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可汗车贺北巡,便借着安抚河北为名,下诏出发。役河北十余郡的男丁,凿穿太行山,北达并州,藉通车道,一面启行至赤岸泽。启民可汗闻知消息,即命他的侄儿毗黎伽特勒,亦至赤岸泽入朝,附表上闻,启民请入塞迎驾,炀帝不准所请,命毗黎伽特勒归去,嘱启民在帐下守候,不必入塞亲迎。炀帝在赤岸泽留了两月有余,太行山的山路方通,始再出发,兵马五十余万,旌旗耀日,甲仗鲜明,北至榆林郡。
炀帝固欲出塞耀兵,示武启民,只恐启民猜疑,便先遣武卫将国长孙晟,前往传谕帝意,免得发生误会。长孙晟到了塞外,启民可汗闻知天使到来,即召集了各部的酋长十余人,一同迎接长孙晟。到了启民雅帐,晟先将帝意示明。见牙帐里面,芜草秽积,欲命启民亲自扫除,做诸酋长的倡率,眉头略皱,计上心来。便佯指帐外的青草,问启民道:“帐前留植的青草,想必定是香草?”
启民哪知其诈,即拔了草儿,凑鼻嗅闻,青草怎来香味?
启民即道:“不是香草,没有香味的。”晟便冷笑道:“天子巡幸天下,凡属诸侯王公,俱宜躬自洒扫,表明诚敬的意思。
如今牙帐里面,芜草尚且这么的多,我还当作可汗留种的香草,哪知也是寻常的青草,真是出人意外!”启民听了这番话儿,方才明白,原是晟有意讥讽,不觉深自惭愧,慌忙谢罪道:“这实是奴辈的大意,有此过失。奴辈的骨肉尚是天子所赐,哪敢惮劳,自惜筋力。只因僻居塞外,罔知大法。今幸得将军见教,使得奴辈恭诚接驾,真是受惠不浅!”启民说毕,便亲拔佩刀,自砍庭中的芜草,其下的一般臣属,见启民亲自动手,便也纷纷的拔刀相助。不到一个时辰,牙帐内已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启民又命番役,将帐外的杂草,也随处扫除。长孙晟方行辞回,启民躬自送了一程,始和晟分别。
晟回到榆林郡,报明了炀帝。炀帝便发榆林北境,东达苏州,沿途建筑的御道,阔至百步外,长及三千多里。人民劳役,在烈日下面,日毙百余人。造成这御道,不知死了多少百姓,炀帝哪在心上。
启民可汗闻悉炀帝已是到了北楼相近,即和义成公主来朝行宫。同时吐谷浑、高昌两国,也遣使入贡。炀帝大悦,盛宴启民夫妇和两国使臣,赐帛数十万匹,并赏启民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王侯上。太常卿高颎、礼部尚书宇文弼、大夫贺若弼俱因炀帝待遇启民过厚,互有私议。偏为宇文述所知,奏劾三人怨谤。炀帝本和高颎有宿恨,贺若弼又是颎所荐引,宇文弼也和颁友善,炀帝便不分皂白,将他们一个个处了死刑。连那尚书左仆射苏威、内史令萧琮也带累罢官。
只因苏威和颎交好,萧琮与贺若弼友善的缘故。
炀帝又诏发壮丁百万修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在山西大同府西北四百里,又命工部尚书宇文恺,监造观风行殿,内容数百人,可离可合;下施轮轴,易于推移。宇文恺又设一大帐,帐中可容数千人,遇有数众的诸胡请见时,炀帝即升大帐见之。南面高坐,两旁仪卫夹立,威容殊甚,诸胡莫不骇服。迨至是年八月,始幸启民牙帐,启民跪迎入帐,奉觞上寿,王侯酋长俱是不敢仰视,执礼甚恭。炀帝万分快活,即在筵前,命内侍取过笔墨,赋诗一首,以纪盛事。那首诗云:尘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
毡帷望风举,穹庐向日开。
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
索辫擎羶肉,韦鞲献酒杯。
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炀帝自得其乐地赋诗饮酒,不觉酩酊,留宿启民牙帐,一连数天,始启辈回南。启民夫妇送至定襄,炀帝乃命归藩。车驾返至太原,命宇文述、封德彝监造晋阳宫,幸御史大夫张衡宅中。那个张衡,阅者当还记得,便是助了炀帝杀逆的功臣。
炀帝在他家中留宴三日,方才回转东京。在外巡幸,计一年又四月,时日不可说不多,糜费便是不可胜计了。
哪知他听信了吏部侍郎裴矩的话儿,擅自开边经略。原因西域的诸胡,多至张掖陕西甘州卫交市,炀帝命裴矩掌管市易事宜。矩习知炀帝的性情专好远略,矩便交得了一个老商胡,叫做达连哥的,得悉了西域的山川风俗。特选了三卷西域图记,入朝奏道“今羌胡诸国,并因商人密送诚款,引领翘首,愿为臣妾。倘能抚而服之,务存安辑,混一戎夏,无烦兵革”云云。
且别绘道里,分做了三路。北路入伊吾,中路入高昌,南路入鄯善,总汇处则在敦煌,一一了如指掌。
炀帝览奏大喜,慨然将通西域,野心勃勃。也想拟秦始皇、汉武帝一般,徼功外域。便不时引裴矩至御座前,询问西域事。
矩又盛言胡地多产珍宝,实可辟为富源,并道:“国家的威德,本已普及远方,欲西度昆仑,原是易如反掌。只因突厥吐谷浑,分领羌胡,被他们遏绝了道路,所以未通召赏。突厥原已归服我朝,吐谷浑却甚狡猾,只是灭他甚易,也觉不足虑的。”炀帝更是心痒难搔,即任矩为黄门侍郎,使至张掖,引致诸胡。
诸胡甚是狡猾,却都无意服隋。矩乃用利引诱,使诸胡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