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笑道:“贤弟,不说盆景精致,愚兄几乎忘了。我无意中得了一个孩子,此人姓王名喜童,乃是异乡人氏,流落在此,这些花草全然是他修理的,又写得一笔好字,只愁他没有出身之地,若贤弟要修理亭园,此人十分中用。”便叫喜童道:“见过了二老爷。”又吩咐道:“你跟二老爷去,好生服侍。”喜童听说,两眼流泪道:“小人愿随太师早晚叫唤,也得报效。”香池道:“你二老爷也同我一样,我不日就要回山,那时没人照应你。”
喜童听说依允,只得拜辞了太师,陈公又吩咐道:“你去收拾行李。”太师道:“他没有铺盖行李,你回去,送一副行李给他也罢。”陈公道:“兄长吩咐,敢不依从?”于是,二人又谈些家常,方才辞别起身。太师送出山门,陈公上轿,喜童随了陈公的轿,一直回至府门。到了大厅门口下轿,陈公带着笑脸,一直走进内室,望着夫人说道:“今日老夫往寿庵寺中拜见了兄长,得了一个小孩子。”夫人问道:“老爷所得什么人,这等欢喜?”陈公道:“你见了那个孩子,也必欢喜。”此时,公子、小姐听得带了一个人回来,唧唧哝哝说道:“不知是何等样人,爹爹这般喜欢。”言还未了,只见王正带了一个俊后生,从腰门外走将进来。王正指着说道:“这是夫人,快磕头!”
那后生磕了头,复向公子也见过了礼,又见杏元小姐,梅公子偷眼一看,见她果然上下齐整,天姿国色。但见姿质美冶,姣艳容颜,不知那梅良玉怎么见礼?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扮书童暂时避难
识年伯暗里悲伤
词云:
独上妆楼静悄悄,见斜月下西郊。薄情人去音信杳,怜才郎鸾笺不到,佳期约定在元宵,到如今竟不来了。闷无聊,将瑶琴操,一曲想思调,知音少,只等多情到。闷把菱花照,真容脸上脂粉少,小金莲滴滴的几步,不觉的纱裙退了。哪里是罗带宽,分明是相思害得我瘦损蛮腰校又只见银蝉上柳梢,杜鹃枝上频频叫,且归罗帐和衣倒,梦魂中会佳期,颠鸾倒凤。听檐前铁马儿摇,更鼓频敲将上场,惊散了好梦不到晓,睡眼朦胧痴情还在阳台绕。空自叹多娇,知心人不到,辜负星前月,枉吹月下萧。
诗曰:
异乡流落苦难挨,欣逢故归念英才。
若非笔下惊人句,怎得牵牛织女来。
话说杏元小姐,素妆打扮,美貌无双,裙边露出三寸金莲,真正齐正。这且不提。单讲梅公子见了杏元小姐,也下了全礼,立在一旁。夫人道:“果然好个孩子。老爷方才言的,莫非就是此人?”陈公道:“就是他。不但外貌可取,更兼腹内有才,写的字迹端方,况且又会修理花木。”称赞一回,回头又看着梅璧道:“大老爷着我带你回来,明日可写张卖身字进来,给你身价银两,你好自己置办东西。”喜童道:“小人只身到此,要身价也没用处。”陈公道:“也罢,你既不肯写卖身字,竟当做家主儿女一样。”叫王正过来,道:“把他给你做个儿子,从今以后,喜童就要你照应。领他出去,看书房可有空屋子,给他一间。至于行李衣服,你去向夫人取讨。”
王正答应了,欢喜得眼花俱开,两只手扯住喜童说道:“你方才听见老爷吩咐,把你与我为子。从今后,你与我是父子之称呼。况且我又没男没女,是你的造化。本府中有多少的女儿,待我慢慢选一个好的,与你为妻,养个孩儿,也接我王氏之后。自古道:‘只有义子,没有义孙’。我带你去见我的妻,你见了她,叫一声娘,她自然欢喜你。诸事还要她照应,就是衣服行李,也要她浆洗收拾收拾。”
于是,二人来到自己门首,王正叫道:“妈妈,我带了个好孩儿回来了。”妈妈出来,喜童上前作揖道:“伯母拜揖。”妈妈道:“这是哪里一个孩子?怎么是我的儿子?”王正道:“是老爷叫他拜我夫妇名下为义子,从今后,你与我有后了。”
于是,说了些闲话,就把喜童带到书房花园,寻一间空房子,收拾了桌凳,又往里面讨了一副行李出来,铺了床帐。又带喜童到自己房中,吃了晚饭没事,又送到书房安歇不提。
单言喜童今日住在陈府,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到了陈东初家中。他痴呆呆地只想家中变乱之事,又不知母亲奔往山东的消息,故此一夜未曾合眼。一宿晚景已过,次日早起出房来,只见王正手内捧着红金帖,跑得气喘吁吁,望见喜童说道:“我的儿,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今日老爷要拜城的官府与众亲眷,因无人写帖,我在老爷面前说你会写,要写得好。”
喜童答应,回转书房,将墨磨起,取了一只笔,拈在手中道:“伯伯,写帖子是什么称呼?”王正云:“年家眷弟二十个,姻眷弟二十个,眷侍生十个,其余的都写年家眷弟。”又向喜童说道:“你快些写,我往前面去,就来拿。”一头说,一头走,喜童道:“伯伯请转,还有话说。”王正便止住脚道:“我儿你有什么话说?”喜童问道:“老爷叫什么名字?”王正道:“你这个孩子,是个不中用的,亏你服侍老爷,连老爷的名字都不晓得!他是大老爷的胞弟,大老爷名陈日高号天中,原是武探花,曾做过三边总制,后来升了京营招讨兵马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