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惟有农夫在野外耘田。大人走约四五里之遥,迎面有南北一道干河,两边有堤,并无有一点水。大人带书童过了一道干河,一直往西走,赤日炎炎,甚是天热。大人口内也觉得有点干渴,也想要凉爽凉爽才好,无奈不成,没有一株树。望西一瞧,一片野,有心要回去,又太走的远了。无奈望前走,方走了一望之地,见前面当道有一土台,上面有柳树一株,棚盖甚大。土台高有一丈七八,有台阶。大人遂上去,见上面高处又凉快,又干净,书童六吉儿将手巾铺在就地,也就请大人落座,书童也坐在树底下。大人说:“六吉儿,你不带着钱吗?你将钱放在五步开外,你站在那边打着了他,回公馆我赏你五两银子。”六吉儿说:“奴才不敢打。打着了,大人赏奴才五两银子;要打不着,大人必要责打奴才。”大人说:“你打着,赏你;打不着,也没你的事。”说着,六吉儿照着那地下放了有几个钱,立着站在五步以外,说:“你老人家瞧着。”只听“吧”的一声,大人见那钱打着,大人甚喜。你道大人这是哄孩子玩耍呢,此乃大人心中暗祷告过往神灵,说:“我这一出来公馆,来访这附近村庄怪异之事,如要小书童儿今天能打着,大概访贼必访的着;如要打不着,我也就回公馆去了。”大人是这个意思,见书童打着了甚喜。
天有响午,只听西南一片声响,大人不知道。少时,有好些个逃难之人直嚷“救命!”后面汪洋大水,遍地皆是水,水花滚滚,波浪滔天,甚是可怕。见有一老儿,奔这个土台上扒来。大人瞧着不忍,叫书童:“快拉他上来,我要救这个人。”六吉儿不敢不去,方一下台阶,只听“呼隆”一声,大人也往下瞧着,连那书童六吉儿和那个老头儿都被水冲去了。大人“欸”了一声,说:“这是怎么说?这孩子跟我多年,他父母托付我照应他,今天一旦死在这里,也是他的命运该着。这小孩子作了什么损事?可惜!可惜!”叹够多时,见这水离大人这土台还有一尺来的还长哪!遍地是水,此时钦差甚是惊怕。原来这里离黄河近了,开了口子,水下来了,大人并不知道,心中说:“我哪里也不能去,四面是水,活活的把我急死了!”
天约午错,正在危急,只听得正东有撑船之声,来了一只小舟,由东向西,直奔这个土台而来。见那个艄公年约三十以外,头带草纶巾,赤背,蓝布中衣,袜子未穿,青布鞋,面皮微紫,口中信口说:此处有个赵乡宦,打了一只救生船。
每遇水灾常救护,尽渡来人不要钱。
大人说:“好来,好来!你将我渡过去,我上桃柳营去,多多给你几两银子就是了。”那艄公说:“要是雇船趁早雇,往别处去雇。我们这是一只义船,行善的。”大人说:“来吧,更好,我给你们主人传名!”那船贴在台边之上,叫大人上船。钦差上了船,一直往东,就到了原来那条干河,应该往东奔岸,他往南进了一带芦苇塘,他问:“大人贵姓?哪里的人?干什么生理?”大人说:“我姓尹,名一人,北京城里的人,贩卖绸缎为生。今天是自桃柳营出来逛逛。”艄公说:“你老人家几时生日?”伊大人说:“二月二十五日。你问这干什么?”艄公说:“我们这里的财主有话,今天有这一场大水,先问问救了多少人,是姓什么,哪里的人,为是落帐;腊月三十在诸神圣前一焚,这也算是一点功德。朋友,你吃什么?我们还有一顿饭,愿意吃馄饨有馄饨,愿意吃面有面。”大人说:“倒不吃什么,渴了要喝一点水。”艄公说:“喝水现成。”
正说之间,到了苇塘当中,船也站住了。那个艄公说:“朋友,你错睁了眼啦,到了你姥姥家了!”顺手抽出一口刀来,说:“你好好的脱衣服,将腰中带的银子拿出来!”大人一见,就知是贼船,趁水打抢,说:“且慢!我看朋友你也是被事所累,才能失志为贼。依我之见,你理应改邪归正,跟我上桃柳营店中去,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作个买卖好不好?水贼说:“我姓何,名丁。我弟兄三个,有两个兄弟:一名何党,一名何横。好汉爷,我们自十七八岁在此作这水旱两路绿林的买卖,我实告诉你说吧,人也害过几百了。你不必怨我,你听我开导开导你:想你也有五十多岁,生长富贵人家,一呼百诺,吃喝穿乐,你也够了。还有一说: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王法不怕天,就是天子从此过,也得留下买路钱。”说着,只听船舱内说:“哥哥,哪里来那些个话说,结果他就是了!”钻出一个贼来,照着大人就是一刀。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顾焕章水内拒强贼 伊钦差途中遇旧婢
歌曰:终日懮愁,用尽心机不肯休。贫贱天生就,富贵天缘凑。算计到五更头,明朝依旧。略放宽心怀,乐得安闲受,因此上把妄想贪心一笔勾。
自船中出来的那个贼,抡刀方才要剁,大人睁睛一看,说:“且慢!我问你叫什么?”那贼人说:“我叫何党,别号人称双头鱼。来吧,待我结果于你!”正要举刀,听得东边岸上有人嚷说:“唔呀!坑了吾,害了吾,要了吾的命了!唔呀!这么大水往哪里走呀?也没有船只,吾带着八百多两银子,是不能走呀!”里面两个水贼一听:“有这样大财,为何不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