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比死了人还哭得伤惨,宦萼本要随父亲进京,一时急浑了,没了主张。他姑父刘太初得了这信,夫妇忙忙同来,把艾夫人安抚了几句,向宦萼道:『你空急也无用,可作速同人商议,星夜上京,寻门路救他要紧。』再三嘱咐而去。【阅此,刘太初非无亲情,特不肯钻热灶门耳,虽孤芥太过,然在今日,世间尚有此等人乎?】这宦萼听了姑父之言,如梦方觉,思量个门路救父亲,又不知寻谁去好,要约人来商议,又不知请谁去的是。正在着急,那贾文物、童自大、邬合听见这信,都来探望。【看至此,贾、童、邬三人犹有古道存焉。何以言之,彼诸人不过酒肉朋友耳,非道义之交也。见宦家有事,尚来探视,若在今日,虽骨肉至亲,亦趋而避之矣。】问起缘故,宦萼细细说了一遍,并说起要寻门路。邬合道:『晚生倒想了一条路,不知可用得?』宦萼忙道:『你可说了看看,若然救得我家老父,我自重重谢你。』邬合道:『晚生蒙大老爷多年培植之恩,怎敢当一个谢字,此不过尽我犬马之心耳,还不知可行不可行。晚生两年闻得朋友们打京中回来,说我们城中有个钟老爷在刑部做官,十分清正,敢做敢为,不但为同官钦敬,就是堂上也十分喜爱他,言听计从。后来问起名字,原来就是钱贵之夫。晚生说他是同乡同里的人,存心厚道,定有些桑梓之情,求他说一策以救太爷,不知可行可否?』【孟尝养士三千,得于鸡鸣狗盗。宦家门第岂乏富贵亲友,今救父之计,出之于一篾。世人只知贵重衣冠而轻视贫贱相识者可为之甚。】宦萼迟疑道:『事虽好,但我们当日得罪过他,一,虽赔过礼,他说了那些好话,我们又不曾会过。二,他虽然同城,并无一丝之情相及。三,他不记旧恨就是万幸了,他如何还肯为。』【有此数疑,后来钟生力救宦实,实他梦想所不到者,所以感之不置,念念不忘也。】邬合道:『晚生看他是盛德君子,决乎不念旧恶,大老爷若不放心,晚生还想了一条绝妙的门路。』宦萼道:『是甚么门路。』邬合道:『钱贵的母亲嫁了竹思宽,如今还在旧宅中住,何不去寻他,与他商议,许他重谢,约他同往京中,向他儿女说说枕头上的情,更是灵验,大老爷说好么?』宦萼大喜,道:『既然如此,你就同我去。』贾文物童自大齐道:『为老伯的大事,我们同去。』【此所谓骨肉不如亲戚,亲戚不如朋友也。】遂同到了他家。竹思宽接着,让入坐下,宦萼道了来意,郝氏出来相见了。宦萼就说(将)要他同往京中寻他女婿女儿,要他女儿转央钟生的话说了,许他重谢。郝氏道:『女如今做了官,我又另嫁了人,就是女儿肯了,他或者不依起来,我的面皮小,那时误了老爷的事,反为不美,我的福薄,也当不得老爷的谢。』宦萼听了,急得只是跌腿,道:『这怎么处,奶奶,【宦萼肯下气称一声奶奶者,为有所求耳。】你若替我想出个门路来,我定然厚谢。』郝氏听说,因贪他的谢,遂想了一会。竹美掇出茶来,童自大见了惊问,竹思宽遂说要了他回来做儿子,已配了媳妇。童自大甚喜,想起旧情,没甚么与他,将头上根关发的金簪拔了该(送)他,那竹美叩谢,眼中也点了两滴情泪。大家正吃着茶,郝氏说道:『有倒有一个人,不知他肯去不肯?』宦萼道:『请问是谁?』郝氏道:『有一个梅相公,他自幼与钟姑爷同窗同案,两案(人)素称莫逆,他若肯去,这事定有几分可成。』宦萼就问梅生住处,竹思宽知道,就说了居址地方,宦萼谢了他夫妇,又同他三人寻到了梅家。恰好梅生在家,坐下,宦萼把前事说了,许他成事以千金为谢。梅生一来想念钟生,要会一会,趁此同往,不用自己途费,二来倘或事成,想这千金之报,三来就是事不成,他也无人大过,遂满口应允。宦萼无限欢喜,约定后日绝早准行,别了来家。
次早,差人送了五十金与梅生为安家行装之费,又打点带往京中使费之物。银子不好多带。只携了三千两,倒带了一千两黄物,收拾齐备,又与<他>了邬合三十两,约他同往京中相帮走动.到了第三日起身,梅生早来,主仆十余人同渡过江,雇了包程头口夜赶了去了。
再说这宦实是奉了严旨钦件,不敢耽廷,一到京中.就送到刑部,也是奉特旨的事,不敢稽缓,遂拣选几员司官同审.钟生亦在其内。审的时候讯问口供,宦实又想,自己做了一场大臣,又老年了,况在逆挡门下是千真万实的事,既已犯出,如何辩得脱,与其受一审到(刑)罚,依旧推不清,不如实供,免受苦楚,就是死,也算捱了几年了。主意拿定,遂供道:『犯官当日在逆当门下,原实有其事,那时犯官已为朝廷大臣,尚何所求,依之并非求福,欲免祸耳,大人请细察,若犯官当日有同逆当助恶的事迹,虽肆诸市朝。万死无怨。』堂上道:『昨日陈尽学(孝)本内道他父亲陈忠向日参你,本竟留中,后寻事将他廷杖革职,这岂非你串同逆当挟仇撮复?只这一款,就是你通同党恶,死有余辜了,尚有何辩。』宦实道:『犯官身为大臣.为言官纠劾,尚有何面目上本质辩.不过听朝廷之恩处分而已,后本竟留中,那时犯官以为先帝念犯官犬为(马)多年,宽思免究,后来陈忠革,犯官并不知情。』堂上笑道:『你今日以为无人质证,故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