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气坏了,若梁灏八十二才得功名,你若比起梁灏来年纪差一半呢!俗言说得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莫柴烧’,又说‘ 铁杵磨成针,功到自然成’,有的是家私,老婆儿女全不要你养,不愁吃,不愁用,今科不中,下科再来,没有不会中的时候。若因为今科不中,气坏了下科的举人,等着谁来中呢!叨叨嗦嗦的话我实在不耐烦听他。恰巧我一个老友文心龙来看我。这文心龙也是与我同病相怜的人,正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遇断肠人,不尽的牢骚,尽可倾吐。不料文心龙见了我,一句牢骚不发,到比榜前的神气开展了许多。我以为他故作旷达,前来慰藉我的,我亦只好勉强为他抱屈:功名迟早自有定时,下科我们再作同年罢。文心龙听我说完这句话,哈哈大笑。倒把我笑的僵住了。他说:‘我看你举到没中,怎么中了魔了。明白点,像你我这样,就是下一百回、一千回、一万回我敢说:包不中。我们做同年的这句话,奉劝今生今世永远不必讲了。’我听他说的奇怪,便道:‘心龙,我看你这样旷达的人,这几 句 话 说 出 来,似 乎 有 点 魔 气。’ 心 龙 不 服 道:‘你自己被了魔,反怪我的话有魔气。’ 伸手在书桌上把一本新科闱墨翻开前几篇刻的文章叫我看问我:‘ 做的好不好?’我说:‘中举的文章自然是好的。’他又叫我把眼睛揩亮些再仔细的看。我见他如此,说:‘这几篇文章里头必有经纬之作,到不好走马看花。’ 凝了神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特色来。心龙一把手抢了过去,说:‘你凡眼那里见得到这绝妙好辞呢!’乃用着指头在这几篇闱墨的破承起讲上点出几个字来,叫我牢记着这几个字眼。又把同门录翻开,在廉官的名字下指给我看,道:‘这一个字同这一个字是一样的不是?这一个字同这一个字是一样的不是?把这两个字拼起来对这两个字,是不是一样的呢?’ 我依着他指的地方对着这本同门录,对了几遍,拼起来,恰恰嵌着两个名字不是!廉官便是新举人。我到不解起来,问他怎么有这样凑巧的字眼?他对我又是哈哈地大笑:‘ 我说你没中举中了魔,你还不服,我说像你我们这样再下一百回、一千回、一万回包不会中的话,就是不明白嵌字的道理。你且不要纳罕,我讲给你听罢。现在的世界真花样越出越奇,昨日早上在某家的门口过,看见哄了许多人在那里。我以为是什么变戏法的,也便挤身进去,并没有看见什么变戏法的,只见墙上贴了一张无奇不大的黄纸报条,上写着捷报贵府老爷,蒙钦命大主考取中银子科第几名举人。我看见着报条有什么稀奇,也值得拥这么多人。再下细一看,才看出壬子科的壬字,写别了一个银字。看的人七言八语,有的人说:怎么这个字都会写别了呢?有的人说:你还不知道,这个户头是咱保府数一数二的,因为想着中个举人,很费了些心血,好容易走路子,拜着了一位苦即用的门,偏偏今科这位苦即用委了帘差,就送了一个关节把他,后来因传递的事在场里被巡绰官捉住了,敲了一竹杠。未出榜之前我就听见人说:前街漆匠店里做了一块文魁的匾,说是某家预定的,不到三五天,果然就中出来了。他拜门要银子,送关节要银子,敲竹杠又要银子,这不是银子中的举人!不知那个尖刁鬼写了这张报条贴在他墙上。有的人说:你这个解释还是个人的解说。据我们听见些街谈巷议,都说今科实在有些不干不净,主考卖关节不卖关节,我却不知道,不敢说,我只晓得是从监临一直到看栅栏门的人为止,没有一个不捞摸几个,故大家说今年那里是壬子科,是个银子科。那个时候,我正一肚子不是味,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倒把我听的乐起来了。既然照这样说法,不中倒是我们的幸福。” 我听文心龙说了一大段的闲话,并不干涉几个字,急急要明白这嵌字的事,便叫他不要吊葫芦扯长线,快把这个嵌字的巧处说给我听。心龙叫我不要忙,你且往下听着:“你要晓得这嵌名字的缘故,便叫做通关节。凡是考生要想中举,须先得花些银子,打通帘官,拜了他的门。等到临场的时光,就预先约定,或是在破承题上暗嵌自己名字,或是在起讲头上暗嵌帘官的名字。并且还有比这个巧的,暗中约定几个字,分嵌在领题处,因为科场墨卷,考官是看不见的,必须由誊录用朱笔誊过一道。这誊录也是第一会做鬼的,就像我们回回做誊录,不是很要花几串钱。原要买他个不要乱誊,这个事是你晓得的,不必尽说了。就是那本朱卷到了帘官房里,姓名是弥封的,笔迹是誊过的,那里辨得出谁是谁做的,所以想出这个嵌字方法,只要翻开一看,就明白这本卷子是某人的。无论他的文章好不好,总得昧起心来,替他多圈几个靛青连圈,加一个好批词。你想这一本白纸卷,写着鲜红的字,旁边加上许多又圆又大的蓝圈点,怎么会不好看呢。荐上去了,主考是凭帘官的荐条,只要批语好,圈儿多,也就可以备取了。那里还耐烦再去一篇一篇的看过,这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习惯语了。你想他们全是这个办法,我们可不是下一百回、一千回、一万回也不得中。我从此次发誓不再下场,另寻别的生路。所以倒觉得地阔天空,一无障碍。就如你这两分家财,不要〔说〕拿来中个举,就是会进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