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乃辞去。嘱病者“西瓜少服,其所余之半,再分三次可也。二煎至十时左右再服。”及出门,已至四时。不知东方之既白也。
病者至十时,服二煎后,情形更佳,血不更出。但周身反又发热,仍欲西瓜。至下午四时,延余复诊。余察其热为中度,尚不过高。问“大便解否。”日“未也。”余乃将原方各中药,减量四分之一,再加粉葛根四钱,锦纹军三钱,期其表里两解。再令以西瓜续与之。并嘱“以病者之需要为准,即要食时与食,不要食时,不勉强之。”迨服药之后,先得微汗,约二小时,而表热顿解。至夜间大便解后,里热亦除。据云,“其所下之粪,均为酱黑色。”盖瘀血与粪便俱下也。再服清理余热,佐以调理之剂,数帖而全愈。
最后余有为读者告者,即湿温伤寒之肠出血,系肠中出血。由肛门涓涓而出,非是大便之时粪中夹血。如此险症,设不用西瓜与此方,宁不危哉。西医谓此症不可用泻下药,恐其引动肠出血。孰知此种肠血,均由不用下药而来。若早下之,则内热内湿有去路,绝无此险矣。前贤谓“医者意也,”今人或谓此语似不合科学逻辑,设余诊病时,若意想不及,或不读《伤寒论》者,虽遇此症,而不敢用大剂凉下药,则病者必名登鬼录矣。
白虎人参汤加芩连地丹方生石膏四两肥知母四钱炙甘草三钱西洋参四钱粳米一两黄芩三钱川连一钱五分鲜生地一两(捣汁冲)粉丹皮四钱(按第二方加葛根四钱、大黄三钱)湿温夹食重证中秋而行夏令,天气酷热,饱食荤腻,夜静露宿受寒。
表里不解,化为湿温。高热自汗,气闷胸痞,心腹满痛,谵语烦躁。舌苔湿润腻黄。选用清凉承气汤攻之,腹满不减。
询知多食杂肉,以清凉承气汤加苏子霜,攻之而愈。
南通刘辉庭之长子,年22岁,习业于上海西藏南路厚康祥布店。在1939年中秋之夕,店中高级职员,至别家晚宴,嘱学徒三人,将所有酒菜,尽量而食。盖秋令尚酷热异常,恐菜类留至次日,亦将腐坏而不能食也。于是刘等乃恣意饮啖,既醉且饱。刘则露宿于凉台之上,至天将明时,觉身寒而返卧室中。无何,即发热头痛。次日延医诊治,时医以薄荷、豆卷等治之不效。
延已五日,始延余诊。余见其高热自汗,舌苔润黄,胸闷腹满,间以谵语。询知饱食荤腻,大便不解。断为夹食之湿温。且温病下不厌早。况如此大热大实之症乎,乃为之处方。清热用石膏、葛根、银花、连翘,化痰用花粉、瓜蒌、半夏、杏仁,祛湿用薏仁、滑石、佩兰,攻积用大承气汤全味。石膏以二两起始,硝、黄以四钱起始,名日清凉承气汤。连服两帖,只肤有微汗,便下黄水少许而已,而发热胸闷腹满仍如故也。乃将石膏加至三两四两,硝、黄加至五钱六钱,而大便仍为稀黄水,热仍不退,积仍不下也。余乃敬谢不敏,请其另延他医。
刘父乃请西医灌肠,二日连灌二次,亦皆灌出稀黄水而已,而发热胸闷腹满仍如故也。复又延余,余乃胆量骤增,检出《伤寒论》之原文:“腹满不减,减不足言,宜大承气汤”与刘父观之,以坚其信心。将石膏加至六两,硝、黄各用八钱,一贴不效,再贴又不效,大便仍为稀黄水耳,此时余亦感计穷。因惊叹曰:所食即是生铁,亦应攻之使下矣,何积聚如此之坚也。店中女仆忽曰:“其他鱼肉不计,但肥鸡一只,已有大半在其一人之腹中。”二学徒亦证明女仆所言不虚。
余闻此言,忽忆中国医学史中,节录《南齐书》褚澄治李道念食鸡一案,以苏子一升,服之而愈。乃决将原方减味,加苏子霜与服。嗣思若加苏子而果效,则为苏子之功耶,抑仍为硝、黄之功耶,将不得而知之矣。决将硝、黄改为五钱,另加苏子五钱。孰意一服之后,夜间即大下数次。
如胶如漆,粘腻异常,恶臭不堪,最可怪者,夹有酒气。腹满仍不甚减。四日之间,续服四帖。积乃去其六七,嗣乃逐渐减量。又服三帖,宿垢去尽,渐思薄粥。再进调理之剂,而渐痊可。计是症经余诊治,十四日中,服凉下药十三帖。
内石膏用四斤有余,硝、黄各用六两有余。昔人谓:“有是症,即用是药。”又曰:“有病则病受之。”观于此症,当益信而不诬矣。
清凉承气汤方生石膏六两粉葛根六钱净银花净连翘天花粉瓜蒌各五钱制半夏杏仁泥薏苡仁飞滑石佩兰各四钱绵纹军元明粉各八钱上川朴三钱炒枳实五钱’(按:此是第三诊所处之方,分量最重,系次第而加,但仍无效。)清凉承气汤加苏子霜方生石膏四两粉葛根净连翘天花粉全瓜萎飞滑石各四钱锦纹军元明粉各五钱川厚朴三钱炒枳实四钱紫苏子霜五钱(按:此方服四帖后,再减量续服三帖。宿垢始去尽,接服调理之剂而愈。)热病热病夹食重证夏令温热,旬余不解。大热无汗,烦躁不安,谵狂互见,唇焦齿垢,舌苔焦黄带黑,而有芒刺。大渴欲饮,便秘溺赤,身有疹痦,大如绿豆。连进白虎增液承气,并令睡卧湿地,恣食西瓜。狂虽止而谵语仍作,便虽通而积滞不下,询知食鸭肉成疾。以白虎合增液承气汤加苏子主之,终加犀角而清之,其病始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