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落风波之难。’”桧曰:“道月长老何如人?”卨曰:“居金山寺,乃通灵和尚也。”桧曰:“岳飞谋反,必是此人指教。”即差手下提辖官何立,赍信牌前去扬子江金山寺,提取道月长老,解来问罪。何立领了批文,即日离了临安,从扬子江迳往金山寺。到于山门之外,只听得钟声隐隐,磬韵铮铮,正遇着道月长老升堂说法。何立缆下船只,带领一二人,走在众僧群内侍立,且听说了佛法,然后捉他未迟。只见那长老到于法座前,整顿袈裟,燃香问讯,皈依三宝已毕,合了掌,大道一声问讯,遂上法座,盘足结跏而坐,瞑目少刻间,吟出一偈云:吾年三十九,是非终日有。不为自己身,只为多开口。
何立自东来,我向西边走。不是佛力大,已平落人手。
道月长老说偈毕,在法座上奄然而逝。众僧齐合掌道:“师父已圆寂去了。”何立见长老坐化而死,吃了一惊,乃取出秦桧帖文与众僧看,曰:“今蒙秦太师差牌,要拘长老,有事究问,不想已坐化而去。只恐其中有诈,使我如何回复太师?”众僧曰:“我师父已知太师差人来拘,故登座说偈而逝。此明白事耳,有何诈伪?”何立曰:“尔众僧须将长老尸骸烧化了,方可回复。”有执事僧曰:“此亦不难。”即令架起柴棚,将长老法身抬上,举火烧之。不移时,飞焰凌空,一声震响,众僧人近前观之,见道月长老已成几根白骨。何立看见,只得与众人回临安去了。众僧乃将道月长老骸骨龛于寺之后塔。
第六十九回 阴司中岳飞显灵
且说临安城中,有二达者,一名王能,一名李直。因见岳飞父子衔屈而死,家口迁徙岭南;那两耒子秦贼,位至三公师保,官居两国公,一门享福,并无报应。王能心怀不平,叹而谓李直曰:“天地之间,果有鬼神否?”直曰:“有。”能曰:“如何见得是有?”直曰:“壮士死于国事,精神强良,魂爽不散而为豪杰之鬼;忠良死于冤枉,精神衔恨,魂爽不散而为冤屈之鬼。尔不闻杜诗有云:‘新鬼还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王能闻其言,乃从而问之曰:“夜间有声啸于梁上者,执灯照之而不见,此乃谓之鬼乎?”直曰:“此不是鬼。
鬼无声也。”能又问曰:“夜间有形现于堂上者,疾往视之而不见,此谓之鬼乎?”直曰:“此不是鬼。鬼无形也。”能曰:“夜间有执物而触人者,用力夺之而不见,此谓之鬼乎?”直曰:“此不是鬼。鬼无声无形,安有气而执物乎?”能曰:“鬼既无声无气无形,则是无鬼矣。”李直曰:“天地之间,有形而无声者,玉石之类也。无声而无形者,鬼神之类也。然鬼神之事,有常有反常。漠然而无形无声,此乃鬼神之常也,而无妖孽矣。从人所为,上违天命而不知怨,下逆人心而不知报,谋杀人命,死于无辜,衔冤吞恨而无伸理。此人虽死,则其神精不散,魂爽犹存。于是鬼神反其常,有成于形,有应于声。应其所作,而兴妖孽以此鬼神实有之矣。汝不闻《左传》有云:‘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凭于人,以自淫厉。’如此之言,岂无鬼神乎。”王能曰:“如今岳飞之死,秦贼之奸,天下共知。既有鬼神,为何不加报于奸臣者乎?吾闻在城有伍员之庙,至有灵感。他曾谏吴王,被太宰喜否暗中害之,赐剑而死。
此神之事,与岳飞相仿。神若有灵,必与岳飞父子雪怨。我今与尔赍一炷香,往其庙而告之。”李直曰:“可则可,只不可直言其事。‘隔墙须有耳,门外岂无人’。贤友则当仔细,休落奸人手。”二人言毕,乃往庙中拈香,拜而祝之曰:呜呼!神若有知,则能祸人,亦能福人。神若正直,则不加祸于君子,而当加祸于小人可也。神乎神乎,有为耳不忠,为子不孝。入为逆子,出于贼臣。天未降刑,尚欲偷生。神宜先惩,以表有灵;有专于禄位,而不知退。
上弄国柄,下戮同类。天未降刑,尚欲偷生。神宜先惩,以表有灵;有卖权取福,交结朋族。一言不善,祸发如镞。天未降刑,尚欲偷生。神宜先惩,以表有灵;令美之色,媚于君侧。巧笑未足,已亡其国。天未降刑,尚欲偷生。神宜先惩,以表其灵;受托之勤,而蔽主人。矫传宣命,陷害忠臣。天未降刑,尚欲偷生。神宜先惩,以表有灵;见冤不解,问祸乐成。含羞取贵,忍垢求荣。天未降刑,尚欲偷生。神宜先惩,以表有灵。神乎神乎,尔曾受枉,尔曾无伸。如何来之所陈,何不施祸于其身?若忠者必有厄,义者必有穷,尔见忠义而获佑,遇奸佞而伸冤。
非惟去其民患,抑亦有代于天工。神乎神乎,首依吾言而若是,须当上达于天聪。
王能、李直祝毕,不觉眼中迸血,冲冠咬牙,切恨而退。
显神伍员听其所祝,心中大怒,而体自家冤抑相同,实时驾起云端,上表天庭,乞与岳飞父子伸理冤枉。正是:人心生一心,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是时,岳飞、岳云、张宪三个冤魂,在于幽冥之中,清清冷冷,袭袭泠泠;于黄泉之下,昏昏黑黑,切切凄凄。岳飞手挽着一条绳索,岳云、张宪手提着己头,叫屈声冤,无从伸诉。其银瓶小姐自撇了母亲,投井而死,时来阴府,寻觅父兄。四面无人,幽魂哽咽,只见空中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