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然究竟是不是确实,我仍不得而知。总之是有人挟嫌陷害我,是可以断言的。难得有你仗义出头,前来救我,等张公祖回来,你必可以问个水落石出。解铃还是系铃人,这事必须打听出那主使的人来,再托人向那人说项,就是要我多报效几个,我与卜妲丽都是情愿的。如今象张公祖这么清正不要钱的,举世能有几人?”
魏季深正待回答,忽听得门外有极娇脆的女子声音叫少爷。魏季深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听不出那女子说了几句什么话,只见魏季深转身笑道:“我母舅回来了。你独自在此坐坐,我去一会便来陪你。”说毕,匆匆去了。余伯华心想:真难得魏季深这么肯出力帮我的忙,张知县跟前,有他替我求情,料想不至再有苦给我吃了。他独自坐在书房,满心想望魏季深出来必有好消息。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方见魏季深缓缓的踱了进来。余伯华很注意看他的脸色,似乎透着些不高兴的神气,连忙起身迎着问道:“张公祖怎生吩咐的,没有意外的变动么?”魏季深摇头叹道:“什么意外意中,这桩案子,认真说起来,不全是出人意外吗?你方才说,据卜妲丽打听得这案,是由总督交下来的,我初听虽不曾与你辩驳,心里却不以为然,因为明明的有两个外国人在这里控告你,对审的时候,外国人曾出头与你当面争论,并且这案子与总督有何相关?旁人与你们俩为难,可以说是求婚不遂,敲诈不遂,总督难道也有这种缘因?谁知此间的事,真不容易猜测,这案了棘手的很,不但我有心替你帮忙不能有效,便是我舅父也思量不出救你的法子来。”
余伯华听了这话,又和掉在冷水盆里一样,有气没力的问道:“究竟张公祖怎样说呢?”魏季深一手拉了余伯华的手,就床沿坐下来说道:“你知道你的冤家对头是谁么?这案子虽确是由方总督交下来的,其实方总督并不是你的仇人。”魏季深说到这里,忽低声就余伯华耳边道:“现在新任驻天津的美国领事,乃是你的死对头。他当面要求方总督是这么办你的。”余伯华吃惊说道:“这就奇了。他是文明国的驻外使臣,如何会有这种荒谬的举动?他当面要求方总督这么办我,凭的什么理由呢?”魏季深道:“你这话直是呆子说出来的,要求办你这般一个毫无势力的余伯华,须凭什么理由呢?公事上所根据的,就是歇勒克、摩典两人的控告,你不相信么?今日卜妲丽糊里糊涂的跑到美国领事馆去,想求领事出面援救你,那领事竟借口保护她,将她留住在馆中,表面是留住,实在就是羁押她,不许和你见面。以我的愚见,你和卜妲丽结婚的手续,本来也不大完备,主婚、证婚的人都没有。她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子,容貌又美,家业又富,也难怪一般人说你近于诱惑。不是我也跟着一般人怨你,假使当时你能谨慎一点儿,依照外国人结婚的习惯,先和卜妲丽做朋友来往,等待她成年之后,再正式结婚,谁也不能奈何你们。如今既弄成了这种局面,你与卜妲丽都被羁押得不能自由了,有谁来援救你们呢?我虽有这心思,但恨力量做不到,这事却如何得了呢?”
余伯华问道:“卜妲丽被羁押在美国领事馆的话实在吗?”魏季深道:“我舅父对我说的,怎么不实在?”余伯华道:“是这么分两处将我夫妻羁押了,打算如何呢?”魏季深道:“据我舅父说,卜妲丽因未成年,这事不能处分她,依美领事的意见,非办你欺骗诱奸之罪不可。方总督照例很容易说话,只要是外国人要求的,无事不可以应允。亏了我舅父不肯照办,你能具一纸悔过切结,写一纸与卜妲丽离婚的字,就可以担些责任,放你出去。”余伯华道:“你看我这两张字应该写么?”魏季深道:“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你能写这两字,就能脱离这牢狱之苦,若情愿多受痛苦,便可以不写,然迟早还是免不了要写的。不过我与张公是嫡亲甥舅,与你又是至好朋友,不好替你作主张。”余伯华双泪直流,哽咽着说道:“我自信与卜妲丽结婚,不是我的过失,悔过切结如何好写?至于离婚字,照律须得双方同意,双方签字才有效。若卜妲丽能和我见面,她当面许可与我离婚,我立刻写离婚字,决不含糊,教我一个人写,就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不写。”
魏季深望着余伯华不开口,半晌才微微的叹道:“我在京因为得了你进监的消息,很代你不平,巴巴的赶到天津来,以为与张公有甥舅的关系,总能替你帮忙,却不料是这么一回事,只好明早仍回北京去,望你原谅我实在是没有帮忙的力量。”余伯华也没有话可说。魏季深向窗外呼唤了一声来,那两个提灯笼的当差应声而至,魏季深对余伯华拱手道:“请恕我不能作主,不敢久留你在此多坐,我明早回京后,如遇有可救你的机会,无不尽力,哪怕教我再来天津走一遭也使得。”
余伯华跟着两个当差的仍回到监牢,狱卒早已过来,用锁强盗的镣铐,依旧锁住余伯华的手脚。余伯华勉强忍受痛苦,希望卜妲丽不至为美领事羁押,再进监来,好商量一个办法。无如一天一天的过去,又过十多日,不仅不见卜妲丽来,每日除了狱卒送两次极不堪的牢饭进来之外,简直不见着一个人影,几次求狱卒带信出去,只因手边无钱,狱卒不肯供他的驱使。直到半月之后,好容易才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