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录呈朕览。」遂命近臣给与笔札。
谢谦领旨,因退归原席,细将二诗录出,呈与圣览。近臣接了,置於龙案之上。天子展开一看,祇见时大本一诗道:
春色年年带雪归,海棠庭院月争辉。
珠帘十二中间卷,玉剪一双高下飞。
天下公侯夸紫颔,国中俦侣尚乌衣。
江湖多少闲鸥鹭,宜与同盟伴钓矶。
袁凯一首道:
故国飘零事已非,旧时王榭见应稀。
月明汉水初无影,雪满梁园尚未归。
柳絮池塘香入梦,梨花庭院冷侵衣。
赵家姊妹多相妒,莫遣昭阳殿里飞。
天子细将二诗玩味,因讚歎道:「果然名不虚传。时作实中领趣,袁作虚处传神,二诗实不相上下,终是先朝臣子有如此美才。」又赏鉴了半晌,复问道:「尔在廷诸臣,亦俱擅文坛之望。如有再赋《白燕》诗一首,可与时、袁并驱中原,则朕当有不次之赏。」
众臣闻命,彼此相顾,不敢奏对。天子见众臣默然,殊觉不悦。因又说道:「众臣济济多士,无一人敢於应诏,岂薄朕不足言诗耶,抑亦古今人才真不相及耶?」翰林官不得已,祇得上前奏道:「《白燕》一诗,诸臣既珥笔事主,岂不能作?又蒙圣谕,安敢不作。但因有时、袁二作在前,已曲尽白燕之妙,即极力形容,恐不能有加其上,故诸臣逡巡不敢应诺。昔唐臣崔灏,曾题诗黄鹤楼上,李白见而服之,遂不复作。诸臣亦是此意,望皇上谅而赦之。若过加以轻薄之罪,则臣等俱该万死。」天子又道:「卿所奏甚明,朕非不谅。但以今日明良际会一堂,夔龙在望,英俊盈庭,亦可谓千载奇逢。而《白燕》一诗相顾不能应诏,殊令文明减色,非苛求於众卿。」
翰林官正欲再奏,祇见阁臣中闪出一位大臣,执简当胸,俯伏奏道:「微臣有《白燕》诗一首,望圣上赦臣轻亵之罪,臣方敢录写进呈圣览。」天子视之,乃大学士山显仁,因和颜答道:「先生既有《白燕》诗,定然高妙,朕所宾师而愿观者,有何轻亵而先以罪请?」山显仁奏道:「此诗实非微臣所作,乃臣幼女山黛,闺中和前二诗之韵所作。儿女俚词,本不当亵奏至尊。因见圣心急於一览,诸臣困於七步,故昧死奏闻,以慰圣怀。」天子闻奏,不胜大悦,道:「卿女能诗,更为快事,可速录呈朕览。」
山显仁得旨,忙索侍臣笔砚,书写献上。天子亲手接了,展开而看,祇见上写着《白燕诗,步时、袁二作原韵》:
夕阳凭弔素心稀,遁入梨花无是非。
淡去羞从鸦借色,瘦来止许雪添肥。
飞回夜黑还留影,衔尽春红不浣衣。
多少朱门夸富贵,终能容我洁身归。
天子览毕,不禁大喜道:「形容既工,又复大雅。细观此诗,当在时、袁之上。不信闺阁中有此美才。」因顾山显仁问道:「此诗果是卿女所作否?」山显仁奏道:「实系臣女所作,臣安敢诳奏。」天子更喜道:「卿女今年十几岁了?」山显仁奏道:「臣女今年方交十岁。」天子闻奏,尤惊喜道:「这更奇了,那有十岁女子能作此惊人奇句,压倒前人之理。或者卿女草创,而润色出先生之手?」山显仁奏道:「句句皆弱女闺中自制,臣实未尝更改一字。」天子又道:「若果如此,可谓才女中之神童了。」道罢,又将诗细细吟赏,忽欣然拍案道:「细细观之,风流香艳,果是香奁佳句。」因顾山显仁道:「先生生如此闺秀,自是山川灵气所锺,人间凡女岂可同日而语?」山显仁奏道:「臣女将生时,臣梦瑶光星堕於庭,臣妻罗氏迎而吞之。是夜臣妻亦梦吞星,与臣相同,故以为异。臣女既生之后,三岁尚不能言;即能言之后亦不多言,间出一言,必颖慧过人。臣教之读书,过目即成诵。七岁便解作文。至今十岁,每日口不停吟,手不停披。想其禀性之奇,诚有如圣谕。但恨臣门祚衰薄,不生男而生女。」天子笑道:「卿恨不生男。」又道:「生男怎如生女之奇。」君臣相顾而笑。
天子因命近侍,将诗发与百官传看道:「卿以为朕之赏鉴何如?」百官领旨,次第传看,无不动容点首,啧啧道好。因相率跪奏道:「臣等朝夕以染翰为职,今奉旨作《白燕》诗,尚以时、袁二作在前,不敢轻易措词。不意阁臣闺秀倒若有前知,宿构此诗以应明诏。清新俊逸,足令时、袁减价。臣等不胜抱愧。此虽阁臣掌中异宝,实朝廷文明之化所散见於四方者也。今日白燕双舞御前,与皇上孜孜诏咏,实天意欲昭阁臣之女之奇才也。臣等不胜庆幸。」天子闻奏大悦道:「前日监臣原奏说:『奎壁流光,正途之外当遍生不世奇才。为麟为凤,隐伏山林。』今山卿之女梦吞瑶光而生,适有如此之美才,岂非明徵乎!恰又宿构《白燕》诗,若为朕今日宴乐之助,朕不能不信文明有象矣。朕与诸卿当痛饮,以答天眷。」百官领旨,各各欢欣就席。御筵前觥筹交错,丹阙下音乐平吹。君臣们直饮至红日西沉,掌班阁臣方率领百官叩头谢宴。
天子因命内侍取端溪御砚一方、彤管兔笔十枝、龙笺百幅、凤墨十笏、黄金一锭、白金一锭、彩缎十端、金花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