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九歌哀而艳,九章哀而切。九歌事神以喻君,犹望君之感悟也。九章感悟无田,沈渊已决,不觉其激烈而悲怆也。
△四十一
卜居、渔父而篇,设为问答,以显己意,客难、解嘲之所从出也。词义显然,楚辞中之变体。
△四十二
屈原、微、箕,皆同姓之臣,离骚二十五与麦秀之歌,辞不同而旨同。(有诗说、离骚说另出,此录其大旨二十七则。)
△四十三
诗三百篇,可以被诸管弦,皆古乐章也。汉时诗乐始分,乃立乐府,安世房中歌,系唐山夫人所制,而清调、平调、瑟调,皆其遗音,此南与风之变也。朝会道路所用,谓之鼓吹曲;军中马上所用,谓之横吹曲,此雅之变也。武帝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与司马相如诸人略定律吕,作十九章之歌,以正月上辛用事,此颂之变也。汉以後因之,而节奏渐失。
△四十四
乐府之妙,全在繁音促节,其来于于,其云徐徐,往往於回翔屈折处感人,是即依永和声之遗意也。齐、梁以来,多以对偶行之,而又限以八句,岂复有咏歌嗟叹之意耶?
△四十五
乐府宁朴毋巧,宁疏毋炼。张籍短歌行云:“曹蒲花开月常满。”伤於巧也。无名氏木兰诗云:“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後人疑为韦元甫假,伤於炼也。古乐府声律,唐人已失,试看李太白所拟,篇幅之短长,音节之高下,无一与古人合者,然自是乐府神理,非古诗也。明李于鳞句摹字仿,并其不可句读者追从之,那得不受人讥弹?
△四十六
四言诗缔造良难;於三百篇太离不不得,太肖不得。太离则失其源,太肖袭其铣也。韦孟谕谏、在邹之作,难精难精穆穆,未离雅正。刘琨答卢谌篇,拙重之中,感激豪荡,准之变雅,似离而合。张华、二陆、潘岳辈,忄厌忄厌欲息矣。渊明停、时运等篇,清腴简运,别成一格。
△四十七
风骚既息,汉人代兴,五言为标准矣。就五言中较然而体:苏李赠答,无名氏十九首,是古诗体;庐江小吏妻、羽林郎、陌上桑之类,是乐府体。
△四十八
五言古,长篇难於铺叙,铺叙中有峰峦起伏,则长而不漫;短篇难於收敛,收敛中能含蕴无穷,则短而不促。又长篇必伦次整齐,起结完备,方为合格;短篇超然而起,悠然而止,不必另缀起结,苟反其位,两者俱亻真。
△四十九
庞言繁称,道所不贵,苏李诗言情款款,感悟具存,无急言谒论,而意自长,神自远,使听者油油善入,不知其然而然也,是为五言之祖。苏李之别,谅无会期矣,而云“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时”,何怊惆而缠绵也!後人如何拟得!
△五十
古诗十九首,不必一人之辞,一时之作。大率逐臣弃妻,朋友阔绝,游子他乡,死生新故之感。或寓言,或显言,或食覆言。初无可辟之思,惊险之句;而西京古诗,皆在其下,是为国风之遗。
△五十一
庐江小吏妻诗共一千七百四十言,杂述十数人口中语,而各肖其声口性情,真化工笔也。中别小姑一段悲怆之中,自足温厚。唐人弃妇篇直用其语云:“忆我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别小姑去,小姑如我长。”下节去“殷勤养公姥,好自相扶将”;而忽转二语云:“回头语小姑,莫嫁如兄夫。”轻薄之言,了无馀味,此汉唐诗中国之分。
△五十二
汉五言一韵到氐者多,而“青青河畔草”一章,一路换韵联折而下,节拍甚急,而“枯桑知天风”二语,忽用排偶承接,急者缓之,是神化不可到境界。
△五十三
文姬悲愤诗,灭去脱卸转接之痕,若断若续,不碎不乱,读去如惊蓬坐振沙砾自飞。视胡笳十八拍似出二手。宜范史取以入传。
△五十四
苏、李以後,陈思继起,父兄多才,渠尤独步。使才而不矜才,用博而不逞博;邺下诸子,文翰鳞集,未许执金鼓而抗颜行也。故应为一大宗。
△五十五
陈思极工起调,如“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如“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如“高台多悲风,朝日照北林”,皆高唱也。後谢玄晕“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极苍苍莽莽之致。
△五十六
阮公咏怀,反覆零乱,洽寄无端,和愉哀怨,ㄈ诡不羁,读者莫求归趣,遭阮公之时,自应有阮公之诗也。笺释者必求时事以实之,则凿矣。刘彦和称:“嵇旨清峻,阮旨遥深。”故当截然分道。
△五十七
壮武之世,茂先、休奕,莫能轾轩;二陆、潘、张,亦称鲁卫。左太冲拔出於众流之中,胸次高旷,而笔力足以达之,自应尽掩诸家。锺记室嵘,季孟潘、陆间,谓:野於士衡,而深於安仁。太冲弗受也。过江以还,越石悲壮,景纯超逸,足称後劲。
△五十八
士衡旧推大家,然通赡自足,而绚采无力,遂开出排偶一家。降自齐、梁,专工队仗,边幅复狭,令阅者白日欲卧,未必非陆氏为之滥觞也。所撰文赋云:“诗缘情而绮靡。”言志章教,惟资涂泽,先失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