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王大人没得法想,祇得同团长商议,雇了轿子,到府里去。因为府里同他有点交情,可以替他想想法子,也可以托他顺便探听这营官的下落。
却说这位营官,在前面扎好了营,等到第二日一早,不见两位大人来。就打发了人回去一探,祇剩得一乘绿呢大轿,此外连个人影都不见了。营官大惊,就派了几个人四下里找寻,祇漏了不曾往回头路上找。他们扎营的地方都是大路。那地保进城,以及县里家丁下来,却是走的小路,所以并不曾遇见。各处搜寻了一天,仍是毫无踪影,营官急了起来。暗道:“不好,不定这两个回去,对制台说些什么?”又想:“与其等他们害我,不如我先去埋个根子。”便招呼把大队开到县里去。
到得县里,已是不早,县里纔晓得这两个大人不是假的。连忙派了人,打着轿子去接,两位大人已是动身到府里去了。当下问了一个明白,轿夫等便回县禀复了本官。县里同营官商议,营官说:“这件事不好,我们都是有处分的。莫如连夜发上一个电报,就说乌、王两位大人弃军逃走。”县里也想不出别的话,就照他办。等到乌、王大人到了府里,央求府里替他申雪上去,已是晚了。制台当下接了营、县的电报,不由得大怒。一面另行派人去接带,一面就奏参了出去。
却好这个档里,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民心大定。接着,官赈、义赈都到,大家有点吃,土匪也就渐渐的解散了。制台听见这个信息,正在高兴。忽然又接一个电报,说是什么“开缺来京,另候简用,遗缺已是放了云南巡抚过来升补。”制台气了一个发昏,又叹了几口气,急忙找吕胡子,要他再去扶乩,问问到京以后的事,吕胡子早已不知去向了。原来,吕胡子听得制台被参,又听见说牵连了不少的人,还有他在内,说是妖言惑众的话。吕胡子手里已是颇可过得,先前久已把钱陆续汇了家去,他祇是一个人,走也是极容易的了。制台更是生气,也祇得阁起不提。连忙把历年的俸银、外花通通算了一算,他止剩得一万二千银子,便提出三分之一去印刷善书,一路去散。等到新制台一到,便交卸了,动身进京去,另候简用去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老吏著书官场尽相 高明骂座奴子羞颜
话说四川新放的这位制台,是个少年科第,由翰林外放,不到十年,洊升云南抚台。今又升了四川制台,自然是眼空四海。一进四川境,便为了办差闹过好几次。不是把碗盏砸碎,就是把办差的家人打一顿马棒。沿途所过的州、县,无不惴惴。这个风声,一传到省里,这位署首县姓杨,名愕,是有名的一位干员,手里也有几个钱,便格外的讨好。不但房屋的裱糊,都是花绫子的;就是下而至于毛厕里头,也都是红毡铺地。至于制台带的人,自朋友以及三小子,无不都有一分应酬。果然钱可通神,新制台面前,自然是誉言日至。制台也觉得好,便狠狠称赞了几次,接过印,也不问军情赈务,先招呼藩台第一句,是把杨愕调个最优的缺。藩台不敢不答应,当时选来选去,不是纔到任,就是署任来满,祇有夔州府的首县奉节县,方纔期满,就挂了他的牌。杨愕听见,很为欢喜,连忙上院谢委。等到署事的人拣了日子,便交了印。一面在外面应酬,一面料理行装,以便动身。
如今单表这位杨愕,是四川省里第一个猾吏。不论什么上司,没有一个敷衍不好。自到省第二年之后,一连十二年,没有空过。眼眶子虽然极大,心眼子却是极小。就有一班不要脸的去讨他的教。他先前也不肯说,后来,就有些拜门的。杨愕却是最喜此道的,并不推辞,从此便狐群狗党,愈引愈多,居然是一个大老前辈了。此次挂了牌,这些门生便想了一个法子,大家凑了分子,在湖北会馆里叫了一班戏子,替他饯行,又好顺便叨叨他的教。头一天便发了帖子过去,到得次日巳刻光景,又用大众的手本去请。不多一刻,早有人来送信,说是来了。大家连忙抢到门口去站班恭候。
远远望见杨愕坐着四人大轿,前头一把红伞,又是四个小队,飞奔而来。杨愕坐在轿子里,那付仪表,实在是气派得很。人家就私下里啧啧赞羡。须臾,轿子到了门口,杨愕下了轿,朝两边这些门生拱了一拱手,又让了半天,便一众围随着拥了进来。到得大厅上,杨愕便去站在上首,众门生齐齐排在下边,行了一个全礼。杨愕在上边还了一个半礼,算是门生见老师,应分的规矩。接着,便是为头的来让茶、让坐。戏台上已是加官踱了出来,摇摆了一回,又是财神出来跳舞了一回,这是众门生替老师取个升官发财的意思。跟手演了一出《大赐福》,一出《赵延借寿》,一出《满床笏》,都是老戏。
杨愕往四下里一望,收拾的也还齐整。众门生又叫掌班的上来请点戏,杨愕随便点了两出。这就摆起酒席来,果然烹龙炮凤,样样精工。杨愕大喜道:“难得诸位老弟如此费心,愚兄实在抱歉得很。”首坐便道:“这是点小意思,老师快不要如此说,越发叫门生们置身无地了。”当时又上了两道菜,干了几杯酒,首坐的便开谈道:“老师这次荣任出去,离省又远,门生不能常常领教,殊为快快。但是门生在省城里,一年一年的真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