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惠洪示到岭外故也。”余近阅陆安甫《蕞残录》云:“郭都督鋐在广西亲见雪中芭蕉,雪後亦不凋坏。”噫!不读天下书,未遍天下路,不可妄下雌黄!观此益信。
元萨天锡尝有诗《送笑隐信龙翔寺》,其诗云:“东南隐者人不识,一日才名动九重。地湿厌闻天竺雨,月明来听景阳钟。衲衣香暖留春麝,石钵云寒卧夜龙。何日相从陪杖屦?秋风江上采芙蓉。”虞学士见之谓曰:“诗固好,但闻‘听’字意重耳。”萨当时自负能诗,意虞以先辈故少之去尔。後至南台见马伯庸论诗,因诵前作,马亦如虞公所言,欲改之,二人构思数日,竟不获。未几,萨以事至临川谒虞公,席间首及前事。虞公曰:“岁久不复记忆,请再诵之。”萨诵所作,公曰:“此易事。唐人诗有云‘林下老僧来看雨’,宜改作‘地湿厌看天竺雨’,音调更差胜。”萨大悦服。今《诗律钩玄》讹刻为倪云林诗,非也。
宋张表臣尝游南徐甘露寺,偶题小词于壁间。其僧愚俗且聩,愀然不乐曰:“方泥得一堵好壁,可惜涂坏了。”张笑曰:“颇有祖风。”客问:“何谓?”张曰:“昔李卫公亦曾以方竹杖赠甘露寺僧。”寻问之,僧欣然曰:“已规而漆之矣。”卫公嗟惋竟日。祖风之谓此也。余正德辛
未春,与张尧臣游虎邱竹楼禅房,酒半,尧臣留句壁间,余亦和之,有“松竹阴中鹤虱堕,翠微深处僧房开”。他日有客戏之曰:“以汝对鹤,受其侮矣。”僧愚俗无知,遂磨灭“鹤”、“虱”二字。
重游见之,询知其故。噫!天下事未尝无对:“方杖削圆甘露祖,清诗磨灭虎邱僧。”与客一笑而罢。
梅花格高韵胜,见称於诗人吟咏多矣,自和靖香影一联为古今绝唱。近见王涵峰履约诗云:“傍水浓开落影斜,依稀遥认雪中花。何如西子春江上,淡扫蛾眉自浣纱。”《许理斋诗话》谓其咏梅当以神仙比之,可以自况,比之妇人,则非也。余阅《木天禁语》有借喻格,如咏妇人,必借花为喻;咏花者,必借妇人为比。如王荆公《咏梅》诗云:“额黄映日明飞燕,肌粉含风冷太真。”东坡云:“春入西湖到处花,裙腰芳草傍山斜。盈盈解佩临湘浦,脉脉当垆卖酒家。”萧柬之云:“湘妃危立冻蛟背,海月冷挂珊瑚枝。”皆借喻也。许子失於考耳。余友江阴曹毅之弘,号方湖,《咏梅》一绝,殊有风致,“清香疏影独踟蹰,脉脉黄昏思有馀。恰似文君新寡後,不施脂粉嫁相如”。亦借喻格也。
《麓堂诗话》载同官献谀之辞,如西涯专在虚字上用力,如何得到?又云西涯最有功於联句。又云西涯所造,一至此乎?又云莫太泄漏天机。至若与吴文定公和般斑韵,西涯公诗警联,俱载於内,文定和章,一录一句。文定未第时,有《赠西涯》诗,全篇俱载。古人诗话示必如此。噫!涯翁天下士也,
何必亦著此语?虽非自矜,亦未免起後人议论。
刘静修《咏史》云:“纪录纷纷已失真,语言轻重在词臣。若将字字论心术,恐有无穷受屈人。”《宋史》文信公与陈宜中同传,不预忠义之列。吴文定公有《谒文信公祠》诗云:“当时正气亘乾坤,忠义谁将宋史论?柴市宜为南向象,崖山应有北归魂。已酬乡里希贤志,能报朝廷养士恩。一读《六歌》人便哭,天教遗墨毁无存。”常熟钱氏藏文信公《六歌》墨迹,近毁於火,文定末句故及之。噫!文信公忠义表表在天地间,而史书不预,何邪?余诵静修诗,重增惋叹。
古人文辞中往往谈及西子事,而其说不一。《吴越春秋》云:
“吴亡,西子被杀。”则西子之在当时,固已死矣。宋之问诗:“一朝还旧都,靘妆寻若邪。鸟惊入松纲,鱼畏沈荷花。”则西子复还会稽矣。杜牧之诗:“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则西子甘心随范蠡矣。及观东坡《范蠡》诗:“谁遗姑苏有麋鹿,更怜夫子得西施。”崱又为蠡窃西子而去矣。余按《墨子》《亲士篇》曰:“西施之沈其美也。”西施之终,不见於史传,古今咸谓其从范蠡五湖之游,今乃知其终於沈,可以为西子浣千古之冤矣。墨子,春秋末人,其所言当信。
老杜《竹》诗云:“雨洗涓涓净,风吹细细香。”太白《雪》诗云:“瑶台雪花数千点,片片吹落春风香。”李贺《四月词》云:
“依微香雨青氛氲。”元微之诗云:“雨香云澹觉微和。”以世眼论之,则曰竹、雪、雨何尝有香也?
元何贞立,长沙人,欧阳原功之婿。少有俊名,既举进士。原功欲拔入翰林,於虞邵庵揭奚斯诸公极称道之。及相见,适会僧景初持墨菊卷诣翰林求题,诸公遂请贞立赋之。贞立出仓猝,且恇怯,勉强赋云:“陶令归来不受官,黄花采采晓霜寒。悠然一见南山後,故向东篱子细看。”所作殊负所闻,诸公颇不惬。虞公诗云:“过了黄河无此种,江南秋老万僧寒。此花开遍风光尽,莫作寻常草木看。”江南旧有僧万公善画墨菊,故云。欧公诗云:“苾刍元是黑衣郎,当代深仁始赐黄。今日黄花翻泼墨,本来面目见馨香。”僧旧衣黑,谓之缁流。元文宗宠眷笑隐,始赐著黄。贞立以诗故,竟不得入翰苑,欧公亦不复言。邵庵尝语门人曰:“人之出处,固自有定。若贞立者,讲学之功,恐亦未至焉。”近卞户部华伯江阴人,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