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得起,直咳嗽得莺喉嘶哑以至渐渐言语无声了。苏己自度不能痊可,只有暗暗哭泣,眼眶也渐渐眍偻下来了。
璞玉看着心中着急,只得往老太太跟前来回。当时老太太听说外甥女儿圣如要出嫁,所以唤了金夫人来商议送嫁妆的事,正叫妙鸾、秀凤包裹衣服、首饰、绸缎等物。璞玉问绵长,知道了祁璞玉的哥哥娶圣如之事,心中又添了一层悲凄。没奈何,长叹了一声,倒背着手,往会芳园哭去了。
一日,又值秋末冬初,那府里的德氏婆媳二人,过来请了老太太安。锺可人原与苏己亲近了几年,抽空儿来看望来了,璞玉自介寿堂伴着回来,可人轻轻走到内间时,苏己见了忙欲起来相见。可人忙抢步向前,握住手道:“快别起来,别动,当心头晕。”说着看了苏己的脸,失声道:“哎呀!只两个多月不见,怎么瘦的这个样儿了。”说着坐在苏己身旁。
璞玉唤丫头们:“快倒茶来,嫂子在上屋没吃茶。”可人紧握着苏己手,勉强笑道:“妹妹此病,终究是甚么上头得的呢?”苏己道:“嫂子啊!我遇着这么一个人家儿,老爷、太太又象自己亲生的一般疼爱。你兄弟虽然年青,倒也他爱我敬的,这几年来没红过一次脸。再说阖府上下同辈儿,姐姐你是不消说的了,别的不管是谁,无一人不爱惜我的,也无一人与我不好的。如今我染此不治之症,自老太太起,老爷太太前,未得孝顺一日,再姐姐你这般疼我,纵有十分报答的心,也不能够了,我自度此病未必过得去今年。”
璞玉从旁听了那些话,如万箭钻心,不禁又流下泪来。可人见他们这般情景,也不免伤心,只看着病人的光景,自忖:“若自己伤起心来,却非劝解安慰之意。”想毕,向璞玉道:“大爷你也忒婆婆妈妈的了,妹妹不过因为恨病不愈,所以说这话罢了,那里就到那个地步呢!况且也不是老了,退了年月灾星也就好了。”说毕,又向苏己道:“你别胡思乱想,岂不自己添了病了?”璞玉道:“他这病只止了咳嗽就好了。”可人道:“大爷你只管在这里作甚么,老太太岂不惦记着,你且先去,我们姐妹们再略坐坐。”璞玉便出去了。
这里可人又说出好些人,打比方劝解了一番,说了许多衷肠话儿,抽了几袋烟。又道:“你好生养着身子,我再来看你。适才听老太太说,这里老爷遣人去寻那个治好炉姑娘病的大夫去了,你这病也该好了,所以想起好大夫来了。”苏己强笑道:“凭他是甚么好大夫,就是精仙,治得病治不得命。姐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捱着日子罢了!”可人道:“你只管这么想,这病甚么时候才好呢?总得想开一些才好。听大夫们说:若不好生治,怕是春天不好呢。咱们也不是不能吃人参的人家儿,这里的老爷、太太,若听说治得你好,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是二斤也吃得起。好生养着罢,我要回去了。”苏己道:“姐姐,恕我不能送了,闲了的时候,还求过来瞧瞧我,我一个人实是闷的慌,我死前与姐姐多说几句话儿。”可人听了,不禁满眼流泪,道:“我得了闲,必常来看你。”其间德氏已打发人来叫了两三遍,于是辞别了出来。
贲侯听说媳妇的病如此重了,心中愁闷,与金夫人商议。因这里几个大夫都不济事,想起了那年璞玉病时请来的那个刘大夫,忙备车马去请时,不想差人去了十几日,方回来回复说:“那刘大夫,去年回福建老家去了,问他亲友时,说是三年后才得回来。”贲侯听了,低了头,想福建去此数千里远,无奈何,只得又寻左近别的大夫用药。
可怜那苏己,病势虽重,断不肯蓬首垢面。身子虽已弱不禁风,总不疏晨昏定省之节。老太太、金夫人等虽说了几次,略有些力气便过去,直等到贲侯说后,方止,阖家上下大小,无一人不为他担忧。捱过了寒冬,至初春上浣,见百药无救,虽服以升斗,病势有增无已,全无效验。苏己一日己心灰意冷,打定了主意,也不吃燕窝,也不服人参,待璞玉自外头进来后,说道:“妾自遇了大爷,受尽了深恩厚爱已至今日,不曾报效得涓埃之万一,倒因为病了,自老太太起,老爷太太和你都添了说不尽的烦恼。到了今日,父母之心虽未尽,妾意已足。人生在世,都难免一个死字,只看早晚罢了。因前生结得善缘,今生得生在富贵人家,又托赖父母大德,遇了大爷你,老爷太太的恩德重如山岳,虽闻府上下也没一个人不爱敬我的,只怨我缘分短蹙罢了。如今只有一件事相求:因妾自幼虔心佛法,如今又是将死去的人了,所以除了佛经,更无可救;若念结发恩情,在妾还明白的时候,请一位有道僧人,使我听听佛音呢!但得如此,这一生的心愿已足,再也无欲无怨了。”说着已哭得泪流沾襟。璞玉听了不禁大哭道:“你如何只管这么说,难道真个就死了不成?先前你家里来了两起人,都打发他们说不妨碍的,如今因这里大夫们都不济事,老爷昨日已遣人说给你家知道,从那边请大夫去了。等来了之后再看,在他手里得救,也未可知。”
苏己叹道:“也无须如此了。我们那边的大夫,我非不知,况且听得上回来的人说,父亲痨病复发,这一去与谁也都无益,反倒添了老父的病了。为人子女一番,不能承欢于父母,却叫这么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