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蹈起来。在介寿堂贲夫人跟前站了片刻,见人多,遂转身入西屋内来。问了圣如好,再问沿途中耽延之故,二人对面相视,心中说不尽的亲热。
孟圣如笑道:“那年兄弟送我时,脸色原比现在白了,如今这一两年间,身材虽然长了好些,脸色却如何这般红了?”德清笑道:“去年冬天因公到外边,成了大黑子回来的,如今这还是变白了呢!。”圣如又笑道:“岂知这世上真个也有一样的人呢。我们此次来的道上,遇着一群骑马的,仆从们都系着红裙子,前头走的一人带着一把绿鞘刀,后边跟着的一个,在马上驮了鞴着红毡的行李。当中走的一个骑着高头白马,穿着黑绒掐牙的鹿皮白坎肩,下身也系着鹿皮裙子,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远远看去和我们这个兄弟一模一样的。只是身材略威武些。挺着胸堂,倒象学唱戏的武生似的。走近前来,行过车旁时,我们太太几乎不曾叫了声璞玉,幸而我眼尖看出来,忙从背后扯了一把才止住的。那人在马上端详来着,走过去后,一个骑马的问明了我们后边的从人们,那人便驳转马头加鞭纵马过来,到车前跳下马来了。这里去的高亭回明了缘由,停了车后,我们太太方知其所以,忙掀车帘子相见了。说是甚么又是这里老太太的姐姐生的侄女的儿子?亏我记着我们这兄弟是个白脸子,所以没弄错,若是如今这脸色也许错认了呢。”熙清笑道:“人们都说和我们哥哥一模一样的,我也曾信来着。那日他们一处走时看,那里是一样的,不但面庞不同,况且身端也极不相同。常言道‘远看不如近比’,可是真话呢。”璞玉站在地下笑着问道:“姐姐看着那个璞玉究竟比我如何?”圣如大笑起来。璞玉见他不说,再三盘问,圣如只是摇头不语。璞玉再追问时,琴默从旁啐道:“说是强似你十倍呢,不但模样儿好的多,并且身材也象个男子样,不似你象个女人。”璞玉听了,遂转身笑道:“那你如何不和他……”说到这里,见琴默放下脸来,便不言语了。德清问道:“那璞玉和他母亲祁姑母同去的,如何分开了?”圣如道:“倒不是分开了,原是将祁太太留在打中火的地方,先去安排下处的。那时我们也要打中火,所以那祁璞玉回马跟着我们回他打中火的地方来,差一从人带着行李前往宿处,又差一从人驰马回往打中火地方报了祁太太,说知我们来到的事,请在客店里候见。幸而我们相逢处离店家不甚远,走不上二里路便到了店里。那祁太太早已备饭等候了。一见我们太太,老姐儿两个拉着手,一语不发,先哭了一场,哭罢,方点烟叙话了。那祁太太可真是个好性子,一见我就拉着手问长问短的,慈爱非常,比至亲骨肉还亲近。分手时又请我们太太归途必到他家。我们太太说绕道不便,他执意不从,又叫他儿子跪下请,等到我们太太答应后才磕头起来的。后来路上听说,我们这二十多人一干人马的用度都是他们开销的呢。”德清笑道:“慢说你们一干人的用度,就是开销你们一路的盘费,又有何难?我们这一郡第一个有名的财主呢。”璞玉又笑问圣如道:“那么,姐姐你们归沿一定是到那里去的了?”话犹未了,正遇贲侯出去,听见西屋里璞玉说话,遂唤了出来,低声喝道:“这畜牲,不在你姑母跟前伺候饭,只顾在姑娘们群里混甚么?”璞玉大惧,忙入东屋去了。
彼时,贲夫人正和老太太说着赶路遇祁夫人之事。金夫人命丫头们放桌安箸,亲手斟上一杯酒,献与老太太。老太太吩咐叫姑娘们过来,也命金夫人在这里吃饭。上席坐了老太太、贲夫人、圣如、琴默四人,地下高几上坐了金夫人、德清、熙清、璞玉四人。一时饭毕。因琴默占着海棠院,遂叫贲夫人母女在翠云楼安歇了。圣如的丫头梨香、凤梅等搬运箱笼细软时,璞玉见了笑道:“妙人们都来到了。”梨香冷笑道:“妙人们这会子也不是自己来的。”璞玉知他们疑心自己不喜欢他们,也不分证。
且说从此璞玉又有了一个知心人,每日下了学,即往楼下,与圣如说笑。有时往海棠院,琴默虽也相敬如故,然自那日老太太给他挂坠儿后,究竟腼腆了些。况且如今璞玉又有了个密友,遂顺水推舟,撂过一边了。两人相逢时,虽也说话,毕竟不怎么亲热了。璞玉虽然也看出了那般光景,只当是女人家常情,不以为怪,却不知他别有一段缘故。因此,双方越发疏远起来了。
一日,金公那边,专差人来请了老太太安,问了贲侯、金夫人好。为与其旅侄金绍聘定德清,送过花红酒礼来了。金夫人在逸安堂同琴默一一点收从娘家寄来的东西,见全家大小人等都有礼物,只没有炉梅的,金夫人便疑惑起来,出到正堂坐下,叫寿儿唤入从娘家来的管家来,问过了家中兄嫂及及家平安,又盘问:“自下边的媳妇丫头们起,都有信简问候,为何只没有炉姑娘的?”那管家回道:“二姑娘如今病着呢,想是为此不曾具礼。”
金夫人大吃一惊,问道:“炉姑娘怎么病的?”管家回道:“奴才也不知道是甚么病,但听大夫们说,病虽久延,却无妨碍。”金夫人忙问道:“何时病的,多久了?”管家问道:“约摸自今年正月病的,二月一个月不曾理会,听说自本月起,日间多是躺着呢。有的大夫说,过了立夏就能见好呢。”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