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喊了一声“来”。早有四五个管家进来站着,施子顺道:“那个猴儿崽子明天要是来,不许他进来。”那四五个管家早就如雷的答应一声:“是。”施子顺又问道:“今天是初几?”一个管家说:“是初五。”施子顺道:“今天衙门里有事,我要进衙门去,叫厨房里备点吃的,早早开饭。那天李家送的熊掌,问问炖好没有?”管家答应了去,不一刻回来禀复道:“厨子说,还不能吃,总得后天纔可吃呢。”施子顺道:“这个狗养的,这样懒。去对他说,明天晚上不整好了端上来,我是送他南海县里去。”管家答应着就去传谕。
这时候,太阳出了,施子顺反迷迷糊糊睡着在烟盘子上。约摸晌午的时候,祇听得门口有人打门,管家赶紧去开门,问什么事?纔知道是抚台衙门口听差的,因为抚台要剃头,喊不到他,发了气,所以特地来请他的。管家忙过去推醒了施子顺,告诉明白。施子顺也慌了,连忙擦了一把脸,披上一件马褂,跟了来的人一同进衙门去了。
却说头天晚上开赌,大家到齐后,宋媒婆也就过去安置了,所以这一夜的故事都不曾知道。到了次日,有福便:一的说了一遍。那晓得,这个马廉是宋媒婆的心爱干儿子。听见受了施子顺的气,还听说要毁他,心上颇有点不自在,就问有福道:“他的点子,你到底看见没有?”有福道:“看见的,马二哥实在不错。一个五、一个四、一个六、一个:,如何会是:呢?”宋媒婆道:“虽是赌钱,都有规矩的。这又不是拿势力压服人的事,这是不作兴的。也罢,我去劝劝他罢,叫你二哥过天赔个礼就算完了。”有福答应着。宋媒婆等到早饭过后,便去见施二奶奶,托他劝劝子顺。又说自己同了小马来磕头就是了。
那晓得施二奶奶更是不知高低,不听犹可,一听宋媒婆替他说情,格外的如火上添油,索性指天画地大骂起来,并且还夹了几句混话。宋媒婆可是能受气的人呢?早已满腹烟生,冷笑了两声,走回来。又对有福道:“等到施大叔回来,你请他过来,我对他说。”一直到了上灯的时候,施子顺纔回家来,满脸上不高兴,大约是很踫了大人一个钉子。一到家,他的女人便把马廉有宋媒婆的包皮,所以欺负你这一番话说了一遍。施子顺一腔怒气,本来无可发泄,却好借着这个机会痛骂了一顿。
接着又是有福来请他,施子顺道:“我不得空,我要同人做对,就做定了。我也不顾那个人的腰杆粗不粗,要有本事,各人做各人的去。”有福听见话不投机,祇得回来告诉了宋媒婆。宋媒婆大怒道:“好,好,这小子竟是发了昏了!既是如此,你就去对马二哥说,不许过去陪礼,有天大的事有我哩!就是有人杀了他的头,我赔给他!”一面说着,一面气烘烘的叫打轿子上院。
列位要晓得,施子顺一月不过见抚台五六面。这位抚台剃头,是按着初五、十四、二十三三个日子,所谓月忌的日子剃头。至于推拿,往往是抚台不舒服的时候,又不敢开口多说话。施子顺不过是瞎吹,其实并没有一点权力。宋媒婆是时常进去,不见大人,就见太太、姨太太,说两句话比什么都灵。
这回到了院门口,下了轿,扭了过去。门口人晓得他来惯的,非但不阻挡,反到同他谦和的很。当时,宋媒婆到了上房替太太们请了安,说了些闲话,大远转的说到:“候补知县马廉马大老爷极有才具,新近不知道怎样不见机,得罪了施司务。施司务说是要求大人不答应他,可怜他吓的像个小鬼的一样,昨天找我去替他求神。我劝他说是大人这样的精明,如何能听施司务的话?再也说不信,他这到是一件新鲜笑话,说给太太解解闷。”太太道:“那个施司务?”宋媒婆道:“就是剃头的施子顺。”太太笑道:“剃头的那有这样能为?况且他如何会得罪施剃头的呢?”宋媒婆冷笑了一声,也不作声。
太太诧异起来,一定要问。宋媒婆道:“太太一定要问,我也不敢不说,可不是我送来说人家不好。施司务在外面是无般不做,哄吓诈骗,件件都会。新近不知骗了什么人,说给他求个缺,讲定了一大笔钱。马老爷晓得了,劝那个人不要做,说咱们大人一清如水,那里会有这样的事?那个人果然相信,回复了施司务,施司务问起,所以就恨极了马老爷。在外边各处发了话,说非求大人参他不可。就是这个缘故,太太可千万别对大人说,祇当是我媒婆子来搬弄是非。”
太太听了大为不悦道:“这还了得!大人不过因为他手艺好,所以诸事优容点,那晓得惯到他这个地步!现在是祇要有个会一只手剃头的,早已开发了他,祇是没有这人,所以他纔跳上架子哩。”宋媒婆道:“一只手剃头的人,别省却少,广东并不稀奇,多的很呢。”太太道:“大人问过几次,都说没有,怎你说多得很呢?”宋媒婆道:“那是施司务的鬼。太太不相信,我明天同两个进来,大人高兴,就试试他手段如何?”太太道:“好,好,就这样。你明天也不必自己来,打发人送来就是了。”宋媒婆道:“我不来不成,我不来,他也不得进来。”太太道:“也好,你进来谈谈罢。”宋媒婆又夹七夹八的说了一会,方纔走了。
到了次日,果然同了一个人进来,身材极其灵便。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