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秋水,但她斜溜一眼,由不得身上就一麻。她又是北京生长,说话娇声嫩气,身段柔浪风骚。有四句赞她道:
梨影拖肩柳折腰,绿罗裙子系红绡。
虽然不比婵娟贵,亦有婀娜一种娇。
宦萼久已垂涎,想采她的那一点花心。只因畏惧侯氏,不敢放肆。间或背了侯氏的脸,或望她笑笑,或撂句把邪话勾引。她也不答,只把眼睛斜瞟一下,宦萼浑身就酥一下。也不知酥过几千百遍了。这丫头更有一桩妖样,宦萼或向她做丑脸调笑时,她便正颜厉色,竟像不可犯的样子。及至宦萼不敢惹她,她又做出那娇态,扭头捏项,抿嘴咬唇,或斜溜一眼,或微微一笑,把个宦萼引得魂都不在身上,急得不死不知。
这日起来,娇花服侍侯氏梳洗了一早晨方完,急急的往外走。宦萼也要往外边去,一眼瞥见她忙忙向后园里走。宦萼悄悄跟到北窗下,往来一张。原来那丫头一时尿急,到园中蹶着个白屁股正在那里:
冲破绿苔痕,遍地珍珠溅。
看得好不动火。不想侯氏正走了出来,一眼早已看见。正值傍边放着一个棒棰,拿在手中。轻轻走到宦萼身后,夹肩一连两下。那宦萼:
窗隙始张嫩股,棒棰已及肩头。
幸喜侯氏力弱,不曾打折了肩骨,疼得呲牙咧嘴,慌忙躲避。侯氏骂道:“没廉耻的,那丫头溺尿,你偷看的什么?”宦萼一手揉着肩头,挣红了脸道:“我,我何尝看丫头来,我来看看院子里可有什么花,采些来送妳戴戴,如何冤赖我?”侯氏把两只红眼一瞪,道:“你明明在此偷看,还敢强嘴。你怀的是什么心肠?”举起棒棰又要打下。吓得他一溜烟跑了出去,被门槛绊得往前一交,几乎跌倒,又吃了一惊。跑到《啖蚊轩》,坐了一会,又气又疼。
看见两边僮仆林立,又羞又恼,甚觉无聊,因命取酒来吃。左右答应了一声,不一时,海错山珍,嘉肴异果,罗列满案。家人将一个莲蓬头的紫金盅,筛了一杯驴粗粉调的补肾酒奉上。他独饮了几杯,愈觉闷将起来。叫过一个家人宦英,吩咐道:“你到老邬家去,说他为何几日不来找老爷。今有要紧话对他说,叫他就来。”宦英领命就跑。又叫他回来,说道:“你说我老爷在园中吃着酒等他,快来才妙。”宦英道:“小的只说老爷吩咐,他若来迟了,下次不许他上门。他若听得这钩语,自然如飞就到。”宦萼喜道:“你好想头,停当用得。”宦英见主人赞他,一团高兴而去。须臾,宦英来禀道:“邬相公来了。”宦萼道:“叫他进来。”
原来那邬合已在隔窗外站着,听得他叫来二字,就忙忙曲着腰跨进门槛,便一揖到地,道:“门下晚生连日未得趋侍,有罪有罪。”宦萼也不起身,只把手略举了一举,叫看坐。从人早将一张杌子在桌横头放下,邬合谦逊一番,方敢就坐。宦萼命斟酒,左右斟上送来。邬合忙立起身接在手中,满面假堆一个笑容,说道:“连日不曾侍奉大老爷,罪已擢发难数,怎敢反蒙赐酒?”宦萼道:“便酒不必过谦,你且干过。”邬合深深一恭谢了,然后一饮而尽,方才坐下。宦萼道:“你连日不来,使我闷极。你在家做些什么事?”邬合嘻嘻的笑道:“以晚生不曾服事,致大老爷抱闷,门下该万死。”又深深一恭,道:“因舍下有些俗冗,幸求宽恕。”宦萼道:“你家有什么事?”邬合道:“因小人终日在家侍奉,那一日傍晚回去,贱内在家,不知何故被人拐去了。因在兵马司投状,求他缉捕。故此忙了数日,未曾得觐尊颜。”
宦萼道:“你这样一个趣人,怎么娶这不才的妻子?你也不防范她,被她逃走了。”邬合道:“小人妻子平素极贞静的,终日关门独坐,从来足不履户,毫无苟且,街邻都称赞她贤淑,焉肯背夫逃走?这是坏人引诱了她去,与小人妻子毫不相干。她虽走了出去,必定还是守节不二的。所以小人急急寻她,不忍舍这样良妇。”宦萼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来禀我?我老爷差人去传谕兵马司替你拿捕,他难道敢不遵奉么?”邬合道:“若大老爷传谕他,他奉命不暇,焉能不遵?但只是晚生妻子末事,不敢干渎天听。”宦萼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又问道:“你妻子姓什么?”邬合道:“山妻姓嬴。”宦萼讶道:“这怪不得她。一个妇人家姓淫,自然就会跟人走了。怎么她起这么个姓?”邬合道:“这个姓从古来就有,秦始皇就姓嬴。”宦萼笑道:“我前日听鼓儿词,秦始皇的妈就会偷汉,这是他家祖代传流下来的了。”又道:“你只管放心,我差人拿贴子对知县处去说,叫他上紧去拿,必定就得。你补个失呈进去,这不强似兵马司么?”邬合忙起身拜谢,道:“这更妙了。叩大老爷天恩。”宦萼便吩咐长班拿帖子到县中去说。邬合立起身来,道:“小人同去递了失呈,就来服事。”宦萼道:“不消你去。”又吩咐长班道:“你到县门口雇人替他写了,同贴子传进去。”长班应诺,向邬合问了姓氏居址。邬合详细说明,又向他谢了。长班要了贴子而去,邬合方坐下。
宦萼笑着说:“你妻子既有人诱她逃走,必定有些姿色,往常怎么就不与我见一见?况且我待你又不薄,就叫她同我相与相与,我老爷也未必就玷辱了她。”邬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