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

  經名: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作者:唐玄宗李隆基。十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玉訣類。參校本:敦煌卷子P.3592、P.2823、S.4365 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釋題

  老子者,太上玄元皇帝之內號也。玄玄道宗,降生伊亳,肅肅皇祖,命氏我唐。垂俗之訓,無疆之祉,長發遠祥,系本瓜瓞。其出處之迹,方冊備記。道家以為玉晨應號,馬遷謂之隱君子,而仲尼師之。繙經中其大謾問禮,嘆乎龍德,是孔丘無間然矣。

  在周室久之,將導西極,關令尹喜請著書,於是演二篇焉。明道德生畜之源,罔不盡此,而其要在乎理身理國。理國則絕矜尚華薄,以無為不言為教,故經曰: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又曰:我無為而人自化,我無事而人自富,我好靜而人自正,我無欲而人自樸。理身則少私寡欲,以虛心實腹為務。故經曰:常無欲以觀其妙,又曰:不貴難得之貨,不見可欲,又曰: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而皆守之以柔弱雌靜,故經曰:柔勝剛,弱勝強,又曰:知其雄,守其雌,此其大旨也。及乎窮理盡性,閉緣息想,處實行權,坐忘遺照,損之又損,玄之又玄,此殆不可得而言傳者矣。其教圓,其文約,其旨暢,其言邇,故游其廊麻者,皆自以為升堂睹奧,及研精覃思,然後知其於秋毫之端,萬分未得其一也。

  經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故知大道者虛極妙本之強名,名其通生也。莊子曰:太初有無,有無者,言有此妙無也。又曰:無有無名,無名者,未立強名也,故經曰:無名天地之始。強名通生曰道,故經曰:有名萬物之母。莊子又曰:物得以生謂之德,德,得也,言天地萬變,旁通品物,皆資妙本而以生成。得生為德,故經曰:道生之,德畜之,則知道者德之體,德者道之用也。

  而經分上下者,先明道而德之次也。然體用之名,可散也,體用之實,不可散也,故經曰: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語其出則分而為二,咨其同則混而為一,故曰可散而不可散也。則上經曰:是謂玄德,又曰:孔德之容,又曰:德者同於德,又曰:常德不離,下經曰:失道而後德,又曰:反者道之動,又曰:道生一,又曰:大道甚夷,是知體用互陳,遞明精要,不必定名於上下也。

  經,徑也,言通徑也,又常也,言通徑常行之道。每惟聖祖垂訓,貽厥孫謀,聽理之餘,伏勤講讀,今復一二詮疏其要妙者,書不盡言,粗舉大綱,以裨助學者爾。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

  道可道章第一

  此章明妙本之由起,萬化之宗源。首標虛極之強名,將明眾妙之歸趨。故可道可名者,明體用也。無名有名者,明本迹也。無欲有欲者,明兩觀也。同出異名者,明樸散而為器也。同謂之玄者,明成器而復樸也。玄之又玄者,辯兼忘也。眾妙之門者,示了出也。所謂進修之階漸,體悟之大方也。

  道可道,非常道。

  疏:道者,虛極妙本之強名,訓通訓徑,首一字標宗也。可道者,言此妙本通生萬物,是萬物之由徑,可稱為道,故云可道。非常道者,妙本生化,用無定方,強為之名,不可遍舉,故或大、或逝,或遠、或近,是不常於一道也,故云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疏:名者,稱謂即物,得道用之名,首一字亦標宗也。可名者,言名生於用,可與立名也。非常名者,在天則曰清,在地則曰寧,得一雖不殊,約用則名異,是不常於一名也,故云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

  疏:無名者,萬化未作,無強名也。故《莊子》曰:太初有無,無有無名,但其妙本降氣,開闢天地,天地相資,以為本始,故云無名天地之始。則《易》 之太極生兩儀也。注云權輿者,按:《爾雅》云:權輿,始也。

  有名,萬物之母。

  疏:有名者,應用匠成,有強名也。萬化既作,品物生成,妙本旁通,以資人用,由其茂養,故謂之母也,母以茂養為義。然則無名有名者,聖人約用以明本迹之同異,而道不繫於有名無名也。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疏:欲者性之動,謂逐境而生心也。言人常無欲,正性清靜,反照道源,則觀見妙本矣。若有欲,逐境生心,則性為欲亂。以欲觀本,既失冲和,但見邊徼矣。徼,邊也。又解云:欲者思存之謂,言欲有所思存而立教也。常無欲者,謂法清靜,離於言說,無所思存,則見道之微妙也。常有欲者,謂從本起用,因言立教,應物遂通,化成天下,則見眾之所歸趨矣。徼,歸也。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疏:此者,指上事也。兩者,謂可道、可名,無名、有名,無欲、有欲,各自其兩,故云兩者。俱稟妙本,故云自本而降,隨用立名,則名異矣。

  同謂之玄。

  疏:玄,深妙也。自出而論則名異,是從本而降迹也。自同而論則深妙,是攝迹以歸本也。歸本則深妙,故謂之玄。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疏:攝迹歸本,謂之深妙,若住斯妙,其迹復存,與彼異名,等無差別。故寄又玄以遣玄,欲令不滯於玄,本迹兩忘,是名無住,無住則了出矣。注云:意因不生者,《西升經》云:同出異名色,各自生意因。今不生意因,是同於玄妙。無欲於無欲者,為生欲心,故求無欲。欲求無欲,未離欲心。今既無有欲,亦無無欲,遣之又遣,可謂都忘。正觀若斯,是為眾妙。其妙雖眾,若出此門,故云眾妙之門也。

  天下皆知章第二

  前章明妙本生化入兩觀之不同,此章明樸散異因萬殊而逐境,逐境則流浪,善化則歸根,故首標美善妄情,次示有無傾奪,結以聖人之理,冀達還淳之由。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

  疏:天下者,舉大凡而言,凡在天覆之下也。美者,心所甘美也。善者,身所履行也。言天下之人,皆知以己心所甘美者為美,己身所履行者為善,故論甘則忌辛,好丹則非素,共相傾奪,競起是非,皆由興動於欲心,所以遞成乎美惡。聖人知美惡無主,俱是妄情,妄情則不常,故云惡已。已,語助也。注云:神奇臭腐者,《莊子》云:所美為神奇,所惡為臭腐。

  故有無之相生,

  疏:此明有無性空也。夫有不自有,因無而有,凡俗則以為無生有。無不自無,因有而無,凡俗則以為有生無,故云相生。而有無對法,本不相生,相生之名,猶妄執起。如美惡非自性生,是皆空故,聖人將欲救其迷滯,是以歷言六者之惑。

  難易之相成,

  疏:此明難易法空也。此以難而彼成易,此以易而彼成難,亦如工者易於木,難於埴。陶匠易於埴而難於木,故云難易之相成。若同其所難,則無易。同其所易,則無難。難易無實,妄生名稱,是法空。故能了之者,巧拙兩忘,則難易名息,亦如美惡無定故也。

  長短之相形,

  疏:此明長短相空也。以長故形短,以短故形長,故云長短相形。亦如鳧脛非短,由鶴脛之長,故續之則憂。鶴脛非長,由鳧脛之短,故斷之則悲。見短長相,猶如美惡,既無定禮,皆是妄情。

  高下之相傾,

  疏:此明高下名空也。高下兩名,互相傾奪,故稱高必因於下,又有高之者,稱下必因於高,又有下之者。又高則所高非高,又下則所下非下。如彼世間,几諸有名位,遞為臣妾,亦復無常,是皆空故,故無定位。

  音聲之相和,

  疏:此明和合空也。五音相和,成曲者誰?總彼眾聲,則能度曲。如世間法,皆和合成,則體非真,是皆空故,將欲定其美惡,豈云達觀之談?

  前後之相隨。

  疏:此明三時念空也。日月相代,代故以新,如彼投足,孰為前後?則前後之稱,由相隨立名。名由妄立,誰識其初?過去未來,及以見在,三時空故,念念遷故,亦如美惡無定名也。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疏:是以者,說下以明上也。夫飾智詐者,雖拱默非無為也。任真素者,則終日指撝,而未始不晏然矣。故聖人知諸法性空,自無矜執,則理天下者當絕浮偽,任用純德,百姓化之,各安其分。各安其分則不擾,豈非無為之事乎。言出於己,皆因天下之心,則終身言,未嘗言,豈非不言之教耶。

  萬物作而不辭,

  疏:作猶動也,辭為辭謝也。言聖人善化,無事無為,百姓不知,爰游爰豫,各自得其動作,而不辭謝於聖人。故擊壤鼓腹,而忘帝力,此人忘聖功也。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

  疏:令物各得成全其生理,聖人不以為己有。令物各得其營為,聖人不恃為己功。如此太平之功,弘濟日遠,猶且慎終如始,不敢寧居。此聖人自忘其功。注云:日慎一日《尚書》文也。

  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疏:彼聖人者,稠直如髮,慎終如始,本末不衰,未嘗寧居而逸豫,是以日新其盛德,忘功而功不去,光宅而天下安,故云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不尚賢章第三

  前章明萬殊逐境,善化則歸根,此章明貴尚不行,無為則至理。首標不尚,絕矜徇之迹。次云聖理,示立教之方,結以無為,明化成而復樸也。

  不尚賢,使民不争。

  疏:尚,崇貴也。賢,才能也。言人君崇貴才能則有進,飾偽者徇迹而失真,失真叉是尚賢之由,徇迹定起交争之弊。不若陶之玄化,任以無為,使雲自從龍,風常隨虎,則唐虞在上,不乏元凱之臣,伊呂升朝,自得台衡之望。各當其分,人無覬覦,則不争也。

  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疏:人之受生,所稟有分,則所稟材器是身貨寶,分外妄求,求不可得,故云難得。夫不安性分,希慕聰明,且失天真,盡成私盜。今使賢愚襲性,可否用情,既無越分之求,自輕難得之貨。皆得性分,誰為盜乎?故《莊子》曰:不仁之仁,竊性命之情,而饕富貴。又解云:以人君不貴珠犀寶貝,則其政清靜,故百姓化之,自絕貪取,人各知足,故不為盜。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疏:希慕聰明,是見可欲。欲心興動,非亂而何?今既不崇貴賢能,亦不妄求越分,則不見可欲之事,而心不惑亂也。

  是以聖人之治,

  疏:聖人治國理身,以為教本。夫理國者,復何為乎?但理身爾。故虛心實腹,絕欲忘知,於為無為,則無不理矣。

  虛其心,

  疏:夫役心逐境,則塵事汨昏,靜慮全真,則情欲不作。情欲不作,則心虛矣。《莊子》曰:虛室生白,謂心虛則純白獨生也,故曰虛其心。

  實其腹,

  疏:腹者,含受之義,足則不貪,欲使道德內充,不生貪愛,故云實其腹。注云屬厭而止者,春秋間沒汝寬諫魏獻子辭也,欲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則足而不食也。

  弱其志,

  疏:志者,心之事,事在心曰志。欲令心有所行,皆守柔弱,故知心虛則志弱矣。

  強其骨。

  疏:骨者,體之幹,既其道德內充,常無貪取,不貪則腹實,腹實則自骨強矣。

  常使民無知無欲,

  疏:聖人所以行虛心實腹之教者,常欲使百姓無争尚之知,貪求之欲,令其自化爾。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疏:夫無知無欲者,已清靜也。則使夫有知者漸陶淳化,不敢為徇迹貪求,而無為也。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疏:夫得其性而為之,雖為而無為也。且絕尚賢之迹,不求難得之貨,人因本分,物必全真,於為無為,復何矜徇化?既無馨而無臭,人故不識而不知,淳風大行,誰云不理?

  道沖章第四

  前章明貴尚不行,無為則至理。此章明妙本之用,在用而無為。首標道沖,示至虛之宗物,次云挫解,明冲用之釋紛。又說和同之妙所在,不雜光塵,結以象帝之先,欲令盡知歸趣爾。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疏:沖,虛也,謂道以沖虛為用也。夫和氣沖虛,故為道用。用生萬物,物被其功。論功則物疑其光大,語沖則道曾不盈滿,而妙本深靜,常為萬物之宗。云或似者,道非有法,故不正言爾,他皆倣此。

  挫其銳,解其紛。

  疏:挫,抑止也。銳,銛利也。解,釋散也。紛,多擾也。沖虛之用,物莫之違,故銛利之心,多擾之事,念道沖和,自令抑止釋散矣。此則約人以明道用。注云俗學求復者,《莊子□繕性篇》云:繕性於俗,俗學以求復其初,言銛利紛擾,因欲而生,故念道則挫解,俗學則彌結矣。

  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

  疏:道之沖用,於物不遺,在光則與光為一,在塵則與塵為一。無所不在,所在常無。沖用則可混光塵,妙本則湛然不維,故云似或也。

  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疏:吾者,老君自稱。象,似也。老君云:吾見至道沖用,生成萬物,尋責所以,不測由來,既無父道之人,故莫知道為誰子。生物必資於道,故似在乎帝先。注云帝者生物之主,《易》云:帝出乎震,輔嗣云:帝者,生物之主,興益之宗也。又解云:兆見曰象,言此生物之帝,能兆見物象,故謂之象帝爾。

  天地不仁章第五

  前章明妙本沖用,體用而無為。此章明兼愛成私,偏私則難普。首標芻狗萬物,示天地之兼忘,次喻橐籥罔窮,明用虛而不撓。結以多言數屈,欲令必守中和。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疏:仁者,兼愛之目也。芻,草也,謂結草為狗,以用祭祀也。《莊子》曰:師金謂顏回曰:夫芻狗之未陳,巾以文繡。及其已陳,則蘇者取而爨之。今天地至仁,生成群物,亦如人結草為狗,不責其吠守之功,不以生成為仁恩,故云不仁也。則聖人在宥天下,視彼百姓,亦當如此爾。注云蔽蓋之恩者,《禮記》孔子#1曰:蔽蓋不棄,為埋狗也。不獨親其親者,《禮運》之文也。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疏:橐,韛也,謂以皮為橐,鼓風以吹火也。籥,笛也,言天地能芻狗萬物者,為其間空虛,故生成無私而不責望,亦猶橐之鼓,風,笛之運吹,常應求者,於我無情,故能虛之而不屈撓,動之愈出聲氣。以况人君虛心玄默,淳化均一,則無屈撓,日用不知,動而愈出也。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疏:多言者,多有兼愛之言也。多有兼愛之言,而行難遍,故數窮屈不遂,是知不如忘懷虛應,抱守中和,則自然皆足矣。注云不酬者,酬,答也,謂空有其言,而行不酬答。

  谷神不死章第六

  前章明兼愛成私,偏私則難普。此章明至虛而應,其應即不窮。首標谷神,寄神用以明道。次云玄牝,辨玄功之母物。結以綿綿微妙,玄示虛應,則不勤勞也。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

  疏:谷神者,明谷之應聲,似道之應物,有感即應,其應如神。神者不測之名,死以休息為義,不測之應,未嘗休息,故云谷神不死。玄,深也。牝,母也。谷神之應,深妙難名,萬物由其茂養,故云是謂玄牝。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疏:玄牝之用,有感必應,應由物出,故謂之門。天地,有形之大者爾,不得玄牝之用,則將分裂發洩,故資稟得一以為根本,故云是謂天地之根本也。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疏:綿綿者,微妙不絕之意。虛牝之用,應物無私,微妙則稱為若存,無私故用不動倦。

  天長地久章第七

  前章明谷神虛應,虛應#2不窮,此章明天地無私,無私#3故長久。首則標天地以為喻,次則舉聖人以轉明,結以無私成私,將欲勸勤此行。

  天長地久。

  疏:此標章門也,天以氣象,故稱長。地以形質,故稱久。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疏:前句標問,此假答云: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覆載萬物,長育群材,而皆資察於妙本,不自矜其生成之功用,以是之故,故能長久。又解云:不自生者,言天地但生養萬物,不自饒益其生,故能長久。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疏:是以聖人效天地之覆載,叉均養而無私,故推先與人,百姓欣賴,為下所仰,故身先也。不自矜貴,而外薄其身,天下歸仁,則無畏害,故身存也。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疏:天地所以能長久,聖人所以先存者,非以其無自私之心,故能成此長久先存之私乎?

  上善若水章第八

  前章明天地無私生成則長久,此章明至人善行柔弱故無尤。首標若水,示三能之近道。次云居地,書七善之利物。結以不爭,勸守#4柔而全勝也。

  上善若水。

  疏:上善者,標人也。若水者,舉喻也。至人虛懷,於法無住,忘善而善,是善之上。上善之行,如水之能,具在下文,皆含法喻。

  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眾人之所惡。

  疏:水性甘凉,散灑一切,被其潤澤,蒙利則長,故云善利,此一能也。天下柔弱莫過於水,平可取法,清可鑒人,乘流遇坎,與之委順,在人所引,嘗不競争,此二能也。惡居下流,眾人恒趨,水則就卑受濁,處惡不辭,此三能也。

  故幾於道。

  疏:幾,近也。利物明其弘益,不争表其柔弱,處惡示其含垢,此水性之三能,唯至人之一貫,其行如此,去道不遐,故云近爾。

  居善地,

  疏:至人所居,善能弘益。如水在地,利物則多。又地道用卑,水好流下,同至人之謙順,幾道性之柔弱,故云居善地。

  心善淵,

  疏:至人之心,善於安靜,如水之性,湛爾泉渟。水靜則清明,心閑則了悟。淵,深靜也,故云心善淵。

  與善仁,

  疏:至人弘濟,常以與人。善施之功,合乎仁行,如水潤物,無心愛憎,故云與善仁。

  言善信,

  疏:上善之人,言必真實,弘化凡庶,善信不欺。如彼泉流,豈殊坎險,故云言善信。注云:行險而不失其信者,《周易》坎卦辭也。

  政善治,

  疏:政,正也。至人於事,動合無心,正容悟物,物因從正。正則自理,非善而何?如彼水性,洗滌群物,令其清靜,故云政善治。

  事善能,

  疏:至人圓明,於物無礙,凡有運動,在事皆通。通則善能,是名照了。如彼水性,决之為川,壅之為池,浮舟涵虛,無所不為,是善能也。

  動善時。

  疏:至人之心,喻彼虛谷,方之鏡像,物感斯應,如彼水性,春泮冬凝,與時消息,故云動善時。

  夫惟不争,故無尤。

  疏:尤,過也。至人善行,與物無傷,虛心曲全,未曾争競,波流頹靡,委順若斯,既不違逆於物,故無尤過之地矣。

  持而盈之章第九

  前章明至人善行柔弱故無尤,此章明凡俗溺情驕盈故有咎。首標持盈揣銳,示其難保。次云金玉富貴,戒此貪求。結以名遂身退,令忘功而不處也。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疏:持,執也。盈,滿也。已,止也。言人心貪愛,求取無厭,執守保持,

  使令盈滿,積財為累,悔吝必生,故聖人戒云:不如休止。

  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疏:揣,量度也。銳,銛利也。凡情滯溺,貪求榮利,故揣量前事,銛銳

  欲心,鬼瞰人怨,坐招殃咎,故曰不可長保也。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疏:假使貪求不已,適令金玉滿堂,象有齒而焚身,雞畏犧而斷尾,且失不貪之寶,坐貽政寇之憂,其以賈害,豈云能守?此復釋持盈也。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疏:遺,與也。富則人求之,故便欺物。貴則人下之,故好凌人。驕奢至而不期,殃咎來而誰與?因驕獲咎,驕自心生,故云自遺爾。此復釋揣銳也。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疏:此舉戒也。夫滿則招損,謙便受益。惟彼天道,尚不常盈,故功成者隳,名遂者虧。欲#5求長保,未聞斯語。當須忘功與名,退身辭盛,如彼天道,不失盈虛,則無憂責矣。

  載營魄章第十

  前章明縱欲溺情驕盈故有咎,此章明養神愛氣不雜則無疵。營魄已下至滌除,戒修身所以全德。愛人已下至明白,示德全可以為君。結以生之畜之,表玄功之被物也。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疏:載,初也。營,護也。言人受生始化,但有虛象,魄然既生,則陽氣充滿虛魄。魄能運動,則謂之魂,如月之魄照日,則光生矣。故春秋子產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為魂,言人初載虛魄,當營護陽氣,常使充滿,則得生全。若動用不恒,消散陽氣,則復成虛魄而死滅也。《莊子》曰:近死之心,莫使復陽。故令營護虛魄,使復陽全生,抱守淳一,不令染雜,無離身乎,則生全矣。此教養神也。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疏:專,專一也。氣,沖和妙氣也。人之受生,沖氣為本,若染雜塵境,則沖氣離散,神不固身,故戒令專一沖和,使致柔弱,能如嬰兒,無所耽著乎。此教養氣。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疏:滌,洗也。除,理也。玄覽,心照也。疵,病也。人之耽染,為起欲心,當須洗滌除理,使心照清净,愛欲不起,能令無疵病乎。此教滌心也。

  愛民治國,能無為乎?

  疏:愛民者,使之不暴卒,役之不傷性。理國者務農而重穀,事簡而不煩,則人安其生,不言而化也。此無為也,能為之乎?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疏:修德可以為君,為君須承曆數,即天門者,帝王曆數所從出也。開謂受命,闔為廢黜,天降寶命,以祚有道,能守雌柔,可享元吉。故云能為雌乎?又解云:《易》曰:一闔一闢謂之變,言聖人設教,應變無常,不以雄盛,而守雌牝,亦如天門開闔,虧盈而益謙也。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疏:帝王既受曆數,臨御萬方,若能守雌靜,則其德明白,如日之照四達天下,功被於物不以為功,所謂忘功若無知者,故云能無知乎?

  生之畜之。

  疏:下經云道生之,德畜之,此云生之畜之者,謂人君法道清靜,令物得遂其生成,效德弘濟,令物各盡其畜養,故云生之畜之。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疏:物得遂生,聖忘功用。遂生則生理自足,忘功則功用常全。斯乃無私而成私,不宰而為真宰也。故生而不有者,令物各遂其生,君不以為己有也。為而不恃者,令物各得其動用,而不自負恃為己功也。長而不宰者,居萬民之上,故云長,而不恃其功,故云不宰也。如是是謂深玄妙之德矣。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一竟

  #1『禮記』二字據敦煌卷子P.3592 補。

  #2『虛應』二字原無,據敦煌卷子P.3592 補。

  #3『無私』二字原無,據敦煌卷子P.3592補。

  #4守:原作『中』,據敦煌卷子P.3592 改。

  #5欲:原作『欽』,據敦煌卷子P.3592 改。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

  三十輻章第十一

  前章明養神愛氣不雜則無疵,此章明利有用無相資而功立,故乾坤為太易之蘊,轅廂成用無之質,標車器以為喻,存利用以結成。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疏:輻三十貫於一轂,明少者多之所宗也。當其空無,方有車之運用。明無者有之所利也。夫道者何?至無至一者也。故能鼓動眾類,磅礡群材,適使萬殊區分,成之者一象;眾竅互作,鼓之者一響。則原天下之動用,本天下之生成,未始離於至一者也。且就車而輪,則轅廂有也,車中空無也,車中空無,乃可運用。若無轅廂之有,則空無之運用息矣。車中若不空無,則轅廂之類,皆為棄物。故乾坤成列,而易功著焉,萬化流動,而道用彰。是以借粗有之用無,明至無之利有爾。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疏:埏,和也。埴,粘土也。注云陶匠者,《尚書》云:範土曰陶。匠範和粘土,燒成瓦器,亦取其中空虛,以用成受物也。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疏:鑿,穿也。門傍窗謂之牖。古者穴居,故《詩》云:陶復陶穴,謂穿鑿穴中之土以覆其上,故云鑿爾。後代聖人易之以宮室,取其室中空虛,所以人得居處。莊子曰:室無空虛,則婦姑勃蹊,謂争路也。《爾雅》云:宮謂之室。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疏:有之所利,利於用。用必資無,故有以無為利也。無之所用,用於體,體必資有,故無以有為利。注云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易》繫辭文也。自無則稱道,涉有則稱器,欲明道用,必約形器,故首唯借喻於三翻,終欲用無於一致爾。

  五色章第十二

  前章明利有用無相資故功立,此章明染塵逐境馳騁則發狂。首標色聲,戒傷當所以為病。次云畋獵,明逐欲所以焚和。結以聖人去取,示全真保性之要爾。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疏:色謂青黃赤白黑,音謂宮商角徵羽,味謂酸鹹甘苦辛。爽,差也。目視色,耳聽聲,口察味,傷當過分,則不能無損。故坐令形骸聾盲,爽差失味爾。又况耽滯世間聲色諸法,不悟聲色性空,豈惟形骸之有聾盲,此亦智之聾盲者爾。

  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

  疏:此言耽聲滯色之人,馳騁欲心,亦如畋獵,但求殺獲,欲心奔盛,逐境如馳,靜而觀之,是心發狂病也。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疏:難得之貨者,言人身以村器為貨,難得之貨者,則性分所無,求不可得。云不安本分,矯性妄求,既其乖失天然,所以妨傷道行。

  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

  疏:腹者,含受而無分別。目者,妄視滯於色塵。無分別則全和,故為之。滯色塵則傷性,故不為也。

  故去彼取此。

  疏:彼目妄視,故去之。此腹含受,故取之。

  寵辱章第十三

  前章明染逐塵境馳騁則發狂,此章明寵辱若驚貴身故為患,首兩句標宗以起問,次十句因問以明理,後四句貴愛不矜,假寄託以結成。

  寵辱若驚,

  疏:若,如也。言寵辱之驚相如也。夫操之則寵,捨之則辱,言人不能心齊榮辱,矜徇功名,執權既以為光寵,失勢自傷於卑辱。光寵則矜恃,卑辱則驚嗟,故陳戒使其若驚,欲令齊其寵辱。

  貴大患若身。

  疏:貴,矜貴也。若亦如也。身者禍患之源,夫耽玩聲色,矜競榮華,皆為有身,遂成患本。即貴其身者,復何異乎貴大患矣?即身本是患,等無有異,未能無患,柢為有身。即此貴身同貴大患,若能無患,亦復亡身,是知患由貴生,身由患有,故云貴大患若身。

  何謂寵辱?寵為下。

  疏:前標寵辱若驚,恐人不曉,故設問云:何謂寵辱?還自答云:寵為下。所以明寵為下者,夫恃寵則驕盈,驕盈則生禍,因寵獲禍,則寵為辱本,故知寵為下。

  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疏:得則為寵,失則為辱,若驚者,故寵辱循環,故寵為辱本。世間眾生,得寵則欣喜,得辱則驚懼,故聖人戒之,禍福循環,譬之糾纏,寵辱無定,豈可獨驚?辱來既驚其禍患,寵至亦驚其驕逸,其驚相若,故云是謂寵辱若驚。

  何謂貴大患若身?

  疏:恐人不曉,設問以明。

  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

  疏: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執有身相,好榮惡辱,辮是與非,不得則大憂以懼,心神內竭於貪欲,形骸外因於奔競,葡然疲役,非患而何?

  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疏:無身者,謂能體了身相虛幻,本非真實,即當坐忘遺照,隳體黜聰,同大通之無主,均委和之非我,自然榮辱之途泯,愛惡之心息,所謂帝之懸解,復何計於大患乎?故云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注云委和者,莊子丞答舜云:身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

  故貴以身為天下者,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者,若可託天下。

  疏:言人君有自矜貴其身以為天下之主者,貴身則凌人,人故不附,可暫寄爾。若自愛其身以為天下之主者,愛身則慈人,人則樂推,故可託身於萬人之上,長為之主。然此章首標驚寵辱,終以寄託者,欲明驚寵辱不若忘寵辱,有貴愛不若忘貴愛,託天下不若忘天下,故又云有大患為吾有身,驚寵辱未能物我都忘,則百慮一致,矜有則萬殊争長,故忘寵辱則無所復驚,忘身則無為患本,忘天下則無寄託之迹,然後上有太上之君,下有下知之臣,無為無不為,不德而有德矣。

  視之不見章第十四

  前章明貴身為患,令兼忘而不有,此章明妙本無象,故在用而皆通。首三句言不可求之聲色,次六句明尋責必歸於無物,又五句示妙用之難測,後四句結引古以證今。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傳之不得名曰微。

  疏:此明道也。夫視之者,以色求道,聽之者,以聲求道,搏之者,以形求道。道非色聲形法,故求竟不得,以不得故,欲謂之無,乃於無色之中,能應眾色,無聲之中,能和眾聲,無形之中,能狀眾形,是無色之色,無聲之聲,無形之形,故謂之希微夷。希微夷者,謂明道而非道也。夷,平易也。希者,聲之微妙也。傳,執持也。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疏:三者,夷也、希也、微也。致,得也。詰,責也。混,同也。妙本微妙精一,難名色聲形法,焉得詰責?欲以色聲形詰,但得希微爾。謂三也,三者假名,欲明道用,道非色聲形等,則混為一矣。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疏:皦,明也。昧,暗也。夫形質之物,皆有定方,在上者則明,在下者則暗,唯妙本惚恍不可定名,則在上亦不明,在下亦不昧,而能上能下,能明能暗,非天下之至賾,其孰能與於此乎?

  繩繩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疏:繩繩者,運動不絕之意也。妙本生化,運動無窮,生物之功,強名不得,物物而不物,生生而不生,尋責則妙本湛然,未曾有物,故云復歸於無物也。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

  疏:狀,形狀也。象,物象也。言妙本混成,本無形質,而萬化資稟,品物流形,斯可謂有無狀之形狀,有無物之物象,不可名之為有,亦不可格之於無,無有難名,故謂之惚恍。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疏:至精無形,至大不可圍,故迎之者不見其首,隨之者不見其後。無首則無始,無後即無終,無始無終,故非隨迎所得也。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疏:此明古先帝王常以無為道化,以化於人,故戒今能執守古之所行無為之教,以御理今之有為之事,則不言而化矣。

  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疏:前云執古之道,將引之使行。此云能知古始,明道行必化。故重云帝王能知古始,無為而理,當抱守淳樸,爰清爰靜者,是知無為之理,是道之綱紀也。

  古之善為士章第十五

  前章明妙本無象,則在用而皆通,此章明玄通之人,常不盈而能弊。首標古之五句,明善為所以微妙。次云豫若七句,示德容所以難明。孰能下兩句,表進修之徐生。保此下終篇,結證成而不滯。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疏:古,昔也。士,事也,言古昔之人善以道事者,精微要妙,玄寂通達,體道了言,渙然無滯,而其宇量深邃,不可識知。

  夫惟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疏:夫惟善士,雖正容可以悟物,而宇泰發於天光,德量難窺,故強為容狀,且求委順之迹,將以引化凡愚。

  豫兮若冬涉川,

  疏:豫,閑豫也。若,如也。川喻代間愛欲,所以陷溺眾生,善士雖處代問,不為愛欲所染,如冬涉川,故多閑豫。冬涉川所以閑豫者,冬冰堅壯,無墜陷之憂爾。

  猶若畏四鄰,

  疏:猶豫,疑難也。夫善士無愛欲,故多閑豫,及觀其行事舉動施為,恐不合道,故多疑難。如今之人,有事畏四鄰知,而加戒慎。

  儼若客,渙若冰將釋。

  疏:善士於愛欲無所造作,如客對主人,但儼然肅敬爾,雖於愛欲如客對主人,而為善之行,不凝滯於物,泱然若春冰之散釋,無留礙爾。

  敦兮其若樸,

  疏:敦,敦厚也。樸,質樸也。言雖不凝滯於物,而絕浮競,其德行敦厚,若質樸無所分別。

  曠兮其若谷,

  疏:曠,寬也。言善士懷道抱德,宇量曠然寬大,於物悉能含受,如彼虛谷,無不包容。

  渾兮其若濁。

  疏:善士心照清靜,而能容物,和同光塵,不自殊異,渾然如濁,物莫能知。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

  疏:因上文云若濁,便舉水之澄清,以况善士之心無染,則自然靜止。孰能於世間愛欲混濁之中,而以清靜道性而靜止之,令愛欲不起,亦如水濁而澄靜之,令徐徐自清乎?孰,誰也。

  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

  疏:此教於法無滯也。誰能以清靜之性靜止愛欲,如水之性。已得徐清,若便安於此清,而久滯,滯則非悟,未名了出,當須更求勝法,運動增修。為道既損之而又損,按行亦次來而次滅,則清靜之性,不滯於法,而徐動出也。生猶動出爾。

  保此道者,不欲盈。

  疏:滯法安清,是名盈滿,故云若欲保全此徐清徐生之道,當須無所染著,得無所得,令復滯清求生,是傷盈滿,則妨道行,故云不欲。

  夫惟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疏:夫能無所凝滯,以至無為,於法無住,不盈滿者,常以新證之法為弊薄,更求勝法,不以為新成,而便滯著矣。

  致虛極章第十六

  前章明玄通之士常保道而不盈,此章明守靜之人必歸根而復命。復命為知常之要,守靜是致虛之由,文相次以轉,明理同歸於道用,故知常則明了,行道乃久長。

  致虛極,守靜篤。

  疏:虛極者,妙本也。言人受生皆稟虛極妙本,是謂真性。及受形之後,六根愛染,五欲奔馳,則真性離散,失妙本矣。今欲令虛極妙本必自致於身者,當須守此雌靜,篤厚性情而絕欲,無為無狹而不厭,則虛極妙本自致於身。亦由水之流濕,火之就燥矣。致者,令必自來,如春秋致師之義爾。

  萬物并作,吾以觀其復。

  疏:此明守靜篤必致虛極之意。夫萬物萬形,動作不同,及觀其歸復,常在於本,《易》曰:雷在地中,復。復者,反本之謂也。故靜則歸復,動則失本也。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疏:此舉喻明觀復之意也。根者,本所受氣而生也。今觀萬物,花葉芸芸,及其生性,皆復歸於其根而更生,虛極妙本,人所稟而生也。今觀情欲熙熙,能守靜致虛,則正性歸復命元而長久矣。本作云云者,如注釋之。

  歸根曰靜,靜曰復命。

  疏:物歸根則安靜,人守靜則致虛。木之稟生者根,歸,根故復命。人之稟生者妙本,今能守靜致虛,可謂歸復所稟之性命也。

  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

  疏:能守雌靜篤厚,以致虛極妙本,

  致虛則復命,可謂得常矣。能知守常,是曰明了。失常妄作,可謂無常。不常其德,窮凶必矣。注云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者,《易》恒卦文也。

  知常容,

  疏:知常曰明,明則鑒物,物來必應,無不含容,故曰知常容。

  容乃公,公乃王,

  疏:能含容應物,乃公正無私,無私則天下歸往,是謂王矣。

  王乃天,天乃道,

  疏:惟天為大,唯王則之,其德同天而無不覆,故云王乃天。王德如天,則無為而理,道化乃行,故云乃道。

  道乃久,歿身不殆。

  疏:言守靜政虛,歸根復命,其德如此,可以為王。王德合天,能行其道,道行則久享福祚,天下之人就之如日,戴之如天,澤之如雨,望之如春,則終歿其身,復何危殆之事?故云歿身不殆。

  太上下知章第十七

  此章上論淳古之風,下逮澆漓之俗,欲明失道之漸,將辯致弊之由,故前章明守靜則致虛,此章示無為則復樸,樸散則親譽遂作,無為則謂我自然,庶夫道化之君,專此不言之教。

  太上,下知有之。

  疏:太上者,淳古之君也。謂為太上者,尊之也。言太上之君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臣下但知上有君,尊之如天,大而在上,被四時生育之美,不知何以稱其德,故云下知有之。

  其次,親之譽之。

  疏:太上之君歿,黃帝堯舜氏作,施教行善,仁及百姓,故親之。柔弱致平,功高天下,故譽之。親譽生前人之迹,矯徇為後代之患,故《莊子》曰:吾語汝!大亂之本,必生堯舜之間。何也?以其迹存乎千載之後故爾。

  其次,畏之侮之。

  疏:黃帝堯舜氏歿,下及三王五霸,浸以凌遲,嚴刑峻制,故畏之。明不能察,故侮之。下議罪而求功,上賞奸而生詐,相蒙若此,可謂寒心。

  信不足,有不信。

  疏:此復釋畏之也。百姓畏君之刑法,侮君之教令者,皆為君信不足於下,故令下有此不信之人爾。

  猶其貴言。

  疏:此復釋親之譽之也。百姓所以親愛君之善行,稱譽君之功業者,由君有德教之言,故貴重君言而稱譽之爾。古猶字與由字通用。

  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疏:此復釋太上下知也。夫淳樸不殘,孰為犧樽?道德公行,親譽焉設?故太上之世,下忘帝力,適令功成事遂,百姓皆以為自然合爾,不知所以親譽報施也。

  大道廢章第十八

  前章明步驟,殊時道存,故淳樸不散。此章明風俗,頹弊失道,則仁義遂行。禿施髢而病求醫,雖云由愈,數米炊而簡髮櫛,何其傷性,故直舉八句,將以明其極弊,冀還返於淳古也。

  大道廢,有仁義。

  疏:大道廢者,代俗澆漓,人人浮競,玄晏之風斯泯,穆清之化不存,失至道無為之事,故云廢也。廢則有兼愛之仁,裁非之義,踧足薛於其間矣。故莊子曰:道隱於小成。小成謂仁義等,各自其成,不能大通,故謂之小成爾。

  智慧出,有大偽。

  疏:智慧出者,謂後代之人役用智慧,立法以檢俗,制典以詁奸。恐其不信,作符璽以信之。恐其不平,為斗斛以量之。而不仁之人兼盜符璽,并竊斗斛。則夫智慧之作法,適足侈大其詐偽,故云有大偽矣。

  六親不和,有孝慈。

  疏:六親者,父子兄弟夫婦也。夫大同之俗,無自私之親,及乎上下不和,怨恩私起,則有扇枕溫席,人謂之孝。出復入顧,人謂之慈。被慈孝之名,有自矜之色,殊不知大道之代,天下為家,上承下綏,自然之分足。視人猶己,不獨親其親,則天下之人皆可孝也。人亦視之猶己,不獨子其子,則天下之人,皆可慈也。則孝慈之名,復何所施乎?

  國家昏亂,有忠臣。

  疏:忠者,人臣之職分,而云有忠臣者何?由人主失御臣之道,令佞主之人獲進,親君於昏暗,使生禍亂,則有見危致命,蒙死難以匡社稷,而獲忠臣之名。若夫道化大行,無為清靜,聖皇多士,盡是夔龍,彝倫攸序,無非作乂 ,然後忠孝之名息,淳樸之道興,則於忠臣孝子何有?此四者頹弊之極也,焉得不返之於淳樸乎?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二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

  絕聖章第十九

  前章明風俗頹弊,失道而仁義遂行。此章明絕棄多門,還淳則盜賊無有。首六句且絕矜徇之迹!次三句將明立教之方,後四句示行門之由趣爾。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疏:聖者,有為制作之聖。智者,凡俗矜徇之智。制作之聖則有迹,矜徇之智則非真。失真是生巧偽,逐迹坐令喪本,故皆絕棄之而令其淳樸。天和既暢,矜徇不行,是人有百倍之利也。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疏:前章云大道廢,有仁義,此云絕仁棄義,民復孝慈者,明大道之世,所謂玄同,民無私親,悉皆慈孝,故理至則迹滅,事當而名去。今六紀廢絕則孝慈名彰,若絕兼愛之仁,棄裁非之義,江湖無濡沬之進,慈孝有自然之素,故民復於大孝慈矣。

  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疏:絕巧者,絕雕琢非法淫過之巧。棄利者,棄徇財兼并乾沒之利。夫盜賊者生於羨欲不足,令絕巧則人不爭,棄利則人自足,復誰為盜賊乎?故云無有。

  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

  疏:三者,謂絕聖棄智一也,絕仁棄義二也,絕巧棄利三也。此三者且令絕棄,未有修行,故以為此三者於文不足以垂教,更令有所屬著,在下文見素等是也。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疏:欲求絕聖棄智,則常見真素。欲求絕仁棄義,則懷抱質樸。欲求絕巧棄利,則當少私寡欲。三絕雖於文不足四,行則修身有餘,將欲禁絕於中心,故必取資於內行爾。

  絕學無憂章第二十

  前章明絕棄多門還淳,則盜賊無有,此章明畏除俗學若昏,故獨異於人。首一句標門以示絕,次七句舉喻以明理,又一十七句格凡聖以對辯,後兩句論獨行以結成。

  絕學無憂。

  疏:絕學者,絕有為俗學也。夫人之稟生,必有真素。越分求學,傷性則多。若令都絕不為,是使物無修習,今明乃絕有為過分之學,即莊子所謂俗學,以求復其初者,若分內之學,因性之為,上士勤行,未為不絕也。故曰絕學無。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

  疏:唯,恭應也。《周禮》曰:先生召,無諾唯而起。阿,慢應也。《漢書》曰:不誰何綰?謂何問也。此舉喻也,唯之與阿,同出於口,唯恭則善,阿慢則惡,學之不絕,只在於心。絕之則無憂,不絕則生患。同出於口,故云相去幾何?只在於心,故去相去何若?若能了學無學,學相皆空,於知忘知,不生分別,則唯阿齊致,善惡兩忘也。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疏:人之所畏者,畏慢與惡也。夫慢則為過,惡則被嫌。被嫌則人所棄薄,為過則物多尤怨。以况有為俗學,增長是非,若不畏而絕之,是皆違分傷性,故不可畏而絕之也。

  荒兮其未央哉。

  疏:荒,廢也。慢惡為過,俗學失真,是皆可畏,故當絕棄。若不絕而棄之,則正性荒廢,其未有央止之時。《詩》曰:夜未央,言更漏尚多也。此云其未央,言俗學傷性無息止期,故前途尚多,云未央也。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臺。

  疏:熙熙者,情欲搖動之貌。此明不畏絕俗學之人。夫俗學有為,動生情欲,熙熙逐境,役役終身,如餒夫之臨享太牢,恣貪滋味。冶容之春臺登望,動生愛著。太牢者,牛羊豕也。春臺所以為愛著者,謂其卉木滋榮,禽鳥鳴匹,陽和陶然,易淫蕩也。故《邠詩》云:春日遲遲,釆蘩祁祁,汝心傷悲,迨及公子同歸也。

  我獨怕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

  疏:我,老君自稱,言我畏絕俗學,抱道含和,獨能怕然安靜,於彼世間有為之事,情欲等法,略無形兆。如彼嬰兒,未能孩笑,無分別也。孩者,別人之意。《莊子》曰:不至於孩而始誰。

  乘乘兮若無所歸。

  疏:乘乘,運動之貌也。眾人動生耽著,常有執求,故若有所歸往。我本無心,怕然安靜,乘流則逝,值坎而止。若彼行道之人,無所歸趣,不汲汲也。

  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

  疏:眾人俗學耽著,矜誇巧智,是法皆執,自為有餘。我獨損之,未嘗凝滯,心無愛染,故若遺忘也。

  我愚人之心也哉,純純兮。

  疏:言我於諸法中,體了無著,故若遺忘,豈如愚人之心也?但我心純純,質樸無愛欲,故若遺爾。

  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疏:昭昭,自矜衒巧智也。若昏者若昏昧無所分別也。察察者,施教立法以繩下也。悶悶者,無心寬大之意也。所以昭昭矜衒,察察施教者,皆由不絕俗學與有為,故聖人畏絕,若昏默也。

  忽若晦寂兮,似無所止。

  疏:絕學之人,忽忽無心,常苦昏昧,而心寂然,曾不愛染,於法無往,故似無所止著爾。

  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似鄙。

  疏:凡俗之人,不畏俗學,所以耽滯逐境,未曾休息。我於世間,獨無分別,有似鄙陋。頑者,無分別也。鄙者,陋不足也。而心實了悟,故云似爾。自眾人熙熙下,皆對明也。

  我獨異於人,而貴求食於母。

  疏:此兩句,結成也。我獨異於人者,異於不絕俗學之凡人也。即上對明諸法,與凡人異。凡人愛染有為,我獨遺忘情欲。凡人於諸法分別,我獨等無是非。故云異於人。而貴求食於母者,老君戒人守樸全和,少私寡欲,絕視聽之耽著,杜聲名之奔競。令如嬰兒,但求食於母爾,故云而貴求食於母。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前章明畏絕俗學若昏,故獨異於人。此章明一從順至道甚真,則能閱眾甫。首標孔德兩句,明德人之順道。次道之為物下十句,暢妙本一之精。自古下五句辯應用之名,結生成之德爾。

  孔德之容:唯道是很。

  疏:孔,甚也。從,順也。容,容狀也。欲明行人所以順合至道,故云甚有德人之容狀若何?言甚有德人之容狀,唯虛極之道是順爾。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疏:此明虛極妙本為物形狀,即孔德所從之道也。虛極妙本,強名曰道。道之為物,其運動形狀若何?言此妙本不有不無,難為名稱,欲謂之有,則寂然無象。欲為之無,則湛似或存。無有難名,故謂之為恍惚爾。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疏:此明降生本迹也。惚,無也。恍,有也。兆見曰象。妙本無物,故謂之惚。生化有形,故謂之恍。斯則自無而降有,其中兆見一切物象,從本而降迹也。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疏:物者,即上道之為物,謂妙本也。妙本降生,兆見眾象,修性反德,則復歸無物。無物即道也。言人修性反德,不離妙本,自有歸無,還冥至道,故云其中有物,言有妙物也。此攝迹以歸本也。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疏:窈冥,深昧也。虛極降生,修性反本,攝迹歸本,妙物或存,窈冥深昧,不可量測,含孕變化,中有至精,故云其中有精也。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疏:至道妙物,既本非假雜,變化至精,故其精甚真。生成之功,遍被群有,物感必應,曾不差違,故云其中有信。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

  疏:閱,度閱也。甫,本始也。言道德生成之功,窈冥真精之信,始終無極,今古不渝,故物得道用之名,天清地寧之類,自古至今,常不去也。故注云:生成之用,既今古是同,應用之名,故古今不去也。以此精真之信,度閱萬物本始,令各遂其生成之用爾。

  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疏:又詳云吾何知萬物本始皆稟於道,道必度閱之,令達其生成用然哉?答云:以此甚精甚信,凡今萬物皆稟生成,故知之爾。

  曲則全章第二十二

  前章明從順至道甚真,故能閱眾甫,此章明抱一為式不争,則所謂曲全者六句示誠全之行,是以下兩句標聖行,以明次四句覆釋曲全至弊新,夫唯下結不争必全而歸爾。

  曲則全,

  疏:曲者,委曲從順者也。言人能委曲從順,不與物忤,則可以全身,故云曲則全。

  枉則直,

  疏:枉者,受屈於物。直者,可以正曲也。《春秋》曰:正曲為直,言人雖不與物忤,若物來枉己,己能受屈,彼必慚懼而自修整,則是己之直可以正曲,故云枉則直。

  窪則盈,

  疏:窪,坳下。盈,滿也。此喻說也。夫地之助下,水鈴流滿。人守撝謙,德便光大。能曲能枉,坳下也;則全則直,滿盈也。故云窪則盈。

  弊則新。

  疏:弊,薄惡之謂也。曲枉窪等,皆自處弊薄也。能處弊薄,人必推先,故其德行日新矣,故曰弊則新。

  少則得,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疏:夫少自取者,則無失,故云得。多自與者,人必争,故云惑。修身既爾,修道亦然,當須抱守淳一,自全真素。若欲廣求異門,則招亂惑,故亡羊必因歧路,喪生諒在多方。是以聖人抱一不離,可為天下法式矣。式,法也。

  不自見故明,

  疏:此覆釋曲則全也。言人能不自見其美,嘗委順於物,其全德日益明白也,故云故明。

  不自是故彰,

  疏:此覆釋枉則直也。言人能為物受枉,不自申說,以為己是,是必無尤。故其直自彰著也,故云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疏:此覆釋窪則盈也。言人不自伐取,嘗為謙讓,則人不與競,其功歸己。如地坳下,水必盈焉。故云故有功。

  不自矜故長。

  疏:此覆釋弊則新也。言人能守弊薄,不自矜炫,則人必推敬,善行益長,故云故長。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疏:夫唯曲全等行,皆是委順不争,柔弱既勝於剛強,謙虛自歸於枉直,則天下人物誰能與争乎?故云莫能與之争。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疏:此引古以結曲全也。言自古有此曲全之言,豈虛有此言而無實者哉?若能曲順不逆者,信有全理,歸之於己爾,故云誠全而歸之。誠,信也。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前章明抱一為式不争,故所謂曲全,此章明契道忘言執滯,則自同於失。首一句標宗以明理,次五句舉喻以申教。故從事下,廣理喻以結成。

  希言自然。

  疏:此明言教不可執滯。希言者,忘言也。夫言者在乎悟道#1,悟道則忘言,不可都忘,要其詮理,但自然之理,不當有與不有,希言之義,亦不定言,故以希言之言,用顯自然之理,故云希爾。若能因彼言教,悟證精微,不滯荃蹄,則合於自然矣。故云希言自然。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疏:飄風,狂疾之風也。驟雨,暴急之雨也。夫風者所以散物,雨者所以潤物,若狂疾暴急,則害物而不久。以况言教所以詮理,若執言滯教,則無由悟了,必失道而生迷。故風雨不可飄驟,言教不可執滯也。欲明忘言,即合自然,故舉飄風驟雨之喻爾。

  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

  疏:孰,誰也。設問云:誰為此飄風驟雨者?答云:天地。天地至大,欲為狂暴,尚不能久,况於凡人執滯言教,而為卒暴,不能虛忘,漸致造極,欲求了悟,其可得乎?

  故從事於道者,

  疏:從者,順也。虛極至道,沖用無方,在物則通,未嘗凝滯,故凡人欲體斯妙道而順事#2者,不當有所執滯爾,故云從事於道。

  道者同於道,

  疏:順同於道之人,故謂之道者,謂能順事於道,則不凝滯,悟了言教,一無封執,可與道同,故云同於道爾。

  德者同於德,

  疏:德者,道用之名也,謂其功用被物,物有所得,故謂之德爾。謂體悟之人,順事於道,豈唯自能了出,抑亦功濟蒼生。蒼生被其德,德者忘其功,凡所施為,同於道用,故云德者同於德爾。

  失者同於失。

  疏:失者,謂執滯言教而失道也。夫言教者,道理之筌蹄也,有筌蹄者,乃得魚兔,今滯守筌蹄,則失魚兔矣。執滯言教,則失妙理矣。失理則無由得道,是自同於失也。故云失者同於失。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疏:此明氣同則應也,故虎嘯風生,鶴鳴子和。性殊則肝膽楚越,道合則夷夏同人。以類相從,物無違者,故同道則道應,同失則失來。猶方諸挹月而水流,陽燧照日而火就爾。故云同於道者,道亦得之。

  信不足,有不信。

  疏:言人之所以不能體了,證理忘言,謂於信悟不足而生惑滯,既生惑滯,則執言求悟。執言求悟,則卻生迷倒,是有不信應之也。故云有不信也。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前章明理契言忘執滯,則同於失者,此章明自見自是矜伐,故物或惡之。首兩句舉喻示難求,次四句明雖求亦不得。其於道下,將申戒勸令,有道之人不處。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疏:跂,舉踵而望也。跨,以跨挾物也。此舉喻也。夫延頸舉踵,欲求遠望,翹跂則危,故不可立。以跨挾物,物必為礙,必不可行,亦如眾生,自見自是等也。故跂者不立,跨則不行,自見則不明,自是則不彰,斷可知矣。

  自見者不明,

  疏:夫自見之人,失於殷鑒,露才揚己,欲以自明,殊不知動則見尤,物無與者,己之事業,終於昧然,故云自見者不明。

  自是者不彰,

  疏:言人不能曲全而自以為是,且欲大誇諸己,而以出眾為心,求彰名迹,以自光大,直為怨府,人所不堪,眾毀日聞,故難彰著。故云自是者不彰力

  自伐者無功,

  疏:夫謙者德之柄,讓者禮之文,苟失斯道,無從而可,况自專固伐取,欲以求功,不讓則争,功斯濫矣。故云自伐者無功。

  自矜者不長。

  疏:盛德若愚,昔賢通議。矜衒名器醜行,則多人所鄙薄,坐招嗤誚,自矜雖欲求益,胥怨物不推長,故云自矜不長。

  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

  疏:餘食者,殘餘之食。贅行者,疣贅之行也。殘餘,食之穢,疣贅,身之病。以此向見自是等行,其於道而論之,如殘餘疣贅,人所共惡也。謂之贅行者,為自見自是等為德行之疣贅,故云贅行。《春秋》曰:人將不食吾餘。《莊子》曰:附疣懸贅,出乎形而侈於性。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疏:此自見自是等,既若餘食贅行,凡物尚或惡之而不為,故有道之君子不處身於此事矣。四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前章明自見自是於道為餘食贅行,末云有道不處。此章明曰大三逝贊道,乃先天混成,終令法道自然。首標有物混成六句,將明妙本之絕趣,物被其功。次云吾不知下六句,欲表強名之由緒,名亦不可得。故道下六句,示知四大之生育,申戒人君之法。下至終篇,教以法道自然,無為清净耳。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疏:有物者,妙物也,即虛極妙本也。將欲申明強名,所由不可,即此道,故云有物爾。言此妙物混然而成,含孕眾象,尋其生化,乃在天地之先,故云先天地生爾。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疏:寂寥者,嘆有物之體寂寥虛靜,妙本湛然,故獨立而不移改,物感必應,應用無心,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

  可以為天下母。

  疏:妙本生化,遍於群有,群有之物,無非匠成萬物,彼其茂養之德,故可以為天下母爾。母以茂養為義也。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疏:字者表其德,右者定其體。老君云妙本生化,沖用莫窮,寂寥虛靜,不可定其形狀。先天地生,難以言其氏族。故吾不知其名,但見其大通於物,將欲表其本然之德,故字之曰道。見其包含無外,將欲定其至無之體,故強名曰大。凡物先名而後字者,以其自小而成大,以道先字而後名者,是以從本而降迹爾。

  大曰逝,逝曰遠,遠曰返。

  疏:夫滯於一方者,非天下之至通也。故天職生覆而不能形載,地職形載而不能生覆,唯妙本之用,用無定方,雖則強名曰大,而復不離於大。自大而求之,則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則遠不及矣。自遠而求之,則復返在人身心,故曰遠曰返。莊子曰:夫道於大不終,於細不遺。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疏:因強名曰大,而舉所以次大者,故天能顛玄在上,垂覆萬物,地能寧靜於下,厚載萬物,王能清靜無為,而化萬物,此三大也,吾道一以貫之矣。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疏:域中者,限域也。今玄域中之大道,不只在域中,若云約所見而言,則天地自為限域,道亦不在域中矣。夫惟寄語以申玄理,亦不必曲生異義,存文以防疑難,眾說皆未盡通。今明域者,名也,以名為體,以為物無名外之體,故曰域中。若舉道則道在其中矣,舉天名則天無遺體矣,故云域中。即有名之中,有此四大。云而王居其一者,王為人靈之首,有道則萬物被其德,無道則天地蒙其害,故特標而王居一,欲令法道自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疏:人謂王者也,所以云人者,謂人能法天地生成,法道清靜,則天下歸往,是以為王。若不然則物無听歸往,故稱人以戒爾。為王者當去地安靜,因其安靜,又當法天生化,功被物矣。又當法道清靜無為,忘功於物,令物自化。人君能爾,即合道法自然,言道之為法自然,非復倣法#3自然也。若如惑者之難,以道法效於自然,是則域中有五大,非四大也。又引《西昇經》云:虛無生自然,自然生道,則以道為虛無之孫,自然之子。妄生先後之義,以定尊卑之目,塞源拔本,倒置何深?且嘗試論曰:虛無者,妙本之體,體非有物,故曰虛無。自然者,妙本之性,性非造作,故曰自然。道者,妙本之功用,所謂強名,無非通生,故謂之道。幻體用名,即謂之虛無。自然道爾,尋其所以,即一妙本,復何所相倣法乎?則知惑者之難,不詣夫玄鍵矣。

  重為輕根章第二十六

  前章舉域中稱大,終令法道自然,此章明重靜為君,以戒身輕天下。首兩句標宗以示義,次兩句舉喻以即明。又四句傷人君之失道,末兩句述輕躁以為戒。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疏:根,本也。草木花葉之花葉輕,花葉稟根蒂而生,則根蒂躁,既重為本,故曰重為輕根。夫重則靜,輕則躁,躁則靜輕者根,則靜為躁者君矣。是知重有制輕之功,靜有持躁之力,故權重則屬鼻之績斯舉,心靜則朵頤之求自息。

  是以君子終日行,

  疏:君子者,謂人主也,言其志可以君人子物,故云君子。輜,屏車也。重者是輕者原也,此舉喻也。言人君常守重靜,猶如所為之不離輜重。行者若失輜重,則無所取給,必遭凍餒。人君若好輕躁,則臣下離散,必生禍患,故云終日行不離輜重。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疏:夫人君好重靜,則百姓不煩勞,若登高臺,泛深池,撞鐘舞女,以為榮觀,則人力凋盡,亂亡斯作。故戒云雖有榮觀,當須燕爾安處,超然遠離而不顧也。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

  疏:天子提封百萬井,出賦六十四萬井,出戎馬百萬匹,兵車萬乘,故云萬乘之主。奈何者,傷嘆之辭也。天下者,大寶之位也。夫萬乘之主,四海必同,當令子孫.千億,本枝百代。善建則無為偃化,善抱則有截歸仁,奈何承此重器,耽樂是從,以身充欲,淪胥以敗?是以一身之欲,而輕大寶之位,甚可傷嘆,故曰奈何。

  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疏:夫君多輕易必煩擾,煩擾則人散,誰與為臣?故云輕則失臣,此戒人君也。為人臣者,當量能受爵,無速官謗。若矯迹干祿,飾詐祈榮,躁求若斯,禍敗尋至,坐招竄殛,焉得事君?故云躁則失君,此申戒人臣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三竟

  #1從『在乎悟道』到下文『用顯自然之理』一節,敦煌卷子P.2823 作『在理執滯,非悟教之人,理必因言都忘,失求悟之漸,則明因言以詮理,不可都忘,悟理則言忘』。

  #2事:原文無,據敦煌卷子P.2823 補。

  #3法:原文無,據敦煌卷子S.4365 補。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

  善行無轍迹章第二十七

  前章明重靜為君,以戒身輕天下,此章明行言無滯,欲令常善救人。守重靜,理在無為。善行言,貴乎忘遣。首標五善之行,次明善救之慈,故善下暢兼忘之訓,雖知下結妙要之旨爾。

  善行無轍迹,

  疏:此明法性清净也。行謂修行也。法性清净,是曰重玄。雖藉勤行,必須無著,次來次滅,雖行無行,相與道合,故云善行。能如此,則空有一齊,境心俱净,欲求轍迹,不亦難乎?故云善行無轍迹。

  善言無瑕謫。

  疏:此明善行之人不滯言教也。瑕,病也。謫,責也。言謂教也。夫善行無邊,則能了言教,不為執滯,於言忘言,是善言也。能如此,遺象存意,理照言忘,於彼言教,一無病責,故云善言無瑕謫。

  善計者,不用籌算。

  疏:此明言教無滯,則不異門也。夫執言滯行,辯是與非,適令巧曆亦不能計。若能了諸法皆方便門,究竟清净,不生他見,則無勞籌策算數,自能深入一乘。善計若斯,何勞籌算?故云善計者不用籌算。

  善閉者,無關楗而不可開。

  疏:此明不計異門,則欲心自閉也。橫曰關,豎曰楗。夫善行善閉,不耽不滯,則心照清净,境塵不起,故云善閉雖無關楗,其可開乎?故云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

  善結者,無繩約而不可解。

  疏:此明善閉之人,心與道合也。結,繫也。繩,索也。約,束也。解,散也。夫坐忘遺照,深契道源於諸法中,盡能不滯繫心於此,故云善結。夫用繩約者,繩散則約解,以道結者,心靜則道冥,適使萬緣盡興,終能一無所染,雖無繩索約束,豈可解而散乎?故云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疏:是以者,引下以明上也。言聖人心雖凝寂,教則流通,故常用善能以救人,必令釋然而達解,大慈平等,無所偏隔,几是於人,盡皆善誘,故云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疏:物者通有識無識也。救人善教,故不棄人,救物善心,亦無棄物,令動植咸遂,無有夭傷者,故云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是謂襲明。

  疏:襲,密用也。明,了悟之。善行救人,在於忘遣,若滯教矜有,轍迹必存,故雖常救人,終使慧心無滯,如此密用,則悟了。故云是謂襲明。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

  疏:師,法也。夫善人者,離諸愛染,則心清净,於法無滯,則教圓通。取喻於水,物來斯鑒,所鑒者則形而有象,能鑒者見象而無心。善人正慧若斯,故可為不善人之師法也。

  不善人,善人之資。

  疏:資,取也。夫火有炎,寒者附之。聞道勤行,必資宗匠,既說先生之善,須伏弟子之勞,則不善之人,善人可取以役使爾。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知大迷,是為要妙。

  疏:夫初地進修,兩存學相,未能忘教,故貴愛師資。若能了其行門,則學無所學,師資之名既去,貴愛之字不存。然此章大宗,教之忘遣,語以漸頓,不無階級,論其造極,是法都空,故前舉為師為資,示進修之路,後云不貴不愛,導悟證之門。則明所以貴師為存學相,學相既空,自無所貴。所以愛資為存教相,於教兼忘,故不愛資,相忘江湖,自無濡沬。乍聞斯道,凡俗不悟,執學滯教,則必以為大迷,故老君格量云,雖知凡俗以為大迷,於道而論,是謂要妙也。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前章明行言不執,常善所以救人,此章明雌辱為行,常德於焉復樸。首標知雄等三段,明修行則漸造於極。次云樸散下兩句,示造極則必有成。終云大制一句,論聖功之御用,以結成其深旨。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

  疏:知,辨識也。雄,剛躁也。雌,柔靜也。夫物貴全和,法求中道,雄則過亢,雌則卑弱,俱未適中於善行,必當緣篤以為經,故知其雄躁,則當守其雌靜。守其雌靜,亦當知其雄躁。知雄守雌,則可知雄。守雄則敗,敗則妨行,故特戒守雌柔。能守雌柔,是謂謙德,物所歸往,如水歸谿矣。《爾雅》曰:水注川曰谿。

  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疏:知雄守雌,是為善行,物所歸往,為天下谿。能如此者,則真常之德曾不離散。常德不散,即是全和。全和之人少私寡欲,泊然未兆,乃如嬰兒,故云復歸於嬰兒也。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疏:白,晤明也。黑,暗昧也。式,法也。夫能守雌靜,則德行昭明,德雖昭明,不以矜物,當如暗昧,自守淳和,能如此,則可為天下之法式矣。

  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疏:忒,差忒也。極,窮極也。知白守黑,是謂德全。德全之人,可為天下法式,則真常之道隨應而用,應無差忒,用亦不窮,故云復歸於無極。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疏:榮,尊榮也。辱,卑辱也。夫為天下法式,則其德尊榮,德雖尊榮,常守卑辱,以和為量,無不含容,如彼空谷,物來斯應,故云為天下谷。

  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疏:樸,道也。虛受應物,如彼谷神,真常之德,是乃圓足,足則復歸於樸爾。夫道為德體,德為道用,語其用則云常德乃足,論其體則云復歸於樸。歸樸則妙本清净,常德則應用無窮,非天下之至通,其孰能與於此者?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疏:器,形器也。自知雄已下論修性反德,則復歸於道。此云樸散為

  器者,明德全合道,即能應用。應用迹粗,涉於形器,故云樸散則為器也。既涉形器,其材用必有精麤,故凡人用之,適能獨全淳樸,聖人弘濟,則為群材之官長爾。

  故大制不割。

  疏:此明聖人用道也。夫聖人德全,大制群有,法乾坤之施灑雨露之恩,各暢其和,不知其力,令動植之物咸遂生成,曾不割傷以為己用,故云大制不割。

  將欲取天下章第二十九

  前章明雌辱為行,常德必歸於樸,此章明矜執則失神器,故不可為。首標將欲下六句,明寶位之有所在,以戒奸亂之臣。執者失之一句,示曆數之不于常,將警昏淫之主。故物下辯物倚伏之數,是以聖人下戒人君甚泰之尤。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疏:天下者,大寶之位也。夫皇天命帝大制群生,必待曆數在躬,然後君臨萬宇。而奸亂之賊,凶暴之夫,將欲以力取天下而為之主。既誅夷之不暇,何天祿之可望?故老君戒云:吾見其如此之人,必不得所為之事。已,語助也。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

  疏:天下大寶之位,所以不可力為也者,為是天地神明之器,將以永終聖德之君,而令流布愷悌之化,豈使凶暴之夫力為而得毒螫天下乎?是知必不可為,為亦必敗。此戒奸亂之賊臣也。

  執者失之。

  疏:人君者,或撥亂反正,或繼體守文,皆將昭德塞違,恤隱求瘓,若執有斯位凌虐神主,坐令國亂無象,遂使天道柵淫,神怒人怨,是生災濡,亂離斯作,誰奉為君?當失斯位矣。此戒帝王也。

  故物或行或隨,或呴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

  疏:此明凡物不常,事亦倚伏也。呴,暖氣也。吹,寒氣也。強,壯也。羸,弱也。載,事也。隳,壞也。且夫為之則敗,執之則失,亦如凡物或行之於前,或隨之於後,或呴之使暖,或吹之使寒,或有扶持使強,或抑損之令弱,或有引而載事,或推之而隳壞,且同糾纏,不可準繩,唯當以欲從人,方可樂推而不厭爾。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疏:是以理天下之聖人,睹行隨之不常,知矜執之必失,故約己檢身,割貪制欲,去造作之甚者,去服玩之奢者,去情欲之泰者。論名數,且為三目。徵其實,乃同其一條。甚奢泰者,皆過分爾。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前章明矜執則失,是以去甚去奢去泰。此章明兵強好還,不可果其矜伐。首云以道,戒臣不以兵為輔佐。師之所處下明好兵則必致不祥,故善者下示不得已而方用,物壯下結恃強而必敗。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疏:以,用也。佐,輔也。還,報也。言為人臣者,當用道化無為輔佐人主,政君堯舜,是曰股肱。舞干羽於兩階,修文德於四海,令執大象而天下往,太階平而寰宇清,若震耀戈甲之威,窮黷侵伐之事,亢兵以加彼,彼必應之,其事既好還報,則勝負之事誰能預尅?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

  疏:師,軍旅也,又《易》曰:師,眾也。夫興師動眾,則人勞於役,行則賫居送,則妨功害農,農事不修,故生荊棘。大軍之後,積費既多,和氣致祥,兵氣感害,水旱相繼,稼穡不生,故必有凶荒之年,以報窮兵之怨爾。

  故善者果而己,不敢以取強。

  疏:《春秋》曰:殺敵曰果,今明殺敵者令不相侵,止其為暴,是知殺敵為果,即止敵也。老君曰:凡事不得已,而欲用兵,用兵之善,但求止殺,令不為寇,必不以眾暴寡,凌人取強。取強則事好還報,是以戒令不敢,故云不敢以取強。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

  疏:夫用兵之善,果於止敵。止敵自矜,未名善勝,故雖止敵,慎勿矜誇。矜誇則傷於取功,故雖果於止敵,戒云勿伐其功。伐取其功,是則自為驕泰。驕泰則樂殺,故敗不旋踵,此為炯戒,可不慎乎!

  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強。

  疏:夫果於止敵者,非好勝而凌人也,但前敵來侵,事不得已,敢去果而不得已。已,止也。用兵應敵,是非求勝,能如此者,勝不恃強,故云果而勿強。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疏:凡物壯極則老,兵強極則敗,故兵之恃強,猶物之用壯,物用壯適足以速其衰老。兵恃強則不可全其善勝,玆二事者,是謂不合於道。賢臣明主,知其不合於道,當須早止不為,故云不道早已。已,止也。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前章明強兵好還,不可果其矜伐。此章明佳兵物或惡之,不得已而用之。首則陳戒不祥,明有道者不處。次云勝而不美,示樂殺之為非。吉事下舉喻以明,結以喪禮處之,所以表非樂戰。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

  疏:佳,好也。兵者,韜略之屬也。祥,善也。器,材器也。君子進德修業,叉慎厥初,藏器於身,俟時而動,當遊心道德之囿,閱思墳語之林,使光昭令名,開濟成務。而乃有以兵謀韜略為好者也,夫謀略之設,以正為奇,謀兵鈴之書,先聲後實,皆在乎攻戰殺伐,故為不善之村器爾。

  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疏:畜德於身,是為能事。既為不祥之器,是以凡物尚或惡之,况有道君子,焉肯處身於此?故云有道者不處。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

  疏:左,陽也。右,陰也。陽好生,陰好殺。好生,故平居所貴。好殺,故用兵所貴。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疏:上文云佳兵者不祥之器,所以明用兵則尚右而好殺,有道者故不處之。此云兵者不祥之器,對結上文,明非君子之器,君子以道德為材器,故無不利爾。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

  疏:夫文德者,理化之器。兵謀者,蓋其輔助也。故文則經緯天地,武則克定禍亂。雖天生五材,廢一不可,而武功之用,定節制宜,是知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順,皆在乎事,不得已而後應之,謂四夷來侵,王師薄伐,所當示之以恩惠,綏之以道德。既同蚊蚋之螫,故無憑怒之心,推此而言,以恬淡為上也。

  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

  疏:夫不能以德懷來,而用兵求戰勝,故雖克勝,猶慚德薄,不以為美。夫勝又多殺,故以勝為美者,是好樂殺也。

  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

  疏:夫天地好生,物皆含養。仁人者當順天德,以全濟為務,焉可苟逞詐力以快?貪殘之人,人必不附,欲求得志,不亦難乎?故好樂殺人,即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疏:左陽而生則吉,故吉事尚左。右陰而殺則凶,故凶事尚右。《禮記□檀弓》曰:夫子與門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尚右。夫子曰:二三子之嗜學也,我則有姊之喪故也。二三子復尚左。

  偏將軍處左,上將軍處右。言以喪禮處之。

  疏:上將主軍,則專殺,故處右。偏將為副,不專殺,故處左。今左尊而右卑,上將軍却居右者,言用兵之道同於喪禮尚右。今上將軍居右,是以喪禮處置之爾。

  殺人眾多,以悲哀泣之。

  疏:夫戰而求勝,必殺人眾多。勝而不美,故悲哀傷泣。夫人惟邦本,本固邦寧,今交戰殺之,故仁心惻隱,為之哀泣,不亦宜乎?

  戰勝,則以喪禮處之。

  疏:夫戰而獲勝,勝則受爵。武功居右,是非吉位,故云喪禮處之。但以戰為不祥之器爾,亦何叉服縗扶杖,然後稱之為喪禮乎?諸注此義者,皆云古有斯禮,尋閱墳典,既無所據,今所未安,故不錄也。又引秦伯向師而哭者,此乃哀敗,非戰勝也。

  道常无名章第三十二

  前章明佳兵不祥,故有道不處。此章明侯王守道,則萬物自賓。首標無名,將以明道,次舉守道,而能降瑞。始制下廣其制用,譬道下將示結成。

  道常無名。

  疏:應用不窮,唯感所適,道之常也。常在應用,其應非一,故於常無名,故云道常無名。

  樸雖小,天下不敢臣。

  疏:樸,妙本也。語其通生,則謂之道。論其精一,則謂之樸。故云小爾。而應用匠成,通生一切,則至大也。故無敢以道為臣者爾。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賓。

  疏:言侯王若能抱守妙本精一,無為無事,則入埏仰化,四海歸仁,沐德飲和,將自賓伏矣。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疏:侯王守道,以致和平,則無凌濔灾害,地平天成,二氣交泰,以相和合,降灑甘露,善瑞侯王也。

  人莫之令而自均。

  疏:莫,無也。天降甘露,惠施無心,人無命令,自均若一,亦如王侯稱物平施,無偏無黨,既惠化而大同,自東自西,亦何思而不服。又解云:言侯王守道以致善瑞,則人自和平,無煩命令,自然均一爾。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疏:制,御也。有名者,天下有名之物也。既,盡也。言侯王抱守精一,則天降善瑞,惠化無心,均平若一。如此始能制御有名之物,物歸有道,故有名之物亦盡為侯王所有矣。

  夫亦將知止。知止所以不殆。

  疏:殆,危殆也。侯王守道而化,萬物當自賓服,則夫有名之物,亦將知依止於侯王。能依止有道之君,所以無危殆之事矣。故云知止所以不殆。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與江海。

  疏:此結侯王守道,則天必應之,故云譬有道之君在理天下,陶以仁德,則自致太平。和氣感天,天瑞必應,猶川谷之水,而與江海通流爾。

  知人章第三十三

  前章明侯王守道,則萬物自賓。此章明所以賓服有道之君,皆由自知自勝。自知則明了,自勝則全強,結以死而不亡,戒令不違天理爾。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疏:知,識察也。夫心與境合,是以生知。生知之心識察前事,是名知法。言人役心生智,知前人之美惡者,則俗謂之智爾。若反照內察,無聽以心,了心觀心,不生知法,能如此者,是謂明了。故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疏:勝人者,謂以權勢制勝於人,如此之人適可謂之有力爾。自勝者,自能制勝其心,使心柔弱,柔弱之道,物不能加,故可全其強爾。故下經云:守柔曰強。又曰:柔勝強,故曰自勝者強。

  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

  疏:知足在心,心若知足,則無貪求,雖簞食瓢飲,傲然自足,可謂富矣。強勉力行,曾不懈怠,自知自勝,終久不渝,可謂有志節矣。

  不失其所者久,

  疏:知足強力等行,人所常行,若不失其所恒,即是久能行道者矣。又解:動不失所者,則可以長久。

  死而不亡者壽。

  疏:死者,分理之終。亡者,夭枉之數。壽者,一期之盡。言委順得常,不失天理,頹然任化,而去者得一期之盡,可謂壽矣。若不鞭其後,則生理不全,單豹有嬰兒之色,張毅有豐高之貴,不終天理,焉得謂之壽乎?故莊子曰:天下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

  大道汎兮章第三十四

  前章明賓服有道之君,由能自勝。此章明能成光大之業,皆為法道忘功。首標大道汎兮,示左右略無封吵。次云功成不有,明小大難與為名。是以聖人下,舉聖人不貴其身,以成光大之業。

  大道汎兮,其可左右。

  疏:汎兮者,無繫之貌也。言道之為物,非陰非陽,非柔非剛,汎然無繫,能應眾象,可左可右,無所偏名。故《莊子》曰:夫道未始有封。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

  疏:言天地萬物皆恃賴大道通生之功,以全其生理,而大道化生,妙本無心,雖則物恃以生,而道不辭以為勞倦。又解云物不辭謝於道爾功者,生成之功也。言大道生物之功備成,而不以其物為己之有。又解云:道之生物,德備功成,其功雖成,曾不名有,言忘功也。

  愛養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

  疏:此聲解義也。云可名於小者,言不可名小爾。夫道生萬物,愛養熟成而不為主宰,於彼萬物,常無欲心,豈是道之狹小邪?故云可名於小者,言不可名小爾。

  萬物歸之不為主,可名於大。

  疏:萬物歸之者,歸道生成之功也。言萬物歸道,道不為主,有此萬物棄而不收,豈是道不廣大?故云可名於大爾,言不可名大道爾。既云可左可右,所以非小非大。非小非大,固難與為名。注云:有萬不同者,《莊子》 文也。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疏:言理天下之聖人,布德施惠,淳風偃化,物遂生成,法道忘功,不自為尊大,故能成其光大之業爾。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四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五

  執大象章第三十五

  前章明道可左右,則物被愛養之功。此章明王能用道,則人歸平泰之化。首標執象,以明歸往之義。次云樂餌,舉喻歸往之由。道之出口下,申明無為不言之教,以勸人君之用道爾。

  執大象,天下往。

  疏:執,持也。大象,道也。此言人君執持大道,以理天下,無為無事,物遂其生,候日觀風,皆歸有道,故云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泰。

  疏:言天下四方之人,慕化而往,帝王以道撫綏,而不傷害之,則安於太平矣。平者,言政教之和平也。太者,功業之光大也。

  樂與餌,過客止。

  疏:樂,音樂也。餌,飲食也。此舉喻也。言人君執大象,而天下之人歸往,亦如人家有音樂飲食,則行過

  之客,皆為之留止。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

  疏:道之出口者,言人君約道德清淨之法,以為不言無為之教者,初出於口,淡然無味,豈如俗中有親譽畏侮等,以為滋味乎?

  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可既。

  疏:既,盡也。道化無為,淡然平正,既不為察察之苛酷,亦無滋彰之法令,故視不足見,聽不足聞,而歲計有余,淳風和暢,動植咸遂,其物光亨,故用不可盡也。

  將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前章明能行道化,人人所歸往。此章明道或用權,國之利器,歸往則歸於平泰,利器則不可示人。初標歙張之權,次示柔弱之行,終結淵魚之喻,以明權道之微。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疏:歙,斂也。此明聖人用權道以攝化眾生也。夫人既有鈍根利根,故教有權有實。聖人欲量眾生根性,故以權實覆卻相明,利根眾生見善則遷,有過則改,略示方便,則深達根源。鈍根眾生,惑滯滋久,自非以權攝化,不可令其歸往,故將歙斂其情欲者,則先開張,極其侈心,令自困於愛欲,即當自歙斂矣。強弱等義,亦復如是,推而行之,無不信矣。乍聞斯語,以為非道德之意,深達玄極,然後明權實之由。故注云君子行權貴於合義,小人用之以為詐譎。下文又云不可示人者,正以權道之難故爾。

  是謂微明。

  疏:權道攝化,其理其微,而校其所由,效則明著,故云是謂微明。

  柔弱勝剛強。

  疏:《易》云:巽以行權,欲明巽順謙卑,則可以行於權道。故欲歙,先與之張;欲弱,先與之強,而卒令其歙弱者,是柔弱之道能制勝於剛強也。故云柔弱勝剛強。

  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疏:脫,失也。利器,權道也。夫魚之在水,猶人主秉權。魚失水,則為人所擒,權道假示非其人,則為小人所竊弄,而為詐譎矣。

  道常無為章第三十七

  前章明道或用權,示以歙張之術。此章明權必合義,將鎮無名之樸。故道常無為,侯王守之而自化,樸不欲天下以靜而自清。老君因言以明無言,說教而欲遺教。故演暢此章於上經之末,將寄兼忘於玄悟之人爾。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疏:道性清净,妙本湛然,故常無為也。萬物恃賴而生成,有感而必應,故無不為也。夫有為者,則有所不為也。故無為者,則無所不為也。

  侯王若能守,萬物將自化。

  疏:侯王若能守道清净,無為無事,則萬物將自感化,君之善教而淳樸矣。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疏:無名之樸,道也。欲作者,欲動作有為也。吾者,王侯自稱也。言人稟承善教以化,君德無為清靜矣,而復欲動作有為者,吾則將以無名

  之樸而鎮靜之,令其清靜不欲動作也。

  無名之樸,亦將不欲。

  疏:上言凡人欲動作有為,人君則將無名之樸而鎮靜之,今言於彼無名之樸,亦將不欲者,若執無名,還將有迹,令此眾生尋迹喪本,復入有為,則與彼欲心等無差別。故初用無名之樸以鎮靜蒼生欲心,蒼生欲心既除,聖人無名亦捨。喻如藥以理病,病愈而忘藥;舟以濟水,水濟而遺舟。若水已濟而仍守舟,病已除而復嘗藥,豈唯不達彼岸,亦復更生患累矣。

  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疏:夫無名之樸既將不欲,不欲之欲於此亦忘,則泊然清靜,是名了出。君無為而上理,人遂性而下化,不煩教令,而天下自正平。故云天下將自正也。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此章首標道用之名,將明德全之化。德全則淳樸不散,代無濡沫之邊。道廢則仁義遂行,俗有澆漓之弊。將欲變而更化,以令求復其初,故先述上德之無為,次述仁義之流遁,結以去華居實,使其復樸還淳。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疏:上者,舉時也。德者,辯用也。謂上古淳樸,無為而理,體道之主,任物自然,是上古之淳德,故云上德。至德濳運,人無能名,故云不德,而淳風和暢,物遂生成,德用常全,故云有德。注云物得以生之謂德者,《莊子》雜篇之文。

  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疏:此言淳風漸散,德亦下衰。故聖人美無為之風,而百姓尚無為之進,尚迹為劣,故云下德。進著,則有德可稱,故云不失。稱德不失,則迹涉矜有。矜有之弊,淳樸不全,故云是以無德。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

  疏:此覆釋上德也。夫上德者濳運,無為而理,淳樸不散,故無名進。今言上德無為者,但含孕淳樸,適自無為,非知無為之美,而為此無為,故云而無以為,豈惟無進可矜,抑亦無心自化,故注云此心迹俱無為矣。

  下德為之,而有以為。

  疏:此覆釋下德也。下德為之者,為心美無為之化,而為此無為,故云為之。語心雖欲無為,論迹即涉矜有,故云而有以為。言下德之為,有所以為也。故注云心無為而迹有為爾。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疏:此下明道廢則仁義遂行,言上仁者謂以仁為上,他皆效此。仁者兼愛之名,大道之行,物無私惠,淳風漸散,兼愛遂存,今明所以為兼愛之仁,故云上仁為之,行仁而忘仁,雖有施而不求報,兼愛則難遍,終是小惠未孚,是以語心常為有事,故云為之。論迹即近無為,故云而無以為。注云此則心有為而迹無為也。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疏:義者宜也,謂裁制斷割,令物得宜。夫淳樸已殘,是非斯起,將欲裁非就是,令得所宜,故云上義為之,謂心欲裁非就是,有所以而為,故云而有以為。注云此則心迹俱有為也。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仍之。

  疏:禮,履也,謂可履而行之也。莊子曰以禮為翼,所以行於世也。失制禮者,所以救衰弊也。故禮經三百,威儀三千,曲為之防,而事為之制,淳源一失,眾務爭馳,且存檢外之迹,非曰由中之數,故揖讓崇其禮文,玉帛昭其報施,往而不來,非禮;來而不往,亦非禮。今上禮為之,往而莫應,則攘臂而怒,以相仍之,故云攘臂以仍之。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疏:此卻明致弊之由也。失道者,夫上德也。上德合道,故云失道爾。上經云大道廢,有仁義。莊子曰道隱於小成,道無不存。而此云失者,約人而言爾。故時淳則大道公行,俗澆則小成遂作。小成作而大道隱,仁義行而至德衰,此則世俗澆漓之殊。聖人適時之務,淳樸漸散,則失道而後德,德又下衰,則失德而後仁,兼愛迹存,則失仁而後義,裁非不足,則失義而後禮。且論禮於淳樸之世,非狂則悖,忘禮於澆漓之旦,非愚則誣。是故聖人救世之心未嘗有異,而夷險之迹,不得一爾。

  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

  疏:夫者,發語之端也。言末代聖人行於禮教者,由救忠信之衰薄爾,若使人懷忠信,復奚假於禮法乎?而亂之首者,以禮防亂,則但可為治亂之首爾,而非道德之化也。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疏:前識者,制禮之人也。謂之前識者,言在人性識之前而制此檢外之禮。道順人性,禮存外迹,以之比道,乖失質素,所以為道之華也。而愚之始者,夫禮以靜亂,因亂救之,貴在協和,歸乎淳樸。而世之行禮者,不務由衷之性,唯務形外之飾,敬愛不足,幣帛有餘,非達觀所存,誠為愚者之首。故云而愚之始也。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處其薄,居其實不居其華。

  疏:大丈夫者,有道之君子,即前上德之君也。道德無為,謂之厚實,禮義有為,謂之薄華。言聖人先道德之化,故云處厚處實,後禮義之教,故云不居華薄。

  故去彼取此。

  疏:彼謂禮義也,此謂道德也,聖人去禮義之浮華,取道德之厚實,故云去彼取此。確論聖人百慮同歸,二際俱泯,豈有彼此,而去取耶?設教引凡論之爾。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前章明上德下禮,淳漓不同,故舉丈夫去取之行,示物向方。此章明物得道用而成,履道則存,矜之則喪。故叙侯王謙卑之德,以為誠首。

  昔之得一者,

  疏:昔,往古也。一者,沖和之氣也,稱為一者,以其與物合同,古今不二,是謂之一。故《易□繫辭》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蓋明道氣在陰與陰合一,在陽與陽合一爾。言昔得者,將明原始要終,抑末歸本。故引昔得以證今得文,得一之數,略於下。

  天得一以清,

  疏:氣象之大者,莫大乎乾元,故先標之為得一之首。純陽之氣由得一,故能穹窿廣覆,資始萬物爾。

  地得一以寧,

  疏:形質之大者,莫大乎坤儀,純陰之質,由得一故,故能磐磚厚載,資生萬物爾。

  神得一以靈,

  疏:神者,妙萬物以為言,由得一故,故能通變無方,不可形詰爾。

  谷得一以盈

  疏:水注川為溪,注溪為谷,言谷得一,故能泉源流潤,盈滿不竭爾。

  萬物得一以生,

  疏:物者,通該動植有識無情,總謂之物,得沖氣故,故能生成運動而不歇滅。

  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

  疏:侯王,人主也,侯者五等之爵,王者萬乘之主,言侯王得一,故能永有天下,無思不服,而為天下正平也。本或作貞字者,貞即正也。

  其致之。

  疏:此總釋前義而生後文。致,得也,言天之清澄,地之寧靜,神之靈變,谷之盈滿,物之生成,侯王之正平者,何以致其然耶?皆得道之妙用爾。此明得道之為益。下文明失道之為損爾。

  天無以清將恐裂,

  疏:無以者,致誠之辭也。以,用也。夫矜存者喪,執得者失,言天得道用以致清浮,若不守道沖和,而但矜用其清,將恐至於破裂不成象也。

  地無以寧將恐發,

  疏:言地得道用,而致寧靜,當須忘其寧靜,若矜用其寧,將恐至於發泄不成形也。

  神無以靈將恐歇,

  疏:言神得道用,而能靈變無方,當須忘其精靈,若矜用其靈,將恐至於歇絕,不能妙用也。

  谷無以盈將恐竭,

  疏:言谷得道用,而能虛受,當須盈滿,若矜用盈滿,將恐至於枯竭,不能流潤也。

  萬物無以生將恐滅,

  疏:言萬物得道用,而能生成,當須忘其生,若矜而有之,將恐至於死滅,不為生靈也。

  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疏:蹶,顛僕也。侯王得道之用,而能為天下之主,當須忘其尊崇,謙以自牧,若矜其尊貴,將恐至於顛僕,不能正定天下也。注云聖教垂代本為生靈。雖遠舉天地之清寧,而會歸侯王守雌用道也。書云天生萬物,唯人為靈,元后作人父母,是知聖教所屬在乎一人,雖始誡天地,使忘清寧之功,終誡侯王,無矜化育之德。用謙之道,具如下文。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疏:貴高斥侯王,賤下謂黎庶,言侯王因黎庶而得貴,是知賤下為貴高之本基也。書曰人唯邦本,本固則邦寧,人君務謙聚人,可謂固邦之本。注云令樂其愷悌三化者,詩云愷悌君子,人之父母。愷,,樂也。悌,易也。言君子有樂易之德,愛養於人,故百姓思之,如子之於母也。若為德反是,則人離散矣。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此其以賤為本邪?非乎?

  疏:是以,結前義也。侯王自謂孤寡不穀者,左氏春秋云,孤與二三臣悼心失國是也。稱寡人者,即先君以寡人為賢之例是也。又按,禮無父稱孤,無夫曰寡,穀,善也,不穀,猶不善也。凡此三名,人之所鄙,而侯王以為稱首者,蓋謙以自牧,不矜其尊也。此其以賤為本邪者,言若此豈非以賤為本。非乎者,假問之辭,答云實是以賤為本爾。

  故致數輿無輿。

  疏:故者,仍上之辭也。前明侯王因賤得貴,貴無定相,其理難明,故借數輿以比之。極輿之數,竟無輿名,乃是輪轅假合,為輿之名。本以喻侯王,數,侯王之貴,竟無貴名,乃是餞下,假借為侯王之貴本。輪轅為輿本,當存本則有輿,亡本則無輿。賤為貴本,當存本則有位,亡本則無位。言此者欲戒侯王愛養下人,不棄惸獨爾。

  不欲琭琭如玉,硌硌如石。

  疏:夫玉貴而石賤,如玉者自貴也,如石者自謙一也。侯王既以錢為本,故不欲琭琭如玉而自尊貴,當須硌硌如石,以守謙卑也。

  反者道之動章第四十

  前章明天地得一,以戒矜執之弊。此章明權實兩行,將申反經之義。不矜則全夫貴本,合義則方可與權,欲令深悟道無,所以再明沖用也。

  反者道之動,

  疏:反以反俗為義,動是變動之名,謂權道也。言眾生矜執其生,而失於道,故聖人變動設權,令反俗順道爾。注云反經合義者,經,常也,義,宜也。今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有以無為用,初則乖反常情,而後合順於道,故謂此為道之運動也。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權道反常而難曉,故舉棠棣之喻,言其華先反而後合,以喻權道先逆而後順爾。

  弱者道之用。

  疏:此明實道也,言人皆賤弱而貴強,是知強粱雄躁者,是俗之用也。道以柔和而勝剛,是知柔弱雌靜者,是道之常用,故云弱者道之用爾。

  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疏:言天下有形之物,莫不以形相禪,故云生於有,窮其有體,必資於無,故列子曰形動不能生形而生影,無動不能生無而生有,故曰虛者天地之根,無者萬物之源,言此者歡令眾生窮源識本而悟道爾。有無既爾,權實亦然,故注云實之於權,猶無之生有也。又云至道沖寂,離於名稱,謂諸法性空,不相因待者,言道至極之體,沖虛凝寂,非權亦復非實,何可稱名?諸法實性理中,不有亦復不無,事絕因待,所言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者,皆是約代法而言爾。若知數輿無輿,即知數諸法無諸法,豈有權實而可言相生乎?悟斯理者,可謂了出矣。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五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六

  上士聞道章第四十一

  前章明權實兩門,是道之動用。此章明明道若昧,唯上士勤行。初明三士聞道,信毀不同。次建言下,明道德之行門。後夫唯下,結善貸之功用爾。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疏:上智之士,深識洞鑒,聞道權則微明,實則柔弱,聞斯行諸,皆不懈怠,故云勤而行之爾。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疏:中庸之士,明昧未明,聞說妙道,或信或否,謂明則若存而信奉,謂昧則若亡而疑惑,未果决志,故曰若存若亡。

  下士聞道,大笑之。

  疏:下士識不及理,聞道不信,謂為虛誕,則嗤笑之,亦猶章甫致賤於越人,和璞見遺於楚國,故《莊子》云:曲士不可以語於道矣。

  不笑不足以為道。

  疏:至道幽玄,深不可識,明而若昧,理反常情,下士蒙愚,所以致笑。若不為下士所笑,未曰精微,乃是淺俗之法,不足以為道。非代間法,故為凡愚所笑,是以為妙道也。

  建言有之,

  疏:建,立也。將立言以釋上士勤行之道,中士存亡之致,下士大笑之由。有之者,指下明道等爾。

  明道若昧,

  疏:明,照了也。昧,昏暗也。謂道德行人以昧養明,遺形去智,而實明了,故云若昧。言上士勤行,於明若昧,下士不達,是以笑之。中士初聞明道,故若存,後聞如昧,故若亡爾。

  進道若退,

  疏:進道之人,內心不起,外事都忘,功名日損,大成若缺,下士觀之,如似退敗之爾。

  夷道若纇。

  疏:夷,平也。纇,絲之不勻者。夫識心清靜,塵欲不生,坦然平易,與物無際,而外若絲之有類節也。

  上德若谷。

  疏:言勤行之士謂之上德,德用光備,光備則無不含容,故云若谷爾。

  大白若辱。

  疏:白,純净也。辱,塵垢也。得純净之道者,晦迹同塵,故稱若辱,而實純白,獨全備爾。

  廣德若不足。

  疏:言至人德無不被,廣也。守柔用謙,故常若不足也。《史記》曰: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若愚不足。

  建德若偷。

  疏:建,立也。偷,盜也。建立陰德之人,濳修密行,如被盜竊,常畏人知,故曰若偷。

  質真若渝。

  疏:真,淳一也。渝,變改也。言道德行人,其德淳一而無假飾,若可渝變,與物同波而和光也。

  大方無隅。

  疏:方,正也。隅,角也。夫砥礪名節,以作廉隅,此為求教之人,非曰大方之士。磨而不磷,在涅而不淄,大方也。而能和光同塵,不自殊異,無隅也。故曰大方無隅。

  大器晚成。

  疏:備物之用曰器,器以晚成,故能成大,是以上士勤行,積功而證,得之於漸,非一朝一夕,故曰晚成。

  大音希聲。

  疏:夫道能應眾音,大音也。聽之無聲,希聲也。以况聖人開演一乘,則法音廣被,待感而應,故曰希聲。

  大象無形。

  疏:夫涉形器者,則滯於一方矣,唯大象之道,本無形質,隨感而應,能狀眾形,故曰大象無形爾。

  道隱無名。

  疏:因其通生則強謂之道,忘其功用,則隱無名氏。欲明名以銘體,而妙本無象,則體不可名,故曰道隱無名。

  夫唯道,善貸且成。

  疏:此結道之功用夫,嘆也。唯,獨也。貸,施與也。嘆羨此道雖復無名無氏,無形無聲,獨能布氣施化,貸施萬物,且成之熟之,故曰善貸且成爾。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前章明三士所聞之道,能生萬物。此章明萬物生化之由,必資三氣。初明沖氣柔弱,令萬物抱以為和。次云孤寡不穀,戒王公以謙自處。結以強梁不得其死,示其修學之元爾。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疏:道者虛極之神宗,一者沖和之精氣,生者動出也。言道動出和氣,以生於物,然應化之理由自未足,更生陽氣,積陽氣以就一,故謂之二也。純陽又不能更生陰氣,積陰就二,故謂之三。生萬物者,陰陽交泰,沖和化醇,則遍生庶彙也。此明應道善貸生成之義爾。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疏:言物之生也,既因陰陽和氣而得成全,當須負荷陰氣,懷抱陽氣,愛養沖氣,以為柔和,故廣成子告黃帝曰,我守其一以抱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歲而形未嘗衰。是知元氣沖和,群生所賴。老君舉此者,明人既稟和氣以生,則氣為生本,人當因柔和,守雌弱,以存本也。

  人之所惡,惟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疏:沖氣柔弱,為生之本,故舉王公謙卑以敦其本。孤寡不穀,不善之名,非尊崇之稱,人所惡之,而王公以為名者,謙之志也。王公為風化之主,存亡所繫,天下具瞻,若不崇尚謙柔,以安社稷,則物所不歸。故謙柔為本,以致巍巍之功也。

  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

  疏:故者,仍上之辭也。損,貶毀也。言王公稱孤寡以自毀損,則為百姓樂推,尊敬而事之,而致益也。或益之而損者,若王公貴寵其身,居上而驕,則下人離散而致損也。《書》曰:滿招損,謙受益,斯之謂也。

  人之所教,亦我義教之。

  疏:人謂人君,為政教之首,一國之風,繫乎一人而化。故老君唱言曰,人君欲行言教以化人者,當須用我沖虛柔弱之義以教之爾。

  強梁者不得其死。

  疏:強梁謂剛暴屈強之人也。剛暴之人,失養生之要,又自失其天命,不得壽終而死。嚴仙人曰,強秦以專制而滅,大漢以和順而昌。強梁失道,剛武者失神,生主已退,安得長存?注云動與物亢,物或擊之。亢,敵也,物擊之者,易益卦上九爻辭云,莫益之,或擊之爾。

  吾將以為教父。

  疏:父,本也。此句結修學之元,老君舉強梁者亡以之為戒,柔弱者全以之為勸。以為教父者,父為子本,言吾將此柔弱之教為眾教之本,如子之父,故云教父爾。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前章明眾生背道強梁,所以不得其死。此章示人正性柔弱,修之則與道合。同文殊途,以發明理會,歸而齊致。首標舉道性柔弱之本,人儻有得,失之成堅強之過。後吾是以下,明無為之道,廣有利益,眾教莫能先。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

  疏:夫人之正性,本自澄清,和氣在躬,為至柔也。若馳騁情欲,染著代塵,為聲色所誘,則正性離散,為至堅也。

  無有入無間。

  疏:無有者,謂人了悟諸法,一無所有,則返歸正性,與道合同,入無間矣。無間,道也。入謂與道同也。以道為無間者,明道性清靜,混然無際,而無間隙爾。

  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

  疏:吾者,老君自稱也。此章亦通誡人君以無為化理天下,故老君云:吾見眾生正性柔弱,及乎馳騁奔競,則至堅強。若使照了心境,則一無所有,即合道矣。是知清靜無為理身理國,有益於人也。以法推之,有為之教,不及無為之有益也。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疏:至道無言,物之以生。聖人無為,化之以清。即不待立言,然後成教。天下希及之者,言九流百氏,希有能及無為之教者。又云自非體道之君,莫之能及,故曰希之爾。

  名與身孰親章第四十四

  前章明正性柔弱,馳騁所以至堅。此章明名貨親疏,愛藏所以為患。初三句,標問得亡孰病。次兩句,詳答致患之由。後知足下,結勸令守分,則可長久爾。、

  名與身孰親?

  疏:此以名較量身也。孰,誰也。詳問云:夫以矜徇功名,保養身命,兩者既異,誰可與全真保年之道為親乎?傷代人不能忘名以存身爾。

  身與貨孰多?

  疏:多者可貴重之意也。言身與貨兩者既別,誰可多貴邪?云此者欲令悟身為多,不貴於貨可也。注云擲玉毀珠者,《莊子》外篇之辭爾。

  得與亡孰病?

  疏:此總問上二句得名貨與亡名貨,誰為病也?得名貨則亡身,存身則亡名貨,歷然殊致,為病可知。而迷倒之徒,莫之先覺,故後文詳答之爾。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疏:此二句總答前問。甚愛又大費者,此答名與身孰親。費猶損也,親猶愛也。甚愛名者,矯企情性,損費心神,所愛既甚,所費彌大矣。多藏祕厚亡者,此答身與貨孰多。藏貨既多,其亡亦厚,劍玉賈害,譬諸懷璧,詩書發塚,衹為含珠,唯貨之損,可為殷鑒矣。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疏:辱,損累也;殆,危亡也。夫不邇聲名,知足也。不殖財貨,知止也。知足故名當其實而無過分之累。知止故貨不多藏,而無貪求之害。既不辱不珍,乃可長存而久壽爾。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前章明身貨孰親,愛藏所以為患。此章明戒盈若缺,其用所以不窮。次初七句,標立行之楷模。次兩句,明靜躁之優劣。後清净下,結釋清净則可為天下正爾。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疏:凡曰學人,功行大成,眾德圓備,常自虛忘,有如玷缺,如是則材用不窮也。道德大成之君,亦復如是,等天地生育之功,齊日月照臨之德,所成理大,故曰大成。然不恃其成,有如虧缺,以斯為用,用則無窮。

  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疏:沖,虛也。窮,匱也。此明聖人祿位充盈,恭儉自牧,不為盈滿,故若沖虛。所謂有若無,實若虛,故其運用而無窮匱。

  大直若屈,

  疏:直,正也。屈,曲也。前四句兼明體用,此下三句但出其體,不書其用。略文以見義,類可知也。夫潔己而垢人,舉直而措枉,小直也。不執是以辮非,不正己而矯物,大直也。曲隨物宜,故云若屈也。注云直而不肆,上卷道經之文也。

  大巧若拙,

  疏:矜粉繪之工,騁鈎繩之妙,小巧也。因村致用,任物成功,不失其宜,大巧也。無所裁割,不見其功,似若樸拙爾。莊子稱造化刻雕眾形,而不為巧也。

  大辯若訥。

  疏:合譬飾辭,結繩竄句,小辯也。行不言之教,辯雕萬物,窮理盡性,

  大辯也。至言去言,無所抑揚,如謇訥。

  躁勝寒,靜勝熱。

  疏:此舉喻以示教也。以執成者必敗,持滿者必傾,故聖人功濟天下,不見成功,其如缺,所以無弊。位尊萬乘,不視成位,其若沖,所以不窮也。恐人不曉,故寄陽氣動靜以喻之。躁,動也。勝,極也。言春夏陽氣發於地上,萬物因之以生,陽氣動極則寒,寒則萬物由之以衰死,明躁為死本,盛為衰源,喻功成不缺者又敗,持盈不沖者必傾,有為剛躁者必死。靜勝熱者,謂秋冬陽炁靜於黃泉之下,靜極則熱,熱則和氣發生也。萬物因之以生,生託靜而起,故知靜為生本,亦為躁君。取喻大成大滿,由能缺能沖,所以無弊無窮,而致生爾。夫能無為清靜者,則趣生之本。此勸人當務靜以祈生,不當輕躁而赴死爾。

  清靜為天下正。

  疏:此結明前義也。夫聖人有以觀神陽炁之進退,知躁為趣死之源,靜為發生之本,理人事,育群生,持本以統末,務清淨之道,則可以為天下之正爾。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前章明五大之行,用廣修學之門。此章明三大之愆,以彰可欲之弊。初標有道無道之損益,次明為罪為咎之所由,後結知足之為德,以戒貪求之生患爾。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疏:却,屏去也。糞謂理田也。天下有道,謂以道為理,無為化行,守在四夷,疆場無事,不必多貪土地,以困黎元。所以屏却兵革走馬之事,人得俶載南畝以糞理田園也。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疏:郊者,交也,謂二國郊境之際拒守之地也。天下無用道之君,則荒塞有不賓之虜,故兵戎軍馬生育於郊境之上,謂久而不還。

  罪莫大於可欲,

  疏:犯法為罪,貪求為欲,言戎馬生郊之罪,由人君貪求土地,見土地可欲,欲心興動,將起貪求,此罪之大者,故云罪莫大於可欲也。

  禍莫大於不知足,

  疏:禍,害也,神不祐也,夫亡敗之禍緣何而來?由貪土地,求而無厭,不知止足,致神道不祐,而嬰禍害。人之有過,過非一途,貪之為禍,禍之大爾。

  咎莫大於欲得。

  疏:咎,殃咎也。夫貪冒之雄,欲心增侈,得之不已,而又求之,非道得之,則不旋踵自招殃咎,不亦宜乎?可欲,謂欲而未得,初起貪心,罪輕於禍,不知足者,得而更須,禍重於罪。莫甚於欲得者,謂求之已得,欲心尚無厭足,則咎之為過,斯又甚於禍也。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疏:此結有道之君也。言有道之君,無欲廣大,不貪土地,固於本分而知足,則為天下樂推,身安國理,此知足之足,乃至於讓而常足矣。注云物足者非知足,心足者乃知足,知足者謂足在於心,不在於物,循涯守分,雖少而多,有欲無厭,雖多亦少矣。

  不出戶章第四十七

  前章明天下有道,欲令知足常足。此章明教不出戶,示以不為而成。初兩句標不出則能知,次兩句明人和則天下順,又兩句示彌出之

  為失,後四句結無為而化成爾。

  不出戶,知天下。

  疏:有道聖君,無為而理,言教不出於戶外,淳風自洽於寰區,此可謂知理天下之道爾。又解曰:人君善教天下,應之以善,則不煩出戶而天下可知,故《易》曰:君子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况其邇者乎。此之謂也。

  不窺牖,見天道。

  疏:人天相應,精氣交通,人君為政以德,則象緯以之不迷,威侮五行,則陰陽由其舛候。故《書》曰:休徵則肅時兩若,咎徵則蒙恒風若是知行發於己,象著於天,豈俟窺牖然後見也?《易》曰:言行,君子所以動天地矣。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疏:此明失道之君也,不能處無為而恭己,將欲申教令以化人,令出彌遠,既失無為,所知政理,更為寡少。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

  疏:此覆釋不出戶而知天下也。無事無為,教令不出故云不行。近取諸身,遂知來物,故我無為而人自化,豈待言教出戶,然後謂之知乎?

  不見而名,

  疏:此覆釋不窺牖見天道也。夫鶴鳴即子和行,感而天動,原小可以知大,審己可以知物,元吉所召,在乎其人,則太平之化可得而言爾,何必窺見然後名乎?故云不見而名。

  不為而成,

  疏:此總結不出不窺之義也。夫以上有所為,下必有擾,今聖人凝神端扆,玄默廟堂,君無為,人無事,百姓家給,萬化自成。

  為學日益章第四十八

  前章明不出不窺,可以知政理之道。此章明為學為道,則至乎無為之事。首兩句,示進修忘遣之漸。次三句,明損有歸無之益。後四句,結成其意,戒有事不足以化人矣。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疏:為,修為也。損,忘損也。言初修學者,日求見聞以為益,因益為道,則忘遣功行以為損,所以者何?夫為學者,莫不初則因學以知道,修功而補過,終則悟理而忘言,遺功而去執。故注云益見聞為修道之漸,蓋言其初也。損功行為悟道之門,蓋言其終矣。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疏:損之者,謂損為道者之功行也。又損之者,謂除忘功行之心也。斯乃前損忘迹,後損忘心,心迹俱忘,可謂造極,則以至於無為矣。

  無為而無不為。

  疏:夫有為則有礙,有礙則有所不為,今既無為,無為則無礙,故能無所不為也。以謂契道,則應用而周普也,故上巷云: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取天下,常以無事。

  疏:此勸人君行無為也。取猶攝化也,攝化天下,必須為無為,事無事,無事則下人不擾,無為則百姓自安,以斯臨往,于何不可?所言常者,無為御物,不可斯須離也。

  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疏:夫有事謂政令煩苛,禁網凝密,令苛則人擾,網密則刑煩,百姓不安,四方離散,欲求攝化,不亦難乎?故此有事不足以取天下矣。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六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七

  聖人無常心章第四十九

  前章明為道日損,示修學忘遣之門。此章明聖人無心,表虛懷應物之用。初六句,標聖人無心而應物。次兩句,示聖人混迹而用心。後兩句,結百姓歸善之由,明聖人均養之德爾。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

  疏:聖人虛忘,物感斯應,應必緣感,感既不一,故應無常心。心雖無常,義存慈救,百姓有不信不善之心,故混同用心,而以化導,故云無常心矣。

  善者吾善之,

  疏:此應感之義也。吾者,聖人也。善者迴向正道之心,聖人獎之以進修,以果其行,使至夫忘,善之大善爾。

  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

  疏:不善者,謂習染增迷,信邪背道,聖人亦以善道而引汲之。德善者,令化聖德而為善爾。

  信者吾信之,

  疏:信謂聞道勤行,心無疑執,聖人應之以至誠,贊成其善,以至於深信爾。

  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

  疏:不信謂強梁背教之人,聖人亦以平等正信而化導之,令化聖人之德,捨偽而歸信也。故云德信爾。

  聖人在天下惵惵,為天下渾其心。

  疏:此明聖人混迹用心也。惵惵,憂勤也。聖人在宥天下,統御寰區,懼眾生不歸善信,故惵惵者皆為天下,百姓未能信善,故聖人混同於物,而用其心也,故云天下渾其心爾。

  百姓皆注其耳目,

  疏:百姓被聖德而歸善,即淳化而觀風,故皆傾注耳目以觀聽,取則於聖人爾。

  聖人皆孩之。

  疏:百姓既傾注耳目觀聽聖人,聖人觀慈母之於赤子,故云皆孩之。又解云:百姓有分別之心,聖人化使一從善,令如嬰兄,無所分別爾。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前章明聖人無心,混心應善信之行。此章明出生入死,善攝起患累之門。前五句,標安時處順之人。次五句,明深變求化之類。後八句,結善攝之行,以示長生久視之門。

  出生入死。

  疏:了悟生死,不厚其生,名為出生。迷執人我,動之死地,名為入死,此標章門也。

  生之徒十有三,

  疏:徒者,類也。此汎論眾生能安生理,不自矜貴,適來為時,一無封執,如此之者,大汎而論,十中有三人爾。此謂順理者少,而逆理者多也。

  死之徒十有三。

  疏:此亦汎論安死之道,不拒變化,適去為順,一無驚怛,如此之者,亦十中有三人爾。

  人之生,動之死地十有三。

  疏:此釋迷執之人,養生失理之徒也。言人雖欲修生,不能了悟,動往喪生之地,安生之理既失,順死之道又乖,如此之輩,亦十中有三人爾。

  夫何故?

  疏:此設問眾生動之死地之由。

  以其生生之厚。

  疏:此正答言:眾生動之死地者,以其耽滯有為,溺情縱欲,厚自奉養,以全其生,養之太厚,故動之死地爾。

  蓋聞善攝生者,

  疏:攝,衛也,謂善能以道衛生之人,妙觀生本,本來清靜,於生忘生,不以情欲而滑其和,唯以沖虛而養其性,物莫能害,故稱善攝。

  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

  疏:不期而會曰遇,按《山海經》兕出湘水南,蒼黑色。《爾雅》云,形如野牛,一角,重千斤。善攝生之人,不起心害物,所以陸行不遇於兕虎,入軍不被於甲兵,故虎兕甲兵亦無傷害之意爾。

  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

  疏:前明善攝生之人,內無害心,所以外不遇兕虎,今明設於逢遇此,無傷害之心,自然彼無容措之處,是知忘情於物者,則海上之鷗可馴而狎,陸行之獸可繫而游,况傷害乎?故無是也。

  夫何故?

  疏:此問虎兕兵刃是害人之物,今不投措其爪角,無所容其兵刃者,其故何也?假問其故,以曉於人爾。

  以其無死地。

  疏:此正答也。夫見有其身者累,生生之厚者死。今善攝生之人,照法性空,悟身相假,故能於生忘生,不為厚養之過,無私順化,故無死地可處爾。既心無死地,夫何虎兕兵刃能害之乎?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前章明出生入死,善攝超患累之門。此章明道生德畜,不宰有自然之貴。首標妙本應感生成之美。次明萬物尊貴道德之由。故道生之,復贊生畜之功。生而不有下,結嘆忘功之德。

  道生之,德畜之。

  疏:道生之者,言自然沖和之炁,陶冶萬物,物得以生,故云道生之。注云妙本動用降和炁者,妙本,道也,至道降炁,為物根本,故稱妙本。德畜之者,德,得也,畜,養也。謂萬物得道用,而能畜養斯形,則約玆畜養之處,而受德名,故云德畜之。

  物形之,勢成之。

  疏:道生德畜,品物流形,故云物形之。注云乾知坤作兆形位者,《易□繫》云:乾知太始,坤作成物。天地為形,上下為位,斯皆道功,寄乾坤以為用也。勢成者,言道為萬物作天時地利,陰陽之勢,而物資之以成,故云勢成之。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疏:以道德為生畜之功,故凡厥懷生,莫不尊尚於道,敬重於德,此勸示眾生,令敦本而崇道也。

  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爵,而常自然。

  疏:夫代之尊榮者,必由人君爵命然後為尊,今道之所以尊,德之所以貴,蓋以生成之功被物,故物尊貴之,非假爵命而常自然尊貴爾。

  故道生之,德畜之。

  疏:此覆結初章道生之義也。始之為生,養之為畜。

  長之育之,

  疏:增進曰長,撫字曰育。

  成之熟之,

  疏:輔相曰成,成遂曰熟。

  養之覆之。

  疏:資給曰養,蔭庇曰覆。八者皆道德功用之謂,所以萬物尊而貴之。

  生而不有,

  疏:道生萬物,不見其有生之可名,忘生之義,結上道生之義也。

  為而不恃,

  疏:德之為養,不見有物之可為,不恃其功,結上德畜之之義也。

  長而不宰。

  疏:以道德忘生育之功,故雖居萬物之長,長育成熟,不為主宰,責望於物,言此者欲令人君法道生育,而忘其功爾。

  是謂玄德。

  疏:此嘆忘功之德也。玄者深遠不測之名,大道雖能生能畜,而終不恃不宰,德施周普而名進不彰,豈非深遠不測之德乎?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前章明道生德畜,不宰有自然之貴。此章明守母存子,歸明無遺身之殃。首標七句,能生之本勸,令知子守母。次六句,示絕欲之戒,塞兌閉門。後六句,嘆美修證之功,結成襲常之行。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疏:資炁曰始,資生曰母,言道德以冲和妙炁,生成萬物,物得以生,如母之生子,故云以為天下母。如母雖殊於道炁,布化常一,故上經云無名天地始,有名萬物母。言此者,欲令人知源識本,守母而存子也。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疏:言人既得沖和之炁,茂養為母,當知其身是沖炁之子。

  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歿身不殆。

  疏:言人既知身是道炁之子,從沖炁而生也,當守道清淨,不染妄塵,愛炁養神,使不離散,人從道生,望道為本,今卻歸道守母,故云復守爾。歿身不殆者,言人能常無欲以歸道,則可以終竟天年,而無危殆也。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疏:此明絕欲守母之行也,兌,悅也,謂耳目愛悅聲色,鼻口愛悅香味,六根各有所悅。門以出入為義,言諸根色塵之所由也。若塞其愛悅之視聽,則禍患之門閉矣。禍患之門閉,則終身無有勤勞也。故云終身不勤。

  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疏:此明失道之行也。開其視聽之門,濟其愛悅之事,則禍益患增,故終身不能救理也。

  見小曰明,

  疏:此示防患之源也。惡兆將興,細微必察,故憂悔吝之時,存乎纖介,令守母之人,防萌杜漸,理之未亂,能知此者,可謂之明。

  守柔曰強。

  疏:守柔弱之行者,處不競之地,人不能加,同道之用,能如此者,可謂之強。

  用其光,復歸其明。

  疏:光者外照而常動,明者內照而常靜,由見小守柔,則為明。為強不矜,明而用強,故雖用光外照,還歸內明,此轉釋見小守柔之義,使息外歸內,故曰復歸其明也。

  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疏:遺,與也。殃,咎也。言用光照物,於物無著,還守內明,不自矜耀,守母存子,返照本源,自無殃咎。是謂襲常者,密用曰襲,人能察微遠害,守柔含明,如是等行者,是謂知子守母,密用真常之道也。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前章明守母存子,欲歸明無遺身殃。此章明介然用知,則行道有唯施之畏。初三句,明有知則乖道。次兩句,示道正而人邪。又七句,明有知之生弊。後兩句,嘆盜夸之非道,而以為戒爾。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疏:使我者,老君假設之辭也。介然謂耿介然,有知之貌。夫道非知法而伐人,欲以有知行道,故老君患其蔽蒙,唱言之曰:使我介然矜其有知,欲行無為大道於天下者,有知則與道相乖,而失無為清靜之化,唯所施為,將害於物,甚可畏懼也。

  大道甚夷,而民好徑。

  疏:夷,平也。徑,邪捷之道。言大道坦然平易,而人好從邪徑,且大道之化,貴夫無為無事,則平易,而代之從事,不能息智於無欲,將役心應務,始雖好徑而求捷,終則失道而焚和,故云人甚好徑。

  朝甚除,

  疏:除,理也。言好徑之君不尚無為之化,但以有為為理,雖云甚除,有為則傷巧詐,故云尚賢矜智,則生巧偽。又解云:朝廷修理峻宇雕墻,故云甚除。

  田甚蕪,

  疏:草長曰蕪,淫巧浮食,則農事荒蕪,既闕嘉生之報,何望如坻之積?

  倉甚虛。

  疏:年登則稟實,農廢則倉虛,自然之理也。

  服文彩,

  疏:青赤為文,色絲為彩,言賤質而貴文也。

  帶利劍,

  疏:利劍者,武備也,夫文德者,理國之器用也,武功者,文德之輔助,而文為本,武為末,今若專事武功,是棄本而崇末也。

  厭飲食,

  疏:厭,飲食也。是庖廚之豐厚,厭飫芳鮮,上多玉食之資,則下有凍餒之患矣。

  財貨有餘。

  疏:財貨謂錢帛珠玉之流也。多藏厚斂,有餘也,末學不貪為寶,但欲多財累愚爾。

  是謂盜夸,非道也哉!

  疏:非理而取為盜,矜其所有為夸,且頭會箕斂,取於不足,縱慾而費,奉其有餘,傲然自得,以為夸尚,謂之為盜,不亦宜乎!所為如此,則非吾欲行之道矣。也哉者,傷嘆之辭。

  善建章第五十四

  前章明好徑之君,若盜夸而非道。此章明善建之主,享不拔而長存。首標以道立國,修身之益。次故以身下,明觀身觀家之法。後吾何以下,結嘆慧照所知之驗云。

  善建者不拔,

  疏:建,立也,不拔,謂不傾拔也。言人君善能以道建邦立本者,因百姓之不為,任兆人之自化,然後陶以淳樸,樹之風聲,使儀形作孚,樂推而不厭,則功業深固,萬方歸德,斯所謂善建者,何可傾拔乎?

  善抱者不脫。

  疏:抱,守也。脫,離也。善以道懷抱百姓者,動而悅隨,何可脫離也。且夫樂餌所在,過客猶止,况夫道德者,進於此乎?以之御物,為物所歸,固其宜也。

  子孫祭祀不輟。

  疏:祭,薦也。繼世曰祀,謂後代子孫薦禮於祖宗也。輟,止也。注云:言善世以道德,匡抱之君功施於後,愛其甘棠,况其子孫乎。而王者祖有功,宗有德,故周之興也,始於后稷,成於文武。周之祭也,郊祀后稷,宗祀文王。故雖卜代三十,卜年七百,毀廟之主流溢於外,而后稷、文王郊宗之祀不輟止也。

  修之於身,其得乃真。

  疏:此下明少修少證,多學多得,故修之身,謂一身修,修之家,謂一家修,始於一身,終於天下,例可知也。言善立之人,照了真性,真性清靜,無諸偽雜,偽雜既盡,德乃真純。

  修之於家,其德有餘。

  疏:修道於家,上和下睦,移修身於家,故其德有餘福也。故《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

  修之於鄉,其德乃長。

  疏:按:《周禮》二千五百家為鄉。言一鄉修道,禮義興行,尊卑有序,閭閈相比,不黨於親,一家修道,德猶未廣,一鄉盡修,德乃長久。

  修之於國,其德乃豐。

  疏:修道於國,俗易風移,還淳反樸,不偏於所近,一鄉修道,猶未為遍,一國盡修,乃豐厚。

  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

  疏:普,遍也。夫百姓歸厚,在君之化,修之廟堂,德流海外者,蓋內正其身,不言而化,不教而理,下之應上,如響應聲,德無不周,乃為普也。

  故以身觀身,

  疏:觀者,照察也。注云以修身之法觀身,能清靜者,謂觀身實相,本來清靜,不染塵雜,除諸有見,有見既遣,知空亦空,頓捨二偏,迴契中道,可謂清靜而契真矣。

  以家觀家,

  疏:以修家之法觀家,家人和穆,則福善有餘。

  以鄉觀鄉,

  疏:用此修鄉之法觀鄉,鄉人盡修其道,尊卑順序,道化漸廣,德乃延長也。

  以國觀國,

  疏:以修國之法觀國,國人盡修,勤而且儉,德乃豐盈也。

  以天下觀天下。

  疏:夫以天下觀天下者,復何所觀哉?亦但觀身爾。人君清靜,無為

  道化,善建善抱,自然百姓胥附,國祚人安矣。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疏:此假設之辭也。老君言我何以知天下善建則不拔,善抱則不脫,福德弘益之然乎?蓋以此觀身等觀而觀之,自我刑範,由內及外,則知之爾。《易》曰:觀我生,觀其生,將欲自觀而觀人也。

  含德章第五十五

  前章明善建之主,享不拔而長存。此章明含德之人,獨知和而不害。首五句,標含德所以不搏。次骨弱下五句,明全和所以不嗄。知和則明了,使氣則強梁。物壯下,申勸強梁之人,欲令不為是行。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疏:含,懷也。言至人含懷道德之深厚者,內為道德之所保,外為神明之所護,比若慈母於赤子也。此理難曉,故借喻以明之。故寄赤子之生和,以况至人之全德,赤子嬰兒之小者,取其內無分別,不生害物之心爾。

  毒蟲不螫,猛獸不據,玃鳥不搏。

  疏:此釋至人之全德也。毒蟲蜂蔓之屬,猛獸虎兕之屬,玃鳥鷹鸇之屬,螫謂以尾端行毒。據,按也,謂以足據按物也。搏,持也,謂以爪搏持物也。言至人德全於內,和氣沖盈,心冥乎道,故有毒蟲不能螫,猛毅之獸不能據,驚玃之鳥不能搏,蓋以其至順德厚之所玫也。

  骨弱筋柔而握固。

  疏:此下明赤子全和也。赤子筋骨柔弱,持握不當牢固,令拳手執物能自固者,豈非和氣不散之所致也?

  未知牝牡之合而竣作,精之至。

  疏:雌曰牝,雄曰牡,竣者氣命之源也。言赤子心無情欲,未辨陰陽之配合,而含氣之源動作者,豈不由精氣純粹之所致乎?

  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

  疏:嗄,聲嘶破也。赤子竟日啼號而聲不嘶破者,豈不由和氣至純之所致乎?

  知和曰常,

  疏:此結赤子以和氣至純而聲不破,因之以及教,言人能如嬰兒,知和柔之理,修而不失者,是謂知真常之行也。

  知常曰明。

  疏:人能知真常之行,而保精愛氣者,是曰明達。了悟之人知和知常,嘆同德之美,後益生使氣,舉失道之過。

  益生曰祥,

  疏:祥者,吉凶之兆,言人不能全和於知常,而營生於分外,殊不知分外求益,然於滋多,則求益生過分,是凶祥也。故《莊子》云,常因自然,而不益生。

  心使氣曰強。

  疏:夫心有是非,而氣無分別,故任氣則柔弱,使心則強梁,今失道益生之人,役心使氣,氣為心使,是曰強梁,故《莊子》云,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疏:此明強梁失道之過。壯者,剛毅也。老者,衰憊也。夫物盛必衰,壯極則老,夫用心使氣,矜其強壯者,自致衰老,謂之不道,道貴柔弱,今恃強壯,既與道不同,故勸令早已。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前章明含德之人,獨知和而不害。此章明悟道之士,能了言而無執。首兩句,示理暢而言忘。次七句,明靜塵而不染。是謂下,明不染者與玄同德。故不可下,明同德則不可毀譽。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疏:知者,了悟也。言者辯說也。夫至理精微,玄宗隱奧,雖假言以詮理,終理契而言忘。故了悟者得理而忘言,辯說者滯言而不悟,故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塞其兌,閉其門。

  疏:且如天下有始章所釋,彼則約道清靜,以塞六根愛說,此則因教辨忘,將息滯言之累。於言無執,故云塞其兌,不為榮辱之主,可謂閉其門。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疏:此四句已出上經道沖章彼則就道以論功,此則據人以明行,上下兩經,互舉其文者,以其於濟物修身之義有功,故望言之。

  是謂玄同。

  疏:嘆夫體道之人既已不滯言教,又能和光混迹,行符於道,是謂與玄同德。

  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

  疏:言玄同之人,心無偏私,不可得親而狎之,和光順物,不可得疏而遠之。

  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

  疏:恬淡無欲,不可得從而利之,處不競之地,故不可得犯而害之。

  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

  疏:體道自然,非爵祿所得貴也,超然絕累,非凡俗所得賤也。

  故為天下貴。

  疏:玄同之士,悟理忘言,塞兌閉門,根塵無染,銳紛既解,光塵亦同,其行如此,故為天下之所尊貴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七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八

  以政治國章第五十七

  前章明悟道之士,能了言而無執。此章明以政之君,失無為之自化。三句標門以示義,次十句,設問以明理。後五句,示無事可以取天下。

  以政理國,

  疏:此上三句並標宗也。以,用也,政,教也。有為之君矜用政教,而欲為治,不能無為,任物自化,欲求致理,未之前聞也。

  以奇用兵,

  疏:奇,變詐也。不祥之器,君子惡之,况加變詐之名,而無節制之用,是以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故知奇變之兵,非制勝之道也。

  以無事取天下。

  疏:此亦標也。有道之君,無為而理,夫無為則無事,無事則不煩,不煩則百姓自化,而天下太平矣。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疏:吾何以知,發問也。其然,猶如是也。以此,答也。老君詳問,我何以知取天下必須無事無為,以下文云天下多忌諱,則人彌貧,我無為則人自化,驗可知爾。

  天下多己心諱,而民彌貧。

  疏:此覆釋以政理國也。為天下之主,不能敦清靜以化人,崇簡易以臨物,政煩網密,下人無所措其手足,避諱無暇,動失生業,日就困窮,所以彌貧。

  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疏:此釋上以奇用兵也。利器者,權謀也。夫權道在乎適時,不得已而方用,人君若多用權謀,不能反實,下必應之以譎詐,故云滋益昏亂也。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疏:伎,能也。巧,工巧也。奇物謂刻鏤雕琢寶貨珍玩之屬,言人君不尚純樸而好浮華,則百姓效上而為奢泰,馳競淫飾,日以繁多也。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疏:法,刑法也。令,教令也。君上不能寡欲以御人,而欲彰法令以齊物,人既苟免而無恥,吏則竊盜而為奸,上下相蒙,故令盜賊多有也。

  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

  疏:此釋無事以取天下也。我謂聖人也,夫聖人之德,不尚伎巧,體道之主,所貴無為,無為之為,無所禁忌,下化上之無為,故云而民自化。

  我無事而民自富,

  疏:上無賦斂,下不煩擾,耕田鑿井,家給民足,故云而民自富。

  我好靜而民自正,

  疏:人生而靜,天之性也。上好安靜,無以動搖,及下被君德,率性而自正也。

  我無欲而民自樸。

  疏:人君誠能內守沖和,外無營欲,則下之感化自淳樸也。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前章明以政之君,失無為之自化。此章明以政必敗,示禍福之所由。初標二政,寬急不同。次明禍福二門,倚伏無準。人之迷下,嘆眾生之迷執。是以聖人下,舉聖德以勸修。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疏:悶悶,無心寬裕也。淳淳,質樸敦厚也。言無為之君,政教寬大,任物自成,既無苛暴,故其俗淳淳而質樸也。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疏:察察,有為嚴極。缺缺,凋弊離散也。有為之君,其政峻急,以法繩人,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故凋弊而離散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疏:禍兮福所倚者,前言悶悶之政,俗以為惡,而人反淳淳質樸敦厚,豈非福因禍而生也?福兮禍所伏者,伏,藏也,察察之政,俗以為善,物卻缺缺而凋弊,豈非禍伏藏於福中而發也?孰知其極者,夫失道喪德,習偽尚華,禍福循環,倚伏無準,誰知窮極者?

  其無正耶?

  疏:此言禍福之極,豈無正定耶?但由於人不能體道無為,妄生迷執,失其正爾。

  正復為奇,善復為妖。

  疏:此釋迷正所由也。言眾生迷於禍福正處,於正不明,以正者為奇詐,於善不了,以善者為妖祥,故若無正爾。

  民之迷,其日固已久矣。

  疏:此嘆眾生迷於正善,反以為奇為妖,其所由來尚矣,故云其日固久。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

  疏:方,由正也。此舉聖德以勸修,聖人弘道濟代,萬物向方,身行正方,物則應之而自正,非立教裁割於物,使從己也。

  廉而不穢,

  疏:廉,清廉也。穢,濁也。聖人率性清廉,自然化下,穢彼之濁,以揚其清,有本為劇字,創者傷也,聖人廉以成行,不傷於物。

  直而不肆,

  疏:肆,申也。聖人之行不邪,彼自從而正直,非為彼之不正,而申直以正曲也。

  光而不耀。

  疏:光者謂明智也,聖人雖有明智而韜晦之,不以炫耀,故云光而不耀。聖德如此,自然百姓淳淳而從化也。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前章明無為之政,人致淳和。此章明理人事天,無過用儉。初標理人事天,莫先于嗇。次夫唯下,轉通前義,是謂下,舉深根之喻,以况長久之道。

  治人事天莫若嗇。

  疏:嗇,愛也。言人君將欲理化下人,敬事上帝,為德之先,無如愛費,即儉德也。檢即足用,可以聚人。粢盛豐備,天享明德,故云莫若嗇也。

  夫唯嗇,是謂早服。

  疏:夫唯嗇,疊出上文也。是謂早服,釋儉嗇之義。凡有七轉義,皆效此。夫唯者,發語之辭也。服者事也,夫唯能儉愛之君,理人事天,以儉為政者,是以普天之下,亦當早服事於君。

  早服謂之重積德。

  疏:何故普天仰化,率土歸仁?由行節儉,節檢則百姓早服事之,是重積其德以爾。

  重積德,則無不克。

  疏:克,能也。君若厚積其德者,其為政也,人力普存,其事天也,吉無不利,則四方向化,無有不能制服者。

  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疏:此謂君德無有不能制伏者,則殊俗慕化,絕域觀風,無遠不至,故莫知窮極也。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疏:言人君德化無遠不及,萬人所歸往,神明所福享,然後可稱為有國。故《易》云:王假有廟有家是也。過此以往,豈為國乎?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疏:母者,道也,以茂養為義,夫所以得稱一有國者,只緣有道而茂養蒼生,若爾福祚永昌,可以長久。

  是謂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

  疏:夫積德之君,以道為國,則可以長久,故舉根蒂之喻,以申其義理也。蒂,花趺也。夫草木根深則榮茂,蒂固則不落,乃長久也。以喻積德之君,埋根於道,固蒂於德,命延謂之長生久視之道。

  治大國章第六十

  前章明理人儉愛,則萬方早服。此章明早服不擾則其德交歸。初歸理國之喻,不可有為。次明德及鬼神,兩無傷害。後結嘆交歸之德,以勸有國之君。

  治大國,若烹小鮮。

  疏:此喻說也。小鮮,小魚也。言烹小魚不可撓,撓則魚漬。喻理大國者,不可煩,煩則人亂,皆須用道,所以成功爾。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疏:以,用也。莅,臨也。人神處幽為鬼神者,靈效之謂。夫人有求則神為應。今若上德之化,人自安全,豈惟上忘帝力,亦不旁請鬼神,故處幽之鬼,無以效其明靈也。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

  疏:此覆釋鬼無效靈之義。非其鬼不神者,非謂鬼歇滅.而不為神,但妖之將興,由人有疊,人恒其德,則神不見怪而傷人也。《春秋》曰:其炁焰以取之。

  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

  疏:所言神不傷人者,豈但神靈無效,而不能傷害於人?而聖人以道臨人,無為不擾,百姓自正,故云聖人以道莅天下爾,將欲發明聖德,故重云亦不傷人。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疏:兩者,謂聖與神也。夫人,國之本,亦神之主,若鬼神傷人,則害國之本,聖人傷人,則匱神之主,今兩不相害,故德交歸,豈唯神聖獨豐,抑亦兆人咸賴。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前章明以道莅物,則其德交歸。此章明以德下人,則物歸謙讓。初標大國用謙,故能攝化。次故大國下,叙大小各得所欲。後故大者下,偏誠大國,特宜用謙。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

  疏:江海處眾流之下,百川委輸,故曰下流。施之於人,是謙德也。夫人君者,有道則國存,無德則人散。故處大國者,當下流開納,令天下之人交會而至,則能全其大,故曰下流天下之交。

  天下之交牝,牝常以靜勝牡。

  疏:天下之交,牒出前文,所以結下流之義也。言天下之人,所以交會至者,猶大國謙下之故,喻如牡者,常以雌靜,為牝動者所求,故云牝常以靜勝牡。

  以靜為下。

  疏:前云天下之人,所以友會而至者,由人君用謙卑之道,則如牝者常以雌靜而能勝牡者,由以安靜為下故爾。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

  疏:故者,仍上之文,以結成前義也。言大國之君,所以不事威武,而用謙卑之德,以柔服之,小者將欲懷來附庸之君,取其小國之人而為臣妾爾。

  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疏:言大國之君既以謙卑之道而柔服小國,小國之君則朝聘會盟,不敢離叛,以卑下之禮而事大國者,則欲取大國之威,以為援助爾。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疏:《春秋》曰:師能左右之曰以。下或下以取者,言大國用謙卑之道,以取小國,則令其可左右,故云以取。或下而取者,言小國用謙下之道,歸事大國,但可承奉而求援助,不能令其左右隨意,故云而取。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疏:言大國尊崇謙下,以取小國者,更無餘意,不過欲兼畜小國之臣,為人君之長。小國用謙,陳薦贊幣而取大國者,不過欲入事大國,資為援助爾。

  兩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為下。

  疏:大欲畜養,小欲入事,兩遂其願,故云各得所欲。大者宜為下者,夫物未嘗以小輕大,而必以大凌小,將恐大國之君,驕盈致禍,鮮能下之,故誡云大者特宜為謙下爾。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前章明以德下人,則大小各得其所欲。此章明以道化物,則善惡皆蒙其資估。初標道體沖奧,次明立教化人。後古之下,嘆道之功,可為尊貴爾。

  道者萬物之奧。

  疏:道者,妙本之強名也。奧,內也。言道包含無外,是萬物資始之所,故為萬物之奧內。《西昇經》云:道深甚奧,虛無之淵,此之謂也。

  善人之寶,

  疏:寶者,珍寶之謂也。善人者,體道無為,身心清靜,故寶貴之無暫違也。

  不善人之所保。

  疏:保,任也,倚也。不善之徒,心尤明智,感於積習,平居則忽道,嬰難則求之,以身保任於道,倚以求安也。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

  疏:此喻說也。言不善之人,亦在教之而已。注云:甘美之言,可以求市。尊高之行,可以加人,以况於聖人以甘美法味之言,尊高清靜之行,以化不善之人,亦如市賈之集,相率而從善矣,故下云。

  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疏:言人言行不善,何棄遺之有乎?當導之以善道,冀從化而悛惡,不可棄之而不化,故云何棄之有?

  故立天子,置三公。

  疏:三公,謂太師、太傅、太保也。天子無為,三公論道,皆所以垂訓立教,化不善之人。《書》云:天工人其代之,此之謂也。

  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

  疏:合拱之璧,璧之大者,駟乘之馬,馬之良者。言三公輔相,雖以璧馬獻之至尊,未足珍貴,不如進無為之道,令化惡歸善爾。拱璧先駟馬者,古者朝聘將進駟馬,以璧為導,故稱先也。《春秋》云:乘韋先牛十二犒師之類是也。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

  疏:舉古證今,令物生信。古之即前文善人寶道也。問其所以寶貴此道,其意何也?

  不日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為天下貴。

  疏:此答釋貴道之意,不日求以得者,言道在於悟,悟在了心,非如有為之法,積日計年,營求以致之爾。但澄心窒欲,則純白自生也。故云不日求以得,有罪以免耶者,夫妄心起染,則業累斯生,若悟道虛心,則罪因自滅,豈如執滯之人,動生悔吝,嬰彼罪罰方求免耶?以是之故,故為天下善人之所寶貴爾。

  為無為章第六十三

  前章明妙本沖奧,坐進是輔相之門。此章明玄默無為,息怨成修證之行。首標坐忘絕欲,次示杜惡防萌。後是以下,舉聖人之德,以申結勸爾。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

  疏:為,造作也,修道行人則坐忘,去欲心,無造作,凡所施設,功與化冥,於為非為,故日無為。此明心也。即事不滯,故於事而無事,此明身也。即味不耽,故於味而無味,此明口也。三業既盡,六根塵自息爾。若夫大小之為,多少之事,苟涉有為之境,無非怨對之讎,若能體彼無為,捨玆有欲,悟真實相,無起慮心,自然怨對不生,可謂報怨以德爾。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

  疏:圖,謀度也。為,營為也。夫情欲傷生,皆生於漸,無不始於易而終成難,初於細而後成大,今謀度其始易之時,則於終無難。營為於初細之日,則於後無大。若為難於難,為大於大,禍亂已作,縱欲圖而為之,將無益於患難也。

  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疏:作,起也。此疊上文原禍難之所起。難事必起於易,欲令於易而圖之。大事必起於細,欲令於細而去之,其類實繁,不可具舉,故以天下而總言之爾。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疏:前明凡人常為難大之事,故多敗多難,是以舉聖人終不為難事大事,故能成其尊大。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疏:此結喻也。夫不三思而後言,輕易其然諾者,必少忠信。不謀始而慎終,多易其行事者,後必生難而為患累。

  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

  疏:聖人即有道之君也,猶難之者,難為輕諾多易之事,况不如聖者乎?聖人猶難為輕諾多易,故終無難大之事爾。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前章明無為玄默,示息怨修道之門。此章明思患預防,標絕情去欲之行。初六句,迭明防患之漸。次六句,舉喻生患之由。復兩句,論為執之迷。又六句,申異凡之行。後七句,推聖人不欲不學之意,勸凡俗易持易謀之心。

  其安易持,

  疏:安,靜也。持,執也。言人之受生,正性清靜,感物而動,則逐欲無窮,今明欲心未動安靜之時,將欲守之,令不散亂,則甚易持執,故云其安易持。

  其未兆易謀。

  疏:兆,萌漸也。謀,度也。情欲將起,未有萌兆。謀杜絕之,亦為甚易。故云其未兆易謀。

  其脆易破,

  疏:言欲心已動,柔脆未堅,將欲除之,易消破也。

  其微易散。

  疏:微,細也。禍患細微,未至於大,防之於初,欲令散釋,亦甚易爾。

  為之於未有,

  疏:為,修除也。此一句釋前易持易謀兩句也。所以易者,明欲心未起之時,修除杜絕,則欲惡不生,故云為之於未有。

  理之於未亂。

  疏:此一句釋上易破易散兩句也。所以易者,明欲惡雖有,尚自脆微,未成禍亂,故易理爾。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疏:此言患生於微,而成於著,喻如合抱之木,始生如毫毛之末,此明自性而生也。九層之高臺,起乎一簣之上,此明積習而成也。千里之遠行,始於舉足之下,此明遂行不止也。則天下之事誠以細微為始,而人多忽之,遂成患本,故舉三喻以證上文。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疏:為謂營為也。執謂執著也。言人不能為之於未有,理之於未亂,而更有所營為於性分之外,執著於塵境之中,故必禍敗而失亡也。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疏:聖人無為安靜,故素分成全而無敗,虛忘無執,故真性常存而無失。

  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疏:幾,近也。言常俗之人從於善事,常以功業近成,不能慎終,乃復亡敗也。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疏:此老君重申勸戒也。人若能慎末如初,終始常一,則其事無敗也。故《書》 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

  疏:此明聖行以斥凡也。難得之貨,內謂性分所無,外謂珠犀寶貝。聖人於欲無欲,內不務於性分之所無,外不營於累德之寶貨,故云不貴難得之貨爾。

  學不學,復眾民之所過。

  疏:凡夫貴難得之貨,故矯徇矜尚以學性分之所無。聖人不求過分之學,常全自然之性,是於學不學,如此者將欲歸復眾人所過分之學爾。

  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疏:輔,佐也。自然,物之本性也,眾生起妄,失於本性,聖人慈誘,勸學無為,將以輔佐物之自然,真性不敗,故不敢為於俗學與多欲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八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九

  古之善為道章第六十五

  前章明思患預防,標絕情去欲之行。此章明好智生患,示玄德大順之規。初明為道之化,次辯以智之賊。知此下,示料簡以為法。常知下,嘆用功而勸修。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疏:言古之人君,善能用道為化者,貴夫無為恬淡,非炫耀其道,明示於人,將導以純和,杜絕智詐,令質樸如愚爾。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疏:人之所以難理化者,正以其智太多。智之太多,由人君不明道以臨下,是使下人役用其智,而生奸詐,故難理爾。

  以智治國,國之賊。

  疏:以,用也。賊,害也。言人君任用智詐之臣,使之理國,智多則權謀將作,謀用則情偽斯起,偽起則道廢,有害於國,故云國之賊。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疏:人君不任智詐之臣,但求淳德之士,使坐進無為之道,行宣大樸之風,交泰致和,是國之福也。

  知此兩者,亦楷式。

  疏:兩者,謂用智與不用智也。楷,模也。式,法也。人君知用智則為賊,不用智則為福,即當去賊而取福,知此者可為理國之楷模法式也。

  常知楷式,是謂玄德。

  疏:玄,深也,妙也。人君常能知此兩者為楷模法式,是謂深遠玄妙之德也。

  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疏:此結歎也。玄德之君,無為而化,不測其量,深也;所被無外,遠也。故能與萬物反歸妙本,然後乃至大順於自然真性爾。

  江海章第六十六

  前章明好智生患,示玄德大順之規。此章明善下為主,標聖人不争之德。初舉江海之喻,善下則為王。次明聖人用謙,樂推而不厭。後結不争之德,以示修學之門。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疏:言江海所以能令百川朝宗而為王者,以其善居下流之所致也。故《易》云:地道變盈而流謙,此舉喻也。故地道用謙,則百川委輸而歸往,聖人用謙,則庶人子來而不厭爾。

  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

  疏:此合喻也。言聖人欲上於人,則以其謙言下之。夫聖人豈欲居人上而以言下之邪?但聖人知滿必招損,故言則謙柔,名則孤寡,以下於物,而盛德鴻業,自然為物所推尚爾。

  欲先人,以其身後之。

  疏:聖人亦不知先人,直以偽謙,後己先物,物自先之爾。

  是以聖人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不害。

  疏:此結前也。聖人臨大寶之位,居至極之尊,勞身而逸人,薄己而厚物。在上,人得以生,故不以為重。處前,人得以理,故不以為害。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疏:聖人之德,弘濟無私,與物為春,望之如日,既不為重為害,是以天下之人樂推崇而無厭倦也。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疏:今天下樂推聖人而不厭者,豈不以聖人言則下之,身則後之,以其不與物争先?故天下之人莫能與聖人争先者。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前章明善下為王,標聖人不争之德。此章明喻大不肖,示三寶以慈之行。初六句,標道大,所以不肖。次五句,示三寶,勸其用慈。又八句,復釋以慈之利,捨慈之害。又四句,結嘆以慈之德爾。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

  疏:肖,似也。老君云,天下人皆謂我道虛無廣大,似無所象似,故下文答之。

  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疏:此答不肖之所由也。夫唯我道廣大,迥超物表,固非凡情探賾所知,故得稱大。若其有所象似,如代間法者,則失其所以為大久矣。是微細粗淺之法,與修不殊,何足稱大乎?也夫者,語助爾。

  我有三寶,保而持之。

  疏:此明所以似不肖者,正以有此三行與俗不同,故老君言我道雖大無象似,然有此三寶,甚可珍貴爾。代人當須保持執守,以修身理國爾。

  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疏:此列三寶之數也。體仁博施,愛育群生,慈也。節用厚人,不耗於物,儉也。為事始和而不唱,不敢為天下先也。弘益之義,具如下文。

  夫慈故能勇,

  疏:此覆述三寶之功也。凡人貪競不慈,勇於果敢,致有窮屈,今聖人以慈為行,故勇於濟度。後引證《論語》曰:仁者必有勇。

  儉故能廣,

  疏:以其節儉愛費,不傷財,不害人,故功施益廣。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疏:損己益人,退身進物,是不敢為天下先也。故物樂推而成神器之長爾。

  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矣。

  疏:且,苟且也。代情多欲,動與道違,捨其利物之慈,苟且害人之勇,捨其節用之儉,苟且奢泰之廣,捨其謙退之後,苟且矜伐之先,如此之行,有違慈儉。以之理國,則國亡,以之修身,則身喪,故云死矣。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疏:慈為三寶之首,故偏嘆美也。夫用慈以拒戰,則能全眾。用慈以捍守,可以安人,皆不失慈,故能勝固也。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疏:救,助也。衛,護也。天道福善,善人則吉無不利,故以慈戰者,天將助之。以慈守者,天將護之,戰勝守固,始賴用慈之功救之衛之,終獲孔明之助爾。

  善為士章第六十八

  前章明惟大不肖,示三寶以慈之行。此章明為士不武,標四善配天之極。首標四善之行,次嘆是謂不争,結善可以配天,將明古之要道。

  善為士者不武,

  疏:士,事也。武,威武也。明德之君,用道為理,行慈儉而育物,不威武以御人,所尚以慈,故云不武。

  善戰者不怒,

  疏:師出應敵,事在慈哀,蚊蚋致螫,驅除而已。是知善戰在乎止敵,不在乎憑怒,故云善戰不怒。

  善勝敵者不争,

  疏:夫以慈不争,由乎尚德。若用力争勝,非善勝也。令柔遠能邇,盡暢慈和,不與敵争,敵人自伏,故云善勝不争。

  善用人者為之下。

  疏:夫善用其人,以言謙下,人必盡力,可以成功。故《易》曰:以貴下賤,大得人也。

  是謂不爭之德,

  疏:此結上文善士者常柔而不武,善戰者常慈而不怒,善勝者常讓而不爭,善用人者常謙而為下。夫如是者,物竭其能,人貴其用,皆由謙下之所致,豈非不爭之德乎?

  是謂用人之力,

  疏:夫玄默恭己,謙虛下人,人皆歡心,思竭其力,故《易》曰:悅以使人,人忘其勞,是用人之力也。

  是謂配天古之極。

  疏:此總結上來四善之行,不争之德,能行之者,可以配天稱帝,是古之至極要道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前章明善士為行,不争故可以配天。此章明用兵有言,輕敵則幾忘吾寶。初一句,標宗以設問。次六句,示行以辯明。後四句,申戒用兵,知慈哀者必勝。

  用兵有言:

  疏:老君疾時,輕敵政禍,樂戰殺人,故託古以申誡,所稱有言,謂下句也。

  吾不敢為主而為客,

  疏:吾者,用兵之人也。先唱為主,後應為客,主先唱示,生事而貪,客後應示,以慈自守,欲明古者用兵,常有誡令,當須以慈自守,不可生事而貪。故云不敢為主,而為客也。

  不敢進寸而退尺。

  疏:夫以道退守,則善勝。進兵取強,則敗亡。故進雖少猶傷於貪,退雖多愈得謙讓。今鄙其競争,則云不敢進寸,尚其慈讓,故云而退尺也。

  是謂行無行,

  疏:夫行師在乎止敵,止敵貴乎不争,今為客退尺,善勝不争,雖行應敵,與無行同矣。

  攘無臂,

  疏:攘臂,所以表怒。善戰不怒,故若無臂可攘,故曰攘無臂。

  仍無敵,

  疏:仍,引也。夫引敵欲有所争,今以不争為德,則是無敵可引,故曰仍無敵也。

  執無兵。

  疏:執猶持也,兵者五兵戈矛之屬也。夫執持兵者,將歌殺敵,以慈為主,自戢干戈,則有兵本無殺意,是則與無兵同也。

  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

  疏:幾,近也。喪,失也。寶謂慈也。夫為禍之大,莫大於輕侮前敵,好事交争,如此則近喪失吾慈之寶矣。今且失慈,以戰則敗亡,以守則離散,代間之禍,雖非一途,離散敗亡,禍之大者也。

  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疏:抗,舉也。夫兩國舉兵以相加,則由其君用道,其將以慈,矜哀於人,不求多殺者獲勝矣。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前章明用兵之言,戒其輕敵。此章明暢理之教,示其易知。易知則必有宗君,輕敵則喪其慈善。初標聖教易知,次明迷途不曉。言有宗下,解釋易知之意。夫唯下,辯說不曉之由。後嘆聖人之懷玉,以勖勤行之上士爾。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疏:老君云我所言以暢於理,理暢則言忘,故易知也。吾所言事者,事於無事,事簡則無為,故易行也。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疏:此嘆眾生不能了言無言,執言而滯教,惑於言教,故莫能知也。不能悟事無事,煩事而不約,迷於塵事,故莫能行也。

  言有宗,事有君。

  疏:此覆釋易知易行所由。宗,本也。君,主也。夫言者所以在理,得理而忘言,故言以不言而為宗本。事者所以在功,功成而遣事,故事以無事為君主。此豈不易行邪?

  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疏:不我知者,謂不知我也。夫唯代人之惑,無了悟之知,封著名相,不能暢理,於事執事,於言滯言,是以不知吾教以無言無事之意。又解云:老君言夫唯我所知,唯在無知,而天下之人用知求知,是以不知我也。

  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疏:希,少也。則,法也。老君言知我忘言契理之意者,至希少也。若能法則我言而行之者,則可尊貴矣。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疏:褐,裘也,賤者之服。襲裘褐者,所以蔽下之粗衣也。玉者潔而潤,可以比德於君子,言此者欲明聖人內心慧了,外狀如愚,故云被褐,以慧了之心,故云懷玉。

  知不知上章第七十一

  前章明暢理之教,示其易知。此章明了悟之心,虛忘為上。首標迷悟有異,執迷成奸。夫唯下,結嘆聖人了知是病,故不強知。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

  疏:夫法性本空,而非知法,聖人悟此,不有取相之知,於知不著,故云不知,是德之上。此釋悟也。不知知病者,言常俗之人不知知法本非真實,於此無知之理,強謂有知,有取著之縛,所以為行之病,此辯迷也。

  夫惟病病,是以不病。

  疏:眾生強知。妄生見著,而為病惱。夫惟能病強知之病,於知忘知,則不為強知所病,故云是以不病。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疏:聖人正智圓明,了悟實相,於知忘知,故不為知之所病,所以者何?以其病,凡夫有強知之病,故說真智以破之。妄知之病既除,真知之藥亦遣,故云不病也。

  人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前章明了心之智,以虛忘為上。此章明迷妄之病,有可畏之威。初標人不畏威,則禍累斯及。次無狹。下,勸人虛心靜欲,則神不厭人。後舉聖行證成,示其去取。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

  疏:有威可畏,謂之威。夫欲惡之來起於微末,積成病累,為彼大威,人不能慎其細微,則至於大可畏也。

  無狹其所居,

  疏:神所居者心也,人當忘情去欲,寬柔其懷,使靈府閑豫,神栖於心,身乃存也。

  無厭其所生。

  疏:身所生者神也,厭,惡也。人由神而生,故謂神為所生也。神明託虛好靜,人當洗心息慮,神自歸之。若嗜欲黷神,營為滑性,則精氣散越,則生忘故,勸令無厭所生之神,以存長久之道。

  夫惟不厭,是以不厭。

  疏:善貸曰道,資形曰神,人能愛道存神,故云夫唯不厭。除垢止念,惟精惟一,神不厭人,故云是以不厭。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

  疏:自知者反照內省,防害於微,令無可畏之事。不自見者,不自彰見其才能,炫耀於物,違理失常,以招患也。

  自愛不自貴。

  疏:聖人自保愛其身,絕去嗜欲,令神不厭,身不自貴者,不自矜貴其身,凌虐於物,以聚怨耳。

  故去彼取此。

  疏:去彼自見自貴,取此自知自愛,聖人得平等智,了法性空,理無去取,開教化,引凡愚,寓言之爾。

  勇於敢章第七十三

  前章明迷妄之病,有可畏之威。此章明勇敢之為,成殺身之咎。初標敢與不敢,利害之殊。次明天道謙柔,戒人勇敢。後嘆天網之報,以勸善士之修。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疏:剛决為勇,必果為敢,言強梁之人,無所畏忌,失於謙柔,决於果敢,犯上作亂者,則是殺身之道也,故云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者,人若於事靜慎,斂身知退,所决在於不敢強梁犯患,則是活身之道,故云勇於不敢則活。

  知此兩者,或利或害。

  疏:兩者,敢與不敢也。言人能知勇敢則殺而有害,不敢則活而有利,當須勇於不敢。此兩者在勇雖同,所施則異,故云或利或害。

  天之所惡,孰知其故?

  疏:孰,誰也。故猶意故也。勇敢於有為之人,動則有害,乃天道之所惡,而代俗之人,誰能知其意故者乎?

  是以聖人猶難之。

  疏:此舉聖以勵凡也。夫以聖人之明,猶難於勇敢,懼其為害,况於凡人欲為勇敢,焉得無害乎?

  天之道,不爭而善勝,

  疏:因上言天之所惡,故此下四句廣明天道謙虛,以戒人事勇敢。人懷勝負,所以有争,天道平施,唯善是與,物莫之違,故云善勝也。

  不言而善應,

  疏:天何言哉?但福善禍淫,吉凶咸應,故曰不言而善應也。

  不召而自來,

  疏:凡物之來,皆由命召,今天不召於物,而使從己,而萬物自來而順之,則負陰抱陽,春生夏長,皆非召而來也。

  繟然而善謀。

  疏:天道玄遠,繟然寬大,垂象示變,人可則之,故云善謀。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疏:恢恢,寬大也。此覆釋上天道等義也。天道網羅雖復寬大,疏而且遠,賞善罰惡,不失毫分也。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九竟

  民常不畏章第七十四

  前章明勇敢於有為,自成殺身之咎。此章明有為則輕死,必犯司殺之誅。首五句,陳戒用刑。次一句,指明司殺。後四句,舉用刑代殺,必有愆咎。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疏:言人不能守道清靜,而放縱情欲,動之死地,積習生常,曾無畏者,人君當以清靜為化,而教導之,奈何更以刑法誅殺恐懼之乎?

  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疏:此明人君化以無為,人皆少欲,各全其生,常畏於死。而獨有為於奇詐不善之行者,適令吾勢得執而殺之,亦孰敢即殺。所以不殺,為自有天網司殺之也,故下文云。

  常有司殺者殺。

  疏:司,主也。天監孔明,無所不察,奇詐之人,不得其死,是有天之

  司殺者殺之矣。

  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

  疏:言不善之人,司殺自殺,人君用勢得執殺而便殺之,是代司殺者殺人,不得天理,猶如拙夫代大匠斲木矣。

  夫代大匠斲,希有不傷其手矣。

  疏:大匠斲木,動合方圓,拙夫代之,必失繩纏,惡得不損其材而傷其手乎?天網不失,神理昭明,人君任刑,代彼司殺,惡得不害於人而喪其天和乎?奈何以死懼之,斯之謂也。

  人之饑章第七十五

  前章明有為則輕死,必犯司殺之誅。此章明厚斂則人貧,是生有為之弊。初三段迭明所以為弊。夫唯下,結嘆令其貴生。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

  疏:夫人,國之本也。若政煩賦重,而人貧乏,則國本斯弊,弊則危矣。是以下人不足,由君上食用賦稅之太多,是以令其饑乏爾。

  民之難理,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理。

  疏:蠢爾蒼生,資君以理,為理之本,諒在無為,故我無為而人自化。今人所以難理者,由君上之有為,有為則政煩而人擾,動生大偽,是以難理。

  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疏:人之所以輕入死地,喪其生者,皆以其違分求生,養生太厚,不顧刑網,以徇所求,是以輕死。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疏:夫生也有涯,安分則足,既不可違,亦不可加。若營生於至當之外,則惑矣。故不厚其生而生全,求厚生而生喪。故知夫無以生為憂者,是賢勝於矜貴其生之人。

  人之生章第七十六

  前章明厚斂則人貧,是生有為之弊。此章明有為則心欲,故喪和氣之柔。初標生死之二途,次舉草木之兩喻。結以強大處下,戒令必守和柔。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

  疏:人之生也,和氣流行,自然以之柔弱。人之死也,和氣離散,四肢以之堅強。言此者,示柔弱堅強為生死之戒。

  萬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疏:此舉喻也。萬物草木,氣聚而生,故枝葉敷榮而柔脆,氣竭而死,則條干變衰而枯槁。前明有識,此舉無情者,以氣聚散為榮枯,有識者,以道存亡為生死。

  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疏:此結前義也。言草木生則柔脆,死則堅強,則知人之為堅強之行者,是入死之徒。為柔弱之行者,是出生之類。

  是以兵強則不勝,

  疏:此下轉結前義也。用兵有言,以慈為主,故云兵恃強則敗,欲明人恃強則死爾。

  木強則共。

  疏:木本強大,故處於下。枝條柔弱,共生於上。蓋取其柔弱者處上,強梁者在下,故下文云。

  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疏:總結上文,木根本強大,則枝葉共生其上之義,欲明強梁之人,常在柔弱之下爾。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前章明有為則心欲,是喪和氣之柔。此章明強梁必招損,故示天道之喻。初一句,標天以申戒。次五句,舉喻以明天。又八句,總合前義。以下畢聖德以結勸爾。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

  疏:此法喻雙舉也。夫天道玄遠,非喻不明,故舉張弓以昭天德。張弓之法,具如下文。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疏:夫張弓之為用,當合村定體,令弛張調利。高者抑之,下者舉之,為架前之時準的也。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為發矢之時遠近也。如此則能命中矣。天道亦然,日月寒暑,一往一來,來則損其有餘,往者與其不足,則成歲功矣。人君者,當法於天道,抑強扶弱,損有利無,故舉虧盈益謙,欲令稱物平施爾。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疏:此明人道不能同天損益。注云衰多益寡者,《易□謙卦》之辭也。

  孰能以有餘奉天下,惟有道者。

  疏:孰,誰也。老君疾時不能同天道,下濟以恤於人,光大其德,故舉天道以勸云,誰能同天之道,損其有餘,以賙奉不足者乎?唯有道之君,乃能然爾。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

  疏:此引聖人以證上有道之義,恃猶矜恃也。聖人法天平施,德被於物,不見其功,故云不恃。

  功成而不處。

  疏:聖人知功成而處,天必損之,故雖道治寰區,功濟天下,歸美名於群材,而不處其功績爾。

  其不欲見賢。

  疏:此結釋不恃不處之意也。其不欲見賢者,聖人雖盛德內充,而嘉聲外隱,所以不恃為,不處功者,正欲隱德晦名,不欲令物見其賢能爾,此亦損有餘之意也。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前章明強梁必招損,以示天道之喻。此章明柔弱則受益,故贊水德之能。初五句,標水之勝功。次四句,嘆莫能行者。又五句,證釋前義。後一句,轉結上文。

  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

  疏:水之為性,善下不争,動靜因時,方圓隨器,故舉天下之柔弱者,莫過于水矣。而攻堅強,莫之能勝者。夫水雖柔,而能穴石,石雖堅而不能損水,若以堅攻堅,則彼此而俱損,以水攻石,則石損而水全,故知攻堅伐強,無先水者,故云莫之能勝。

  其無以易之。

  疏:夫水雖至柔,用攻堅強之物,無能易之者,豈不以其有不争之德而無守勝之心乎?理國修身,亦常如此。

  故柔勝剛,弱勝強,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疏:柔弱之道,勝于剛強。天下之人,皆知此義,但惑于自賢,以己為尚,無能行其所知,故云莫能行。

  是以聖人言:受國之垢,是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

  疏:舉聖人之言,證成上義,此即能行以柔勝剛之行者。垢,穢辱也。言人君能含受垢穢,引萬方之罪在己,則人仰德美,而不離散,社稷有奉,故云是謂社稷之主也。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者,祥,善也,有君能謙虛用柔,受國之不祥,稱孤寡不穀,則四海歸仁,是謂天下王矣。

  正言若反。

  疏:此一句結上文也。夫受國垢濁,卻為社稷主受國不祥,却為天下王,其言乖背,不同于俗,故老君詳贊云,是必真正之言,行之而信,但常俗聞之,初若乖反爾。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前章明柔弱則受益,故贊水德之能。此章明法令則生弊,必為餘怨之邇。初明立教和怨,未足為義大。是以下,明有德執契,其怨不生。後天道下,明天道無親,唯善是與。

  和大怨,必有餘怨。

  疏:厥初生人,身心清靜,而今耽染塵境,失道淪胥者,情欲之所為也,則知與身為怨之大者,其唯情欲乎。和,調和也。此言百姓因于情歡而生矯偽,人君不能以我無為,令其自化,方欲設教立法,制其奸詐,調而和之,故曰和大怨。必有餘怨者,既設教立法不能無迹,斯迹之弊,還與為怨,故云必有餘怨。

  安可以為善?

  疏:設教立法,其進生弊,既有餘怨,則安可為善?則是繕性于俗學以求復其初者爾。若能上化清靜,無事無為,人有淳樸之風,迹無餘怨之弊,方可為善矣。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

  疏:左契者,心也。心為、陽藏,與前境契合,故謂之左契爾心聖人立教則有連,有迹則是餘怨,故執持此心,使令清靜,下以化人,則無情欲,不煩誅責,自契無為矣。

  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

  疏:司,主也。徹,通也。言有德之君主司心,契則人將自化。無德之主,不能虛心而忘己,唯欲作法以通人,作法則弊生,故為無德爾。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疏:唯天道平施,而與善不欺,故司契清靜者,天福其善,則言無不利。立法殘傷者,天降以殃,則孽不可這,豈非皇天無親,唯德是輔者乎?

  小國寡民章第八十

  前章明法令則生弊,必為餘怨之迹。此章明淳樸則至理,自無矜徇之求。初標無為之風以勸勉,示人從君化則理。後明家給人足,無所企求也。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

  疏:寡,少也。什,伍也。伯,長也。器,材器也。此論淳古之代也。言國小者,明不求大。言人少者,明不求多。不求大,則心無貪競。不求多,則事必簡易。簡易之道立,則淳樸之風著。適使有出人之材器,堪為什伍伯長,以統于人者,亦無所用之矣。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疏:徙,遷移也。化歸淳樸,政不煩苛。人懷其生,所以重死。敦本樂業,無所外求,各安其居,故不遠遷移也。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

  疏:舟輿之設,本以通水陸,濟有無,既無往來,則舟輿棄捨,無所乘用矣。莊子云,至德之代,山無蹊隧,澤無舟梁。

  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疏:甲兵所陳,本以討不服,御寇敵,上行道德,下無離異,既卻攻戰之事,則甲兵韜戢,而無所陳也。

  使民復結繩而用之。

  疏:古者書契未興,結繩紀事,故《繫辭》云,上古結繩而理,後代聖人易之以書契,欲明結繩之代,人人淳樸,文字既興,是生詐偽,今將使人忘情去欲,歸于淳古,故云使人復結繩而用之。

  甘其食,美其服,

  疏:食之甘者,在于適。適則所食皆甘。服之美者在于當,當則所服皆美。苟不適當,雖玉食錦衣,不足稱其甘美也。

  安其居,樂其俗。

  疏:無欲,故所居則安。化淳,故其俗可樂。若逐欲無節,將自不安其居,政苛日煩,焉得復樂其俗?

  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疏:鄰國相望,雞犬相聞,蓋言其近。人至老死不相往來者,由彼此俱足,無所求及故爾。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上下二篇,通明道德。始標宗旨,以開眾妙之門。終結會歸,將通得意之路。故寄信美以彰言教,論辯善以戒修行。書知博以示迷誤,陳不積以教忘遣。假有多以暢法性,結不争以明聖人。將令學者造精微於言象之中,導筌蹄於理性外。悟教而能忘教,何必杜口於毗耶?因言以明無言,自可了心於柱下爾。

  信言不美,

  疏:信言者,聖教信實之言也。此老君欲以自明所演言教,化導眾生,實為精信,故與俗相違,代人以為不美。

  美言不信。

  疏:美言,謂代教甘美之言也。言多浮華,動合于俗,既非信實,不可化人。信言所以不美,正以代教美言不信故爾。

  善者不辯,

  疏:悟教之善,在于修行,行而忘之,曾不執滯,故不辯說也。

  辯者不善。

  疏:但能辯說言教,曾不悟了,修行惑滯既多,故不為善。

  知者不博,

  疏:知,了悟也。博,多聞也。言體道了悟之人,在乎精一,不在多聞,故《莊子》云:博溺心也。

  博者不知。

  疏:夫多聞則滯于言教,滯教則終日言而不盡,既非了悟,故曰不知。

  聖人不積。

  疏:積,滯聚也。聖人妙達理源,深明法性,悟文字虛假,了言教空無,所說之理既明,能說之言亦遣,則于彼言教,一無滯積,故云聖人不積爾。

  既以與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

  疏:既,盡也。言聖人雖不積滯言教,然眾生發明慧心,必資聖人誘導,故聖人以清靜理性,盡與凡愚而教導之。於聖人慧解之性,曾不喊耗,故云愈有愈多。注云:有,明自性。多,明外益者,悟理之性既非他有,故云自性。因教之益不自中來,故云外益。明聖人教導凡愚,心彌慧解,故云愈有。惟斆學半,理益精暢,故云愈多爾。

  天之道,利而不害。

  疏:天道施生,長養萬物,利也。無所宰割,不害也。此舉喻欲明聖人之道弘益爾。

  聖人之道,為而不争。

  疏:聖人之道,凡所作為,而與物不争者,為聖人無所積滯,與人愈有是以不争爾。

  唐玄宗御製道德真經疏卷之十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