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上气氤氲下气和,酿成天地大恩波。
金茎不用云中楼,一夜松稍珠万颗。
第四幅麒麟出:
圣人在位已千秋,圣德如天何待修
当日尼山求不出,今同鹿豕上林游。
山黛看完,大惊大喜,拍案说道:「姐姐仙才也!仙笔也!我山黛有眼不识,得罪多矣。」遂走转下来,欲要与冷绛雪叙礼。冷绛雪止住道:「小姐且请完了圣旨再讲礼也不迟。」山黛点首道:「有理。」遂立住不动,一面取过龙牋书写。冷绛雪道:「小家之句,恐不足以当御览,还须小姐自作。即欲用,亦须小姐改削。」山黛道:「点头颂圣,无不尽美尽善。虽悬之国门,千金不能易一字矣。小妹何敢妄着佛头之粪!」遂展开龙牋,分真、草、隶、篆,各书一幅。书完,又信手写短表一道,回复圣旨。冷绛雪在旁看见她拈弄翰墨,直如游戏,心下已自输服。
不料这边旨意纔打发得出门,外边早又报有圣旨到。山黛祇得重复下楼接旨。接完开看,却是要《赋三十六宫都是春》诗一首。山黛领旨上楼,与冷绛雪看。冷绛雪道:「待妾再为捉刀何如?」山黛道:「方纔是要领姐姐大教,故敢相烦。今已心倾,怎敢再劳!容小妹献丑请教吧。」遂展开龙牋,草也不起,挥毫直书,不费半刻工夫,早已四韵俱成。上写着:
赋得三十六宫都是春
圣恩无处不三阳,何况深宫日月光。
淑气相通天有道,和风不隔地无疆。
阶阶杨柳青同色,院院梨花白共香。
寿酒一宫称十献,一时三百六春觞。
山黛写完,递与冷绛雪看道:「草草应诏,姐姐休笑。」冷绛雪接了道:「妾已在旁看明,不待读矣!小姐运笔如此之敏,构思如此之精,语语入神,字字惊人,真天人也。圣上宠鉴,信有真矣。妾方纔代作之妄,悔无及矣。恐遭圣主之谴,将如之何?」山黛笑道:「姐姐不必谦。」一面说,一面将诗封好,着人交付中官进呈。
然后与冷绛雪叙礼道:小妹因谬为圣主所知,薄有浮名,遂不自揣,妄自尊大,以为天下不复有人。不知姐姐仙子降临,遂一概视之。适见挥毫,方知女中之太白也。使小妹愧悔交集,通身汗下,望姐姐恕之,请转容小妹荆请。」冷绛雪道:「贱妾村野下品,为人买献,偶以枋榆之飞,沾沾自喜。今经沧海,尚然夸水,已见巫山,犹尔称云,其遗笑大方为何如。小姐不弃,即就青衣犹为过分,何敢当宾。」山黛道:「文字相知,最为难得。我与姐姐今幸相逢,可称奇遇,何必泛作谦语。」
冷绛雪推辞不得,祇得以宾主礼相见。拜毕分坐,侍妾献上茶来。山黛便问道:「以姐姐高才,岂无甲第门楣,乃为轻薄至此?」冷绛雪道:「贱妾不幸,幼失先慈,无人训诲。严君过於溺爱,听妾所为。妾又自恃微才,不轻许可,尝与家君约,不论贵贱好丑,但必才足相敌,方可结缡。前日家君访得一宋姓者,诗名大震,以为有才,招与妾较。不意一味夸张,毫无实学,被贱妾嘻笑谩骂,羞辱极矣。彼故借窦知府之力,而陷妾於此。自分为爨下之桐,岂料小姐怜才,过於刮目,真不幸中之大幸也!」山黛道:「宋姓者,莫非就是宋信?」冷绛雪道:「正是宋信。」山黛道:「他在京曾挑小妹一场是非,幸小妹腕指有灵,不为所困。后来天子知其开舋情由,将他责了四十御棍,押解还乡,已出九死一生,怎尚不知改悔,又在姐姐处如此作恶,真小人也。明日与爹爹说知,将他拿来重处纔好。」冷绛雪道:「宋信情由可恶,然贱妾蓬茅荆布,非宋信之恶,又安能得见小姐天上之人。以此而论,则宋信虽罪之首,而又功之魁也。」山黛笑道:「不念其恶而反言其功,姐姐存心仁恕矣。但是姐姐既已来矣,为今之计,还是欲归乎?还是暂留京师,而以高才显名乎?」冷绛雪道:「妾蒙小姐一见,而既以心膂相待,妾虽草木,安敢不以肺腑相告乎!」贱妾虽为宋信所陷,然见窦知府而以危言动之,彼已畏祸而欲中止。贱妾因思家居农村,能识几人,不睹崤函之大,安知天子之尊!故转以甜言开慰,方得劝驾至此。而又侥幸蒙小姐垂青,正贱妾扬眉吐气之时,安敢以家庭小孝,而作儿女思归之态耶?」山黛鼓掌大快道:「此英雄之言,不当以闺阁论也。」因吩咐侍妾治酒,与冷绛雪洗尘。
冷绛雪道:「太师与夫人处,因贱妾初来,恐为富贵所压,故以贫贱自骄,尚未一拜。今蒙小姐错爱,不以富相加,反以垂青优礼,则贱妾贫贱骄人之罪,百口无辞矣。乞小姐先率领於太师、夫人前,匐伏荆请,然后敢领小姐之教。」山黛道:「家严慈因姐姐初来,知之不深,未免唐突,彼此有失,俱可相忘,但宾主岂可无相见之仪。」因起,邀冷绛雪在左并行而入。
此时山显仁与夫人,正闻之冷绛雪代作《圣瑞图》诗之事,在厅内亲话。忽报小姐同冷家女子来见,山显仁与夫人便笑嘻嘻迎将出来道:「我儿闻冷家女子果有才情,我就看她言词举动与众不同。」山黛道:「冷家姐姐之才,直在孩儿之上。今已屈之与孩儿作闺中朋友,以受切磋之益,特来拜见父亲母亲。」山显仁道:「以朋友相与,何如以姊妹相与之更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