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前,不蒙呵责。天子虽尊,其恩其情当与父母相近。孩儿虽幼,为何胆怯,便至於失礼对答不来。若说皇家仪卫森然,孩儿不视其巍巍然,已久奉孟夫子教矣。爹爹与母亲万万放心,决不至此。」
山显仁听了大喜,对夫人道:「我就说孩儿素有大志,方信宰相人家闺秀,岂区区小人家儿女所可比!夫人请放心,后日入朝面见,定邀圣眷。」夫人道:「祇愿如此,便是家门之幸了。」山显仁议定了,因吩咐女儿道:「你可回房静养以待至期朝见。」小姐领命,退入内楼。因暗喜道:「我正恐面圣无期,不能展胸中才学。不期有此机缘,明日入朝时,当正色献规。太白香艳谀词,所当首戒,无辱吾笔。」主意定了。
光阴易过,倏忽之间已是十五。山显仁自去早朝,天子又面谕午朝之事。山显仁回府,忙着夫人与女儿梳粧齐整,打扮停当。候到午时,便叫女儿坐了暖轿,自乘显轿,跟随许多侍妾仆妇,摆列许多执事人员,开道入朝。
此时,长安城中都知道山阁老家十岁女儿做得好《白燕》诗,皇帝欢喜,钦召今日午时入朝。一个个都挨挤在西华门两旁争看,真个是人山人海,十分热闹。不多时,山显仁与女儿轿到了。山显仁便先自下了轿,直将女儿暖轿抬到西华门口,方令出轿。早有许多婢妾围绕簇拥进去。山显仁独自於后压行。两边看的人挨挤做一团,也有看得见的,也有看不见的。看见的个个称扬道:「真好一个青年女子。古称西子、王嫱想来不过如此。」众人称讚不题。
且说山显仁押着女儿入宫,纔行至五凤楼,早有穿宫太监传说:「皇爷已在文华殿与二三阁臣坐多时了。」山显仁忙领女儿转过五凤楼,一径直到文华殿前。守门太监见了,忙迎说道:「山太师,令嫒到了?待咱传奏。」山显仁应道:「到了,相烦老公公引见。」太监进去,不移时即出来道:「有旨宣入。」山显仁叫众侍妾俱住在殿外,独自领了女儿入去。行至丹陛,山显仁抬头见圣驾已坐在殿上,因令女儿立在半边,先自跪奏道:「臣山显仁遵旨率领臣女山黛见驾。」圣旨:「赐卿平身入班,着卿女当面。」山显仁谢恩,随立起身趋入众阁臣之列,忙令山黛朝见。
山黛领旨,因走到丹陛当中,正欲下拜。忽又有旨道:命山黛入殿朝见。山黛闻旨,不慌不忙,便鞠躬其身,从御阶左侧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行到殿门,将衣抠起而入。入到殿中,然后舞蹈扬尘,行那五拜三叩头之礼。
天子在御座上定睛往下一看,祇见那女子生得:
眉如初月,脸似含花。眉如初月,淡安鬓角正思描;脸似含花,艳敛蕊中犹未吐。发绾乌云,梳影垂肩复额;肌飞白雪,粉光映颊凝腮。盈盈一九,问年随道蕴之肩;了了十行,品才有婉儿之目。肢体轻盈,三尺将垂弱柳;身材娇小,一枝半放名花。入殿来,玉体鞠躬踧踖,极妩媚,却无小女子之态;陞阶时,金莲趋进,翼如绝娉婷,而有士大夫之风。百拜瞻天,青降九重之盼;十龄颂圣,香呼万岁之嵩。十二当权,羨甘罗为老成男子;三旬失宠,笑张妃为过时小妇人。真个是,神童稀有还曾见,至於童女称神实未闻。
天子在龙座上看见,山黛娇小嫣媚,礼数步趋,雍容有度,先已十分欢喜。又见山黛叩拜完了,俯伏在地,口称:「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臣山显仁幼女,臣妾山黛朝见,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齿牙声音历历楚楚,如新莺雏凤。天子听了不胜大悦。先传旨平身,然后宣近龙案前问道:「前《白燕》诗果是汝所作否?」山黛奏道:「《白燕》一诗的系臣妾闺中所咏。但儿女中馈纤词,不意上陈圣览,死罪,死罪。」天子道:「《白燕》诗词虽近倩,然寓意甚正。诗体固应如此,即中馈何妨。」山黛奏道:「采风不遗樵牧,圣论诚足尽诗之微。但天子至尊,九重穆穆,即国风居三百之首,然绝不敢入於雅颂者,赓扬固自有体也。」
天子闻奏,连连点首道:「汝十龄幼女,如何胸中有此高论,真天生也。」因问道:「汝在闺中读书曾有师否?」山黛奏道:「闺中弱女,职在苹蘩,安敢越礼延师以眩名。除父前问字而外,实无执业传经之事。但六经俱在,坐卧求之有余,臣妾山黛又未尝无师。」天子大加歎赏,因向山显仁说道:「卿女一稚子耳,便能应对详明如此,真可羨也,皆卿之教养有方也。」山显仁奏道:「儿女家庭质语,上渎圣聪,蒙陛下不加谴责,实出万幸。乃复天语奖赏,令臣父女衔感无地。」天子大悦,因命近侍赐宴。真是国家有倒山之力,天子祇吩咐得一声,内御厨早已端端正正摆列上来。阁臣俱照常坐於东南殿角。独设一席於西南殿角,赐山黛坐饮。山显仁与山黛再三辞谢,天子不允,方各叩头就坐。
原来天子出入,皆有御乐跟随。酒纔献上,早已音乐并举,干羽齐舞。此时十分热闹。天子在龙座上偷睛看山黛,祇道她小女见了皇家歌舞,定然观看。不料,她恭恭敬敬坐於位上,爵至微微而饮,馔至举箸而尝。至於乐人歌舞,端然垂目不视。天子看了半晌,心下大异道:「小小女子乃能端方如此,诚可爱也。」
正想不了,歌舞一停,早有二三阁臣同出位奏道:「圣上洪福齐天,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