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既然答应,早已如同受了先帝爷白帝城托孤的顾命一般。伍、戚两位虽同时一齐答应,却也不大很在心上。从来说的:“人在人情在。”叔纯已死,他们不来想启后的法子就算是好人了。士凤看了中的情形,心中大为愤愤,又因为是外姓客,竟疏不间亲,不能十分认真。回到家去,闷闷不乐。过了两天,忽然有个人来请他去吃茶,士凤问他名姓,来人亦不明说,只道:“到了自然知道,有人等你,有要事相商。”士凤只得跟了去。到了茶店,见面之后,却不认识。一看旁边桌上,伍、戚两位已都在那里,心里不大明白,就连忙请教请他吃茶的人尊姓大名?那人道:“在下姓马,字亦渤。”说罢归座。堂倌泡上茶来,吃了一两开,马亦渤打袖子里取出三个封子来,放在桌上,就取了两封,走到伍、戚二位面前,打了一躬道:“些许不成意思,先请笑纳,随后加十倍奉缴。”伍、戚两人笑逐颜开的接了过去,嘴里还说请你先转致道谢。马亦渤又说了一声:“岂敢。”方才回到自己桌上,对陆士凤道:“兄弟是闵中的妻舅,因为闵家的事,中要同他分个水落石出。素来晓得诸位是常在他家的,所以特特的约会了诸位来,叫小弟当面拜托,也不想诸位怎样出力,只要以后那边的事,诸位不必预闻,舍亲是万分感激。这点些许薄礼,一样三分,先请士翁笑纳。只不过不成意思,随后等到事情大定,还要加十倍奉上呢!”陆士凤听了大惊,做声不得。伍、戚两人早走了过来道:“士凤哥,这没有什么,我们只好谨遵台命①就是了。”陆士凤看见伍、戚两位已是被钱迷住,自己却是一团怒气,厉声道:“论起来老大在日,同我们是莫逆之交,现在他孤儿寡妇,家难大作,我们稍有人心,当惟力是视极意照应,方是正理。二爷不要我们问信,这句话是怎讲?至于说他这个儿子一定不是老大生的,人家问我,我是自然直说。不要问信,是不是不许我直说么?”马亦渤道:“这是预先的一点点敬意,等到事成之后,自然还有大把奉送士翁,你尽管放心。”陆士凤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为这点银子,就把个死朋友卖了么?银子无论整千整万,是有完的时候,人生顶多不过百岁,到了百岁之后,也得要死,今天糊里糊涂做了这样亏心事,将来死过去,拿什么脸去见老大呢?这个断断不敢从命,请亦翁回转告二先生说罢。他家过断的事,他本有儿子的,二先生一定要把儿子推过去过继,反说人家儿子是假的,只要理上说得过去,二先生尽管做,又与我什么相干?至于要我随同二先生丧良心,说启后不是他生的,难道我活了这样大年纪,还是这般见钱眼开,昧尽天良么?不要说是送我若干银子,就是把家当一齐给我,我也享用不了。至于伍先生、戚先生,我们从前是在大先生床前说的什么来,如今就都被钱朦了心,我不知道你们死去,见了老大拿什么脸去对付他呢?”
陆士凤年纪本大,越说越气,竟浑身乱抖起来。马亦渤看见他发了大气,倒不得主意,先前只当是他嫌少,后来见他斩钉截铁,亦不敢再说,却呆瞪瞪的望着伍、戚两个人。伍、戚两个人也一句话没有。只见陆士凤气愤愤地站起来,颤着声道:“我还有我的事,改日再会罢。”说完,竟扬长去了。马亦渤气了一个发昏。伍、戚两个也很觉得没趣,却是已经得了两封银钱,也不舍得拿出来,只得帮着埋怨士凤不知轻重。马亦渤呆了一会道:“他是做定了忠臣,你们二位呢?”伍、戚两个同声答道:“这点小事,莫说二先生还尽个情分,就是空口说白话,交代我们,我们还有别的议论么?我们借此交结二先生,难道二先生还会亏负了我们?至于二先生的厚赐,本不敢领,不过现在老陆这样一搅,我们也就避回,反显出我们也是不受抬举了,只可权时收下,随后再慢慢图报罢。”马亦渤道:“好好,这也是一句话。”伍、戚二人又道:“亦翁回去,替我们多多致意,异日登门再谢。”马亦渤把这封未收的银子折起来,塞在怀里,起身作别各散。
却说陆士凤回家仔细一想,这件事终究不妥当,便歇了一会,一直踱到闵家来,喊了启后,去请了孙氏出来,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并嘱咐他诸事留心,不可大意。还有叔纯的一个老伙计,从前在外面很吃过辛苦,姓邹名必大,是个万金可靠,一钱不苟的人。陆士凤又告诉了他这回事,也叫他诸事留心。大家领会,士凤自回家去。第二天杳无动静。第三天陆士凤在街上闲游,遇着了一位同学季恩灏,闲谈了一会。季恩灏就拉了陆士凤到他家去坐坐,说起前天那一番话。季恩灏道:“现在这件事很不妥当,我昨晚在闵老二那里闲坐,闵老二对我说,孙奶奶不正经。还有一句可笑的话,你可别气,说是同你有奸。我当时就驳回他,说你这样大年纪,那里会有这事,这句话是那里来的?他也说不出来。”陆士凤不等到说完,气得眼珠子里火星乱爆,骂道:“这个人真是猪狗,如何这样含血喷人。”季恩灏道:“假的真不来,也没人相信,由他去嚼舌根子去。老二的为人,那个不知道?只不过以后你要少到启后家去为是。并不是怕他,省得传了出去,孙奶奶那边倒难为情。”当时陆士凤气极了,一定要即刻去找闵中拚命,幸得季恩灏婉转劝导方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