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的事忘了。”雷鸣被他一提,这才从身边把带的印匣取出来,放在案上。张大人见是原物,而且仍旧锁着,原封未动,知道这个印在里面,不胜大喜,忙叫左右速取钥匙来。须臾取到,张大人取过在手,当着众人面把匣儿盖开了,向里一望,不觉大惊失色,“啊哟”一声。众人不解缘故,忙问道:“张大人为着什么失惊呀?”张大人道:“众位瞧罢!”众人仔细一瞧,原来是块石头,并不是真印。雷鸣更是懊悔,说道:“吾当时悔不曾开过匣儿,瞧他一瞧。”济公微微笑道:“你瞧了,不知真印的所在,也无可如何,只得把匣儿拿回来。”陈亮道:“师父就给占算占算,到底这真印在什么地方?”济公笑道:“不消占算,我知道就在那个山洞里阶石下面。要取也不难,你们众人莫要慌乱,吾先把这偷印的道理说个明白,好使你们众人得知。”
张大人道:“方才师傅说到这怪物广收徒弟,底下到底怎么样了?”济公道:“他的收徒弟收得很滥哩,无论他什么出身,只须成件东西,他就不管什么,教他法术。你府上的怪物,起初本不是件活东西,是唐朝末年打碎下的一块缸爿。当时有个小学生,见他团圆一块,形状极像人家的假面具。他就取支笔来,把他画上眼睛儿、鼻儿、耳朵、嘴儿、胡须。只因小儿用笔太劣,画的部位三分是人,七分是鬼。后来玩了几天,就把他丢去。他在地上没人碍着他,年深日久,吸了日月精华,就成了精怪了。起初不过成功一个形像,还同烟云一般,随现随散,日子一久,就渐渐结实,竟成一个有实际的东西了;只是他没有根基,法术有限,从不敢出世欺吓人家,不过在没人之处自己玩玩。其后打探着这个独角兽,知他肯收徒弟,就投在门下拜做师父。这个独角兽凶狠异常,就教他出外吓人。走到你们府中,他就拣了一间清静房屋藏在里面。日中则躲避众人,夜分则出世吓人,你府上的人愈见他惧怕,他愈得意,愈要吓人。平素在你府上,见了有好东西好宝贝,他就偷盗出去,孝敬他师父,所以这个独角兽极其喜欢他,极肯保护他,又教了他未卜先知的法术。这一回他算出你请吾来提他,他一着急,就跑到他师父那里,一告诉,独角兽说:‘不要紧,你善于偷盗,只须把主人印信偷盗来,放在我洞中。张大人必定分外焦急,先叫他取印要紧,不去捉你了。’这些事情,都是吾占算出来的。”
张大人道:“他既把印信偷去,丢在山溪里就是了,何必还要做这神通,溪中只丢一空匣,却把真印摆在阶石下面呢?”济公道:“那,看这东西何等利害,他知道吾和尚颇有本领,必然占算出来,所以他把真印取出另摆一地方,却把匣儿骗吾。殊不知吾和尚比他还利害,他在未摆之前,早已被我算着。”雷鸣听到这里,忍耐不住道:“师父既算出他真印不丢在山溪中,何必差我二人下去,吃这危险!”济公笑道:“你那里知道吾的用计?你若不下去把匣儿取上,他必然防吾知道真印地方,守住洞口,不肯出去。现在他知吾算他不出,他一放心,就奔往别处洞中,不再防吾。吾们只须到明天差一个人前去,翻开阶石,取了来就是了。”陈亮道:“师父方才差吾二人前去的时候,怎么如此秘密?现在就堂堂皇皇的说给众人知道,不怕他知道吗?”济公道:“此物最灵,你只须说了一句话,他就会知道;只有一件,他的法术不能隔水,一隔水就不灵。现在他已奔过淮水到山东地面,投入金匮山去了,所以吾放着胆说给你们知道。”众人闻言,这才大家明白。
说话之间,天已大亮,酒也吃完了,济公叫过陈亮说:“你到山洞中,把真印取出。他里面还有一个石匣儿,里边藏着大湖珠五百粒,内有八十一颗是张大人府上的东西,被这缸爿妖偷去孝敬的。你去取来,把张大人的东西还了他;余下来的,请张大人散给昨天受水的人家,作为赈济之用。”陈亮领命,出行辕一路走去。不到片刻,早到洞口,往里一张,见洞中黑暗暗深不见底,恐怕另有毒物,不敢进去,在洞口之外,踱来踱去,心想:师父叫吾进去,断没差的。于是硬着头皮,一径进去。走了约有半里路,忽豁然开朗,别有一天,又走了半里,那路也更阔了,两边花木极多,都是异乎寻常,不常见的。又走了里余,遥见前面一座大殿,高矗云霄。陈亮一想:这颗印必在这殿阶石下面的,吾先把阶石翻开,把印取在手中,然后再进去取石匣罢。主意想定,早已走至殿前,抬头一望,见上面挂着一匾,上写“唐仙聚处”四个大字,知道是唐时仙人聚处的地方。想罢,蹲下身来,把师傅分付的正中第三块阶石用刀翻开,果然下面掘着一洞,深约二尺许,一个黄方方的金印放在中间。陈亮取起来一看,见是篆文字,不是楷书,那里识得?只得放在衣袋中,仍把阶石放好,走上阶沿,踏进殿门,见里面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正中又挂一匾,是“自在堂”三字,旁边一幅楹联,上联是:顾视清高气深稳,下联是:文章彪炳光陆离。款书“陈抟”。右边壁上挂着一幅大雪景图,中画一人,骑着驴儿,走在板桥之上,其人头戴风帽,手执酒壶,四面山顶之上都是雪,上题四句诗道:
昨夜西风起,今朝分外寒。
骑驴过溪涧,沽酒在征鞍。
下题:子公仿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