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也拿不去。【更达,妙。】我常听见人说,一个阴德十年寿,我若救活了万数多人的命,一百人个保我过一岁,一万个人可不保我活一百岁了,这岂不妙。』【念头虽贪,以天绠人事论之,亦雅当然。】想定了主意,欣欣自得。他又算计道:『不要冒失,且再算算着,扯大带小,一个人一日半升米,一万多人一日要五六十担米,如今是十月起,到明年四月尽,纔接得上新麦,那时就好了,方可歇得。这七个月,一个月用一千五六百担,毛毛要一万一二千担米。我家不知可有这些?不要弄得有头没尾,就没趣了。因叫了个管事的家人童可用来,道:【谚云:有了铜,救了穷。这名字甚合拍。】『你把各房堆的稻子帐查了来我看,算共有多少?』 童可用把帐取来一算,道:『这几年南乡江北各庄上收的稻子吃不着,总没有动,约有三万多担。』他听了一算,三万多担做得一万五六千担米,心中大喜,道:『够了,够了。』又想道:『这事不要对奶奶说,倘或他一时舍不得,可不把我这场好心打脱了,如今且瞒着他,过后他不知道就罢了,要知道了再说不迟。舍了出去的难道还要得回来么?』自己赞道:『我这个想头真正妙极。』忽又算计道:『这万把人得多大地方纔存得住,在那里煮饭与他们吃,这倒是件难事。』想了半日,总想不出个道路来。他道:『一人不如二人智,去请了钟兄同宦家二位哥来,再约了邬合,大家来商量个妙法。』叫家人备下酒饭,又叫人去请他众人。
不一时,都来了,大家坐下,看那童自大满面喜色,【喜色,妙。所谓诚心喜舍,不是屈意沽名,纔是大英雄手段。】笑嘻嘻的,都疑他有甚么喜事。钟生先问道:『兄今日喜气洋洋,府上有甚喜事么?』他笑道:『没有喜事,倒有一件破财的事,故请众位来,大家商议。』众人道:『有甚么破财的事,但请见教?』他遂把看见这些难民无食,意思要独力养活他们,因没这个大地方,想不出主意来,故请众位来计较,:二者我家没多人,还要借二位哥的管家相帮照看,众人听见他有这番好事,都赞扬道:『贤弟有这一番盛举,真是莫大阴功,我们共做善事。』宦萼道:『贤弟既舍饭食,我盖几百间大席蓬与他们安身。人人都是没有衣服的,我再舍万把件棉袍与他们救寒。』贾文物道:『我虽不能如长兄贤弟这样巨富,也还薄有家俬,柴是我认,腌小菜盐酱我出。』邬兄我供他家紫米盘费,托他在那里照管,只是没这地方,倒是难事,邬合道:『晚生愚见,万不得己,借各寺庙分开赈济罢。』童自大道:『我也想来,人太多了,一座寺能容多少,庙中分得七零八落,那里有这些人手照看,做着日里吃饭罢了,夜间叫他们何处存身?』 钟生见他三人如此仗义,各有所任,思量了一会,便道:『弟自弃官归来,从未足至公门,于竭当道,三兄既有此美举,弟也说不得了,明早到魏国公府内去求,暂借教场中空地搭棚赈粥,以活众人,以朝廷之地救朝廷之民也,未必就为不可。他如今理管京营,不得不先去求他,他若不肯,再往各上台处去讲,虽是弟破了戒,此乃公事,非为私情。也还无妨。』众人大喜,道:『妙极,事不宜迟,明日兄就去,倘说明白了,我们明日就要动手的。』童自大吩咐拿酒肴来,众人有此高兴,都心中甚喜。说说笑笑的共饮。正饮之间,童自大道:『哎呀,几乎忘了?』叫了童可用来,道:『你到各房。叫他们连夜做米,陆续送来,不可迟误。』童可用答应去了。
却说这新任应天府府尹,姓乐名为善,系原任北京礼部侍郎。向日与辅臣杨嗣昌不合,告病回去。崇祯素常知他是个好官,因与宰相参差,只得放了他去。此时杨嗣昌以阁部督师在外,征讨流寇,他畏贼如虎,探听得贼在数百里之外,他便引兵趋避,任贼攻城屠杀。他只袖手旁观。每日在营中叫军士们搓绳子、云预备困贼,众人无不匿笑。
张献忠攻破了几座城池,杀害了几位亲王,杨嗣昌畏避,总不敢领兵去救援,又恐陷藩伏法,只得在军中自尽了。崇祯见杨嗣昌已死,又闻知南京荒歉时,起用了他,以侍郎卫管府尹事。他到任纔数日,见了这些流民,伤心惨目,要想救济,因人多了,不能徧及,就自己一人捐,谅不济事,到任未几,又不知这些众官谁人可以同为善事,要劝地方上财主共助,这是强不得人的,必定要乐心行善者纔可劝。他想不出个妙策来,偶然想起,道:『我的门生钟情,他是本京人,必定知道这城中可有好善者。除非请了他来商议,况他那样敢为的豪杰,胸襟自别有个主见,但我到任数日,他竟不来见我,这也古怪?或者他不在城中住,也不可知?』因叫了一个衙役来,问道:『有一个致仕回来的刑部员外姓钟,你们可知道这人在那里?』衙役道:『不知可是上本参论太监,坏官回来的钟老爷?』乐公道:『正是他。』衙役道:『这是阖城闻名的,小的知道』乐公道:『你问礼房拿来我个侍生门贴去请他来,说我立等要会。』
那衙役应诺而出。少顷,同了礼房书办进来,禀道:『这钟老爷做人孤介得很,他终日闭门在家,从不肯到各衙门当道拜往,人去拜他,他往往推病不出。前任慕老爷也曾去拜过请过,他都辞有病不会,也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