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镇台道:“且不要管他。‘运用之妙,在于一心’,苗子们今日过年,正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传下号令:遣清江参将带领本协人马,从小石崖穿到鼓楼坡,以断其后路;遣铜仁守备带领本协人马,从石屏山宜抵九曲岗,以遏其前锋。汤镇台自领本标人马,在野羊塘作中军大队。调拨已定,往前进发。汤镇台道:“逆苗巢穴正在野羊塘,我们若从大路去惊动了他,他踞了碉楼,以逸待劳,我们倒难以刻期取胜。”因问臧歧道:“你认得可还有小路穿到他后面?”臧歧道:“小的认得。从香炉崖扒过山去,走铁溪里抄到后面,右近十八里;只是溪水寒冷,现在有冰,难走。”汤镇台道:“这个不妨。”号令中军,马兵穿了油靴,步兵穿了鹞子鞋,一齐打从这条路上前进。
且说那苗酋正在洞里,聚集众苗子,男男女女饮酒作乐过年。冯君瑞本是一个奸棍,又得了苗女为妻,翁婿两个,罗列著许多苗婆,穿的花红柳绿,鸣锣击鼓,演唱苗戏。忽然一个小卒飞跑了来报道:“不好了!大皇帝发兵来剿,已经到了九曲岗了!”那苗酋吓得魂不附体,忙调两百苗兵,带了标枪,前去抵敌。只见又是一个小卒没命的奔来报道:“鼓楼坡来了大众的兵马,不计其数!”苗酋同冯君瑞正慌张着急,忽听得一声炮响,后边山头上火把齐明,喊杀连天,从空而下。那苗酋领着苗兵,舍命混战。怎当得汤总镇的兵马,长枪大戟:直杀到野羊塘,苗兵死伤过半。苗酋同冯君瑞觅条小路逃往别的苗洞里去了。
那里前军铜仁守备,后军清江参将,都会合在野羊塘,搜了巢穴,将败残的苗子尽行杀了,苗婆留在军中执炊具之役。汤总镇号令三军,就在野羊塘扎下营盘,参将、守备都到帐房里来贺捷。汤总镇道:“二位将军且不要放心。我看贼苗虽败,他已逃往别洞,必然求了救兵,今夜来劫我们的营盘。不可不预为防备。”因问臧歧道:“此处通那一洞最近?”臧歧道:“此处到竖眼洞不足三十里。”汤镇台道:“我有道理。”向参将、守备道:“二位将军,你领了本部人马,伏于石柱桥左右,这是苗贼回去必由之总路。你等他回去之时,听炮响为号,伏兵齐起,上前掩杀。”两将听令去了。
汤总镇叫把收留的苗婆内中,拣会唱歌的,都梳好了椎髻,穿好了苗锦,赤着脚,到中军帐房里歌舞作乐;却把兵马将士都埋伏在山坳里。果然五更天气,苗酋率领着竖眼洞的苗兵,带了苗刀,拿了标枪,悄悄渡过石柱桥。望见野羊搪中军帐里灯烛辉煌,正在歌舞,一齐呐声喊扑进帐房。不想扑了一个空,那些苗婆之外并不见有一个人。知道是中了计,急急往外跑。那山坳里伏兵齐发,喊声连天。苗酋拼命的领着苗兵投石柱桥来,却不防一声炮响,桥下伏兵齐出,几处凑拢,赶杀前来。还亏得苗子的脚底板厚,不怕岣岩荆棘,就如惊猿脱兔,漫山越岭的逃散了。
汤总镇得了大胜,检点这三营、两协人马,无大损伤,唱着凯歌,回镇远府。雷太守接着,道了恭喜,问起苗酋别庄燕以及冯君瑞的下落。汤镇台道:“我们连赢了他几仗,他们穷蹙逃命,料想这两个已经自戕沟壑了。”雷太守道:“大势看来自是如此,但是上头问下来,这一句话却难以登答,明明像个饰词了。”当下汤镇台不能言语。回到衙门,两个少爷接着,请了安。却为这件事,心里十分踌蹰,一夜也不曾睡着。次日,将出兵得胜的情节报了上去。总督那里又批下来,同雷太守的所见竟是一样,专问别庄燕、冯君瑞两名要犯,“务须刻期拿获解院,以凭题奏”等语。汤镇台着了慌,一时无法。只见臧歧在旁跪下禀道:“生苗洞里路径小的都认得。求老爷差小的前去打探得别庄燕现在何处,便好设法擒捉他了。”汤镇台大喜,赏了他五十两银子,叫他前去细细打探。
臧歧领了主命,去了八九日,回来禀道:“小的直去到竖眼洞.探得别庄燕因借兵劫营输了一仗,洞里苗头和他恼了,而今又投到白虫洞那里去。小的又寻到那里打探,闻得冯君瑞也在那里,别庄燕只剩了家口十几个人,手下的兵马全然没有了。又听见他们设了一计,说我们这镇远府里,正月十八日铁溪里的神道出现,满城人家家家都要关门躲避。他们打算到这一日,扮做鬼怪,到老爷府里来打劫报仇。老爷须是防范他为妙。”汤镇台听了道:“我知道了。”又赏了臧歧羊酒,叫他歇息去。
果然镇远有个风俗,说正月十八日,铁溪里龙神嫁妹子。那妹子生的丑陋,怕人看见,差了多少的虾兵蟹将护卫着他嫁。人家都要关了门,不许出来张看。若是偷着张看,被他瞧见了,就有疾风暴雨,平地水深三尺,把人民要淹死无数。此风相传已久。
到了十七日,汤镇台将亲随兵丁叫到面前问道:“你们那一个认得冯君瑞?”内中有一个高挑子出来跪禀道:“小的认得。”汤镇台道:“好。”便叫他穿上一件长白布直裰,戴上一顶纸糊的极高的黑帽子,搽上一脸的石灰,妆做地方鬼模样;又叫家丁妆了一班牛头马面,魔王夜叉,极狰狞的怪物。吩咐高挑子道:“你明日看见冯君瑞,即便捉住,重重有赏。”布置停当,传令管北门的,天未明就开了城门。
那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