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做双相公,在书房宿歇,只有夫人、小姐晓得,余皆不知。
次日,文正又到刑部内班房,会了雁夫人,悄悄将雁公子如何闹了太平庄、如何装了强盗、如何救了云素晖的话,—一细说了一遍。夫人听了,吃了一惊,暗急道:“这冤家现在犯罪隐藏,还如此惹祸,倘若被刁贼拿住,连我都是死了。”遂向文正道:“多蒙文伯伯留他,只是他在京住不得了,等外面风声略宽些,就叫他远走高飞去罢。”文正答应辞回,将上项事向雁羽说了一遍。雁公子会了意,遂自在文翰林家悄悄住下了。正是:鱼潜大水埋踪影,鸟入深林隐羽毛。
话说雁公子住在文府书房歇宿,那书房紧对文翠琼小姐的后楼。这文小姐也是一位有才有貌的千金,识见过人,与众不同。日间做些针线,天天晚上温习诗书,吟诗作赋,过目不忘。那四书五经、六韬三略无所不知,更兼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也不在话下。
不觉光阴似箭,又早六月炎天。这雁公子是个武将之才,性情暴躁,自到文府,每日坐在书房,又不能出门,心中烦闷。那日天气暑热,在书房睡不着,他便端条藤凳,在天井内乘凉,在芭蕉树下,舞了一会剑。困了就睡在芭蕉树下。也是天缘凑巧,赤绳系定,那日文小姐也因天暑.无心刺绣,开了楼窗,乘凉玩月,凭空而望。只见天空云净,暑退风清,十分爽快。忽闻接下天井内鼻息之声,回头一看,只见芭蕉树下、月光之中,睡着一只吊额金睛斑斓猛虎。翠琼小姐吃了一惊。正是:白虎星光现,赤绳系足成。
那文小姐仔细一看,只见那张藤凳上睡着一位少年书生,面如满月,两耳垂肩,真是非凡之品。心中暗想道:“此必是雁公子乘凉睡着了。方才见他白虎现形,后来必是一员大将,必有大富大贵,只不知他内才何如,不免待我试试他看。”遂取石子往下一抛,一声响,将他惊醒,自己取本诗依窗而诵。这雁公子惊醒,坐起身来,正在揉目伸腰之际,忽听得耳畔书声朗朗,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千娇百媚的一位佳人,手捧诗书,倚窗吟哦,颇类文君之风。听他念了一遍,又自言自语叹道:“天下的凡夫甚多,全才甚少。也有能文而不能武的,更有能武而不能文的,像这月色横空,能舞剑吟诗便妙了。”雁公子听了这番言语,心自想道:“这分明是笑我只会舞剑,不会做诗的话,也罢,待我吟一首诗与他听听,也见我能文能武。”使抬头向那一钩新月道:“如此好月,不可无诗,不免高吟一绝,以赠知音便了。”遂向那一轮新月朗吟道:
是谁红指甲,画就碧天痕。
影落长江里,鱼龙不敢吞。
雁羽吟罢,文小姐吃了一惊道:“看他才情敏妙、口气高强,必非凡品。”遂步下楼来道:“适聆妙句,令人拜服,诚不亚子建之才,可敬可敬。”雁公子忙道:“珠玉在前,未免造次,还求小姐改正为是。”小姐道:“久闻雁兄蠖居舍下,不知有如此大才,一向失敬,尚望海涵,只是方才冒渎了。”雁公子见文小姐言来语去,甚是多情,然而十分庄重,尚不失千金体态,倍加钦慕,便道:“小生粗鄙,深蒙小姐错爱,但不知可能长聚否?”说罢,凄然泪下。小姐沉吟半晌不语:“看此人尚且诚笃,迥非轻薄者流。”转想到终身之事:“佳人配才子,自古宜然,岂可当面错过?”遂含羞答道:“寸心千里,只要得遇知音,何愁聚散!”公子见说话有因,心中会意,便身边解下白玉连环,双手递与小姐道;“但愿如此玉坚贞,请小姐终身佩服,千金一诺,永矢弗谖!”文小姐含羞收下道:“愿君早干功名,以完终身大事。”遂转身进楼去了。二人真是美玉无暇,惟天可表。
自此二人定下终身,暂且慢表。
再言刁虎自失了云小姐,十分气闷,道:“再也没有这样标致的女子了。”那日进城,同张英、包成二人到顺天府催拿强盗,会了话,三人到御园后面看荷花,打从文翰林后楼经过。无巧不成词,也合当有事,那日文小姐在后楼开窗乘凉闲坐,恰恰刁虎等一行人骑了马从墙外经过,刁虎也没有留意,打马过去了,不防包成在后,骑在马上,见那一带粉墙掩映、绿树浓荫,便赞道:“是谁家的房子?好一座院落呀!”赞不绝口。猛抬头,见楼窗边文小姐乘凉,他便仔细一看,道:“好位姑娘!真是天姿国色,与云小姐不相上下。”遂纵马赶上刁虎马前:“二爷,你一向谓再没有比云小姐标致些的女子了,你回头看看这楼上的女子如何。”刁虎道:“在那里?”包成用手指道:“那绿柳荫中、红楼窗内,不是一位美人么?”刁虎在马上回头一看,道:“果然好!比我那云小姐也差不多呢!”只顾呆着。不防文小姐回头,见墙外有人窥虽,忙一闪进去了。这刁虎道:“好个亲亲,怎么不见了,就躲进去了,可惜!可惜!”包成道:“二爷你好呆呀,望也无益,如若爱他,就想法弄他家去,有何难处?”刁虎道:“不知这是那家女子?姓甚么?访真了再讲。”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御花园看过荷花,依旧回来,打原路径而回。刁虎在马上问包成道:“老包,你代我去访访来,看是甚么人家,我们缓缓的等你。”包成答应,纵马前去。去了半日,回来笑道:“容易,容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