑞像。即見臥如來。泉遂起。矍然問曰。你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師云。有主沙彌。泉云。主在什麼處。師云。仲冬嚴寒。伏惟和尚尊候起居萬福。南泉許其入室。一日問南泉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道。師曰。還可趣向否。泉曰。擬向即乖。師曰。不擬時如何知是道。泉曰。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是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虗。廓然虗豁豈可強是非邪。師於言下契悟。四顧躊蹰兩目如電。問南泉云。知有底人向什麼處休歇。南泉云。山下作牛去。師云。謝指示。泉云。昨夜三更月到窗。師作火頭。一日閉却門燒滿屋烟。呌救火救火。時大眾俱到。師云。道得即開門。眾皆無對。南泉將鎻於窻間過與師。師便開門。又到黃檗。檗見來便閉却方丈門。師廼把火於法堂內。呌救火救火。黃檗開門捉住云。道道。師云。賊過後張弓。後住觀音院示眾云。此事的的。沒量大人出這裏不得。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庭前栢樹子。又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師云。無。又問。一切眾生皆有。因甚狗子却無。師云。有。示眾云。諸方難見易識。我者裏易見難識。又曰。金佛不度爐。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內裏坐。又示眾云。如明珠在掌。胡來胡現。漢來漢現。老僧把一枝草為丈六金身用。把丈六金身為一枝草用。佛是煩惱。煩惱是佛。時有僧問。未審佛是誰家煩惱。師云。與一切人煩惱。僧云。如何免得。師云。用免作麼。師路逢一婆子問。和尚住什麼處。師云。趙州東院西。婆子無語。師歸院問眾。合使那箇西字。或言東西字。或言棲洎字。師曰。汝總作得鹽鐵判官。僧曰。和尚為什麼恁麼道。師曰。為汝總識字。僧問。如何是佛。師云。殿裏底。僧云。殿裏底豈不是泥龕塑像。師云。是。僧云。如何是佛。師云。殿裏底。僧云。學人迷昧乞師指示。師云。喫粥了也未。僧云。喫粥了也。師云。洗鉢盂去。其僧忽然省悟。師一日上堂云。才有是非。紛然失心。還有答話分也無。洛浦在眾扣齒。雲居云。何必。師云。今日大有人喪身失命。又曰。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壞時此性不壞。一日真定師。王携諸子入院坐而問曰。大王會麼。王云。不會。師云。自小持齋身已老。見人無力下禪床。王尤嘉禮重。翌日令客將傳語。師下禪床受之。少間侍者問云。和尚見大王來不下禪牀。今日將軍來為什麼却下禪牀。師曰。非汝所知。第一等人來禪牀上接。中等人來下禪床接。末等人來三門外接。師寄拂子與大王。若問何處得來。但道老僧平日用不盡者。
寶曇曰。東山五祖曰。趙州禪只在口唇皮子上。正如世人嬉笑怒罵。不涉思惟。爾一句來。我一句去。大抵皆習氣也。故菩薩有菩提心習氛。趙州古佛也有勝義諦習氣。此勝義諦中有五不可到。方作沙彌時對南泉瑞像之問。便能獅子咬人。是謂種勝。是一不可到。求道之切。師資發機。如圓音所流。與如來在時比丘得道無異。是謂根勝。是二不可到。大事既辦。無爾佛祖。孰為王老師四顧躊蹰兩目如電。是謂機勝。是三不可到。平居垂示則有曰此事的的。沒量大人出這裏不得。至庭前栢樹子。又曰諸方難見易識。我這裏易見難識。又曰金佛不度爐。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內裏坐。至佛即是煩惱。煩惱即是佛。又曰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壞時此性不壞。皆烹佛烹祖之手也。又有機緣如古澗寒泉。鎮州出大蘿蔔。狗子無佛性。喫茶去。洗鉢盂。話皆煅生煅死之手也。是謂道勝。是四不可到。不下禪床而接趙王。是謂德勝。是五不可到。此五不可到。古今所未有也。佛法全盛之旦篤生斯人。後世寑衰。其塵垢粃糠將猶陶鑄佛祖。況親見此老而與之同時也。所獲詎可量哉。
衢州子湖岩利蹤禪師
師一日上堂云。子湖有一隻狗。上取人頭。中取人心。下取人足。擬議即喪身失命也。僧問。如何是子湖一隻狗。師曰。嘷嘷。臨濟下有二僧到參。方揭簾。師曰。看狗。二僧回顧。師歸方丈。師與勝光和尚鋤園。師驀按钁頭回視勝光云。事即不無。擬心即差。光廼禮拜。擬問。師與一蹋便歸院。有一尼到參。師云。汝莫是劉鐵磨不。尼曰。不敢。師曰。左轉右轉。尼曰。和尚莫顛倒。師便打。師一日於中夜呌有賊。眾皆驚走。師到僧堂後架把住一僧呌云。維那捉得也。捉得也。僧曰。不是某甲。師曰。是即是。只是汝不肯承當。師有偈曰。三十年來住子湖。二時粥飯氣力麤。每日上山三五轉。問汝時人會也無。
寶曇曰。東山五祖之門有南堂元靜師者。遍參諸方無不投契。聞五祖門風峭峙。欲一過之。遂經三年一日下語。至子湖看狗處。語稍遲鈍。祖即戾轉面皮曰不是不是。良久曰。向子湖看狗處下得一轉語。令子湖無唾嚥。老僧口乾便是。你了當也。大抵子湖殺人狗也。東山活人獅子也。聞子湖之狗已為膽喪。不知聞東山師子其將如何。莫年與勝光劉鐵磨輩葛藤。不知是時此狗何在。
宣州刺史陸亘大夫
大夫見南泉乃問曰。肇法師也甚奇恠。解道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南泉指庭前花召之曰。大夫。時人見者一株花。如夢相似。大夫罔措。後到問曰。古人瓶中養一鵝。鵝漸漸長大。出瓶不得。如今不得毀瓶。不得損鵝。和尚作麼生出得。南泉召曰。大夫。陸應諾。南曰。出也。從此開解。即禮謝。洎南泉入寂。院主問曰。大夫何不哭先師。陸曰。院主道得即哭。院主無對。
寶曇曰。謂三聖人之道一也。是未出古今性理之域。盡却性理。乃可造吾佛祖之宮。佛祖雖曰同宮。其實各夢。莊周之言曰。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是得老聃之道。僧肇聖師也。著書曰。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雖取周語而能造極。躐周數等矣。陸亘儒者。於肇公之言若有省焉。一日謂泉曰。肇法師也甚奇恠。解道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愚謂非肇公奇恠。寔亘之奇恠。使世若無祖師。則三聖人之道如是而止。三家之見如是而極。賴吾南泉裂開面門。放出三目。指庭前花謂陸亘曰。大夫。時人見此一株花。如夢相似。須是此老埜狐精也。三人之見。譬如椽燭。南泉猶一豆之火也。得此火然後三人之見一點俱明。自是南泉如白日之青天不較矣。瓶鵝之問。豈非最後見王老師者歟。
池州甘贄行者
行者一日入南泉設齋。黃檗為首座。行者請施財。座曰。財法二施等無差別。甘贄曰。恁麼道。爭消得某甲嚫。便將出去。須臾復入曰。請施財。座曰。財法二施等無差別。甘乃行嚫。又一日入寺設粥。仍請南泉念誦。泉乃白椎曰。請大眾為狸奴白牯。念摩訶般若波羅密多。甘拂袖便出。南泉粥後問典座。行者在甚麼處。座曰。當時便去也。泉便打破鍋子。雪峰和尚來。甘閉門召云。請和尚入。雪峰隔籬掉衲衣過去。甘開門便禮拜。有住菴僧緣化什物。甘曰。有一問。若道得即施。乃書心字問。是什麼字。曰。心字。又問妻。甚麼字。妻曰。心字。甘曰。某甲山妻亦合住菴。其僧無對。甘亦無施。又問一僧。甚麼處來。曰。溈山來。甘曰。曾有僧問溈山如何是西來意。溈山舉拂子。上座作麼生會溈山意。曰。借事明心。附物顯理。甘曰。且歸溈山去好。
寶曇曰。甘贄龐翁。季孟間人也。贄簡而峻。翁辯而富。觀其禮拜王老師。則又烈如龐翁。暨南泉打破粥鍋。大似賊過後張弓也。閉門而召雪嶺。是用定龍虵擒虎兕之機。不是雪峰幾遭其手。龍象蹴蹋。非驢所堪。其斯人之謂歟。
永泰靈湍禪師嗣法
五臺山秘魔岩和尚
師常持一木叉。每見僧來禮拜即叉却頸曰。那箇魔魅教汝出家。那箇魔魅教汝行脚。道得也叉下死。道不得也叉下死。速道速道。學徒鮮有對得者。一日霍山通和尚相訪。才見便攛入懷裏。師拊通背三下。通起拍手曰。師兄三千里外賺我來。三千里外賺我來。便回。
湖州祇林和尚
師每叱文殊普賢皆為精魅。手持木劒自謂降魔。才見僧來參便曰。魔來也。魔來也。以木劒亂揮。歸方丈。如是十二年。後置劒無言。僧問。十二年前為甚麼降魔。師曰。賊不打貧兒家。十二年後為甚麼不降魔。師曰。賊不打貧兒家。
寶曇曰。秘魔祇林昆弟也。見荊州老湍。湍見馬大師。大師出弟子一百三十九人。名字皆見於書。而機緣可考者七十五人而已。湍無機緣。有二子為機緣。以二子機緣則湍無佛法知見。可知二老不負其師。豈忍負學者也。
幽州盤山寶積禪師嗣法
鎮州普化和尚
師事盤山。授以真訣而佯狂。出言無度。廼於城市塚間唯振一鐸曰。明頭來明頭打。暗頭來暗頭打。四方八面來旋風打。虗空來連架打。一日臨濟令僧捉住曰。總不恁麼來時如何。師托開曰。來日大悲院裏有齋。僧回舉似臨濟。濟曰。我從來疑着者漢。自是凡見人無高下。皆振鐸一聲。時號為普化。或將鐸就人耳邊振之。或拊其背。有回顧者即展手曰。乞我一文錢。非時遇食亦喫甞。莫入臨濟院喫生菜。濟曰。這漢大似一頭驢。師便作驢鳴。濟謂直歲曰。細抹草料著。師曰。少室不識金陵。又再來曰。臨濟一隻眼。到處為人開。師見馬步使出喝道。師亦喝道。作相撲勢。馬步使令人打五棒。師曰。似即似。是即不是。師甞於闤闠間搖鐸而唱。覔箇去處不可得。時道吾遇之。把住問曰。汝擬去甚麼處。師曰。汝從甚麼處來。吾無語。師掣手便去。臨濟一日與河陽木塔二長老在僧堂前坐。正說其每日在街市掣風顛。知他是凡是聖。師忽入來。濟便問。汝是凡是聖。師曰。汝道我是凡是聖。濟便喝。師以手指曰。河陽新婦子。木塔老婆禪。臨濟小廝兒。却具一隻眼。濟曰。賊。師曰。賊。賊。便出去。
寶曇曰。此老在先師會裏時已有此樣。始終入過量境界。世人烏得而知之。唯臨濟知之。如雲龍相從。風虎相依。堂前驢鳴兩度呌賊。是用大悲院裏時節也。至遊戲聚落。不妨成就逝多國土。攝取同行眾生。如世尊言。唯除命終。陰有遺付。此老殆不孤此囑也。如寒山子拾得豐干輩。皆知其為西方聖人。獨普化不知其自何方而來。保持密因不肯輕泄。此又一重身語秘密也。
歸宗常禪師嗣法
新羅大茅和尚
師一日上堂云。欲識諸佛師。向無明心內識取。欲識常住不凋性。向萬物遷變處識取。僧問。如何是大茅境。師曰。不露鋒。僧曰。為甚麼不露鋒。師曰。無當者。
寶曇曰。非謂無明心內別有諸佛師。萬木遷變處別有常住不凋性。但得無明心破。則諸佛師自在其中。見得萬木遷變處分明。則常住不凋性亦在裏許。恁麼說話。喚作死馬醫。
五臺智通禪師
師自稱大禪佛。初在歸宗會下。忽一夜連呌曰。我大悟也。眾駭之。明日歸宗上堂。眾方集。宗曰。昨夜大悟底僧出來。師出曰某甲。宗曰。汝見甚麼道理便言大悟。試說看。師曰。師姑元是女人作。宗異之。師便辭去。宗門送。與提笠子。師接得笠子。戴頭上便行。不回顧。後居臺山法華寺。臨終曰。舉手攀南斗。回身倚北辰。出頭天外看。誰是我般人。
寶曇曰。智通半夜獲賊。無人究竟。直得歸宗黎明勘證。然後并贓獲之。所謂架上青氈。吾家舊物。何為反墮賊手。廼知今日之賊。昔日先民也。何以言之。舉手攀南斗。回身倚北辰。此豈流俗所能至哉。學者亦有識賊而不能獲賊。有能獲賊而又非正賊。直似智通慶快一回方稱平生。
前溈山靈祐禪師嗣法
袁州仰山慧寂禪師
師初參溈山。遂陞堂奧。祐問曰。汝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師曰。有主。祐曰。在甚麼處。師從西過東立。祐器之。垂示。師問曰。如何是真佛住處。祐曰。以思無思之妙。返思靈燄之無窮。思盡還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直佛如如。師於言下頓悟。後參岩頭。頭舉起拂子。師展坐具。頭拈起拂子置背後。師將坐具搭肩上而出。頭云。我不肯汝放。只肯汝收。又參石室。問曰。佛與道相去幾何。室曰。道如展手。佛似握拳。廼辭室。門送召云。子莫一向去。已後却來我邊。韋宙就溈山請一偈。山云。覿面相呈猶是鈍漢。豈況形於紙筆。乃就師請。師於紙上畫圓相。註云。思而知之。落第二頭。不思而知。落第三首。一日隨溈山開田。問曰。這頭得恁麼低。那頭得恁麼高。祐曰。水能平物。但以水平。師曰。水也無憑。和尚但高處高平。低處低平。祐然之。有施主送絹至。師問曰。和尚受施主如是供養。將何報答。祐敲禪床示之。師曰。何得將眾人物作自己用。祐忽問師甚麼處來。師曰。田中來。祐曰。田中多少人。師插鍬而立。祐曰。今日南山大有人刈茅。師舉鍬而去。師牧牛時。首座問。百億毛頭獅子現。師不答。歸侍立。首座上問訊。師舉前話問云。適來道百億毛頭獅子現。豈不首座語。曰。是。師曰。正當現時。毛前現。毛後現。首座曰。現時不說前後。師乃出。祐曰。獅子腰折也。師與溈山行次。烏銜一紅柿墮前。溈山將與師。師接得以水洗了却與溈山。山曰。子什麼處得來。師曰。此是和尚道德所感。溈山曰。汝也不得空然。即分半與之。師後住仰山。上堂云。汝等諸人各回光返顧。莫記吾言。汝無始劫來背明投暗。妄想根深。卒難頓拔。所以假設方便奪汝麤識。如將黃葉止小兒啼。有什麼是處。亦如人將百種貨物與金寶作一鋪貨賣。秖擬輕重來機。所以道石頭是真金鋪。我這裏是雜貨鋪。有人來覔鼠糞。我亦拈與它。來覔真金。我亦拈與它。時有僧問。鼠糞即不要。請和尚真金。師云。齧鏃擬開口。驢年亦不會。僧無對。師云。索喚則有交易。不索喚則無。我若說禪宗。身邊要一人相伴亦無。豈況有五百七百眾耶。我若東說西說。則爭頭向前採拾。如將空拳誑小兒都無實處。我今分明向汝說聖邊事。且莫將心湊泊。但向自己性海如實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聖末邊事。如今且要識心達本。但得其本不愁其末。他時後日自具去在。若未得本。縱饒將情學他亦不得。汝豈不聞溈山和尚云。凡聖情盡體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因歸溈山省覲。祐問曰。子稱善知識。爭辨得諸方來者知有不知有。有師承無師承。是義學是玄學。子試說看。師曰。慧寂有驗處。但見諸方僧來便竪起拂子問伊。諸方還說這箇不說。又云。這箇且置。諸方老宿意作麼生。祐歎曰。此是從上宗門中爪牙。祐問。大地眾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子作麼生知得它有之與無。師曰。慧寂有驗處。時有一僧從面前過。師召之曰闍黎。其僧回首。師曰。和尚。這箇便是業識茫茫無本可據。祐曰。此是獅子一滴乳。迸散六斛驢乳。僧問。法身還解說法也無。師曰。我說不得。別有一人說得。僧曰。說得底人在甚麼處。師推出枕子。溈山聞云。寂子用劒上事。師一日從溈山法堂前過。溈山見曰。若是百丈先師子。須喫痛棒始得。
寶曇曰。宗通說通真佛祖位中事。溈仰父子親執一臂而至此已。復欲左提右挈而超佛祖之外。豈不偉哉。雖然亦當論天資剛建純粹之何如。自古粹能保家。剛能破家。是理之必然也。德山臨濟乃破家之子。溈仰父子真保家之兒。保則不免駸駸而入於微。破則然後能有所建立。此勢之必然也。仰山一日自溈山法堂前過。溈曰。若是百丈先師子。須喫痛棒甚矣。似吾德山臨濟及其父子。相與窮詰則又復返其宗。究其平生奔軼絕塵。如田中插鍬。推出枕子。是皆用劒刃上事。餘皆不出信位人位中也。寂據師位。歸覲其師。父子辯論。善知識為人端倪。有從上宗門中爪牙。師子一滴乳之旨。亦萬世不拔之論也。父之愛子。自幼稚而至成立。鍾愛之心未甞斯須或忘。至是則可使保家。雖瞑目無憾矣。愚有所感激。故於溈仰父子而發之云。
鄧州香嚴智閑禪師
師初參溈山。祐禪師欲發其智光遂謂曰。吾不問汝平生學解及冊子上記得者。汝未出胞胎未辨東西時本分事。試道一句來。吾要記汝。師懵然無對。沉吟久之進數語陳其見解。祐皆不許。師曰却請和尚為說。祐曰。吾說得是吾見解。於汝眼目何有益乎。師遂歸堂徧撿所集無一句可將對。乃自歎曰。畫餅不可充饑。於是盡焚之曰。此生不學佛法也。且作箇長行粥飯僧。免役心神。遂泣辭溈山。抵南陽忠國師遺跡憩焉。一日因山中芟除草木。以瓦礫擊竹作聲。俄失笑間廓然自省遽歸。沐浴焚香遙禮溈山贊云。和尚大悲恩逾父母。當時若與我說却。何有今日事也。乃述偈曰。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治。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諸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後住香嚴。上堂云。道由悟達。不在言語。況見密密堂堂曾無間隔。不勞心意。暫爾回光。日用全功。迷徒自背。有問。如何是香嚴境。師曰。花木不滋。問。如何是仙陀婆。師敲禪床曰。過這裏來。問。如何是見在學。師以扇子旋轉示曰。見麼。僧無語。問。如何是正命食。師以手撮而示之。問。如何是無表戒。師曰。待闍黎作俗即說。問。如何是聲色外相見一句。師曰。某甲未住香嚴時道在什麼處。僧曰。恁麼時亦不敢道有所在。師曰。如幻人心心所法。僧問。不慕諸聖不重己靈時如何。師曰。萬機休罷。千聖不携。疎山在眾作嘔聲曰。是何言歟。師問。阿誰。眾曰。師叔。師曰。不諾老僧那。疎山出曰。是。師曰。汝莫道得。曰。道得。師曰。汝試道看。曰。若教某甲道。須還師資禮始得。師乃下座禮拜。躡前問。疎山云。何不道肯重不得全。師云。饒汝恁麼。也須三十年倒屙。設住山無柴燒近水無水喫。分明記取。後住疎山。果如師記。至二十七年病愈。自云。香嚴師兄記我三十年倒屙。今少三年。每食畢以手抉而吐之。以應前記。僧問。如何是聲前句。師曰。大德未問時即答。僧問。即是如何。師曰。即時問也。僧曰。如何是直截根源佛所印。師拋下柱杖散手而去。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今年霜降早。喬麥總不收。問。如何是西來。師以手入懷。出拳展開與之。僧乃跪膝以兩手作受勢。師曰。是什麼。僧無對。問。如何是道。師曰。枯木龍吟。曰。學人不會。師曰。髑髏裏眼睛。一日謂眾曰。如人在千赤懸崖。口銜樹枝。脚無所蹋。手無所攀。忽有人問如何是西來意。若開口答即喪身失命。若不答又違它所問。當恁麼時且作麼生。時有招上座出曰。上樹時即不問。未上樹時如何。師笑而已。
寶曇曰。欲漏不先除蓄聞成過。悞將聞持佛。佛何不自聞聞。此文殊大士為慶喜言之也。閑之多聞不逮慶喜。而未聞道之失小大略同。閑在百丈時方英妙之年。問一答十問十答百。雖燭炤數計皆它人之珍也。一旦業風吹上溈嶠。平生活計掃地俱空。即奮然下洞庭歷襄漢。卜南陽遺地居焉。山雲往來野鳥啁哳。無復故時敗人意事。自是飢飡渴飲。全承渠力。它日擊竹戛然作聲。父母未生已前消息呈露。於是稽首溈山而作偈云。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治之語。自是如來禪祖師禪流布諸方矣。如來禪閫內之事也。祖師禪閫外之事也。故曰。閫以內。天子制之。閫以外。將軍制之。暮年上樹之機。又非如來禪祖師禪之所牢籠也。
杭州徑山洪諲禪師
師初參雲岩。機緣不契。造溈山。蒙滯頓釋。自會昌沙汰以還。咸通六年為徑山第三祖。僧問。掩息如灰時如何。師曰。猶是時人功幹。僧曰。幹後如何。師曰。耕人田不種。僧曰。畢竟如何。師曰。禾熟不臨場。僧問。龍門不假風雷勢。便透得者如何。師曰。猶是一品二品。僧曰。此既是階級。向上事如何。師曰。吾不知汝有龍門。僧問。如霜如雪時如何。師曰。猶是污染。曰。不污染時如何。師曰。不全色。許州全明上座曾問石霜一毫穿眾穴時如何。石霜云。直須萬年後。問。萬年後如何。石霜云。登科任汝登科。拔萃任汝拔華。後問師云。一豪穿眾穴時如何。師曰。光靴任汝光靴。結果任汝結果。僧問。如何是長。師云。千聖不能量。問。如何是短。師云。蟭螟眼裏著不滿。其僧不肯便去。舉似石霜。霜云。只為太近實頭。僧云。如何是長。霜云。不屈曲。云。如何是短。霜云。雙六盤中不喝采。佛日長老訪師問曰。伏承長老獨化一方。何以荐遊峰頂。佛日曰。朗月當空掛。冰霜不自寒。師曰。莫便是長老家風否。佛日曰。峭峙萬重關。於中含寶月。師曰。此猶是文言。作麼生是長老家風。曰。今日賴遇佛日。佛日却問隱密。全真時人知有道不得。大省無辜時人知有道得。於此二途猶是時人升降處。未審長老親道自道如何道。師曰。我家道處無箇道。佛日曰。如來路上無私曲。便請玄音和一場。師曰。任汝二輪更互照。碧潭雲外不相關。佛日曰。為報白頭無限眾。此回年少莫歸鄉。師曰。老少同輪無向背。我家玄路勿參差。佛日曰。一言定天下。四句為誰留。師曰。汝言有三四。我道其中一也無。後得其子米嶺。垂示曰。莫過於此。僧問。未審是什麼物莫過於此。米曰。不出是。其僧後問長慶。為什麼不出是。長慶云。汝擬喚作什麼。
寶曇曰。機輪是不撥而自轉者也。古人以虗空大地為機輪。斡旋自在。以金圈栗棘為機輪。游戲吐吞。故機輪是運載學者至佛法大海之具。是推轂迷流出生死道徑之具。故機輪不可一日無也。或曰。如俱胝打地輩。又安用機輪哉。是殆不知二老機輪如干將如鏌鎁。其鋒不可當。當者必死。是此機輪也。諲公向上關棙撥最初機輪。如旋風如火輪。不知當時死於其手者幾何人哉。獨其子米嶺師有一語見於書已。無諲之手難哉。
福州靈雲志勤禪師
師初在溈山。因見桃花啟悟廼曰。三十年來尋劒客。幾逢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溈山覽偈。詰其所以然。與之符契。溈山曰。從緣悟達。永無退失。善自護持。後僧舉到玄沙。沙曰。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眾疑此語。玄沙以問地藏。恁麼道汝作麼生會。地藏云。不是桂琛即走殺天下人。師返閩川示眾曰。諸仁者。所有長短盡至不常。且觀四時草木葉落花開。何況塵劫來天人七趣。地水火風成壞轉輪。因果將盡三惡道苦。毛髮不添減。唯根帶神識常存。上根者遇善友。申明當處解脫。便是道場。中下癡愚不能覺照。沉迷三界流轉生死。釋尊為伊天上人間設教證明顯發智道。汝等還會麼。時有僧問。如何得出離生老病死。師曰。青山元不動。浮雲蜚去來。問。君王出陣時如何。師曰。春明門外不問長安。僧曰。如何覲得天子。師曰。盲鶴下清池。魚從脚下過。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驢事未去。馬事到來。問。未輸玄旨再請垂示。師曰。彩氣夜常動。精靈日少逢。長生問。混沌未分時。含生何來。師曰。如露柱懷兒。曰。分後如何。師曰。如片雲點太清。曰。未審太清還受點也無。師不答。曰。恁麼即含生不來也。師又不答。曰。直得純清絕點時如何。師曰。猶是真常流注。曰。如何是真常流注。師曰。如鏡長明。問。向上更有事在否。師曰。有。問。如何是向上事。師曰。打破鏡來與汝相見。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井底種林檎。問。學人不會。師曰。今年桃李貴。一顆直千金。問。摩尼珠不隨眾色。未審作什麼色。師曰。白色。恁麼即隨眾色也。師曰。趙璧本無瑕。相如誑秦主。問。君王出陣時如何。師曰。呂才葬龍耳。問。其事如何。師曰。坐見白衣天。曰。王今何在。師曰。莫觸龍顏。
寶曇曰。或云靈雲見桃花悟道亦適然耳。愚甞誦其三十年來尋劒客。幾回葉落又抽枝之語。知其得道艱苦倍於常人。不學者以為苟然。唯學者然後知其難也。對長生混沌未分之問。道眼精瑩如克家者流。嚴而少恩所以正名定分者。毫釐不可忽。愚於兩不對之旨故有是言。或曰聞聲悟道見色明心。為靈雲之旨。是刻人糞為旃檀形也。殊不知一笑粲中。虗空為之撲落。須彌為之起舞。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盡大地人性命總在此老手裏。今時人昧却。當陽一箭。不為玄沙礙塞。却被桃花熱瞞。所謂癡人面前不得說夢。
晉州霍山和尚
師因仰山一僧到。自稱集雲峰下四藤條。天下大禪佛。參。師廼喚維那打鍾。著大禪佛。驟步而去。師聞五臺祕魔岩和尚凡有僧到禮拜以木叉叉著。師一日訪之。纔見不禮拜。便攛入秘魔懷裏。秘魔拊師背三下。師起拍手云。師兄一千里地賺我來。便回。
寶曇曰。走大禪佛。勘秘魔岩。便有折衝千里氣象。秘魔叉下死却多少英衲。纔放下叉子便不奈一僧何。重新拈起叉子來。盡大地人却不奈一霍山何也。
襄州王敬初常侍
常侍視事次。米和尚至。常侍廼舉筆。米曰。還判得虗空否。常侍擲筆入廳更不出。米致疑。至明日憑皷山供養主入探其意。米隨之潛立屏蔽間偵伺。供養主纔坐便問。昨日米和尚有甚麼言句便不得見。常侍曰。獅子咬人。韓盧逐塊。米師聞得即省前謬。遽出朗笑曰。我會也我會也。後令僧去問仰山云。今時還假悟也無。仰山云。悟即不無。爭奈落在第二頭。米然之。又令僧去問洞山云。那个究竟作麼生。洞山云。却須問他始得。米亦然之。常侍問一僧云。一切眾生還有佛性也無。僧曰。盡有。常侍指壁間畫狗子云。者个還有也無。僧無對。常侍自代云。看咬著。
寶曇曰。常侍見溈山又見臨濟。勘米和尚似臨濟不似溈山。古人亦有得道於斯而取法於彼者。米師求端於供養主亦甚窘矣。及其勘仰山洞山何其直截。如斯是亦親見常侍之力歟。常侍偉人洞見米師隱情。宜為世出世間之敏手也。
前福州長慶大安禪師嗣法
益州大隨法真禪師
師因僧問。劫火洞然大千俱壞。未審此个還壞也無。師云。壞。僧云。恁麼則隨他去也。師云。隨他去。問。如何是大人相。師云。肚上不帖牓。一日問僧。什麼處去。僧云。西山住庵去。師云。我向東山頭喚汝。汝便來得麼。僧云。即不然。師云。汝住庵未得。問。生死到來時如何。師云。遇茶喫茶。遇飯喫飯。僧云。誰受供養。師云。合取鉢盂。師庵側有一龜。僧問。一切眾生皮褁骨。這个眾生為什麼骨褁皮。師拈鞋履覆龜背上。僧無語。問。如何是諸佛法要。師舉拂子云。會麼。僧云。不會。師云。麈尾拂子。問。如何是學人自己。師云。是我自己。僧云。為什麼却是和尚自己。師云。是汝自己。問。如何是無縫塔。師云。高五赤。僧云。學人不會。師云。鶻崙塼。問。和尚百年後法付何人。師云。露柱火爐。僧云。還受也無。師云。火爐露柱。有行者領眾到。師問。參得底人喚東作什麼對。曰。不可喚作東。師咄云。臭驢漢。不喚作東。喚作什麼。行者無語。眾遂散。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赤土畫簸箕。僧云。如何是赤土畫簸箕。師曰。簸箕有唇米跳不出。師問一僧。講甚麼教法。僧云。百法論。師拈杖子云。從何而起。對云。從緣而起。師云。苦哉苦哉。師問僧。什麼處去。云。禮普賢去。師舉拂子云。文殊普賢總在這裏。僧作圓相拋向背後乃展兩手。師云。取一貼茶與這僧。一日眾僧參次。師作口患風勢。廼云。還有人醫得吾口麼。時有僧俗多送藥至。皆不受。七日後。師自摑口正云。如許多時皷這兩片皮。至今無人醫得吾口也。
寶曇曰。蜀自古非法窟。雖有抱負奇偉之士。皆犇走而南。國朝神照時三百僧藂林。尚無一人有衲僧氣息。劫火洞然語。真古今本色。鉗鎚時。一眾譁然不肯此語。神照曰。盡大地人不肯老僧。猶較些子。後僧舉到投子。投子炷香大展曰。大隨古佛。真善知識。却顧謂其僧曰。我此間無如是法與汝說。汝亟歸悔過。僧歸而神照已化去。却還投子。而投子亦寂然。神照赫日也。盲者不見於日。何傷日常住世間。後世益復不見。可哀也已。或謂此老為定光古佛示現。其自稱見六十餘員善知識。其間具大眼目郍無一二。其知見如此。非古佛而何。在溈山造飯七年。洞山負薪三年。苦處先登。力量如此。非古佛而何。其誠實為人之詞。如百千年海岸之沉激。射嚙蝕之餘徒有骨立耳。未有證悟者。固所不免已。有證悟者。亦安所遁逃哉。愚甞反復其言。一唱三嘆。雖使馬祖百丈復出。不易斯旨。甞恨此書不載其全。使後世藂林若冥行無異。學者能踐其旨。無媿於大隨。所謂大隨盖龜。大隨大人相。大隨家風不勞而辦矣。
韶州靈樹如敏禪師
師因僧問。佛法至理如何。師展兩手而已。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千年田。八百主。僧云。如何是千年田八百主。師云。郎當屋舍勿人修。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童子莫傜兒。僧云。乞指示。師云。汝從虔州來。問。是什麼得恁麼難會。師云。火官頭上風車子。有尼送瓷鉢與師。師托起問云。這箇出在什麼處。尼云。出在定州。師乃撲破。尼無對。人問和尚年多少。師云。今日生明日死。又問。和尚生緣在什麼處。師云。日出東。月落西。師住院不請首座。或問其故則曰。我首座生也。又曰。行脚也悟道也。今日至也。果得雪峰之子雲門偃公為首座。因廣主興兵入山請師決臧否。師已先知。怡然坐化。主怒知事以謂師何時得疾。主事對曰。師不曾得疾。適封一函子令俟主至呈之。主發函得帖子。書之人天眼目堂中上座。主悟師旨遂寢兵。乃召第一座開堂說法住持也。
寶曇曰。靈樹之靈未暇窮詰也。獨顧其千年田八百主與火官頭上風車子之語。足以識雲門於未生之年。況其已生也。善知識眼佛眼有所不到。阿那律曰。吾觀三千大千世界如觀掌中菴摩羅果。殆小器易盈耳。淨名曰。有佛世尊具真天眼。正好喫靈樹拄杖。要識靈樹眼麼瞎。
泉州國歡慧日大師
師少為福州候官縣獄卒。往往棄役。至神光靈觀和尚處。及西院大安禪師處。吏不能禁。後謁萬歲談空禪師落髮。不披袈裟不受具戒。唯以五綵為挂子。復至觀和尚處。觀曰。我非汝師。汝往禮西院去。師携一小青竹杖入西院法堂。安公遙見而笑曰。入涅槃堂去。師應諾。遂輪竹杖而入。時有五百許僧染時疾。師以杖次第點之。各隨點而起。閩王敬禮。起國觀院以居之。
寶曇曰。此黃涅槃也。入西院涅槃堂故號涅槃。常住辟支岩。亦號辟支。見靈觀大安而卒。師譚空以五綵為衣。青竹為策。何待別機緣也。雪峰領徒南游。槃預知其至。杖策迎之。邂逅姑蘇。峰問。近離甚處。曰。辟支岩。峰曰。岩中有主麼。槃以竹杖扣峰轎。峰出相見。槃曰。曾郎萬福。峰遽設丈夫拜。槃作女人拜。峰曰。莫是女人麼。槃又兩拜。以竹杖劃地。遶峰轎三帀。雪峰印之。即為入山。而槃便億備具異哉。吾不知其為聖為凡也。但知其與雪峰相見。用衲僧巴鼻非三界內外所能拘攝。殆寒拾二子之流亞歟。不然則汩聖泥凡未易脫屣。非吾衲僧所當擬議也。
台州浮江和尚
師因雪峰和尚領眾到。問曰。即今有二百人寄院過夏得也無。師將拄杖劃地一下云。著不得即道。雪峰無語。
潞州淥水和尚
師因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曾見庭前花藥欄麼。僧無語。
寶曇曰。千說萬說不如親面一見。見底終是別也。雪峰二百人氣浩浩地。不消浮江一劃。當下納款。淥水花藥欄何以多為。今時人徒費繁詞。終不到古人田地。病在甚處。
前趙州從諗禪師嗣法
洪州新興嚴陽尊者
師因僧問。如何是佛。師曰。土塊。曰。如何是法。師曰。地動也。曰。如何是僧。師曰。喫粥喫飯。僧問。如何是新興水。師曰。面前江裏。僧問。如何是應物現形。師曰。與我拈床子過來。師常有一蛇一虎隨從左右。手中與之食。
寶曇曰。子有酷肖其父甚矣。嚴陽之似趙州也。嚴之機緣不過此數語。而雄渾峻拔有佛祖骨律。如其胸中無佛祖。何置之趙州錄中。其何以辨之。大凡所謂殺活手者。必以金剛王寶劒用事嚴陽鐵橛子也。以殺於人中者必死。不中者其去瓦礫幾希。
楊州光孝院慧覺禪師
師因僧問。覺華才綻徧滿娑婆。祖師西來合譚何事。師曰。情生智隔。僧曰。此是教意。師曰。汝披什麼衣服。僧問。一棒打破虗空時如何。師曰。困即歇去。師問宋齊丘還會麼。宋曰。道也著不得。師曰。有著不得。無著不得。宋曰。總不恁麼。師曰。著不得底聻。宋無語。師領眾出。見露柱。師合掌曰。不審世尊。一僧云。和尚。是露柱。師云。啼得血流無用處。不如緘口過殘春。僧曰。遠遠投師。師意如何。師曰。官家嚴切。不許安排。曰。豈無方便。師曰。且向火倉裏一宿。張居士問。爭奈老何。師曰。年多少。張曰八十也。師曰。可謂老也。曰。究竟如何。師曰。直至千歲也未住。有人問。某甲平生要殺牛還有罪否。師曰。無罪。曰。為什麼無罪。師曰。殺一箇。還一箇。
寶曇曰。此覺鐵觜也。用處如電而霹靂隨之。其能起龍蛇渙雲雨。與法眼相見是也。至於擊蛟破柱。使人有揜耳不及之嘆。與宋齊丘及衲僧輩問答是也。覺至法眼處有莫謗先師之語。愚謂法眼放過鐵觜。所以成謗趙州。鐵觜不識趙州。所以成誑法眼。今時學者要見古人。切忌自謗。
隴州國清院奉禪師
師因僧問。祖意教意是同是別。師曰。雨滋三草秀。春風不褁頭。僧曰。畢究是一是二。師曰。祥雲競起。岩洞不虧。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臺盤椅子火爐窓牖。問。如何是出家人。師曰。銅頭鐵額。鳥觜鹿身。問。如何是出家人本分事。師曰。早起不審。夜間珍重。僧問。牛頭未見四祖時為什麼鳥獸銜花。師曰。如陝府人送錢財與鐵牛。問曰。見後為什麼不銜花。師曰。木馬投明行八百。問。十二時中如何降伏其心。師曰。敲氷求火。論劫不逢。問。十二分教是止啼之義。離却止啼請師一句。師曰。孤峰頂上雙角女。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釋迦是牛頭獄卒。祖師是馬面阿旁。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東壁打西壁。問。如何是撲不破底句。師曰。不隔毫釐。時人遠嚮。
寶曇曰。國清對牛頭四祖之問最為卓絕。古今對此問者非一。大率皆自對也。殆非牛頭懶融時事。唯南泉一人為真得之。愚嘗於懶融傳中槩言之矣。至是則愛國清語。而復發明之古人鼻直眼橫。非有抑揚褒貶於其間也。清之奇軼不下覺鐵觜。而機語亦遠到。如對佛法大意與西來意。皆可以起王老師正宗。後世因是而入流。決不虗生浪死。
杭州多福和尚
師因僧問。如何是多福一藂竹。師曰。一莖兩莖斜。曰。學人不會。師曰。三莖四莖曲。僧問。如何是衲衣下事。師曰。大有人疑在。曰。為什麼如是。師曰。月裏藏頭。
寶曇曰。一莖兩莖斜。三莖四莖曲。今人只作答話會却。豈不聞晦堂老師從是而入。後因過村寺夜聞童子誦普門品。至應以此身得度者即現此身而為說法。遂大徹去廼知祖師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旨。決非言語文字。雖風動塵起雞鳴犬吠。皆吾發機處也。學者識之。
益州西睦和尚
師因上堂。有一俗士舉手云。和尚便是一頭驢。師曰。老僧被汝騎。彼無語。去後三日再來。自言。某甲三日前著賊。師拈拄杖趂出。師有時驀喚待者。侍者應諾。師曰。更深夜靜共伊商量。
寶曇曰。異時全蜀亦有此。俗士自知三日前着賊。元不俗也。不知者以為西睦善學柳下惠。殊不知此老手能殺人亦能活人。後世徒有此驢而不復見茲士。遂使光明種子俱斷。吾盧如聚墨。是誠可憐。
前衢州子湖岩利蹤禪師嗣法
台州勝光和尚
師因學人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福州茘枝。泉州刺桐。問。如何是佛法兩字。師曰。□便道。僧曰。請師道。師曰。穿耳胡僧笑點頭。龍華照和尚來。師把住云。作麼生。照云。莫錯。師乃放手。照云。久嚮勝光。師默然。照乃辭。師門送云。自此一別什麼處相見。照呵呵而去。
漳州浮石和尚
師因上堂云。山僧開个卜鋪。能斷人貧富。定人生死。時有僧出云。離却生死貧富。不落五行。請師直道。師云。金木水火土。
紫桐和尚
師因僧問。如何是紫桐境。師云。阿你眼裏著砂得麼。僧曰。大好紫桐境也不識。師曰。老僧不諱此事。其僧出去。師下禪床擒住云。今日好箇公案。老僧未得分文入手。僧曰。賴某甲是僧。師曰。禍不單行。
日容和尚
師因奯上座來參。師拊掌三下云。猛虎當軒。誰是敵者。奯曰。俊鷂冲天。阿誰捉得。師曰。彼此難當。師曰。且休未斷者公案。師將拄杖舞歸方丈。奯無語。師曰死却者漢也。
寶曇曰。先德謂子湖以第二機接人。真本色知言也。然猶得勝光已下四人。皆從上宗門中爪牙。如通都大邑巨商富賈之所自出。從衡出沒各具子湖之一體。向使子湖師子以第一機也。盡大地無覔四子處。況子湖者耶。
天龍和尚嗣法
婺州金華山俱胝和尚
師初住庵。有尼實際到菴。戴笠子執錫遶師三帀云。道得師拈下笠子。三問師皆無對。尼便去。師云。日勢稍晚且留一宿。尼曰。道得即宿。師又無對。尼去後歎曰。我雖處丈夫之形。而無丈夫之氣。擬棄菴往諸方參尋。其夜山神告曰。不須離此山。將有大乘菩薩來為和尚說法也。果旬日天龍和尚到菴。師廼迎禮具陳前事。天龍竪一指而示之。師當下大悟。自此凡有學者到。師唯竪一指無別提唱。有一童子菴外被人詰曰。和尚說何法要。童子亦竪一指。歸以告其師。師以刀斷其指。童子呌喚走出。師召云童子。遂回首。師竪一指示之。童子豁然領解。師將順世謂眾曰。吾得天龍一指頭禪。一生用之不盡。言訖而往。
寶曇曰。俱胝一指。其力萬鈞。方其折困於女子比丘。便能撼動山靈。是此指未發之力猶若此也。見天龍有所悟入。不易絲毫頭而此指放光。童子一刀是為左驗。是此指已發之力所當然也。逮其將終則曰。吾得天龍一指頭禪。一生用不盡。是盡舉此指之力以向人。畢竟俱胝用不盡底即今安在。
前關南道常禪師嗣法
襄州關南道吾和尚
師始經林墅聞巫者樂神云。識神無。師忽然省悟。後參常禪師印其所解。復參德山法味彌著。凡遇上堂示徒。必戴蓮華笠子。披襴執簡。擊皷吹笛。口稱魯三郎。有時云。打動關南皷。唱起德山歌。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以簡揖云。諾。師有時執木劒橫在肩上作舞。僧問。手中劒什麼處得來。師擲劒於地。僧却置師手中。師曰。什麼處得來。僧無對。師曰。容汝三日內下取一語。僧亦無對。師自拈劒於肩上作舞曰。恁麼始得。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下禪床作女人拜云。謝子遠來都無祗待。師問灌溪作麼生。灌溪云。無位。師云。莫同虗空麼。灌溪云。這屠兒。師。云有生可殺即不倦。同門有璋州羅漢和尚見常公於一拳下大悟。乃為師曰歌。咸通七載初參道。到處逢言不識言。心裏疑團若栲栳。三春不樂止林泉。忽遇法王氈上坐。便陳疑懇向師前。師從氈上郍伽起。袒膊當胸打一拳。駭散疑團獦狙落。舉頭看見日初圓。從茲蹬蹬以碣碣。直至如今常快活。只聞肚裏飽膨脝。更不東西去持鉢。又述偈曰。宇內無閑客。人中作野僧。任從他笑我。隨處自騰騰。
寶曇曰。從緣入者是謂真入。古人不以自印而以印於其師。如印印泥。所印既真。却從諸萬求印其師之所印。如印印水。所印既破。然後乃佩如空之印。如印印空。故能間見層施。神出鬼沒。傍觀只眨得眼。所謂擊動關南皷。唱起德山歌。勘證將來猶欠悟在。至與灌溪相見。果然只在這裏。同門有羅漢師者。一拳識得痛痒。快活直是快活。若是佛法。更疑三十年。
前高安大愚禪師嗣法
筠州末山尼了然禪師
師因灌溪閑和尚遊方到山先云。若相當即住。不然則推倒禪床。遂入堂內。師遣侍者問。上座遊山來為佛法來。閑云。為佛法來。師廼升坐。閑上參。師問。上座今日離何處。閑云。離路口。師云。何不蓋却。閑無對。始禮拜。問。如何是末山。師云。不露頂。閑云。如何是末山主。師云。非男女相。閑乃喝云。何不變去。師云。不是神不是鬼。變箇什麼。閑於伏膺。作園頭三載。僧到參。師云。太繿縷生。僧云。雖然如此。且是獅子兒。師云。既是獅兒。為什麼被文殊騎。僧無對。僧問。如何是古佛心。師云。世界傾壞。僧云。世界為什麼傾壞。師云。寧無我身。
寶曇曰。大愚刀圭。用活臨濟。末山盖舐鼎而仙者。古今所謂仙骨。寧丈夫女子。無女子丈夫也。灌溪與道吾隱若敵國。至末山之手。不覺倒戈。後世有是女子比丘。吾當為之除糞。
大光明藏中卷
大光明藏下卷
前洪州黃檗山希運禪師嗣法
鎮州臨濟義玄禪師
師初在黃檗會中。第一座勉令問話。師廼上問曰。如何是佛法的的意。黃檗便打。如是三問。三回被打。將辭往諸方。第一座告黃檗曰。義玄上座雖是後生。却甚奇特。來辭和尚。願更垂提誘。來日師上辭。黃檗指往高安見大愚。師到大愚。愚問曰。什麼處來。師曰。黃檗來。愚曰。黃檗有何言教。師曰。義玄三度問西來的的意。三蒙賜棒。不知過在什麼處。愚曰。黃檗恁麼老婆心為汝得徹。猶覔過在。師於言下大悟云。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愚扭住師云。者尿床鬼子。適道過在什麼處。如今却道黃檗佛法無多子。你見箇什麼道理。速道速道。師於大愚肋下築三拳。大愚托開云。汝師黃檗。非干我事。師辭大愚回黃檗。黃檗云。汝回太速生。師云。祇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次。黃檗云。大愚有何言句。師遂舉前話。黃檗云。這大愚老漢。待見痛與一頓。師云。說什麼待見。即今便與。隨後便打黃檗一掌。黃檗云。這風顛漢却來這裏捋虎須。師便喝。黃檗云。侍者引這風顛漢參堂去。師自此後半夏。上黃檗山見黃檗看經。師曰。我將謂是箇人。元來是个唵黑豆。老和尚住數日廼去。黃檗曰。汝破夏來。不終夏去。師曰。某甲暫來禮拜和尚。黃檗遂打趂令出去。師行數里。疑此事却回。終夏辭黃檗。檗曰。什麼處去。師曰。不是河南便是河北。黃檗拈起拄杖便打。師捉住云。這老漢莫盲枷瞎棒。已後錯打人在。黃檗遂喚侍者把將几案禪板來。師曰。把將火來。黃檗曰。不然。汝但將去。已後坐斷天下人舌頭在。師即便發去。師到態耳祖塔。塔主問曰。先禮佛。先禮祖。師曰。祖佛俱不禮。塔主曰。祖佛與長老有什麼冤家俱不禮。師便拂袖出。師後還鄉住于城南臨濟院。一日上堂云。汝等諸人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向汝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時有僧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下禪床把住云。道道。僧擬議。師托開云。無位真人是什麼乾屎橛。便歸方丈。師問樂普。從上來人行棒行喝。阿郍箇親。對曰。總不親。師曰。親處作麼生。普便喝。師便打。師問木口和尚。如何是露地白牛。木口吽。師曰。啞。木口曰。老師作麼生。師曰。這畜生。大覺來參。師舉拂子。大覺敷坐具。師擲下拂子。大覺收坐具入僧堂。眾僧疑曰。這僧莫是和尚親故。不禮拜又不喫棒。師聞。令喚新到來。大覺遂出。師曰。大眾道汝未參長老。大覺云。不審。便自歸眾。麻谷到參。敷坐具便問云。十二面觀音阿那面正。師下禪床。一手收麻谷坐具。一手搊麻谷云。十二面觀音向什麼處去也。麻谷轉身擬坐禪床。師拈拄杖打。麻谷接住捉入方丈。師上堂云。大眾。夫為法者不避喪身失命。我昔於黃檗先師處。三度問佛法的的意。三度蒙他賜棒。如蒿枝拂相似。如今更思得一頓。誰為下手。時有僧出云。某甲下得。師拈棒與他。僧擬接。師便打。僧問。如何是第一句。師曰。三要印開朱點窄。未容擬議主賓分。曰。如何是第二句。師曰。妙解豈容無著問。漚和爭副截流機。問。如何是第三句。師曰。看取棚頭弄傀儡。牽抽全藉裏頭人。師廼曰。夫一句語須具三玄門。一玄門須具三要。有權有用。汝等諸人作麼會。師一日上堂曰。吾滅後不得滅却吾正法眼藏。三聖出云。爭敢滅却和尚正法眼藏。師曰。已後有人問。你向他道什麼。三聖便喝。師曰。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却。乃有頌曰。沿流不止問如何。真照無邊說似他。離相離名人不稟。吹毛用了急須磨。
寶曇曰。或擬議臨濟三頓棒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是未夢見吾臨濟也。但觀渠曰。我於黃檗處三度問佛法大意。三度喫六十拄杖。如蒿枝拂相似。如今更思一頓。誰為下手。此真臨濟骨髓也。肋下三拳。連腮一掌。以明有信。初非棒下無生忍。臨機不見。師之謂也。學者宜審之。半夏辭黃檗。中道復回。始終光明。不留絲毫許也。故其平生一喝如旱天霹靂。佛來也喝。祖來也喝。明來也喝。暗來也喝。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劒。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四喝面目現在。此喝決定非彼。而彼喝決定非此也。故能一喝中建立一切法。亦能破除一切法。正當喝時。孰知其為彼喝此喝中者。但知死者死而活者活也。又曰。一句中須具三玄。一玄中須具三要。有權有實。有照有用。又曰。有一人長在涂中不離家舍。有一人長在家舍不離涂中。那箇合受人天供養。又有四料揀。四賓主三句。皆吾臨濟宗旨。非從黃檗得來也。至力詆禪病。直指本根。琅琅數千萬言。如迦陵仙音。遍十方界。所謂雖聖臨濟不居也。正法眼藏十有二傳而至于今不泯。吾知其待阿逸多出世更千萬傳。皆吾濟北之道也。復何慮哉。
睦州龍興寺道蹤禪師
師即陳尊宿也。見黃檗造悟。住高安米山寺。以母老東歸。鬻草屨以給侍。後住龍興寺。因晚參謂眾曰。汝等諸人未得个入頭須得个入頭。若得个入頭已後不得辜負老僧。時有僧出禮拜曰。某甲終不敢辜負和尚。師曰。早是辜負我了也。師又曰。老僧在此住持。不曾親見箇無事人到來。汝等何不近前。時有一僧方近前。師云。維那不有汝自領去三門外與二十棒。僧云。某甲過在什麼處。師云。枷上更著杻。師尋常見衲僧來即閉門。或見講僧來廼召曰坐主。才應諾。師云。擔板漢。或云這裏有桶與我取水來。師一日在廊下立有僧來問。陳尊宿房在何處。師脫草屨驀頭便打。僧便走。師召云。大德。僧回首。師指云。却從那邊去。有僧文偃扣門。師揕之曰道道。偃驚不暇答。廼推出曰。秦時[車*度]轢鑽。隨後掩其扉損偃右足。師聞一老宿難親近。躬往訪之。老宿才見師便入方丈遂喝。師側掌云。兩重公案。老宿云。過在什麼處。師云。這野狐精。便退。師與講僧喫茶。師云。我救汝不得也。僧云。某甲不曉。乞師垂示。師拈油餅示之云。這箇是什麼。僧云。色法。師云。這入鑊湯漢。有紫衣大德到禮拜。師拈帽子帶示之云。這箇喚作什麼。大德云。朝天帽。師云。恁麼則老僧不卸也。復問所習何業。云唯識。云作麼生說。云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師指門扇云。是什麼。云色法。師云。簾前賜紫。對御譚經。何得不持五戒。僧無語。僧云。某甲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師云。你不解問。僧云。和尚作麼生。師云。放汝三十棒自領出去。問。教意請師提綱。師云。但問將來與你道。僧云。請和尚道。師云。佛殿裏燒香。三門頭合掌。問。如何是展演之言。師云。量才補職。僧云。如何是不落展演。師云。伏惟尚饗。師喚焦山近前來。又呼童子取斧來云。未有繩黑且斫麤。師喝之。又喚童子云。作麼生是你斫頭。童子遂作斫勢。師云。斫你老爺頭不得。問。如何是放一線道。師云。量才補職。又問。如何是不放一線道。師云。伏惟尚饗。僧問。寺前金剛托即乾坤大地。不托即絲髮不逢時如何。師云。吽吽。我不曾見此。問。先跳三千倒退八百。你合作麼生。僧云。諾。師云。先責一紙罪狀好。便打。其僧擬出。師云。來我共你葛藤托即乾坤大地。你且道洞庭湖裏水深多少。僧云。不曾度量。師云。洞庭湖又作麼生。僧云。只為今時。師云。只這葛藤尚不會。廼打之。問。如何是觸涂無滯底句。師云。我不恁麼道。僧云。師作麼生道。師云。箭過西天十萬里。却同大唐國裏等候。有僧扣門。師云。作麼。曰。己事未明乞師指示。師云。這裏只有棒。方開門。其僧擬問。師便摑僧口。又問。以字不成八字不是是什麼章句。師彈指一下云。會麼。云。不會。師云。上來表贊無限勝因。蝦蟇跳上梵天。蚯蚓走過東海。
寶曇曰。此臨濟之兄而老於臨濟者。指臨濟。參黃檗。接雲門。嗣雪峯。即此老也。似臨濟太峻硬。善能生子而不能善養子。龍。吾知其能變化而不可測。而猶有龍類。獅子王。吾知其哮吼一聲百獸腦裂。而猶有獅子兒。聞皆增勇徤之說。此老殆超過龍獅子之顏歟。想見一時睦州之門其風凜然。鬻屨以養其母是此門也。拶折雲門之足是此門也。問陳尊宿房脫屨驀頭便[打-丁+屑]是此門也。終年竟歲犇走於其門者。未有一人親見睦州。況生睦州後耶。法語不可具載。皆其陶汰雲門以冶人。類如陳操輩是也。若死水蟠屈之物。切忌吞吐。
魏府大覺禪師
師見黃檗深證。因興化存獎為院主。師就而問曰。我常聞汝道。向南行一回。拄杖頭未曾撥著箇會佛法底人。汝憑箇什麼道理有此語。興化廼喝。師便打。興化又喝。師又打。來日興化從法堂上過。師召曰。院主。我直下疑汝昨日行底喝。與我說來。興化曰。存獎平生於三聖處學得底。盡被和尚折倒了也。願與存獎箇安樂法門。師云。這瞎驢卸却衲帔。待痛與一頓。興化於言下領旨。雖同嗣臨濟而常以師為助發之友。師臨終時謂眾曰。我有一隻箭要付與時人。有僧出云。請和尚箭。師云。汝喚什麼作箭。僧便喝。師即打數下。自歸方丈。却喚其僧入來問云。汝適來會麼。僧云。不會。師又打數下。擲下拄杖云。已後遇明眼人分明舉似。
寶曇曰。臨濟一喝如烏喙堇毒。可以殺人亦能活人。顧所用如何耳。非親死其手而得活者。不足以語此。何則。此喝在知識則為藥。在學者則為病。當黃檗之門皆用此藥也。後世有察色聽聲之為良醫也。大覺之於興化。一服烏喙便愈其膏盲。彼俗士庸毉不通古今。雖剖肺肝相示猶不能辨。良可哀也。參禪當參黃檗宗旨。學毉當學盧扁指決。舍此尚何言哉。
河東聞喜裴相國
公諱休。字公美。守新安時。黃檗方舍眾入大安精舍晦迹服勞殿堂。公因入寺燒香。觀壁間畫像問寺主云。是何圖相。寺主對曰。高僧真儀。公曰。真儀可觀。高僧何在。寺主無對。公曰。此間有禪人否。寺主曰。近有一僧投寺執役。頗似禪者。公曰。可請來詢問得否。於是遽尋。運至。公覩之欣然曰。休適有一問。諸德吝詞。令上人代酧一語得否。師曰。請相公垂問。公即舉前話問。師朗聲曰。裴休。公應諾。師曰。在什麼處。公當下知旨。如獲鬢珠。公曰。吾師真善知識也。示人尅的若是。何汩沒於此乎。寺眾愕然。自此延入府署留之供養執弟子之禮。屢辭不已。復堅請住黃檗山荐興祖教。有暇即躬入山頂謁玄論。公既通徹祖意。復博綜教相。諸方咸謂裴相國不浪出黃檗門也。一日捧一尊佛跪黃檗前曰。請師安名。黃檗召相公。公應諾。黃檗云。為安名竟。又問黃檗曰。某甲家中有片石。也曾坐。也曾臥。還鐫作佛得麼。黃檗云得。公曰。還不得麼。黃檗云不得。公遷鎮宣城。還思瞻禮。亦創精籃迎請居之。雖圭峯該通禪講為裴所重。未若歸心於黃檗而傾竭服膺者也。親撰圭峯碑云。休與師於法為昆仲。於義為交友。於恩為善知識。於教為內外護。斯可見矣。手抄黃檗心要。親作序引冠於編首。留鎮山門。又親寫大藏經五百函號。迄今寶之。圭峯禪師著禪源諸詮原人論及圓覺經疏注法界觀。公皆為之序。公父肅。字中明。任越州觀察使。應沙門曇彥三百年讖記。重建隆興寺大佛殿。自撰碑銘存焉。
寶曇曰。裴休友圭峯時猶未猛省者也。遭黃檗一問。不覺須彌動搖。與佛安名鐫石作佛。惱亂黃檗盖自此始。手抄心要盖是咀其英華矣。復以其緒餘土苴施及於人。冠引禪源詮及圓覺法界觀。其辭彩熀燿。性理昭廊。真一代傑作。發菩提心語與佛菩薩語無異。推原其道種所由來者尚矣。後世學佛者當放他一頭地。使人人如此老。豈復任情倍道之患哉。
臨濟義玄禪師嗣法
魏府灌溪志閑禪師
師見臨濟。為濟扭住良久放之。師曰。領矣。住後謂眾曰。我見臨濟無言無語。直至如今飽不饑。僧問。請師不借。師曰。我滿口道不借。師又曰。大廋嶺頭佛不會。黃梅路上沒眾生。師會下有一僧去參石霜。石霜問什麼處來。僧云。灌溪來。石霜云。我北山住。不如他南山住。僧無對。師問云。但道修涅槃堂了也。僧問。久嚮灌溪。到來只見漚麻池。師曰。汝只見漚麻池。不見灌溪。僧曰。如何是灌溪。師曰。劈箭急。問。如何是古人旨。師曰。安置不得。曰。為什麼安置不得。師曰。金烏那教下碧天。問云。金鎻斷後如何。師曰。正是法汝處。問。如何是細。師曰。回換不回換。曰。末後事如何。師曰。忌丈六口頭。問。如何是一色。師云。不隨。問。一色後如何。師曰。有闍梨承當分也無。問。今日一會祗敵何人。師曰。不為凡聖。問。一句如何。師曰。不落千聖機。問。如何是洞中水。師曰。不洗人。師臨寂問侍僧曰。坐死者誰。曰。僧伽。立死誰。曰。僧會。乃行六七步垂手而逝。
寶曇曰。臨濟毒手用之灌溪。而灌溪死用之定上座。而定上座死廼知此老不輕用於人。用者必死。灌溪曰。我在臨濟爺爺處得半杓。末山娘娘處得半杓。此漚麻池也。若是劈箭急之水。莫道半杓。一滴也無。行六七步而終。是用臨濟底。用末山底。請道看。
鎮州寶壽沼和尚
師因僧問萬境來侵時如何。師曰。莫管他。僧禮拜。師曰。不要動著。動著即打折汝腰。趙州諗和尚來。師在禪床背面而坐。諗展坐具禮拜。師起入方丈。諗收坐具而出。師問。僧什麼處來。曰。西山來。師曰。見獼猴麼。曰見。師曰。作什麼伎倆。曰。見某甲一个伎倆作不得。師打之。胡釘鉸來參。師問。汝莫是胡釘鉸。曰不敢。師曰。還解釘得虗空否。曰。請和尚打破。某甲與釘。師以拄杖打之。胡曰。和尚莫錯打某甲。師曰。向後有多口阿師與點破在。僧問。萬里無片雲時如何。師曰。青天亦須喫棒。
鎮州三聖院慧然禪師
師於臨濟處受訣。至仰山。仰山問曰。汝名什麼。師曰。名慧寂。仰山曰。慧寂是我名。師曰。我名慧然。仰山大笑而已。師到香嚴。嚴問。什麼處來。師曰。臨濟。嚴曰。將得臨濟劒來麼。師以坐具驀口。打而去。師到德山。才展坐具。德山云。莫展炊巾。遮裏無餿飯。師曰。縱有也無著處。德山以拄杖打師。師接住却推德山向禪床上。德山大笑。師哭蒼天而去。師在雪峯。聞峯垂語曰。人人盡有一面古鏡。遮獼猴亦有一面古鏡。師出問。歷劫無名。和尚為什麼立為古鏡。峯云。瑕生也。師咄曰。遮老和尚話頭也不識。峯云。罪過。老僧住持事多。師見寶壽開堂。師推出一僧在寶壽前。寶壽便打其僧。師曰。長老。若恁麼為人。瞎却鎮州一城人眼在。
寶曇曰。臨濟之門有寶壽三聖興化。猶馬祖之門有百丈南泉歸宗也。百丈似馬祖而有氣力。歸宗似馬祖而絕豪邁。南泉似馬祖而絕恢廓。以是知寶壽似臨濟而篤實。三聖似臨濟而駿發。興化似臨濟而淵粹。篤實在青天喫棒處。打胡釘鉸處見。駿發在召寂子打香嚴處。推倒德山滅却正法眼藏處見。囦粹在紫羅帳裏撒真珠與面前橫兩遭處見。雖然各得其一。猶為百世臨濟。況得其全。豈不為千萬世臨濟哉。愚常恨棒喝不施於今世。而臨濟之道微。豈後之學者力有所不能堪。抑其師之有所未盡其旨。如人飲水冷煖自知。興化一瓣香。自艱難辛苦得之。所以盛大。
魏府興化存獎禪師
師因問僧什麼處來。曰。崔禪處來。師曰。將得崔禪喝來否。曰。不將得來。師曰。恁麼不從崔禪處來。僧喝。師打。師謂眾曰。我只聞長廊下也喝。後架裏也喝。諸子汝莫盲喝亂喝。直饒喝得興化向半天裏住却。撲下來氣欲絕。待興化蘇息起來。向汝道未在。何以故。我未曾向紫羅帳裏撒真珠與汝諸人。虗空裏亂喝作什麼。我若將手向你面前橫兩遭。你便去不得。一日謂克賓維那曰。汝不久為唱導之師。克賓曰。我不入這保社。師曰。會了不入。不會了不入。曰。總不恁麼。師打。白眾曰。克賓維那法戰不勝。令舍衣鉢錢五貫文。罰饡飯一堂。而趂出院。僧問。國師喚待者意作麼生。師曰。一盲引眾盲。師有時喚僧某甲。僧應諾。師曰。點即不到。又別喚一僧。僧應諾。師曰。到即不點。唐莊宗謂師曰。朕收大梁。得一顆無價明珠。未有人酧價。師曰。請陛下珠看。帝以手舒幞頭脚。師曰。君王之寶誰敢酧價。遂為同光之師。
寶曇曰。臨濟一喝如驪龍頷下之珠。有敢嬰其逆鱗者然後得之。此珠謂之隨色摩尼。青作青見。黃作黃見。三聖大覺是嬰逆鱗而得珠者。興化後死者也。開堂日示眾云。此一炷香本合為三聖師兄。三聖師兄為我太賖。欲為大覺師兄。大覺為我太孤。不如供養臨濟先師。不然則何。以起吾臨濟正宗子孫。法本無弊也。而人自以為弊。臨濟之喝聞者俱喪。容有弊乎。究興化之言。想見當時亦有舞文弄法者。興化曰。我聞東廊也喝。西廊也喝。待汝喝得興化向半天。撲下來一點氣息也無。緩緩地起來。向你道未在。何故。我未嘗向紫羅帳裏撒真珠與汝諸人。又首楞嚴曰。譬如有人妄號帝王。自取誅滅。況復法王。如何妄竊之意也。勘同參則曰。我以手向伊面前橫兩遭。便去不得。且那裏是他以手向伊面前橫兩遭處。具眼者看。
涿州紙衣克符和尚
師初問臨濟曰。如何是奪人不奪境。臨濟曰。春煦發生鋪地錦。嬰兒垂白髮如絲。師問曰。如何是奪境不奪人。臨濟曰。王令已行天下徧。將軍塞外絕烟塵。師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奪。臨濟曰。王登寶殿。野老漚歌。師曰。如何是人境兩俱奪。臨濟。曰并汾絕言。獨處一方。師於言下領旨。深入三玄三要四句之法門。頗資化道。
寶曇曰。或謂南岳馬祖無是法也。臨濟恢洪二老之道者。是法何自異而興哉。方南岳馬祖時根勝如春。熏然泰和。不見陶寫之態。至臨濟之世根如夏秋矣。日益老壯。肅殺然後成功。故根如四時。法亦如四時。善知識握造化之權。變化斡旋不見其迹。臨濟四料揀是深慮後世不識臨濟宗旨。轉墮邪涂。述四句偈以發明之。學者能如克符深入三玄三要四句之門。方知臨濟道出常情也。
睦州陳尊宿嗣法
睦州刺史陳操尚書
尚書與僧齋次。忽拈起餬餅問僧曰。江西湖南還有這箇麼。僧曰。尚書適來喫什麼。尚書曰。敲鍾謝響。又一日齋僧次。躬行餅。僧展手欲接。尚書廼縮手。僧無語。尚書曰。果然果然。異日問僧曰。有个事與上座商量得麼。僧曰。合取狗口。尚書自摑口曰。操罪過。僧曰。知過必改。尚書曰。恁麼即乞上座口喫飯。又齋僧自行食次曰。上座施食。上座曰。三德六味。尚書曰。錯。上座無對。又與僚屬登樓次。有數僧行來。一官人曰。來者總是行脚僧。尚書曰。不是。官人曰。焉知不是。尚書曰。待近前來與問過。諸僧相次近樓前行過。尚書驀喚上座。僧皆回顧。尚書與眾官曰。你不信道。又與禪者頌曰。禪者有玄機。機玄是復非。欲了機前旨。咸於句下違。
寶曇曰。士大夫參禪期於洞見本根而已。大法徹與未徹自然水到渠成。不同衲僧家有纖毫之疑即不堪為種草。是故善知識有輕重放行者。以此知睦州陳操是用衲僧之手也。操風骨大相類而氣力短小。樓上勘僧豈不似睦州當時事。賴遇無師子兒。若有。却須救取尚書始得。
魏府興化存獎禪師嗣法
汝州寶應顒禪師
師上堂云。赤肉團上壁立千仞。時有僧問。赤肉團上壁立千仞。豈不是和尚道。師曰。是。其僧乃掀倒禪床。師曰。這瞎驢。便打。師問僧曰。近離什麼處。曰。長水。師曰。東流西流。曰。總不恁麼。師曰。作麼生。僧便珍重。師遂打。趂下法堂。僧到參。師舉拂子。僧曰。今日敗闕。師放下拂子。僧曰。猶有這个在。師廼打之。師問僧。近離什麼處。曰。近離襄州。師曰。來作什麼。曰。特來禮拜和尚。師曰。恰遇寶應老不在。僧便喝。師曰。向汝道不在。又喝作什麼。僧又喝。師乃打。其僧禮拜。師曰。這棒本分汝打我。我且打汝三五棒。要此話大行。思明和尚未住西院時參禮後白曰。別無好物。人事從許州買得一口江西剃刀來献和尚。師曰。汝從許州來。什麼處得江西剃刀。明把師手掐一掐。師曰。侍者収取。明拂袖而去。師曰。阿剌剌。師上堂曰。諸方只具啐啄同時眼。不具啐啄同時用。時有僧問曰。如何是啐啄同時用。師曰。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時失。僧曰。此猶未是某甲問處。師曰。汝問處又作麼生。僧曰。失。師乃打之。其僧不肯。後於雲門會下聞別僧舉此語方悟旨。却回參省。師已化去。遂禮風穴和尚。風穴問曰。汝當時先師啐啄話。後來還有省處麼。僧曰。已見个道理也。曰。作麼生。僧曰。某甲當時在燈影裏行。照顧不著。風穴云。汝會也。
寶曇曰。君子抱孫不抱子。為其可以為主父尸。吾意祭非其人。其鬼不享。是以君子謹其傳。故有見而傳之。亦有聞而傳之。父祖子孫聞見殊絕。吾見再傳之為難矣。臨濟一傳而至興化。再傳而至南院。卓絕超邁如見臨濟。真不負其傳矣。赤肉團上壁立千仞。便有超佛越祖之意。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時失。便有號令諸方之旨。僧問從上諸聖向什麼處去。不上天堂便入地獄。便有鞭撻佛祖之手。此三事可以想見。其人又有大用。不逢人時如何。鷄鵝舞別道。引入於千峯。用處一一如此。真不忝臨濟嫡孫矣。
前汝州南院顒禪師嗣法
汝州風穴延昭禪師
師於襄州華嚴院遇南院侍者守廓。密探南院宗旨。後即詣南院。初見不禮拜便問。入門須辨主。端的請師分。南院以左手拊膝。師喝。南院以右手拊膝。師又喝。南院舉左手曰遮个即從闍梨。又舉右手曰。遮个又作麼生。師曰。瞎。南院擬拈拄杖次。師曰。作什麼。奪拄杖打著。老和尚莫言不道。南院曰。三十年住持。今日被黃面浙子上門羅織。師曰。和尚大似持鉢不得詐道不饑。南院曰。闍梨幾時曾到南院來。師曰。是何言歟。曰。老僧端的問汝。師曰。也不得放過。南院曰。且坐喫茶。師方具師資之禮。自後應溈仰懸記出世聚徒。南院法道大振。上堂曰。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只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眾中莫有道得底麼。時有盧陂長老出問曰。學人有鐵牛之機。請師不搭印。師曰。慣釣鯨鯢澄巨浸。却嗟蝸步[馬*展]泥沙。盧陂擬進語。師以拂子驀口打。乃曰。記得前語麼。盧陂曰。記得。師曰。試舉看。盧陂欲開口。師又打一拂子。上堂謂眾曰。夫參學眼目。臨機直須大用見前。莫自拘於小節。設使言前薦得。猶是滯殼迷封。縱前句下精通。未免觸涂狂見。觀汝諸人從前依他學解。迷昧兩蹊。而今與汝一齊掃却。个个作大師子兒。吒呀地哮吼一聲。壁立千仞。誰敢正眼覷著。若覷著即瞽却一目也。有僧問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師曰。超然逈出威音外。翹足徒勞讚底沙。問。古曲無音韻。如何和得齊。師曰。木雞啼子夜。芻狗吠天明。問。如何是一稱南無佛。師曰。燈連鳳翅當堂照。月影娥眉頭面看。問。如何是佛。師曰。如何不是佛。問。未曉玄言請師直指。師曰。家住海門洲。扶桑最先照。問。明月當空時如何。師曰。不曾天上輥。任向地中埋。問。如何是佛。師曰。嘶風木馬緣無絆。背角泥牛痛下鞭。問。如何是廣慧劒。師曰。不斬死漢。問。古鏡未磨時如何。師曰。天魔膽落。磨後如何。軒轅無道。僧曰。如何。師曰。不在圓天且居羑里。問。矛盾本成雙翳病。帝網明珠事若何。師曰。為山登九仞。捻土定千鈞。僧曰。如何。師曰。如何。問。干木奉文侯。知心有幾人。師曰。少年曾決龍蛇陣。老倒還聽稚子歌。問。如何是清涼山中主。師曰。一句不遑無著。問。迄今猶作野盤僧。問。句不當機如何顯道。師曰。大昴縱同天。日輪不當午。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鶴有九臯難翥翼。馬無千里謾追風。問。如何是佛。師曰。勿使異聞。問。未有之言請師試道。師曰。入市能長嘯。歸家著短衣。問。夏終今日師意如何。師曰。不憐鵝護雪。且喜蠟人冰。問。歸鄉無路時如何。師曰。平窺紅爛處。暢殺子平生。師赴州衙請上堂。僧問。人王與法王相見時如何。師曰。大舞遶林泉。世間無有喜。僧曰。共譚何事。師曰。虎豹岩前曾宴坐。隼旟光裏播真宗。問。摘業尋枝即不問。如何是真截根源。師曰。赴供凌晨出。開堂帶雨歸。問。門門盡怪請師直指。師曰。罕逢穿耳容。多遇刻舟人。問。正當恁麼時如何。師曰。盲龜值木雖優穩。枯木生華物外春。問。大舸搖空如何舉棹。師曰。自在不點[离-禸+月]。渾家不喜見。問。九夏賞勞請師言薦。師曰。出岫拂開龍洞雨。汎波僧涌鉢囊華。問。最初自恣合對何人。師曰。一把香芻拈不得。六環金錫響遙空。問。王道與祖道相去幾何。師曰。芻狗吠時天地合。木雞啼後祖燈暉。問。有無俱無去處時如何。師曰。三月懶遊花下路。一家愁閉雨中門。問。語默涉離微。如何通不犯。師曰。常憶江南三月裏。鷓鴣啼處百花香。問。百了千當時如何。師曰。不許夜行。投明須到。問。如何是賓中主。師曰。入市雙瞳瞽。曰。如何是主中賓。師曰。迴鑾兩曜新。曰。如何是賓中賓。師曰。攢眉坐白雲。曰。如何是主中主。師曰。磨礱三赤劒。待斬不平人。問。如何是钁頭邊事。師曰。山前一片青。問。如何是佛。師曰。杖林山下竹筯鞭。
寶曇曰。仰山云。一人指南。吳越令行。遇大風即止。是讖風穴也。南院曰。汝乘願力而來。與此懸契。穴人傑也。解后廓公於襄沔遂探臨濟宗旨。如圯下孺子已佩黃石公書。及親見南院。針芥相投。如借筯折籌。無異亦留侯其任漢天下之重。固當如是也。退而與赤松子游單丁者七年。是哲人之事業見於微細。方正宗危如綴旒。則復為漢一出。付囑首山是也。當是時。大地山河日星風雨為之撼動。謂之祖師心印。謂之鐵牛之機。謂之臨濟宗旨。真吾廬造物無盡藏也。愚甞論。生臨濟之家者決非凡物。如獅子王哮吼。百獸聞之悉皆震裂。唯其家兒奮迅勇健。殆超道其父祖也。南院從容問風穴曰。汝聞得臨濟將終時語否。曰。聞臨濟曰。吾滅後不得滅却吾正法眼藏。三聖出禮拜云。誰敢滅却和尚正法眼藏。臨濟云。後或有人問你又作麼生。聖便喝。濟曰。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却。渠平生如師子兒見物輙噬。及其將死何故屈膝妥尾如此。穴答曰。密付將終。全主即滅。院曰。三聖因甚無語。穴曰。親承入室之真子。不同門外之游人。顒公頷之。非師子兒儔能是乎。欲臨濟之道不傳。不可得也。
清原山行思禪師嗣法
石頭希遷禪師
師到清原。原問師曰。有人道嶺南有消息。師曰。有人不云云。曰。若恁麼大藏小藏從何而來。師曰。從這裏去。終不少他事。思甚然之。遂至衡山南寺。寺之東有石狀如臺。結庵其上。時號石頭。一日上堂云。吾之法門。先佛傳受。不論禪定精進。唯達佛之知見。即心即佛。心佛眾生菩提煩惱名異體一。汝等當知自己心靈。體離斷常。性非垢淨。湛然圓滿。凡聖齊同。應用無方。離心意識。三界六道唯自心現。水月鏡像豈有生滅。汝能知之無所不備。門人道悟問。曹溪意旨誰人得。師曰。會佛法人得。曰。師還得否。師曰。我不得。曰。為什麼不得。師曰。我不會佛法。師問新到從什麼處來。僧曰。江南來。師曰。見馬大師不。僧曰。見。師指一橛柴曰。馬大師何似這个。僧無對。却回舉似馬師。馬曰。汝見橛柴大小。僧曰。沒量大。馬曰。汝甚有力。僧曰。何也。馬師曰。汝從南岳負一橛柴來。豈不是有力。
石頭希遷禪師嗣法
荊州天皇道悟禪師
師首謁徑山國一道欽禪師受心法。歷五年抵鍾陵參馬大師重印前解。法無異說。復經二夏謁石頭致問曰。離却定慧。以何法示人。石頭曰。我這裏無奴婢。離箇什麼。曰。如何明得。石頭曰。汝還撮得虗空麼。曰。恁麼即不從今日去也。石頭曰。未審汝早晚從那邊來。曰。道悟不是那邊人。石頭曰。我早知汝來處。曰。師何以贓誣於人。石頭曰。汝身見在。曰。雖如是。畢竟如何示後人。石頭曰。汝道阿誰是後人。師即頓悟。前於二哲匠言下有所得心。罄殫其跡。後住天皇。僧問。如何是玄妙之說。師曰。莫道我會佛法。僧曰。爭奈學人疑滯何。師曰。何不問老僧。僧曰。問了也。師曰。去。不是汝存泊處。
寶曇曰。南岳青原以來。勘證諸子皆實證。所謂棒打石人頭爆爆。論實事。唯吾馬祖禁網密甚未。甞漏吞舟之魚。獨於天皇一麟輕放其過。是豈知緣契有在百丈三世而出臨濟。天皇三世而出德山。二老氣力既均。家世相若。真不負南岳青原之子孫也。觀石頭接天皇之旨。率皆動心駭目之觀。不知者以為超然坦涂也。
鄧州丹霞天然禪師
師為士人。習儒學。應長安舉子試。宿逆旅。夢白光彌室。占者謂解空之祥。偶一禪客問曰。仁者何往。曰。選官去。禪客曰。選官何如選佛。曰。選佛當何所往。禪客曰。今江西馬大師出世。是選佛之場。仁者可往。遂造焉。才見馬師。以手托幞頭額。馬顧視良久曰。南岳石頭是汝之師。遽抵南岳。還以前意投之。石頭曰。著槽廠去。遂服役三年。一日石頭告眾曰。來日剗殿前草。至來日。大眾各備鍬钁剗子。獨師以盆水淨頭跪坐前。石頭笑而與之剃髮。又為說戒。師廼掩耳而出。便往江西再謁馬祖。未見馬師先入僧堂。騎聖僧頂而坐。時大眾愕然遽報。馬師入堂視之曰。我子天然。師却下地禮拜曰。謝師賜號。因名天然。馬師問。從甚麼處來。師曰。石頭。馬師云。石頭路滑。還躂倒汝麼。師曰。若躂倒即不來也。後於慧林寺遇天寒。師取木佛焚之。院主譏之。師曰。吾欲焚取舍利。院主曰。木頭何有舍利。師曰。若爾者何責我乎。師一日謁忠國師。先問侍者國師在否。侍者曰。在即在。即不見客。師曰。大深遠生。侍者曰。佛眼亦覷不見。師曰。龍生龍子。鳳生鳳兒。國師睡起。侍者以告。國師廼鞭侍者二十棒遣出。後丹霞聞得乃曰。不謬為南陽國師。至明日却往禮拜國師。便展坐具。國師曰。不用不用。師退步。國師曰。如是如是。師却進前。國師曰。不是不是。師遶禪床一帀便出。國師曰。去聖時遙。人多懈怠。三十年後覔此漢也難得。師訪龐居士見其女子洗菜次。師曰。居士在否。女子放下菜籃斂手而立。師曰。居士在麼。女子提籃子便去。後卜南陽丹霞山。結庵成院。上堂曰。阿你渾家切須保護。一靈之物不是你造作名邈得。更說什麼薦與不薦。吾往日見石頭和尚。亦只教切須自保護。此事不是你譚話得。阿你渾家各有一坐具地。更疑什麼。禪可是你解底物。豈有佛可成。佛之一字永不喜聞。阿你自看。善巧方便慈悲喜捨不從外得。不著方寸。善巧是文殊。方便是普賢。你更擬趂逐什麼物。不用經求落空去。今時學者紛紛擾擾。皆是參禪問道。吾此間無道可修。無法可證。一飲一啄各自有分。不用疑慮。在在處處有恁麼底。若識得釋迦即老凡夫是。阿你須自看取。莫一盲引眾盲。相將入火坑。夜裏暗。雙陸賽彩若為生。無事珍重。有僧到參。於山前見師乃問丹霞山向什麼處去。師指山曰。青黤黤地。僧曰。莫只遮个便是麼。師曰。真師子兒。一撥便轉。師問僧什麼處宿。曰。山下宿。師曰。什麼處喫飯。曰。山下喫飯。師曰。將飯與闍梨喫底人還具眼也無。僧無對。
寶曇曰。剗殿前草。騎聖僧項。天寒燒木佛。三事並按。夫豈他人所能。如衡山之雲。軒豁呈露遽見突兀。雲不自以為能也。然而有觀顧怖悸而喪其所守者。院主是也。等閑放過南陽侍者而直擒取南陽國師。所謂挽弓須挽強。用鎗須用長是此手也。重哀末世疲癃之疾。增損古人必効之方。成大法藥。學者宜用元和津嚥下。和平之福可立而俟也。
澧州藥山惟儼禪師
師謁石頭密領玄旨。一日師坐次。石頭覩之問曰。汝在這裏作麼。曰。一切不為。石頭曰。恁麼即閑坐也。曰。若閑坐即為也。石頭曰。汝道不為。且不為个什麼。曰。千聖亦不識。石頭以偈讚曰。從來共住不知名。任運相將只麼行。自古上賢猶不識。造次凡流豈可明。石頭有時垂語曰。言語動用勿交涉。師曰。不言語動用亦勿交涉。石頭曰。這裏針劄不入。師曰。這裏如石上栽花。石頭然之。師後居澧州藥山。一日師看經次。栢巖曰。和尚休猱人得也。師卷却經曰。日頭早晚。曰。正當午。師曰。猶有這个文彩在。曰。某甲無亦無。師曰。汝太煞聰明。曰。某甲只恁麼。和尚尊意如何。師曰。我跛跛挈挈百醜千拙。且恁麼過。師與道吾說茗谿上世為節察來。吾曰。和尚。上世曾為什麼。師曰。我痿痿羸羸且恁麼過時。吾曰。憑何如此。師曰。我不曾展他書卷。院主報。打鍾子也。請和尚上堂。師曰。汝與我擎鉢盂去。曰。和尚無手來多少時。師曰。汝只是枉披袈裟。曰。某甲只恁麼。和尚如何。師曰。我無這个眷屬。師見園頭栽菜次。師曰。栽即不障。汝莫教根生。曰。既不教根生。大眾喫什麼。師曰。汝還有口麼。無對。一日院主請師上堂。大眾才集師良久便歸方丈閉門。院主逐後曰。和尚許為某甲上堂。為什麼却歸方丈。師曰。院主。經有經師。論有論師。律有律師。又爭怪得老僧。又僧問。學人擬歸鄉時如何。師曰。汝父母徧身紅爛臥在荊棘林中。汝歸何所。僧曰。恁麼即不歸去也。師曰。汝却須歸去。汝若歸鄉。我示个休糧方。僧曰。便請。師曰。二時上堂不得咬破一粒米。師見遵布衲洗佛乃問。這个從汝洗。還洗得那个麼。遵曰。把將那个來。師乃休。師令供養主化甘贄行者問什麼處來。僧曰。藥山來。甘曰。來作麼。僧曰。教化甘。曰。還將得藥來麼。僧曰。行者有什麼病。甘便捨銀兩。鋌曰。若有人即却送來。無人即休。師恠其僧回急。僧曰。佛法相當。得兩鋌銀。師令舉其語。舉了。師令僧速送銀還行者家。行者見僧迴。云。猶來。遂添銀施之。朗州刺史李翱入山謁師。值師持經卷不顧。侍者白曰。太守在此。翱性褊急言曰。見面不如聞名。師呼曰。太守。翱應諾。師曰。何得貴耳賤目。翱拱手謝之。問曰。如何是道。師以手指上下曰。會麼。翱曰不會。師曰。雲在青天水在瓶。翱乃欣愜作禮。述偈曰。煉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事。雲在青天水在瓶。翱又問。如何是戒定慧。師曰。我這裏無此閑家具。翱莫測玄旨。師曰。太守欲得保任此事。直須向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閨閤中物捨不得。便為滲漏。師一夜登山經行。忽雲開見月。大笑一聲。應澧陽東九十里居民盡謂東家。明辰迭相推問。直至藥山徒眾云。昨夜和尚山頂大笑。李翱再贈詩曰。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峯頂。月下披雲笑一聲。
寶曇曰。子孫非父祖氣分。吾不信也。人生以所受為氣分。佛祖以所傳為氣分。楞嚴亦曰。受佛氣分是也。且觀百丈為祖。黃檗為父。臨濟為子。一類之氣分也。又百丈為祖。溈山為父。仰山為子。是同祖異父以來。溈仰父子一類氣分也。又藥山為祖。雲岩為父。洞山為子。是為石頭親生。以成雲岩洞山一類之氣分也。姑舍其遠而取其近。以起于一人之身者氣分。言之如藥山見石頭。其天姿則固已發越。對栢岩道吾則為一代家法。坐却甘贄平抑李翱。則如頹然老大無益於世。時大笑一聲聞九十里。是既老而愈傑也。豈非一人之身始終氣分歟。傳曰。一薰一蕕。十年猶有臭氣。物猶類是。況關心法之大者歟。
荊州天皇道悟禪師嗣法
澧州龍潭崇信禪師
師本渚宮賣餅家子。世居天皇寺巷。常以十餅饋。悟受而食之。終以一餅晉子曰。吾惠汝以蔭子孫。師自念。餅是我持來。何以反遺我耶。其別有旨乎。造而問焉。悟曰。是汝持來。復汝何咎。師聞旨頓曉。因出家。服勤左右。一日問曰。某甲自到來。不蒙指示心要。悟曰。自汝到來。吾未嘗不指示心要。師曰。何處指示。悟曰。汝擎茶來。吾為汝接。汝行食來。吾為汝受。汝和南時。吾便低頭。何處不指示心要。師低首良久。悟曰。見則直下便見。擬思即差。師當下開解。廼復問曰。如何保任。悟曰。任性逍遙。隨緣放嚝。但盡凡心。無別勝解。後詣澧陽龍潭棲焉。僧問。鬢中珠誰人得。師曰。不賞翫者得。僧曰。安著何處。師曰。有處。復曰。有處即道來。尼眾問。如何得為僧去。師曰。作尼來多少時也。尼曰。還有為僧時也無。師曰。汝即今是什麼。尼曰。現是尼身何得不識。師曰。誰識汝。李翱問。如何是真如般若。師曰。我無真如般若。翱曰。幸遇和尚。師曰。此猶是分外之言。德山問。久嚮龍潭。及乎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師曰。子親到龍潭來。德山休去。
寶曇曰。凡物積千歲而為龍。雖一鍾之水可藏也。故龍可狎而優。在高辛時有豢龍氏。然有真宰司之。旱歲為雨。其苦無極。至有復化凡物如纖粟。為雷霆所轢。無所可遁。謂之乖角。非真龍也。佛世有娑竭羅者。世世所住珠宮具闕。與天人等事佛甚。至有子曰浮幢王。與娑竭羅宮殿頂門日兩出水。是故大海潮不失時。又能興廣大雲注清凉雨。潤澤群彙。此菩薩龍也。龍潭其類是歟。方其事天皇則唇如潛囦之珠。求道之切則有終日乾乾夕惕若厲之象。及其印可便有雲霧滃然相從之意。至是則父子相與。生子如德山。振起曹溪正宗。奚翅宮殿頂門出水而已。其悲雲願海流通至今。雖菩薩龍亦當退舍。
澧州藥山惟儼禪師嗣法
華亭舡子德誠禪師
師見藥山發明後。自是絕類離倫。獨汎小舟於華亭吳江。晴烟朗月。浮波躍金。自得其樂。謂之船子和尚。謂同參道吾曰。他後有靈利座主指一人來。道吾後激勉京口和尚善會參禮師。師問曰。座主住什麼寺。會曰。似即不住。住即不似。師曰。不似又不似个什麼。會曰。不是目前法。師曰。何處學得來。會曰。非耳目之所到。師曰。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橛。又曰。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鉤三寸。子何不道。會擬開口。師以橈劈皆打落水。急索曰道道。會擬語。師又打。會即大悟。
寶曇曰。夾山如登龍門。舡子廼燒尾霹靂者也。甞觀烏臼之勘玄紹。黃檗之接臨濟。皆用此機。船子空手為鈎。大法為餌。雖巨口細鱗有所不顧。蝦蠏何預吾事。惟其有父如藥山。有友如道吾。有子如夾山。舍舟而奔明月。復何憾焉。非吾友之力。則吾亦何所望哉。
鄂州百顏明哲禪師
師因洞山與密師伯到參。師問曰。闍梨近離什麼處。洞山曰。近離湖南。師曰。觀察使姓什麼。洞山曰。不得姓。師曰。名什麼。洞山曰。不得名。師曰。還治事也無。洞山曰。自有廊幕在。師曰。豈不出入。洞山便拂袖去。師明日入僧堂曰。昨日對。二闍梨一轉語不穩。今請二闍梨道。若道得。老僧開粥飯相伴過夏。速達速道。洞山曰。太尊貴生。師廼開粥飯共過一夏。
寶曇曰。洞山骨律至是益老且盛矣。夫為一代之法。必先父子兄弟而後及人。雖佛祖之道亦然。故有毫髮未忘則寢食俱廢。非一家之使如是。實天下後世之使然也。洞山視百顏季父耳。豈不出入。拂袖便出。若是德山臨濟。選甚季父。自許開粥飯相伴過夏。待商略家私。大尊貴生。
華亭舡子德誠禪師嗣法
澧州夾山善會禪師
師因住京口竹林寺上堂有僧問。如何是法身。師云。法身無相。問。如何是法眼。師云。法眼無瑕。道吾時客座下。聞語不覺失笑。師下座請吾茶湯問。某甲適來祗對這僧話。必有不是處。致令上座失笑。望不吝慈悲。吾云。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師在。師云。某甲甚處不是。望為說破。吾云。某甲終不說。可參華亭舡子和尚去。師云。此人如何。吾云。此人上無片瓦蓋頭。下無卓錐之地。若去宜易服。師乃散眾易服徑造華亭。誠見師來便問。大德住甚寺。師云。似則不住。住則不似。誠云。不似又不似箇甚麼。師云。不是目前法。誠云。甚處學得來。師云。非耳目之所到。誠云。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橛。又云。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鈎三寸。子何不道。師擬開口。誠拈橈子劈背打落水中。師才上舡。誠急索云道道。師擬開口。誠又打。師豁然大悟。乃點頭三下。誠云。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師遂問。拋綸擲鈎師意如何。誠云。絲懸淥水浮定有無之意。師云。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誠云。釣盡江波金鱗始遇。師乃掩耳。誠云。如是如是。直須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住後。僧問。從上立祖意教意。和尚此間為什麼言無。師曰。三年不食飯。日前無饑人。曰。某甲為什麼不悟。師曰。只為悟。迷却闍梨。偈曰。明明無悟法。悟法却迷人。長舒兩脚睡。無偽亦無真。雲居會下佛日來參。師問什麼處來。佛日曰。雲居來。師曰。即今在什處。佛日曰。在夾山頂上。師曰。老僧行年在坎。五鬼臨身。佛日上階禮拜。師問。闍梨與什麼人同行。佛日曰。木上座。師曰。何不來相看。佛日曰。和尚看他有分。師曰。在什麼處。佛日曰。在堂中。師相共下堂中。佛日乃取拄杖擲師前。師曰。莫從天台得來否。佛日曰。非五岳之所生。師曰。莫從須彌山得來否。佛日曰。月宮亦不逢。師曰。恁麼即從人得也。佛日曰。自己尚是冤家。從人得堪作什麼。師曰。冷灰裏有粒豆爆。喚維那來明[鹵-※+夕]下安排著。一日問。如何是道。師曰。太陽溢目。萬里不挂片雲。曰。如何得會。師曰。清清之水。游魚自迷。樂普來參曰。自遠趍風。請師一接。師曰。目前無闍梨。此間無老僧。樂普曰。錯也。師曰。住住闍梨。且莫草草匆匆。谿山有異。雲月是同。闍梨坐却天下人舌頭即不無。爭教無舌人解語。樂普茫然無對。師便打。遂服膺數歲。僧問。如何是本。師曰。飲水不迷源。問。古人布髮掩泥當為何事。師曰。九烏射盡。一翳猶存。一箭墮地。天下不黑。問。祖意教意同別。曰。風吹荷業滿池青。十里行人較一程。西川首座游方至白馬。舉華嚴教語問曰。一塵含法界無邊時如何。白馬曰。如鳥二翼。如車二輪。首座曰。將謂禪門別有奇特事。元來不出教乘。廼回本所。尋嚮。師之化。遣小師持前語到問。師曰。雕砂無鏤玉之談。語草乖道人之思。小師回舉似。首座曰。將謂禪門與教意不殊。元來有奇特之事。問。如何是夾山境。師曰。猿抱子歸青嶂裏。鳥含花落碧岩前。再闢玄樞迨于一紀。
寶曇曰。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在京口時遭道吾所嗤點。是此語也。至華亭日為船子所詬病。是此語也。據夾山頂槌拂方來。是此語也。一語曾不易而始終成敗隨之。是知迷悟在人而不在法也。觀其兩橈下徹去。自與其師無頃刻之會。何其邁往超群之氣酷似於師。大略示人如大別之源。初若一觴可盡。其出不尋丈。則波濤起伏便有吞天蹴日之勢。太陽溢目。此人人咸被其光者。夾山境話。惟法眼獨見其人。其人難知。其法亦難知也。太陽溢目。萬里啟沃。佛日挽回樂普。皆用此手。可不畏歟。
前朗州德山宣鑒禪師嗣法
鄂州岩頭全奯禪師
師與雪峯欽山三人為友。自餘杭大慈迤邐至臨濟。而濟順世。首謁仰山。才入門提起坐具曰和尚。仰山取拂子擬舉之。師曰。不妨好手。後參德山。執坐具上法堂瞻視。德山曰。作麼。師咄之。德山曰。老僧過在什麼處。師曰。兩重公案。乃下參堂。德山曰。這个阿師稍似个行脚人。至來日上問訊。德山曰。闍梨是昨日新到否。曰。是。德山曰。什麼處學得這虗頭來。師曰。全奯終不自謾。德山曰。他後不得辜負老僧。一日參。師入方丈側身問曰。是聖是凡。德山便喝。師禮拜。有人舉似洞山。洞山曰。若不是奯上座。大難承當。師聞廼曰。洞山老人不識好惡。錯下名言。我當時一手擡。一手搦。雪峰在德山作飯頭。一日飯遲。德山擎鉢下法堂。雪峰廼曰。鐘未鳴皷未響。老和尚托鉢向什麼處去。德山却歸方丈。師在堂中聞得。拊掌曰。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德山聞。舉令待者喚師上問。你不肯老僧那。師密啟其意。德山來日上堂。說話異於每常。師到僧堂前。撫掌大笑云。且喜堂頭老漢會末後句。他後天下人不奈何。雖然如是。只得三年活。後三年果化。一日與雪峰欽山三人聚話。雪峰驀指一椀水。欽山曰。水清魚現。雪峰曰。水清魚不現。師踢倒水椀而去。自此還嗣洞山。存奯俱嗣德山。師與雪峰同辭德山。德山問。什麼處去。師曰。暫別和尚下山去。德山曰。子他後作麼生。師曰。不忘此。曰。憑何有此說。師曰。豈不聞智慧過師方傳師教。其或智慧齊等。他後恐減師半德。師曰。如是如是。當善護持。師與雪峰俱禮退。存居閩之象骨。師庵于洞庭臥龍山。僧問。無師還有出身處也無。師曰。聲前古毳爛。問。堂堂來時如何。師曰。刺破眼。問。如何是祖師意。師曰。移取廬山來。向汝道。師一日上堂謂徒曰。吾甞究涅槃經七八年。覩三段義。似衲僧說話。又曰休休。時有僧禮拜請師舉。師曰。吾教意如伊字三點。第一向東方下一點。點開諸菩薩眼。第二向西方下一點。點諸菩薩命根。第三向上方下一點。點諸菩薩頂門。此是第一段義。又曰。吾教意如摩醯首羅。擘開面門竪亞一隻眼。此是第二段義。又曰。吾教意如塗毒皷擊一聲。遠近聞者皆喪。亦云俱死。此是第三段義。時小嚴上座問。如何是塗毒皷。師以兩手按膝亞身曰。韓信臨朝底。僧問。浩浩塵中如何辨主。師曰。銅沙羅裏滿盛油。問。古帆未挂時如何。師曰。後園驢喫草。自此而後。或問佛問法問道問禪者。師皆作噓聲。謂眾曰。老漢去時大吼一聲了去。光啟之後。中原盜起。果驗此也。
寶曇曰。岩頭悟處當見於書。此獨不書。宜其遂謂此老生而知之者。是未燭斯理也。善知識之心固已出生死陰界。而善知識之身猶在生死陰界中。一出頭來便須開悟。蓋一墮陰界則生死之塵污人。如潢流濁泥不容不澡雪也。雖釋迦老子在兜率天。迨亦不免正覺山前[囗@力]地一交。此吾所謂一交。即彼所謂生而知之者。唯佛法至德嶠則已如盛夏雷電皷行矣。至是乃擊蛟破柱益見其威。不擇其父師。遇驚則驚。遇震則震。如不肯德山洞山之類是也。或疑密啟其意與良久處。謂天亦有私邪。余曰不然。密啟如雷。良久如電。自是昧者之過。豈天咎哉。聲前古毳爛。與塵中如何辨主。及古帆未挂時三轉語。涅槃經三段義。此皆霹靂手也。最後大統綱宗中事一百五拾餘句。九百六十餘字。字字句句皆能淪浹學者骨髓。此書脫略不収。余固取而足之。庶幾獲見萬一之大全也。
福州雪峰義存禪師
師九上洞山三到投子。後于鰲山店上成道。感通間登象骨峰。上堂舉拂子曰。這个為中下人。僧問。上上人來如何。師舉拂子。僧曰。這个為中下。師打之。問。國師三喚侍者意如何。師便起入方丈。師因普請往莊中。路逢獼猴。師曰。這畜生一个。背一面古鏡。摘山僧稻禾。僧曰。曠劫無名為什麼立為古鏡。師曰。瑕生也。僧曰。為什麼死急話頭也不識。師曰。老僧罪過。師問長慶稜。古人道前三三後三三。意作麼生。稜便出去。一日問曰。從上諸聖傳受一路諸垂指示。雪峰默然。稜禮拜而退。雪峰莞爾而笑。異日謂稜曰。我尋常向師僧道。南山有一條鼈鼻蛇。汝諸人切須好看。稜曰。今日堂中大有人喪身失命。師然之。稜又上方丈參師。師曰。是什麼。稜曰。今日天晴好普請。師一日問。眾中阿那个是備頭陀。沙曰。終不敢誑於人。異日師召曰。備頭陀何不徧參去。沙曰。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師然之。師上堂曰。要會此事。猶如古鏡當臺。胡來胡現。漢來漢現。沙曰。忽遇明鏡來時如何。師曰。胡漢俱隱。沙曰。老和尚脚跟猶未點地。師問。僧近離甚處。僧曰。離溈山。曾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溈山據座。師曰。汝肯他否。僧曰。某甲不肯。師曰。溈山古佛子。速去禮拜懺悔。玄沙曰。山頭老漢蹉過溈山事也。師謂鏡清曰。古來老宿引官人巡堂云。此一眾盡是學佛法僧。官人云。金屑雖貴又作麼生。老宿無對。鏡清曰。此來拋塼引玉。法眼別云。官人何得貴耳賤目。閩師施銀交床。僧問。和尚受大王如此供養。將何報答。師以手托地曰。少打我。師謂眾曰。我若東道西道。汝則尋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汝向什麼處捫摸。
寶曇曰。聞道囏難自古一人而已。雪峰是也。古人自省發而至徹去。譬如鑽火。始有暖氣。中有煙起。終於火燃。而至烹餁成功以饗上帝。然後火事畢奏。是無鴻漸中之鴻漸也。雪峰自鹽官處得入。是始有暖氣也。洞山處省發。是中有烟起也。德山徹去。是終於火然也。鰲山成道。是卒烹餁之功也。方其三上投子。九到洞山。師奯公而友邃公。是未甞一日無師友也。是教天下為學者法。負一杓而行四海。自謂一千七百善知識皆從杓頭上舀將來。是教天下為人師者法。養子如長慶。如玄沙。如鏡清。如雲門。皆大法梁柱。是教天下烹佛烹祖者法。是法也未嘗一日不在天下。無如是根器也。無如是砥礪也。無如是爐鞴也。吾如是法何。
泉州瓦棺和尚
師因德山問曰。汝還會麼。師曰。不會。德山曰。汝成持取个不會好。師曰。不會又成持个甚麼。德山曰。汝大似个鐵橛子。師遂摳衣。
寶曇曰。古人放行。烈於把住。知有縛虎之手。必不汝放也。諺曰。養子不須教。落賺自然會。故臨濟之於樂普。德山之於瓦棺。二老皆然。夾山雪峰是用此遺意以活二子。嗚呼。夾山可謂不負於安矣。可惜雪峰註破瓦棺不為德山盡令。
前澧州夾山善會禪師嗣法
澧州樂普山元安禪師
師參臨濟。濟常對眾美之曰。臨濟門下一隻箭。誰敢當鋒。師蒙許可。自謂已足。尋之夾山卓菴。後見夾山書教而覽之。而覺竦然。廼棄菴至夾山。禮拜端身立。夾山曰。雞栖鳳巢非其同類。出去。師曰。自遠趍風請師一接。夾山曰。目前無闍梨。此間無老僧。師曰。錯也。夾山曰。住住闍梨。且莫草草匆匆。谿山有異。雲月是同。闍梨坐却天下人舌頭即不無。爭教無舌人解語。師茫無所對。夾山便打。師自服膺數歲。師一日問夾山曰。佛魔不到處如何體會。夾山曰。燭明千里像。闇室老僧迷。又問。朝陽已昇夜月不現如何。夾山曰。龍銜海珠游魚不顧。夾山將終。垂語曰。石頭一枝。看看即滅矣。師對曰。不然。夾山曰。何也。師曰。自有青山在。夾山曰。苟如是。即吾道不墜矣。暨夾山順世。師抵涔陽遇故人。因話武陵事。故人問曰。倐忽數年何處逃難。師曰。只在闤闠中。人且不識故人罔測。又問。承西天二十八祖。至於此土一人傳一人。且如彼此不垂曲者如何。師曰。野老門前不話朝堂之事。問。合譚何事。師曰。未逢別者終不開拳。向有不從朝堂來。相逢還話不。師曰。量外之機徒勞自擊。僧無對。佛日大師見雲居後復見夾山。事見夾山章。
寶曇曰。樂普見臨濟。故夾山盡之以臨濟。佛日見雲居。故夾山沃之以雲居。非一夾山而能臨濟雲居。是以垂棘之璧。屈產之乘。假道於虞以伐二子之號也。佛日到則許其遠到如暗潮。洛浦不覺。溝港俱滿。泳如八月錢塘之潮。雷激電犇。蓋未之見也。
袁州洞山良价禪師嗣法
澧州欽山文邃禪師
師少依杭州寰中禪師岩頭雪峰在焉。相率游方三老緣契。德山各承印記而師屢承激揚。終然疑滯。一日問德山曰。天皇也恁麼道。龍潭也恁麼道。未審德山作麼生道。德山曰。汝試舉天皇龍潭道底來。師方欲進語。德山以拄杖打。舁入涅槃堂。師曰。是即是打我太煞。師後參洞山時。洞山問什麼處來。師曰。大慈來。洞山曰。還見大慈麼。師曰見。洞山曰。色前見色後見。師曰。見非前後。洞山默置。師曰。離師太早。不盡師意。二十七歲居欽山。有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梁公曲赤。誌公剪刀。問。一切諸佛法皆從此經出。如何是此經。師曰。嘗轉問未審經中說什麼。師曰。有疑請問。曰。如何是和尚家風。師曰。錦袋銀香囊。風吹滿路香。師與雪峰岩頭因過江西到一荼店喫茶。師曰。不會轉身通氣者。今日不得喫茶也。雪峰云。某甲亦然。師曰。兩箇老漢俱不識語在。岩頭曰。什麼處去也。師曰。布袋裏老鵶雖活如死。岩頭曰。退後著退後著。師曰。奯兄且置。存公作麼生。雪峰以手畫个圓相。師曰。不得不問。嵓頭呵呵笑云。太遠生。師曰。有口不得。喫茶人多。嵓頭雪峰俱無語。有僧參。師竪起拳頭云。若開成掌即五指參差。如今為拳必無高下。汝道欽山通商量不通商量。其僧近前却竪拳頭而退。師曰。便恁麼只是箇無開合漢。僧云。未審和尚如何接人。師曰。我若接人。共汝一般也。僧曰。特參於師。也須吐露宗風。師曰。汝若特來。我須吐露。僧曰。便請。師乃打之。其僧無語。師曰。守株待兔。枉用心神。
寶曇曰。欽山以少年邁往之姿際會師友。而未能頴脫一時。吐露則如驚麕脫兔不可救遏。故折困者久之。然終不能一死德山之手。卒歸洞山。其師資機緣豈不有數。大抵學道之士機有勝劣。習有厚薄。發有疾遲。以欽山從嵓頭雪峰。在當時則囏難辛苦之狀。蓋二老天下之大老也。在後世則此老不失為優游閑暇。佛法之隆替於斯可知也。洞山關鍵縝密。父子各守其家法。欽山末年攘臂於其間。無復一毫有所顧藉。此豈二老神而化之之力歟。
福州雪峰義存禪師嗣法
福州長生山皎然禪師
師在雪峰因與僧斫樹。雪峰曰。斫到心且住。師曰。斫却著。雪峰曰。古人以心傳心。汝為什麼道斫却。師擲下斧子曰。傳。雪峰打一拄杖而去。僧問雪峰。如何是第一句。雪峰良久。僧舉似師。師曰。此是第二句。峰再令其僧來問。如何是第一句。師曰。蒼天蒼天。雪峰普請般柴次。問師曰。古人道。誰知席帽下。元是昔愁人。古人意作麼生。師側戴笠子曰。這箇是什麼人語。雪峰問師。持經者能荷檐如來。作麼生是荷檐如來。師乃抱雪峰向禪床上著。雪峰普請歸。自將一束藤。路逢一僧。放下藤叉手而立。其僧近前欲拈。雪峯即蹋。其僧却歸。舉似師曰。我今日蹋得那僧得恁麼快。師對曰。和尚却替那僧入涅槃堂始得。師嘗訪一庵主。主曰。近有一僧問某甲西來意。遂舉拂子示之。不知還得也無。師曰。爭敢道得與不得。有人問庵主。此事有人保任。如虎頭帶角。有人嫌棄。則不直一文錢。此事為什麼毀譽不同。請試揀出看。曰。適來出自偶然。爭揀得出。師曰。若恁麼。此後不得為人。雪峯問曰。光境俱亡復是何物。師曰。放皎然過。敢有商量。雪峰曰。許汝過作麼生商量。師曰。皎然亦放和尚過。雪峰深許之。到靈雲處。問混沌未分話。載靈雲章。師止長生山分化。有僧問。從上宗乘如何舉唱。師曰。不可為闍梨荒却長生山也。問。古人言無明即佛性。煩惱不須除。如何是無明即佛性。師忿然作色舉拳呵曰。今日打者師僧去也。問。如何是煩惱不須除。師以手加頭曰。這師僧得恁麼發人業。問。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未審將什麼對。師曰。上紙墨堪作什麼。
寶曇曰。雪峰之門得此士。世固有摩空俊鶻之稱也。不過一突而上至於搏擊。不無得失於其間。以余觀之。未若色斯舉矣。翔而後集。為萬無失一之策也。長生在雪峰靈雲處用翔集之手。至拏燕雀處則用搏擊之機。安得學者如二師。吾見其全技。
汾州太子善昭禪師嗣法
南昌西山翠嵓守芝禪師
師聞汾陽出世。疑之往觀焉。投機入室特垂印可。南游住高安。大愚陞座揭合子曰。明投來明投合。暗投來暗投合。若道得天下橫行。道不得且合却。僧問。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真實事請師舉。師曰。不會。僧曰。如何。師曰。章底詞秋罷。歌韻向前生。大眾僧俗中皆有奇人。本朝楊大年一偈曰。八角磨盤空裏走。金毛師子變作狗。擬欲藏身北斗中。應須合掌南辰後。要會麼。一偈播諸方。塞斷衲僧口。又曰。魯祖見僧便面壁。南泉曰我尋常向師僧道。未具胞胎已前會取。尚不得一人半个。大愚即不然。未具胞胎已前會得。打折你驢腰。一日陞座曰。大家相聚喫莖韲。若喚作一莖韲。入地獄如箭射。下座無他語。時雲峰悅聞舉大駭。夜造丈室。師曰。來何所求。曰。求佛心法。師曰。法輪未轉食輪先轉。後生有色力。何不為眾乞飯去。我忍死不暇。何暇為汝說法乎。悅即為之。及師移住翠嵓。悅又從往。夜詣丈室。師曰。汝又欲求佛心法乎。汝不念吾乍住院。屋壁踈漏。又兼寒雪。日夜望汝來為眾求炭。我忍寒豈能為汝說法乎。悅又為之。甫還。維那缺員。悅夜造丈室。師曰。佛法不怕爛却。堂司一職今以煩汝。悅不得語而出。明日竟歸堂司。然恨師不與說心地法。坐後架。架下束破桶。一桶自架上墜地跳起。忽然開悟。頓見從前用處走。搭袈裟上寢堂。師迎而笑曰。維那。且喜大事了畢。悅再拜汗下不。及吐一辭。又點出汾陽十智同真語。後乃曰。先師只要識是非面目見在。也太省力。後生晚學刺頭向言句裏貪著義味。如驢舐尿處。棒打不回。蓋為不廣求。知識徧歷門風。多是得一言半句。便點頭嚥唾道已了辨。上座大有未穩當處在。先師有十五家宗風歌。號曰廣智。其詞曰。大道不說有高下。真空那肯涉離微。大海吞流同增減。妙峯高聳總擎持。萬派千涇皆渤澥。七金五岳盡須彌。玉毫金色傳燈後。二三四七普聞知。信衣恩廣開機智。諸方老宿任施為。識心是本從頭說。迷心逐物却生疑。師曰。此敘宗旨也。或直指。或巧施解。道前綱出後機。旨趣分明明似鏡。盲無慧目不能窺。明眼士。見精微。不言勝負墮愚癡。物物會同流智水。門風逐。便示宗枝。即心佛非心佛。歷世明明無別物。即此真心是我心。我心猶是機權出。師曰。此敘馬祖宗派也。或五位。或三路。施設隨根巧回互。不觸當今是本宗。展手通玄無佛祖。師曰。此敘洞上宗派也。或君臣。或父子。量器方圓無彼此。士庶公侯一道平。愚智賢豪明漸次。師曰。此敘石霜宗派也。有時敲。有時唱。隨根問答譚諦當。應接何曾失禮儀。淺解之流却生謗。或雙明。或單說。祇要機鋒利禪悅。開權不為闘聰明。舒光只要辨賢哲。有圓相。有默論。千里持來目視瞬。萬般巧妙一圓空。爍迦羅眼通的信。師曰。此敘溈仰宗派也。或全提。或全用。萬像森羅實不共。青山不礙白雲蜚。隱隱當臺透金鳳。師曰。此敘石頭藥山宗派也。象骨鏡。地藏月。玄沙崇壽照無缺。因公致問指歸源。旨趣來人明皎潔。師曰。此敘雪峯地藏宗派也。或稱提。或拈掇。本色衲僧長擊發。句裏明人事最精。好手還同楔出楔。或擡薦。或垂手。切要心空易開口。不識先人出大悲。管燭之人照街走。師曰。此敘雲門宗派也。德山棒。臨濟喝。獨出乾坤解橫抹。從頭誰敢亂區分。多口阿師不能說。臨機縱。臨機奪。迅速機鋒如電掣。乾坤秖在掌中持。竹木精靈腦劈裂。或賓主。或料揀。大展禪宗辨正眼。三玄三要用當機。四句百非一齊鏟。勸同袍。莫強會。少俊依然成窒礙。不知宗泒莫漫汗。永劫長沉生死海。難逢難遇又難聞。猛烈身心快通泰。師曰。此敘德山臨濟宗泒也。慈明有善侍者號明眼素。悅師之風。自石霜至大愚。入室。師趯出一隻履。善退身而立。師俯取履。善輙踏倒。師起面壁。以手指連畫壁者三。善瞠眼立其後。師旋轉以履打。至法堂。善曰。與麼為人。瞎卻一城人眼在。有講金剛經僧問曰。如是信解不生法相如何。時有狗子臥繩床下。師趯之云。解否。僧曰。不解。師曰。若解即生法相。作偈曰。砂裏無油事可哀。翠巖嚼飯餵嬰孩。一朝好惡知端的。始覺從前滿面灰。
讚曰。大家相聚喫莖韲。若喚作一莖韲。入地獄如箭射。此風雷皷動之所蛻。公龍種也。知所趣向。特未變化。一墮此老之手。且置之尋常溝洫之內。雷動風行不為蜾臝螟蛉之祝。聽其自化。一旦漆桶墮地。望之其已成就。則曰維那且喜大事了畢。善知識固當如是也。垂示即舉楊大年機要與著汾水。十五家宗風歌。則所謂櫩聲不斷前旬雨。電影還連後夜雷。學者思之。
汝州葉縣歸省禪師嗣法
舒州浮山法遠禪師
師參汾陽昭公有省發。後受汝海省公記別。聞大楊玄公閉關者數年。遂往一見。機語投契。玄嘆曰。吾老矣。洞上一宗遂竟無人耶。出平生所著直裰皮履示之。師曰。當以此衣履求人付之若何。玄許之曰。他後果得人。以吾偈為證曰。楊廣山前草。憑君得價焞。異苗翻茂處。深密固靈根。其尾云。得法者潛眾十年方可闡化。師三移至浮山退居會聖嵓。閱斑固九流。遂擬作九帶。敘佛祖教義。忽夢得俊鷹。既覺。有義青者適至。以為吉徵。先是青習百法論。自嘆曰。三祇涂遠。自困何益。入洛授華嚴五年。反觀文字。如肉受丳。處處同其義昧。甞講至諸林菩薩偈曰。即心自性。忽猛省曰。法離文字寧可講乎。即棄而至。師一見嘉意。延之三年。師問曰。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無言時如何。世尊良久。汝如何會。青擬進語。師驀以手掩其口。於是青開悟。方禮拜起。遠曰。汝妙悟玄機耶。對曰。設有妙悟也須吐卻。時有資侍者在旁曰。青華嚴今日如病得汗。青回顧曰。合取狗口。汝更忉忉。我即便毆。又服勤三年。師以大楊衣履付之曰。代吾續洞上之風。青曰。洞宗已得聞命。臨濟宗旨可得聞乎。師曰。臨濟達磨骨髓。豈汝後生小德小智所能擬議哉。青不能對。師作九帶辦廼曰。若據圓極法門。本具十數。今此九帶已為諸人說了。更有一帶還見麼。若也見得親切。却請出來說看。說得分明許汝通前九帶圓明道眼。若見不親切。說不相應。依吾語而為己解。則名謗法。大眾到此如何無語。師叱去之。僧問曰。昔有問夾山如何是夾山境。答曰猿抱子歸青障裏。鳥銜花落碧嵓前。法眼曰。我二十年來將作境會。師曰。不作境會作什麼會。僧曰。師意如何。師曰。犀因翫月文生角。象被雷驚花入牙。歐陽文忠公造師室。未有以異之。因與客下碁。師坐旁睨。文忠収局。請師因碁說法。廼打皷陞座曰。若論此事。如兩家著碁相似。何謂也。敵手知音當機不讓。若是綴五饒三又通一路。始得有般底。只解閉門作活。不會奪角衝關。破節與虎口齊彰。局破後徒勞逴斡。所以道。肥邊易得。瘦肚難求。思行則往往失黏。心麤而時時頭撞。休誇國手。謾說神仙。贏局輸籌即不問。且道黑白未分時一著落在什麼處。良久曰。從前十九路。迷悟幾多人。又一日示眾曰。未徹底人參句不如參意。大徹底人得意不如得句。
讚曰。遠公真可以托六亦之孤。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方其受大楊托。得華嚴續洞上宗。付授之際。青曰。曹洞之旨已聞命矣。臨濟宗旨可得聞乎。公正色厲聲曰。臨濟達磨骨髓。豈汝後生小德小智所能擬議哉。甞聞老汾陽參善知識七十餘員。於曹洞一宗尤深注意。以是觀之。二老為法之心。彼此一道也。遠公得法妙密。發機奇峭。至今生氣凜然逼人。況其親見。作家理應如是。最後示眾云。未徹底人參句不如參意。大徹底人得意不如得句。佛祖道妙。豈復有餘蘊乎。
潭州石霜楚圓禪師嗣法
袁州楊岐山方會禪師
師初依慈明住南原。師為輔弼。不憚勤苦。慈明遷道吾石霜。師俱自請為監院事。眾論稱。善挾紙衾入典金穀。時時出憃語以咈其師。慈明諸方傳以為當。慈明飯罷必山行。禪者問道多失所在。師闞其出未遠。輙檛皷集眾。慈明遽還。怒數之曰。少叢林暮而陞座。何從得此規繩。師徐對曰。汾州晚參何為非規繩乎。慈明無如之何。今叢林三八念誦後參者其原也。慈明遷興化。師辭還九峰。萍實道人請住楊岐。時九峰勤公不知師。驚曰。會監院亦能禪乎。師受請問答罷。乃曰。更有問話者麼。試出相見。楊岐今日性命在汝諸人手裏。一任橫拖倒拽。為什如此。大丈夫兒須當眾決擇。莫背地裏似水底按葫蘆相似。當眾勘驗看有麼。若無。楊岐失利下座。勤公把住云。今日且喜得个同參。師曰。同參底事作麼生。勤公曰楊。歧牽犂。九峰拽把。師曰。正當與麼時。楊歧在前。九峯在前。勤公無語。師托開曰。將謂同參。元來不是。師示眾曰。不見一法是大過患。拈拄杖云。穿過釋迦老子鼻孔作麼生道得。脫身一句。向水不洗水處道將一句來。良久曰。向道莫行山下路。果聞猿呌斷腸聲。又曰一。切智通無障礙。拈拄杖云。拄杖子向汝諸人面前逞神通去也。擲下云。直得乾坤震裂。山嶽動搖。豈不見道一切智智清淨。拍繩床曰。三十年莫道楊岐龍頭虵尾。又問僧曰。雲深路僻高駕何來。對曰。天無四壁。師曰。踏破多少草鞋來。僧便喝。師曰。一喝兩喝後作麼生。僧曰。看者老和尚著忙。師曰。拄杖不在。且坐喫茶。又問一僧曰。敗葉堆雲。朝離何處。曰。觀音。曰。觀音脚下一句作麼生道。曰。適來相見了也。曰。相見底事作麼生。僧無語。師曰。第二上座代參頭道看。亦無語。師曰。彼此相鈍置。
讚曰。楊岐在慈明時。時出憃語以咈其師。臨濟中興之機實本於此。傳曰。父子主恩。楊岐真報恩者哉。自五宗之分。惟臨濟之會斑斑猶在。雲門曹洞率皆漫微。慈明之門又有楊岐黃龍二宗。黃龍在當時諸子號為特盛。楊岐得人僅如祥麟一角矣。如傳語臨濟者必指楊岐兒孫。不知楊岐之恩自吾大慧而亡。誰復報也。僧問。如何是佛。三脚驢子弄蹄行。便恁麼去時如何。湖南長老此有過父祖之作。何以跂及。寂音曰。其提綱振領。大類雲門。及勘衲僧。又如南院。真知言哉。
洪州黃龍慧南禪師
師受三角澄公旨決。偕澄居泐潭。與之分座。適南昌悅公見之。歸臥歎曰。南有道之器也。惜未受本色鉗槌。與會遊西山。因夜話語及雲門法道。悅曰。澄公雖雲門之後。然法道異之耳。師問所以異。悅曰。雲門如九轉丹砂。點鐵作金。澄公廼藥汞銀。徒可翫。入火即流去。師怒。以枕投之。明日悅謝過曰。雲門氣宇如王。甘死語下乎。澄公以心法受人死語也。死語其能活人哉。即皆去。師挽之曰。即如是誰可汝意者。悅曰。石霜楚圓手段出諸方。子欲見之不宜後也。師默計之曰。此行脚大事也。悅嗣翠嵓。而使見石霜。見之有得。於悅何有哉。即日辦裝。中涂聞慈明不事事。慢侮少叢林。乃悔。欲無往。留萍鄉累日。結伴自攸縣登衡岳。寓止福嚴老宿賢叉手者。大陽明安之嗣。命師掌記室。泐潭闡師不入石霜。遣使來訊。俄賢卒。郡以慈明領福嚴。師心喜且欲觀其人以驗悅言。慈明既至。師望見心容俱肅。聞其論多貶剝諸方。而件件數為邪解者。所以泐潭密付之旨。為之氣索而歸。念悅平日之語。翻然改曰。大丈夫心膂間其可自為疑礙乎。趍詣慈明室曰。慧南以闇短。望道未見。此聞夜參。如迷行得指南車然。惟大慈更施法雨。使盡餘疑。慈明笑曰。書記領徒遊方名聞叢林。借有疑不以衰陋。坐而商略顧不可哉。呼侍者進榻而坐。師固辭。哀懇愈切。慈明曰。書記學雲門禪。必善其旨。如曰放洞山三頓棒。洞山于時應打不應打。師曰。應打。茲明聞三頓棒聲便是喫棒。自旦至暮。聞鴉嗚鵲噪。鐘魚皷板之聲。亦應喫棒。喫棒何時是了。師瞠目而却。慈明曰。吾始疑不堪汝師今可矣。即便拜。師拜起。慈明理前語曰。脫如汝會雲門意旨。則趙州嘗言。臺山婆子被我勘破。試指其可勘處看。師面熱汗下不知答。趍出。明日詣之又遭詬罵。師慚見左右即曰。政以未解求決耳。罵豈慈悲法施之式。慈明笑曰。是罵耶。師於是默契其旨。失聲曰。泐潭果是死語。献偈曰。傑出叢林是趙州。老婆勘破有來由。而今四海清如鏡。行人莫與路為讎。慈明以手點有字顧師。師即易為沒字。而心服其妙。密留月餘辭去。時年三十五。後遇泉大道拊師背曰。汝脫類汾州。厚自愛。明年會悅公於金鑾。相見一笑曰。我不得友兄及谷泉。安識慈明。後住同安。示眾曰。智海無性。因覺妄以成凡。覺妄元虗。即凡心而見佛。便爾休去。謂同安無折合。隨汝顛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住黃龍。結庵溪上曰積翠。時南州高士潘興嗣延之。甞問其故。師曰。父嚴則子孝。今日之訓。後日之範也。譬諸地爾。隆者下之。窪者平之。彼將登九仞之上。吾亦與俱。困而極于九囦之下。吾亦與之俱。伎之窮則妄盡而自釋也。又曰。姁之嫗之。春夏之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之所以成熟也。吾欲無言得乎。以佛手驢脚生緣三語問。學者莫能契其旨。天下叢林目為三關。脫有詶者。師無可否。斂目危坐。人莫涯其意。延之又問其故。師曰。已過關者掉臂徑往。安知有關吏。從吏問可否。此未透關者也。黃龍法席之盛。追媲泐潭馬祖百丈大智。
讚曰。積翠已佩泐潭左劵。雲峰一見而使焚之。俾見慈明南素孤高。聞慈明之風中道而止。適有福嚴坴會驚喜半之。夜聞慈明呵斥諸方。皆其所寶惜者。竟夕不寢黎明入室。遂為慈明所擒。矢盡弓亡。證入過量。黃龍頭角見於此矣。常以佛手驢脚生緣三轉語勘證學者。當時謂之黃龍三關。有能裂終軍之繻奴斥宋公子關吏只眨得眼。奚暇問可否哉。驗其得人。皆一時大老本色鉗鎚者也。今苦口之詞。特其緒餘土苴。學者從是而入。其殆庶。
袁州楊岐山方會禪師嗣法
舒州海會白雲守端禪師
師初在楊岐座下。會公一日問師。受業師是誰。師曰。茶陵郁和尚。會公曰。吾聞其過溪有省。作偈甚奇。能紀之否。師即誦曰。我有神珠一顆。久被塵勞關瑣。今朝塵盡光生。照見山河萬朵。會公大笑起去。師愕然視左右。通夕不寐。明日入室咨詢其事。時方歲旦。會公曰。汝見昨日打埜狐否。師曰。見之。會公曰。汝二籌不及渠。師又大駭曰。何謂也。會公曰。渠愛人笑。汝怕人笑。師於是大悟。辭去。遊廬山。圓通訥禪師讓圓通以居之。未幾以東堂客情難遣。遂退院負包而去五祖之閑房。後住法華。遷住舒州海會。上堂顧視眾曰。皷聲未擊已前。山僧未登座之際。好人古佛樣子。若人向此薦得。可謂古釋迦不前。今彌勒不後。更聽三寸舌頭上帶出來底。早已參差。須有辨參差眼。方救得完全。有麼。乃曰。更與汝老婆。開口時末上一句正道著。舉步時末上一步正蹋著。為什麼鼻孔不正。為尋常見鼻孔頑了。所以不肯發心。今日勸諸人發却去。良久曰一便下座。門風峻拔如此。僧請問。慧超問法眼如何是佛。曰汝是慧超。師作偈示之。一文大光錢。賈得个油糍喫。放在肚裏了。當下便不饑。又問。僧問雲門如何是透法身句。曰北斗裏藏身。師又作偈曰。九衢公子游花慣。末弟貧儒感慨多。冷地看宅人富貴。等閑無奈幞頭何。
讚曰。宗師接人必觀其器。故有隨機而授道者。亦有能弛吾檐於吾肩者。或可繼之。可可承之。致大吾宗必得其人而後可。楊岐之得白雲是也。一引其手。放之顛崖。彼方矍然而驚。則性命已墮吾手中。聞茶陵之偈。驅儺之機正用此手。白雲於此失利。却以此手責報於人。其言曰。若端的一回汗出。一莖草上現瓊樓玉殿。若未得一回汗出。縱有瓊樓玉殿却被一莖草蓋却。又曰。無業道一毫頭聖凡情念未盡。未免入驢胎馬腹去。瞎漢但恁麼看取。又云。圓成沈識海。既是圓成。為什麼沉識海。遂拈拄杖云。只為喚作拄杖子。且道如何得依舊處去。竪起拄杖云。主丈子。似此提唱甚多。不可枚舉。學者從是得入。許你親見白雲見了。白雲更有生機一路。
黃龍慧南禪師嗣法
洪州泐潭真淨克文禪師
師初自講席而來。經行至龍門殿廡間。見塑比丘像瞑目如在定。師幡然自失。謂其伴曰。我所負者如吳道子畫人物。雖盡其妙。然非活者。於是棄去。坐夏大溈。夜聞僧誦雲門語曰。佛法如水中月是否。曰。清波無透路。豁然大悟。時南禪師在積翠。師造焉。南公問。從什麼處來。對曰。溈山來。南曰。恰值老僧不在。進曰。未審向什麼處去。南曰。天台普請。南岳雲游。曰。若然者學人亦得自在去也。南曰。脚下鞋是何處得來。曰。盧山七百錢唱得。南曰。何曾自在。師指曰。何曾不自在耶。南駭異之。于時洪英首座。邵武人。師關西人。眾中有英邵武。文關西之稱。南公住黃龍。師復往焉。南曰。適令侍者捲簾。問渠卷起簾時如何。曰。照見天下。放下簾時如何。曰。水泄不通。曰。不捲不放時如何。侍者無語。汝作麼生。師曰。和尚替侍者下涅槃堂始得。南公厲聲曰。關西人果無頭腦。乃顧旁僧。師就指曰。只這僧也未夢見。南公大笑。自是門下號偉異愽大者見之讋縮。南公入滅。師游南岳。後至高安。太守錢公弋先候之。師復謁。有獒逸出屏間。師方趍逆之。少避。乃進錢公曰。禪者固能教誨蛇虎。乃畏狗乎。師曰。易伏隈岩虎。難降護宅龍。錢公嘆曰。人不可虗有名。住洞山聖壽西剎十二年。至三吳往金陵。時舒王食宮。使祿居定林。聞師至。倒屣出迎。王問。諸經皆首標時處。圓覺經獨不然。何也。師曰。頓乘所演。直示眾生日用現前。不屬今古。只今老僧與相公同入大光明藏。游戲三昧。互為賓主。非干時處。又問。經曰一切眾生皆證圓覺。而圭峰以證為具。謂譯者之訛。如何。對曰。圓覺如可改。維摩亦可改也。豈不曰亦不滅受而取證。夫不滅受而蘊而取證者。與皆證圓覺之意同。盖眾生現行無明。即是如來根本大智。圭峰之言非是。舒王大悅。稱賞者累日。施其第為寺以延師。為開山第一祖。
讚曰。昔圓悟老人甞謂大慧曰。五祖老人暮年喜遊東西廡。見且過僧持一編閱之。祖詰之。僧曰。真淨語。祖觀之。至於今人多是得个身心寂滅現前。前後際斷。一念萬年。休去歇去。古庿裏香爐去。泠瞅瞅地去為究竟。殊不知被此勝妙境界障蔽。自己正知正見不能現前。神通光明不能發露。即掩卷以手揶揄曰。奇哉導師。善說法要。徑往首座寮呼曰。有奇特事。奇特中奇特。即付圓悟。悟讀之。父子相與皷舞加嘆。不能自已。時佛鑑佛眼俱在侍側。佛眼一日問祖曰。欲往真淨去。悟從旁曰。渠去未得。其却去得。祖曰。汝受如此。儘從它去。眼遂往歸宗。未幾而離去。真淨問侍者曰。川僧何故不來入室。者云。起單去矣。淨失色曰。啞者僧有見處。我方為渠下手。可惜去了。經半年寄書與悟曰。比至歸宗偶然漏網。然有聞時富貴見後貧窮之語。一見投合。悟持書至。呈祖曰。如何。祖曰。莫管它。余聞大慧言之甚詳。噫。方龍象崢嶸之秋。列剎相望皆有道耆宿。真淨為五祖所敬。遠公為真淨所識。定盤星上無一毫氂差忒。先大慧至誦真淨一言。則喜動眉睫。非心心相契。眼眼相照。焉能如是耶。
舒州海會白雲守端禪師嗣法
蘄州五祖法演禪師
師初習百法論則窺其奧。置之曰。膠柱豈能皷瑟乎。即行游方。所至無足當其意者。抵浮山謁遠錄公。久之無所發明。遠曰。吾老矣。白雲端爐鞴不可失也。師唯諾而矣。徑造白雲。端公才見曰。川藞苴汝來耶。師拜而就列。一日上法堂。舉僧問南泉摩尼珠語問端。端叱之。師領悟汗流被體。乃献投機頌云。山前一片閑田地。叉手叮嚀問祖翁。幾度賣來還自買。為怜松竹引清風。端公頷之曰。栗棘蓬禪屬子矣。師掌磨。有僧視磨急轉。指以問師云。此神通耶。法爾耶。師褰僧衣旋磨一匝。端公示眾曰。古人道。如鏡鑄像。像成後鏡在什麼處。眾皆下語不契。師作街坊自外來。端舉似師。師於前問訊曰。也不爭多。端公笑曰。須道者始得初住四面遷白雲上堂云。汝等諸人見老和尚皷動唇舌竪起拂子。便作勝解。及乎山禽聚集。牛動尾巴。却將作等閑。殊不知櫩聲不斷前旬雨。電影還連後夜雷。又云。悟了同未悟。歸家問舊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自小不脫空。兩歲學移步。湛水生蓮華。一年生一度。又云。賤賣檐板漢。貼秤麻三斤。百千年滯貨。何處著渾身。師甞禮先五祖塔。以手指云。當時與麼全身去。今日重來記得無。復云。以何為驗。以此為驗。遂作禮。
讚曰。五祖和尚見浮山。山指見白雲祖。一日上白雲法堂即悟去。敢問浮山之力歟。白雲之力歟。常云。我說禪只學遠錄公。不學白雲先師。先師語拙。拙處安在。大底氣分相接。如迦陵鳥在殼中。不患音聲之不聞。雖父子箕裘。不能斡旋。則曰[襄-(口*口)]敗徒為守錢虜矣。垂示得活祖師意。峻硬孤峭有如其平生。難於湊泊。暮年室中多捩轉面目曰。不是不是。當時目為捩面鐵酸饀。如臨濟四料揀四賓主四照用等旨。汾陽切切提撕。其後幾至寂寥無聞。至師而後益張。往往諸方謂之剩語。悲夫。
蘄州五祖法演禪師嗣法
成都昭覺克勤禪師
師出峽。首謁北烏牙方禪師。得照覺平實之旨。復謁大溈喆。後謁五祖入室。平生知解全用不著。乃謂祖移換人。出不遜語。忿然而去。祖云。待你著一頓熱病打時。方思量我在。師到金山。染傷寒幾不起。遂以平日見處試之。無得力者。追繹五祖之言。廼自誓云。我病稍間即歸五祖。尋歸五祖。祖一見而喜曰。汝來耶。即日參堂令入侍者寮。方半月。偶陳提刑者解印還蜀。過山問道。祖問。提刑曾讀小艶詩否。詩中有兩句頗相近。頻呼小玉元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提刑應諾。祖云。且子細。師適從外來侍立次。問祖云。和尚舉小艶詩。提刑還會否。祖云。他只認得聲。師云。只要檀郎認得聲。它既認得聲。為什麼不是。祖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栢樹子聻。師忽然大悟。趨出見雞飛上欄干皷翅而鳴。師自謂曰。此豈不是聲。即袖香入室通所悟。祖云。佛祖大事非小根小器所能造詣。吾助汝喜。遂徧謂山中耆宿云。我侍者參得禪也。師一日同佛鑑佛眼侍五祖於亭上夜坐。歸方丈燈已滅。祖暗中云。各人下一轉語。鑑云。彩鳳舞丹霄。眼云。鐵蛇橫古路。師云。看脚下。祖云。滅吾宗者克勤爾。師開堂示眾云。一向目視雲霄。壁立千仞。則辜負諸聖。一向拖泥帶水。土面灰頭。則埋沒己靈。而今恁麼也得。不恁麼也得。且要正眼流通。還委悉麼。直饒高步毗盧頂。不稟釋迦文。婢視聲聞奴。呼菩薩底出來也。須亡鋒結舌。自餘故是出頭不得。所以道三世諸佛只言自知。歷代祖師全提不起。一大藏教詮註不及。明眼衲僧自救不了。若據本分草料。猶是節外生枝。且不涉化門。一句作麼生道。陣雲橫海上。拔劒攪龍門。法語多。不欲備載。
讚曰。老和尚至玉泉。見浩公陞堂趺坐。以手數屋椽云。一二三四五六七。便下座。不契而去。聞五祖舉小艶詩。忽然瞥地。後來甞語學者曰。我當時入得玉泉門。汝輩向甚處見我。洎深入法海。波瀾浩渺不見津涯。魚龍變化不停。觀者眩惑。大慧曰。老和尚好處袞在大波浪裏。人莫得而窺。室中爐鞴不少。假借得人。如佛性泰大慧杲皆躍冶之金。謂之不祥可乎。住夾山則評唱雪竇。好事者編為碧岩集。皆慈悲之故。學者不本其源。徒見其事。狎玩至使人目之為碧嵓集。可不痛哉。非大慧掃除絕滅之。幾為窠臼。楊岐之道復振。吾妙喜之力焉。
舒州龍門清遠禪師
師因誦法華經。至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持以問講師。講師莫能答。師嘆曰。義學名相非所以了生死大事。遂卷衣南游。徑造舒之太平演禪師席下。室中酧酢。水乳相合。凡七年洞造閫域。後出世。舒之萬壽遷龍門。僧問。道遠乎哉。觸事而真。如何是道。師云。頂上八尺五。云。未審此理如何。師云。方圓七八寸。云。向上一路還許學人會也無。師云。不論向上向下。却許你會。示眾云。始自隻履西歸。卷衣南邁。空聞消息。流落人間。古往今來。遞相敬授。大似一人傳虗萬人傳實。山僧病多諳藥性。年老變成精。不是刻剝古人。免見互相埋沒。諸人應是從前覺。解往日見知從人邊請益。得語言。舉時中的。出入游戲即不無。究竟真實大事萬不可得。但能情忘理喪。計盡涂窮。無施設處用心。正是作工夫處。山僧尋常只道喫茶去。今日也道喫茶去。會盡諸方五味禪。何似山僧喫茶去。一日示眾云。千說萬說不如親面一見。縱不說亦自分明。王子寶刀喻。眾盲摸象喻。禪學中隔江招手事。望州亭相見事。逈絕無人處事。深山嵓崖處事。此皆親面而見之。不在說也。
讚曰。龍門得道時正少年。然已後二世其艱難亦至矣。一夕坐起撥爐中火。得一星如螢然。豁爾契悟。遂作投機頌曰。深深撥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五祖印可之。與溈山在百丈處撥火無異。決志見真淨。不契而去。遂與靈源投合。久之雖師友囦。源亦無敢誰何也。示眾曰。千說萬說不如親面一見。見縱不說。亦自分明。大慧曰。者个便是當時悟處也。餘皆泛泛應世曲。當妙盡時機。傳曰。一薰一蕕。十年尚有臭氣。誠不虗語。余初入眾。見二三老宿自龍門會中來。其作皆有根源。想見一時隨機授道者不少。如雲居悟。竹庵珪。又其傑出者焉。東山一門能具楊岐雲門法眼三宗。識者辨取。
成都昭覺克勤禪師嗣法
臨安徑山宗杲禪師
師初謁寶峰準。於道略染指。謁圓悟勤。因上堂聞舉僧問雲門。如何是諸佛出身處。門云。東山水上行。勤云。有問天寧加何是諸佛出身處。只向他道。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凉。師於言下忽然前後際斷然。動相不生。却坐在淨躶躶處。勤曰。也不易。你得到這田地。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為大病。不見道。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須信有這个道理。每於室中詰以有句無句。如藤倚樹之語。師才開口。勤便云。不是不是。經半年奈何不下。遂請益勤云。聞和尚當年曾問五祖此話。未審五祖道甚麼。勤笑而不答。師云。和尚須當眾問。今說又何妨。勤云。我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意旨如何。祖云。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我問。樹倒藤枯時如何。祖云。相隨來也。師當下釋然曰。我會也。勤遂舉數因緣詰之。師酧之如太平得路。了無凝滯。勤每對人賞之曰。杲非一生兩生為善知識來。自是名動叢林。勤著正宗記。委師極重。紹興初入閩庵居。得其法者不可一二數。諸方屢舉却之。後應張魏公徑山之命開堂。後室中問僧。嵓頭才跨德山門。便問是凡是聖。山便喝。頭便作禮。意作麼生。僧云。好个消息。師云。那裏是好處。僧便喝。師云。你這一喝未有主。出去。又問一僧。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你作麼生。僧云。領。師云。領你屋裏七代先靈。僧便喝。師云。適來領。如今喝。干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甚麼事。僧無語。師便打。又問僧。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時如何。僧珍重便行。師呵呵大笑。次一僧來。師云。適來問這僧。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時如何。他珍重便行。你道他會不會。僧擬問訊。師打出。又問僧。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云。無面目漢。師云。適來有个師僧如此道。打出去也。僧擬議。師便打。又問僧。馬大師道。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意作麼生。云。隨家豐儉。師云。好个隨家豐儉。只是你不會。僧擬議。師便喝出。又問僧。香嚴上樹話。你作麼生。僧云。好對春風唱鷓鴣。師云。虎頭上座道。樹上即不問。未上樹請和尚道。又作麼生。僧云。適來向和尚道了也。師云。好對春風唱鷓鴣是樹上語樹下語。僧無對。師便打。又問僧。道不用修。但莫污染。如何是不污染底道。僧云。某甲不敢道。師云。汝為甚麼不敢道。僧云。恐污染。師呌行者將糞箕掃箒來。僧忙然。師便打出。師見僧入門便云。不是不是。出去。僧便出。師云。沒量大人。被語脉轉却。又一僧入門。師亦云。不是不是。出去。僧却近前。師云。向你道不是。更來覔箇甚麼。便打出。復有一僧入門云。適來二僧不會和尚意。師低頭噓一聲。僧罔措。師打云。却是你會老僧意。又問僧。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你作麼生會。云。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某甲只恁麼會。師高聲云。抱取猫兒來。僧無語。師便喝出。又問僧。我前日有一問在你處。你先前日答我了也。只今因甚麼瞌睡。僧云。如是如是。師云。道甚麼。僧云。不是不是。師連打兩棒云。一棒打你如是。一棒打你不如是。僧請益。不知某甲死向甚麼處去。師云。你即今是生耶死耶。僧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師云。你做得漸源奴。僧擬議。師便打出。又一僧來。師云。適來這僧納一場敗闕。你還知麼。僧云。知。師亦打。僧請益夾山境。話聲未斷。師便喝。僧忙然。師云。你問甚麼。僧擬舉。師連打喝出。又僧請益。某甲參禪不得。病在甚處。師云。病在這裏。云。某甲為甚麼參不得。師云。開眼尿床漢。我打你去。示眾云。我這裏無法與人。只是據欵結案。恰如你將箇琉璃瓶子來。護惜似箇甚麼。我一見便與你打破了。你又將箇摩尼珠來。我又與你奪了。待你只恁麼來。我又和你兩手截了。所以臨濟和尚道。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既稱善知識。為甚麼却要殺人去。且道是甚麼道理。師法語極夥。正法眼藏武庫皆出師手。因神臂弓頌觸時忌。兩責衡梅。復主徑山終。
讚曰。臨濟十二傳而至大慧。其道愈盛。吾意謂此數世而後中微。不幸大慧一傳而諸子皆早世。火種既滅。遂使空愚妄偽輩犇潰捷出。盜佛法名器。妄言肆行。使臨濟一宗流為戲論。賺悞學者墮在暗處。雖慟哭流涕不足以信吾哀也。大慧之道如中天之日。方崇嵓邃谷烟雲塵霧。阿修羅手乾闥婆城。此物施行之初成。為吾蔽虧。而日固自若也。所謂崇嵓邃谷烟雲塵霧。阿修羅手乾闥婆城。謂之日可乎。方將蕩為飄風化為蜚塵。倐忽變滅。雖山河大地相與皷舞。亦未足以快吾心也。大慧證悟廣大。不在嵓頭雪峰下。慧辯駿發如出南陽大珠間。殺活縱擒與首山風穴無異。如是學者當自求之。若其振祖克家。非一言可盡。於戲。先哲凋謝後生無聞。斯言不忘。庶幾為有心者。
大光明藏下卷(終)
寂音甞作僧寶傳矣。但載其出處。與夫師資相擊節而已。於羅紋結角處則罕有之。頃之四明南郭見公如此編。皆鉤索佛祖玄奧。遂誥之曰。從上的的相承。果可以文字語言而發之乎。公斥之曰。汝依今育王者。彼方蔽一曲。猥見網罟。後學大方之論。未始聞也。予以離言之說。揚祖師妙處。要皆順攷其宗。無一毫增損。有能閱此。若合符契。我之願王立矣。蒙愛其文精粹而敘機緣斷不可隱。惜乎世故不成完書。將欲修證而添續之。後世必有楊子雲者。
淳祐辛丑歲夏序權轝天目[里*巿]樵文禮跋
光明藏者。釋曇橘洲之所譜也。余閱之。宗派歷歷。且愛其詞不涉恠誕。真所謂文字般若。因鋟以傳。使無盡藏中一燈至千萬燈。照遍法界。善哉。
咸淳改元乙丑夏至日古汴趙(孟[序-予+(口/土)])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