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蛋僧早起,独自纳闷,一心要盗天书。那知千难万难,今年的端午日又过了,那里能待到来年上山?蛋僧正在思想,来了一个家人,说:“俺家爵主道你这和尚衣服好洗了,叫吾拿个衣包来还你。”蛋僧道:“啊弥陀佛,多多谢谢。再有条铁棍呢?”家人道:“与你收好在里面。看你头发也长了,应该剃剃,浴也洗洗,脚也修修,岂不干净?”蛋僧应道:“啊,这里地方可有浴堂么?”家人道:“府中浴堂也有。”蛋僧道:“如此妙极了。”家人道:“跟吾去。”蛋僧道:“来了。”取了衣包,打开来取了替换的衣衫,跟着冷府家人弯弯曲曲的走。心内暗思道:“冷家公子到是多情义的人,想是道友面上来的。”到了浴堂里,把衣服脱脱,宽了鞋袜,上下周身,通通洗洗。此刻,蛋僧好不心快,口内不说,心中想道:“久矣不见水面,今日在此洗浴,好不快活也。”浴已洗毕,换了衣服,随有待诏与他剃头、修脚、修手,家人把那剃下来的头发,修下来的指爪、脚爪一齐收好。蛋僧问道:“这些东西要他何用?”家人道:“留在这里何用,拿去丢掉了。”蛋僧道:“是啊,是啊。”家人道:“啊唷唷,这件衣服好黑,长久不洗了,拿他去洗洗罢。”蛋僧仍回风雨楼去,身上洗得光光滑滑。家人拿了衣衫,去交与茅山道士收好。那时,道人就把一件衬衫包了指甲、脚爪、头发,放在一个酒罐内,置之坛前。就于五月初六这一日子,在坛书符念咒三通,令牌九下,蛋和尚一个头眩,遍身寒冷,骨节俱收,好不难过。呀!为什么一霎时身上不爽快?想必是洗浴之时冒了风寒之故。不免眠一眠罢。便和衣眠在牀中。早有家人告知爵主。爵主听了,大喜说:“果然妙法。”自此以后,道人日日作法,一连三日。蛋和尚卧牀不起,身子发热,饮食不进,昏迷不省,日日沉沉睡去,梦话连连不绝于口。家人等常去告诉爵主。一日,公子也听见了,欣喜欲狂,便呵呵呵道:“妙啊,那张法师果然利害也。活活的人咒得杀的,要夺王帝做,何难之有?”
到了第七日午时,道人作法两次,蛋和尚发晕了。午时三刻,第三次作法,仗剑拍令牌,剑头指在罐中,连书三道符,连喷三口水,结果蛋和尚速归天去。字未写完,坛前忽听得拍辣辣一响,十三道金光,十三位真人冲进坛来,又是括辣辣一响,那罐多打得百碎。又是括辣辣一响,金光闪亮,那个张法师打死坛中。看的人多唬得魂灵出窍,急急忙忙报与爵主知道。冷作其唬得口呆目定,冷汗一身,一声长叹,把头乱摇,两眼昏呆,望了天上瞧了半日,心内想道:“道人有法术总觉徒劳,吾想要做王帝,把道明特地请来,到反送了他一条命。如此看起来,果然是天不可欺。自古道:『神目如电』,真真不错。”忽有家人来禀道:“爵主爷,蛋僧的病一霎时就好了,走也好走,饭也好吃。”爵主道:“吓,有这等事?哈哈哈,妙啊。”爵主心中大悦,满面笑容,便到风雨楼中来看蛋僧。一见便叫:“和尚,你的病十分沉重,怎么一霎时就好了?”蛋僧道:“爵主,说来也稀奇。吾的病沉重如山,连日昏迷,不省人事,自己抵当死的。方才忽见金光闪闪,十三个穿道袍的人在吾牀上俱吹一口气,登时我的病就好了。想来,我是不该死在此地,来救我的。”冷作其笑迷迷道:“你须要保重。”蛋僧便道:“爵主,吾的肚中甚觉饥饿,可否求赐一饭?”爵主道:“虽然肚中饥得狠,饭是吃不得的。吃一碗粥罢。”蛋僧道:“贫僧吃得的。”爵主道:“既如此,家人取饭与和尚吃罢。”家人应声:“晓得。”爵主便下楼来,吩咐家人快些买棺,成殓这张道明,法坛拆去,把四个小道人打发了去,单单留着蛋僧。回思转来,也不必谋天下了,叛国之心,一旦尽消,从今改恶为善,广积阴功。又叫几个家人们,将这块“照涧石”扛去,放在原处。那里晓得再扛也扛不起的了,好像生根的。无可奈何,只得吩咐留在此间,再作道理。
蛋僧一日一日安身在冷府中,约有一月宽了。那一日,心内想道:“吾是出家人,不可久住在此,只好别处去化缘。”主意已定,便与管家说:“啊,管家,吾要去面见爵主,相烦引道。”那家人道:“如此,这里来。”蛋僧便跟到了书房里,抢步走上去。爵主道:“和尚,你来见吾有甚话说?”蛋僧道:“爵主,贫僧在府多蒙优待,十分感激。今日意欲别处走走,特来叩别。”爵主道:“再住几天去便了。”蛋僧道:“既是爵主这等见爱,贫僧去去再来便了。”爵主道:“如此,也不便屈留和尚了。”那作恶之人反变了好人,取了十两银子送与蛋僧为路费。蛋僧便拜道:“啊,爵主,贫僧再要拜别茅山道友,求管家相请。”列位,那张道人被真人打死之事,瞒着蛋僧的口虐,故而僧人不知其事。冷作其笑迷迷道:“他早已往茅山去了。”蛋僧拿了衣包,一条铁棍已早交还,别了冷家,上路去了。仍然抄化念经度日。
闲文不必细讲,不觉又是一年。交到五月里的时光,那日初三,天晴日暖。蛋僧仍然到旧处把茅蓬结好,双膝盘坐在地上,轻敲云板,把经文念念。日正当阳,尚未落山,那宁辉长老又来指引他去盗天书。为何见面并不说明盗天书的法道呢?只为要试试蛋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