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事的去打听,他家死了什么人?纔知道是太太死了。因此,大家都传做笑话。更有一家什么报馆里替他登了报,说是“妻丧称制,是从马老爷为始”的话。马老爷却并不知道,还是各处用他的“制”字名片。到后来,马太爷的相好知会了马太爷,方纔收了回去,另外刻了一个“服”字图书。又因为自己发出去的,也就不能骂跟班昏蛋了。
马太爷在省里住了几天,查办的委员回来了,纔晓得洋行里歇出来的细崽。被臬台大大申斥了一顿,又上院请撤他的任。马太爷听见信息不好,又是刚要收漕的时候,祇得连夜回大埔去了。暗地里又切实的托了宋媒婆,宋媒婆替他极力周旋,纔定了漕竣交卸的办法,马太爷更是感激。但是自从打省里回来,晓得是不能久任的,便百事不问。任是什么呈子,总批一个不准,除了命盗案件没有法想,还是仍旧要去验看。祇等收过了漕,腰包里满了,好交卸回省,另谋别事。
这日坐在烟铺上,忽然刑名师爷走了过来,马廉赶忙起来让坐。刑名师爷便提起,接到省城里密信,说是制台被参。因为说是有个媒婆子出入衙署,贿买差缺,已是放了钦差的话,并且折子上牵连的人不少。马廉一听,大惊道:“真的么?”刑名师爷便从靴页子里抽出信来,送给东家看。无奈东家并不认识,祇得胡乱假装着看。刑名师爷从旁一看,那一张信却是颠倒拿着,肚里好笑,也不好说什么。马廉此时心里很不是味,当着老夫子,又不便叫江明来念讲给他听,祇翻了一翻,算是看完了,依旧送还刑名师爷,收入靴页里去。师爷看见东家无精打采,便也起身去了。马廉辗转一想:“这事很不好,怕的是自己功名保不住。”祇得喊了江明来,要专人到省里去打听。江明道:“这事要是真,钦差出京,总要几个月,那是老爷已是交卸了。忙也不忙在这几日,且到那时候再说罢。”马廉听见有理,祇得暂时搁起,无奈心里总是放他不下。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虞子厚探亲东昌府 郭丕基倒霉镇江城
却说施子顺从歇业回到京里,依旧开了一个剃头店,又慢慢的巴结上了几位阔京官。人家晓得他是打广东回来的,也有人要打听点广东事情。施子顺便捕风捉影的说了多少。末后说到宋媒婆,怎样的得宠,怎样的有权,候补实缺,老爷们如某人某人,无一不走他的门路,口若悬河的说了一遍。刚刚有一位都老爷听见了,便依着他的话开了一张名单,过了几天,上了一个折子。折子发到军机里,就派了一位侍郎,到广西去查办事件。
说是广西,却就是广东的事,因为怕漏泄了,所以说是广西。等到了广东,便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办法,原是郑重机密的缘故。但古来说的好:朝内无人莫做官。拿着一位广东抚台,怕没有几个耳目在军机里?这里钦差还不曾请训,广东已是知道了。并且所参的事件,都得了详细。抚台想不出法子,然而他那爱护宋媒婆的意思,还是照旧。把他喊进衙门告知他所以,又叫他搬到别处去住,等钦差来了,好同他硬赖。那晓得宋媒婆却又是一番主意,祇装作一个无可如何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他家穷的很,搬到别处去,亦是没有生意。祇有抵桩这条命交给他们罢。他这一回做作,倒把大人并太太弄得没有法子。后来,还是宋媒婆说:“我还有个儿子,心上本想给他捐个小功名,到广西去,自己亦就跟着他去混。无奈总是弄不到钱,祇求大人看着,赏他一个什么东西。或是功牌,或是奖札,能够混饭吃的东西,那是就好了。以后死在九泉之下,也忘不了大人、太太的好处。来世变牛变马,来报效大人、太太。”
大人这时候心里也有点明白,但还拿不定宋媒婆是求告他,还是挟制他?好在这个时候是捐局林立,且又减折上兑,便宜得很,便问了他儿子的名字。大人说“有福”两个字太蠢,改了个“攸福”罢。又问:“他姓甚么,还是就写宋攸福?”宋媒婆道:“随意改个姓罢。他的爹本姓卫,就是卫攸福罢。”大人就招呼出去,填了一张县丞的实收来。又给了三百银子,又替他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广西藩台邹士贤,一封是给边防大臣舒春元的。当日宋媒婆谢了又谢,回到家里收拾东西,暗暗的同着儿子到广西去了。这边的事,无非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八个字的枕中秘诀,含糊过去,也就不必再提。
却说卫攸福到了广西,赁屋住下。衙参已过,还不敢张扬,打听广东这边无事,纔托大了胆,去投了藩台的信。哪知这位邹大人已经告了病,专等批折回来交卸。这封信虽是投进,竟如石沉大海,连点声息都没有。卫攸福过了半年光景,渐渐的觉得用度大了些,祇得求人去办分府的事。卫攸福虽然到省日浅,幸亏有的是钱,钱却很能说话。果然成功,就分到太平府去。太平府离龙州最近,便趁空一直来找舒大人,投了信。
诸公要晓得,这位舒大人本是一个营兵出身,从前长毛造反的时候,也曾出力打仗。后来慢慢的升了起来,一直做到提督,做了广西的边防大臣。他是大鸦片烟瘾,一天总要四五两烟方得过瘾。这四五两烟,要是起的晚点,就是镇日吸也还吸不了,这不是句瞎话么?不知道这位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