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蹲一夜。”苟大爷道:“要住那边屋子也容易,价钱同他讲过没有?他是有钱的主儿,不能比别人。”史湘泉道:“就是这个要同你大爷商量。”便放高了喉咙对黄升道:“我们大爷的吩咐,你听见了没有。”黄升道:“要多少,请你同我家主人商量。”史湘泉冷笑道:“他不肯来,叫我同谁商量呢?”黄升道:“应得多少,我们替他受了罪,他能够少你们的吗?”史湘泉道:“不是这样讲,你相信他,他拿我当坏人,我不能相信他,你这里可有做保的没有?”黄升道:“我到这里头,那里来的熟人,找他做保,除非出去找我主人。”史湘泉道:“这就难了,钱又没有,保人又没人,你主人又不肯来,这话叫我怎么说呢?”
原来两人商量的话,都被姓苟的听的明明白白,见是这样,便嚷着对史湘泉说:“史伙计,你别同他讲了,我没有这么大工夫等他,他这又没有,那又没有,还同他说什么,早点把他弄进去,省得我们的干系。要晓得我们这两个钱也不是好赚的。”黄升还要说别的,姓苟的装作不听见,吩咐莫是仁把他两个关进去。莫是仁一声得令,不由分说,把他俩的链子牵在手里,走到这面,将栅栏门开了,推他二人进去。黄升到此无法,只得听其所为。姓苟的又照例吩咐了两句话,是叫莫是仁晚上当心。莫是仁答应着,仍旧由三小子照着灯笼而去,史湘泉也跟了出去。
刚刚出得班房,不多几步,忽听得栅栏里面沸反盈天吵闹起来。史湘泉回来看时,原来栅栏里的犯人,凡有新犯人进来,他们是有规矩的,定要新犯人孝敬,若有孝敬便罢,倘是没有,这顿下马威却是不受的,而且以后还不时凌虐,总得再有了新犯人进来,才能饶过这前头的,当下黄升、王小三那里懂得这个规矩,先是有两个顶老的犯人,向他二人伸手,他二人不理,老犯人破口骂了他二人几句,随后大家一齐动手,直打得他两个遍体鳞伤急声叫喊。史湘泉起先也懂得他们这个规矩,装做不听见,后来怕打的不成样子,连忙将脸靠在栅栏外边,喝阻他们,叫他们住手。众人见是他来,方才一个个走开,再看黄升、王小三两个人,早被他们打得蹲在地下了。史湘泉还在外面做好人,说有话同我说,你们怎好乱打人。众人都不做声,黄升二人也未听见。
究竟史湘泉有什法子,能免黄升吃苦,与那招书办探听得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①押头———人质。
②通过天———指一件事连最高当局也知道。《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七十九回:“末后自己引了一个失察之罪,这件事不是已经通了天的么?”
③权容———姑且容许之意。权,当姑且、权且讲。《文选?左思〈魏都赋〉》:“权假日以余荣。”李善注:权,犹苟且也。”
第五回 王佃户贪眠受恶打 苟门政见色起邪心
话说黄升同王小三锁进班房栅栏之后,与众犯人同住在一处,众犯人为他不懂规矩,不拿钱孝敬他们,以致一齐动手,将他二人欧打一顿。起先他二人还不服气,说到这里头的人,谁大谁小,谁贵谁贱,算来都是一样,谁能管谁?说了这两句,众犯人打的更凶,直把他二人打的急了,扯长了嗓子只是喊救命。后来被史湘泉听见,怕打出人命来,在栅栏外头吆喝了两句,众人方才住手。犹是你一句,我一句,骂个不了。二人到此,方才不敢回嘴,怕的是再吃苦头。不多一会,史湘泉已去,仍嘱咐他伙计莫是仁小心看管。莫是仁答应着进来,各处照看了一回,便自摊铺睡觉,另自有人打更巡查,不在话下。
且说黄升、王小三二人,被众人骂了半天,不敢回嘴,众人也就罢了,有的就在地下躺下睡觉,有的还在那里闲谈。他两个见众人不去睬他,便想将就躺在地下,权息一宵,谁知刚才坐下,就有一个犯人走上前来,朝着两人一个一脚,把两人直踢的啊哟皇天①的乱叫。那犯人道:“高声,再打。”王小三道:“不敢,不敢。”那犯人道:“到这时候,咱老子还没有睡觉,你倒先想歇息起来。一夜不睡,就要死吗?你们要舒服,为什么为在家里,到这里来做什么?既然来了,又不懂得规矩,倒先抢着睡觉。”一头说,一头又伸手打了王小三一个嘴巴,说:“还不替我站起来。”两人无奈,只得仍旧站起。那犯人口里叽哩咕噜的又骂了半天,方才住口。约莫又歇了一个更头②,外面已打四鼓。黄升站在那里,还撑得住,王小三到底是个粗人,一心只想睡觉,止不住的把头乱颠,起初黄升还扯扯他,叫他别睡,后来说他不听,只好由他。一霎时,众犯人渐入睡乡,鼾声大作,他二人依旧站在地中,不提防王小三困倦极了。扑通一声,倒在一个犯人腿上。那犯人一骨碌爬起,喝问:“是那一个同老子开心?”其时灯光欲明不灭,隐约间,见黄升立在面前不响,便喝问:“你是谁?”黄升又不响。那犯人定睛一看,认得他是新近来的,一腔火气,按捺不住,一连就是三拳。黄升也不敢回手,那犯人低头一看,晓得刚才跌在他身上的,就是王小三,便道:“你这小杂种,来开你老子的胃,叫你试试你老子的手段。”一面说,一面那斗大拳头,已如雨点一般,不分上下,照着王小三打了下来,打得王小三如杀猪一般的叫,登时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