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悬挂腰中,晚间好行事。”
正在说话的时候,忽见隔壁人家“呀”的一声,大门开处,走出一个人来,头戴宝蓝缎员外巾,身穿青缎员外氅,腰系鹅黄丝绦,脚登乌缎粉底靴,两道细眉,一双长目,鼻正口方,脸色微紫,额下一部花须,长有四五寸,面带愁容,背后跟着四五个家丁,急急忙忙往东行去。济公跑出酒店,把这人一手拉住道:“且慢且慢,先把吾的债还清了,再走不迟。”那员外一想:吾平生没欠过人家的债,这和尚未得作怪?便止住脚步,说道:“大师傅,吾同你素昧平生,那里会欠你的债呢?”济公道:“你明明欠我五百两银子,还是前年借的,怎么就赖了?”那员外道:“吾前年在什么时候借你的?”济公道:“你在前年四月里,因为娶王氏媳妇没钱,到吾庙里哀求吾。吾因为这不过情,把肥田三十亩卖了五百银子借给你,害的吾自己倒没饭吃。你现在倒赖得干净,来来来,吾给你两个人到玉山县去打场官司罢。”那些跟着员外的家丁,起初听了和尚的说话,都说穷和尚诈人;后来听他说的有凭有据,就大家信以为真。其时瞧热闹的人也不少了,大家也相信,那员外弄得没法,说道:“你既肯借给吾银子,必定知道吾名姓的。你倒说说看,吾的姓名叫什么?吾儿子名叫什么?吾媳妇是什么地方的人?你说的对了,吾就还你五百银子;如若不对,你今天诬诈吾,是何道理?”济公道:“你姓陈名叫瑜庆,号叫辉卿,你儿子叫文若,你的媳妇是孔家村王伯俞的次女,对不对?”员外一听,就呆了,心想:他怎么知道这般仔细?真是奇怪!正在凝思间,忽远远一人跑来,手拉单刀,冲着济公就是一刀。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45回 梁启文定身路口 济颠僧庵内试心
话说济公正在向陈瑜庆要银子,忽从东面来了一人。大众一瞧,只见来人头戴九梁冠,身披宝蓝道袍,腰系黄丝绦,白袜云鞋;身长八尺,面赛铁锅,两道浓眉,一双虎目,海下一部钢须,根根见肉。见了济公,念了一声“无量佛”,并不打话,拉刀直取济公。济公把身一闪,那刀就劈了一个空。你道此人是谁?原来就是柳玄清的师弟梁启文。他本住温州府永嘉县金鸡峰逍遥道院,同柳玄清最称莫逆。自从柳玄清入伙小西天,就写信给他,叫他前来帮着狄元绍。他得着信,即时收拾行李,嘱咐道童看守观门,自己趁着粮船,从海道到玉山。一上小西天,就知柳玄清被济颠和尚徒弟杨明等所害。他心中一怒,立刻下山,见着和尚就杀。一路行来,已经被他杀了好几个,也算和尚遭了一个大劫。
今日他由东市梢经过,见许多人围绕着一个穷和尚、一个俗家,他心想:吾自小西天下来,就立下一个誓,要杀尽天下和尚,为吾师兄报仇,今天既有和尚在吾眼前,不论穷富,一刀两断。想定主意,这才拉刀过来。他不过看济公是个乞丐和尚,把他一刀,就好断送他的性命,那知一刀过去,济公轻轻一闪,就劈了一个空。菊天华、菊文龙在酒店里坐着,见济公向素不认识的人讨账,准知又是冤人家,正要出来劝和,忽见道士跑来要杀和尚。他父子一着力,就蹿出来,一个拉出宝剑,一个擎起拐杖,就要帮着济公,给道土动手。这道士比不得柳玄清等有妖术的,不过会使几路刀枪,方向膂力大些罢了,见有人帮助,自己准知道敌不过人家,忙缩住了手,一回头撒腿就跑。济公见他逃走,嚷道:“毛道,逃到那里去?”道士头也不回,一直往东。将要转弯,济公把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嘛呢叭迷-!”那道士应声住步,两只脚犹如钉在泥中一般,不能动转。济公又远远指了一指道:“结吾在此立两昼夜,待吾把事情办完,再来发付你。”那道士果然极肯听话,正正的立了两昼夜。济公说完,回头又向陈员外付银子。
陈员外见他把道士定住,心中十分奇异,知道济公是个有来历的和尚,忙说道:“大师傅,要银子尽有,只是吾身上没带,请屈驾到寒舍一坐,要多少就是多少,决不违命。”济公道:“去去,就进去坐坐也无妨。”又对菊氏父子道:“你们一同去罢。”于是陈员外头前引导,济公第二,菊天华第三,菊文龙第四,鱼贯而人,直到堂上。济公抬头一望,见屋后一股怨气直冲牛斗,就嚷道:“这屋里有冤枉气味,吾鼻子那耐不得,要呕了。”菊天华道:“人家好好的屋子,那里来的冤枉?师傅又要胡闹了。”济公道:“吾这鼻子从无虚错,这个气味,是人家吃了冤枉没处伸诉,要寻死的气味。你如不信,一问主人便知端的。”陈员外一闻此言,大惊道:“师傅怎么会闻出有人寻死的气味来?”济公哈哈笑道:“你还不知道吾这鼻子的利害哩!五百里路里,一切怨恨悲痛的气都闻得出,何况近在咫尺!吾不但闻得出冤枉的气味,而且还闻出他吃冤枉的缘故来。”说还未了,只见屏风后有个女人,露出半面,往外一张。济公就嚷道:“这是黑心人!这是黑心人!”陈员外回头一瞧,见是自己新娶的爱妾。说道:“大师傅,莫要冤人家。这是在下的小妾,极其贤惠,自从进门之后,并没一些差错,你莫要冤苦了人家。”菊天华在旁听不过,也说道:“济师傅,这是人家的姨奶奶,莫打哈哈。”济公并不回答,一回头对陈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