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去与不去还是小事,惟最那铁珊死在门口,伤处又奇奇怪怪的,济公一走,这件人命有点吃当不起。心中正然踌躇,只见金荣在旁边说道:“悟和尚,我们这样说,如其圣僧回来,相烦代达一句,我也不能久等了,老丞相还立等回话呢。”说罢匆匆的就往外走。悟真一人走至方丈里面,踱来踱去,再也想不出一个法来。
这时各处执事僧都陆续起身,纷纷走进文室来议论这件事。有的说:“铁和尚初来时不过依着老方丈吃碗闲饭,谅他也没什么俗家,什么苦主。在我的愚见,不若将他移进丈室,将衣服换好,坐进丧龛,就说他暴病圆寂,做个三齐礼七,代他焚化掉了,岂不干干净净!”有的道:“不妥不妥,这句话假如铁和尚前日死,一定是这样办法。无如昨日交过了家,今日可算是一位咨部注册的方丈,怎能这样草率从事?”当下你这样说法,他那样说法,把个悟真越分弄得是不知怎样是好。正在议论的时候,只见那库房里执事的和尚又说道:“还有一事禀明老和尚,昨日铁和尚接家之后,陪金大人谈了一会,走进库房,将金大人家布施庙中一笔田产的契据统统查去。如今这些契据,铁和尚既死,还要请老和尚查点明白才好。还有一件事,也要就此申明,昨晚一黑的时候,铁和尚在库房,讨了两锭元宝,口称次日交帐,共计京平银一百零二两三钱五分。”
可怜悟真见庙中遭着人命,已经愁闷不了,此时又听见庙中损失了这许多庙产,真个吓得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嘴里连连说道:“这便怎么好呢?”当下便埋怨那库房的和尚道:“你也太不谨慎了,怎能就听他作主?所支用一百多两银子,还算小事。但金府的这笔田产,已经咨过部的。这个罪过,恐怕你我都担承不起,如今这样看来,这件事一定是要经官的了。但有一句,你此时这样说法,到了老爷堂上,板子打断了,你还不能改口,不得拖累旁人。”可怜这库房的和尚,也是个忠厚老实,听悟真这样说法,只吓得双泪交流,往外就走。悟真此时也没心冉理料他,便叫过一个伶俐些的道人,着他去找地方乡保,以便打个报呈。
道人才到庙外,忽然飞奔走回丈室,大喊道:“老和尚预备一点,外面临安县老爷进庙来了!”话言才了,只见一个传事的,手上拿了一个手版高喊道:“接帖!”这大成庙的道人,究竟是敕建的庙宇,这些规矩都还懂得。就此走过一个道人接了手版,那传事道:“你家老和尚济公可在庙否?本县贾大老爷特为过来拜会,有要事面禀。”看官,你道一个堂堂的京县,怎样见一个和尚还要用手版,还要称禀见,因何尊敬到这种地步?列位有所不知,这济公和尚,一者是御封的圣僧,二者他同君王大臣没一个不得往来。从来这些做官的,个个都讲究拍马屁,所以来见济公委实就同下属见上司一样。闲话休提。那道人接了手版,见说来见济公,便回道:“老和尚昨日本在庙中,今日一早出外,不知何处去了。挡你老爷的驾罢。”
这时传事走进丈室,知县的轿子却然一杵,还打在庙门外面。及至传事回报,贾知县反转分付打轿进里。只听锣“咣咣”的,还带了值日头、命案头、刑房、钊房、件作子,一众差人,手上乌龙鞭、头号杖,铁镣夹棍,一切刑具统统齐备。到了二门,知县便下了轿,到了客堂,坐下。初时悟真听知县到来,心中有块鬼病,本来有些胆寒。及至听那传事的是来禀见济公,心中略放一点。那知传事去后,忽听锣咣咣,知县反转到里面下轿,情知有些不妥,不晓得还是去见他好,不去见他的好?便悄悄的走到丈室门外,瞧一瞧是什么蹊景。却才偷眼一看,但见那月台上面三班六房都站满了,晓得情形不好,转身就想再进丈室。才进屏门,忽觉后面一人匆匆赶来,在肩上拍了一下说道:“悟师父委屈一点,县大老爷带你去问话呢。”悟真掉头一看,见一人头戴毡帽,身穿紫袍,知道是一位公差。俗说犯法身无主,此时悟真真要想再进丈室,是不得能彀,只得跟着差公,一齐到了客堂。走到知县面前,打了一个问讯,说道:“老爷驾到,僧人失迎得很。”贾知县将他看了一眼,问道:“你可是这庙退居的悟真吗?”悟真道:“正是。”知县冷笑了一笑,便向差人道:“且将这凶手看住,然后冉来取供。先代我把乡保传来!”
这时乡、地保本早经在此伺候,一听传到他们,两人便走了上去。但那多保已经八十多岁了,其实是一个老公事,他因这件事不甚好办,故意装做倚老卖老,耳聋牵八的。知县也无法道他,只得拿地保出气,大喝道:“胆大的地保!坊上敕建的庙宇,把方丈害死了,盖在芦席里面,你们都不到本县面前打个报呈。要你们这班狗才还有什么用处!我且把你们这些没用的狗腿敲断了再说!”随手抓了几根刑签,向下面一掼。只见几个承刑的班头走上前来,将地保按倒,一五一十的打了三百大板。可怜把一个地保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打过之后,这才分付刑房件作,将铁珊的尸身抬到客堂前廊檐下,检验通身。验毕,只有胸前一处捎伤,脚下两道绳伤,都不在致命,但下身阳物不见,既不像阉割,好像被烂药烂去,陷下一个窟窿,流的是紫血,里面不时的还冒白烟。
知县也不深究,便着刑房依样胡芦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