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船头上罢。少女就坐下去,双膝盘好,嫩手尖尖,搭在膝上,微微露出一双小脚。一众英雄多不开口。那杨继忠便开口道:“小娘子,你家在那里?”女人道:“奴家住在天底下,地头上。”杨继忠道:“啊呀,好好问你,为何如此?”女人道:“吾也是好好回报你的。”杨继忠道:“姓什么?”女人道:“百家姓上有的。”杨继忠伸手搭上肩去,说道:“好趣话啊。”女人道:“啊弥陀佛。”众人一看,只见一个和尚,蜡黄的面孔,立在船头上,那只船倒退转去了。大家吃了一惊,说道:“你是什么东西,在此混帐!”和尚道:“啊弥陀佛,贫僧蛋和尚是也。”众人多道:“久仰法名,是个圣僧。伏乞圣僧略显神通,速赐顺风,感恩不尽。”蛋僧便叫杨继忠立在船头上,他的指头在他手心里写着顺风两字,叫他伸高手,就有顺风来了。若放下来,就不相干了。杨继忠连连答应,伸着一手当篷,顷刻之间好大顺风。蛋僧只为他贪色,所以作弄他的。众英雄个个喝采,果然是佛法无边,神通广大。断忠伸得手臂多麻了,满肚心焦,面孔通红,说道:“手臂酸了。”蛋僧道:“不可收的。”断忠道:“啊唷唷,实在来不得。”蛋僧道:“放不得下来的。”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吉祥村。郑千道:“这里是了。”便停了船。蛋僧道:“啊弥陀佛,贫僧上岸也。”但见他上了岸,飘然而去。
再说众英雄停船上岸,一同行走,郑千引道,不多路已到李寡妇门首。红日尚未落山,大家走进去,李寡居认为强盗,高声喊道:“吾是寡居,家道贫苦,没有钱财的。前村大户人家有金银财帛。”郑千听说,哈哈笑道:“舅母因何不认得我!”寡妇听说,揩揩泪道:“呀,啐!吾道何人?是外甥。这许多到此,几乎吓死吾老人了。”郑千道:“啊,舅母,不必惊心,许多人多是吾好朋友。”兄弟们见过了礼,李氏道:“众位到此,有何要事?”郑千道:“啊,舅母,只为张其大哥昨夜得了一梦,梦见刘氏嫂嫂已被尤龙女杀死,随即要来杀吾娘子。”吓得李氏魂魄俱飞,啊呀一声,跌倒在地。里面貌多花急得手足如冰,泪珠滚滚,呼天叫地,肝胆皆裂。郑千扶起舅母问道:“今日可有渔婆来过啊?”李氏道:“没有。”貌多花在里面接口道:“有个卖线妇人来过的。”李氏道:“嗳嗳嗳,吾却忘了,有一个卖线女子,口称渴噪,要讨茶吃,与他吃了两杯茶去的。”郑千道:“可有什么话说?”李氏道:“问你的娘子住居姓氏,吾就老实回他,他就去了。”郑千道:“啊呀,不好了。这个妇人必是尤龙女也。想他今夜必然来的,吾们须当暗里埋伏,齐心捉住。”众英雄多道:“是。”就分派开来,暗暗埋伏,等候尤龙女子到来。郑千告明舅母,休要着急,天大事情有金台在此。夜间灯火休息,免得暗中看不明白。李寡妇说:“既如此,外甥媳妇到吾房中去睡罢。”貌多花战兢兢的,硬道头皮,同了进房,关上房门。大家不睡,桌上点着灯火。
再说那尤龙女等到更深,便短衣卷袖,暗藏利刃。天有月光,灯也不点,单身到吉祥村来。一路行来,这里是了。四顾无人,伸手推门,柴扉紧闭,跳上屋面,轻轻往庭心跳下。周回一看,寂静无声。但见桌上灯尚未息,他便立定身躯,细细一看,想道:“这厢里纸窗中透出灯光来,必定房中是贱人了。”便轻步进前,即忙伸手去推门。呀的一声,吓得房内二人乱抖。众英雄多道:“尤龙女这狗贱人来了么?”便同声喊叫,各拔短刀,大家赶上。尤龙女两个拳头宛如流星一般打将过来。华云龙、浦大、浦二、草桥花三、杨茂林、杨继忠、张其、郑千等十几个兄弟,来一个,败一个,一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金台本事高强,挡住这恶妇,喝一声:“大胆贱人,认认俺贝州好汉!”尤龙女开口说道:“狗头,快把姓名通来!”金台道:“贱人听者,俺乃贝州金台是也。”尤龙女道:“贼子就是金台么?杀吾丈夫该当何罪?老娘正要寻你,你却好自投罗网,决不饶你,照打罢!”便一个月里穿梭打过来了,金台一个仙鹤抢蟠桃,一边独虎爬山,一边是双龙过海。尤龙女是倚恃本事无人及得,那知碰着金台本领也大,打了一个时辰不见高低。却被张其捉冷照他腿上一尖刀,便鲜血淋漓,流得满地。尤龙女银牙咬紧,熬痛把金莲飞起,就把张其踢了一交。郑千又将刀砍上去,斩着肩尖上,鲜血直流。尤龙女叫声啊唷,一面将刀撒去,仍与金台交手。说道金台本领甚好,为什么一个妇女打他不过呢?只因尤龙女本领赛过金台,正所谓强人自有强人手。古人说话信不虚也。尤龙女心中暗想道:“多说金台本领高强,贝州好汉一向未曾交过手,今朝才晓得也平常。”金台心中暗暗想道:“吾道捉尤龙女容易的,那晓得凶如狼虎。”看那男女二人竟无胜败,旁边浦大气得极了,就把刀口向上,对着尤龙女两腿当中挑将上去,割破阴门,剖开小腹,鲜血满地,一交跌倒。众英雄赶上前来,你一刀吾一枪,弄得粉骨碎身。可怜如狼如虎的尤龙女,到如今竟未得报夫仇,一命呜呼,魂归地府,与孟龙相会去了。那众英雄哈哈大笑,骂了几声,但见房内二人走出来,满面笑容。貌多花把尤龙女细细看,虽则身亡,看他还恨恨在胸。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