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斩钉截铁,便道:“这话世兄到底那里听见的?”李子亭道:“那个不晓得!同庆祥的票子,是骆青相打的,是老世兄衙门收的。这件事在你老世兄,虽说是做得隐瞒,可晓得路上行人口似碑呢!我奉劝老世兄一句话,尽了我的心,至于听与不听,也非小弟所能自主。这四川的候补人员,都是老世兄的属下,还敢说什么?万一闹到京城里,晓得了两起,便有三起,那时节可不知道回护着骆青相一个人好呀,还是保全着制台的禄位好?请老世兄自己斟酌一下子罢。小弟多言,改日再见罢。”说完立起身来。
制台听见他声口不似先前柔软,便先软了下来,连忙拦道:“世兄不必急急,兄弟还有请教的话。世兄说的话,句句是金玉良言。兄弟敢不恭听?且请坐坐。”李子亭祇得又坐了下来,把这件事阁在一边不提。制台又问了些家常的事,便说道:“四川的候补人多,自己耳目难周,世兄在这边可有什么熟人没有?可晓得有什么品行最好的没有?”李子亭道:“兄弟在这边,不过几个泛泛的,并没有至好的人。至于品行好的,更不晓得。有一个黄伯旦,听他说话似乎也还正派,可也不晓得里面如何?”制台记在心里,这回谈了多时,天已不早,李子亭兴辞而出。
制台进客回来,打算不出主意来。巴县是久已挂牌的了,要叫他不去,这笔银子就得还他。还他到也有限,但是如何还他法呢?要说是叫他去罢,这李子亭同骆青相是做定了对头,万一他回到京城里放点火,弄出事来,那可真似他说的话,还是保全四川总督的禄位好,还是这三千银子好?一时委决不下。后来,想了一个主意出来,就作准把巴县这个缺改委黄伯旦,骆青相暂留他在省里。又叫人去对他说,是李子亭同他过不去,祇等李子亭动身后,另外还他一个好去处。
骆青相也不敢说别的,祇得答应了,在省城静候着,却是一腔懊恼。到得第二日,黄伯旦的牌挂了出来。这李子亭同黄伯旦并没交情,祇不过一句口头话,制台却要应酬李子亭的面子,又算是照例轮委。这便是黄伯旦移天换日的手段,又较骆青相高了几倍了。
骆青相托人四下里一打听,纔晓得是李子亭保举的,便恨的他咬牙切齿,满肚皮打算拿他点露马脚的地方,难为他一回。无奈黄伯旦更鬼,挂牌之后如无其事,也并未来见李子亭,不过照例去上衙门拜客。
却说黄伯旦的太太伊氏,在省城却也苦了多年,听见老爷挂了牌,却也欢喜。等到黄伯旦忙过了,便来同他闲谈,说是:“再想不到,就会委了缺。”又道:“这个缺早已委了人,如何又会改委呢?这真是好运气了。”黄伯旦笑道:“你们到底是女人家,一点见识没有,这事是全亏本事,那里有什么运气不运气?说句老实话,像我这样手段,不是发虚的话,四川省里可实在没有第二个。我是昨天上院,把制台大人教训了一顿,他见我说的有理,也没得话说了,他先就软了下来,又朝我赔了许多的话。这个真是从前人说的一句话,无论什么人,抬不过个理去。”
太太道:“我不信这样人山人海的去处,连你这样纔具都没一个?”黄伯旦道:“真的,你看那些戴顶子拖翎子,也是一样的官,要讲起办事,那可差得远了。我不是说现成话,前任制台要是听我的话,还不至开缺哩。”太太道:“才具不才具也不管他,听说这个缺还好,我也苦够了,你到了任,每日要给我一百吊钱。”黄伯旦笑道:“那里有许多钱,一天给你一吊钱罢。”太太道:“那不成。”黄伯旦道:“你先别同我争钱,你赶紧收拾东西,好去到任。”太太道:“有什么收拾,四只皮箱,三个是空的。此外的破瓶破罐子,还有几个大钱。”黄伯旦道:“我是要先去借一笔钱,把些当都赎了来。你祇把箱子收拾干净,预备着放衣裳罢。”
正说着,忽然家人来说,骆大老爷来拜。黄伯旦想不见他,继而一想不好,就见见他又何妨?就招呼请进来。骆青相先道过喜,便道:“兄弟空欢喜了一场,乃是为老哥做先声。”黄伯旦道:“这件事是觉着有点奇怪,牌示说是老哥这面另有要紧差委,或者更有好事也未可知。”骆青相道:“什么好事不好事,不过一句空话罢哩。”黄伯旦道:“万万不能,必有借重,尽管放心。”骆青相道:“就算是有好事,兄弟这样的才干,还会办什么事?不过瞎忙罢了。祇怪兄弟眼睛不亮,拿着人家同亲兄弟一样,人家就拿着我当顽要。你道我如何咽得下去这口气?”
黄伯旦晓得他要说到本题上来,祇得推开道:“兄弟不日就要动身,不晓得老哥还有什么吩咐?”骆青相道:“岂敢,岂敢!兄弟与这巴县是水米无交,就算是有事,也祇好自己去做的了。到是杨老师,听说今年要做五十岁生日,不知道可有公分?”黄伯旦道:“不晓得。其实,我此次得缺,与杨老师无干。”骆青相道:“老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黄伯旦道:“言重,言重。我也想送他点银子,但他也是现任,也不在乎此,随后再说可也。我还要同老哥说一句话,兄弟一两天就要动身,老哥若是有了好信息,务必给一个信,俾得早日欢喜。”骆青相道:“是了,是了。”遂即辞别。
回到家里,通盘仔细一想,再把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