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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斋评李杜苏黄诗体
「问君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又「相随遥遥访赤城,三十六曲水回萦。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壑度尽松风声。」此李太白诗体也。「麒麟图画鸿雁行,紫极出入黄金印。」又「白摧朽骨龙虎死,黑入太阴雷雨垂。」又「指挥能事回天地,训练强兵动鬼神。」又「路经滟滪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此杜子美诗体也。「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又「当其下笔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又「醉中不觉度千山,夜闻梅香失醉眠。」又李白画像:「西望太白横峨岷,眼高四海空无人。大儿汾阳中令君,小儿天台坐忘身。平生不识高将军,手涴吾足乃敢嗔。」此东坡诗体也。「风光错综天经纬,草木文章帝杼机。」又「涧松无心古须鬣,天球不琢中粹温。」又「儿呼不苏驴失脚,犹恐醒来有新作。」此山谷诗体也。
△诚斋评为诗隐蓄发露之异
太史公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左氏传曰:「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汪。」此诗与春秋纪事之妙也。近世词人,闲情之靡,如伯有所赋,赵武所不得闻者,有过之无不及焉,是得为好色而不淫乎?惟晏叔原云:「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可谓好色而不淫矣。唐人长门怨云:「珊瑚枕上千行泪,不是思君是恨君。」是得为怨诽而不乱乎?惟刘长卿云:「月来深殿早,春到后宫迟。」可谓怨诽而不乱矣。近世陈克咏李伯时画宁王进史图云:「汗简不知天上事,至尊新纳寿王妃。」是得为微、为晦、为婉、为不污秽乎?惟李义山云:「侍燕归来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可谓微婉显晦,尽而不污矣。
△以画为真以真为画
杜蜀山水图云:「沱水流中座,岷山赴此堂。白波吹粉壁,青嶂插雕梁。」此以画为真也。曾吉父云:「断崖韦偃树,小雨郭熙山。」此以真为画也。(《诚斋》)
△臞翁诗评
因暇日与弟侄辈评古今诸名人诗:魏武帝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风流自赏;鲍明远如饥鹰独出,奇矫无前;谢康乐如东海扬帆,风日流丽;陶彭泽如绛云在霄,舒卷自如;王右丞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韦苏州如园客独茧,暗合音徽;孟浩然如洞庭始波,木叶微脱;杜牧之如铜丸走阪,骏马注坡;白乐天如山东父老课农桑,言言皆实;元微之如李龟年说天宝遗事,貌悴而神不伤;刘梦得如镂冰雕琼,流光自照;李太白如刘安鸡犬,遗响白云,核其归存,恍无定处;韩退之如囊沙背水,惟韩信独能;李长吉如武帝食露盘,无补多欲;孟东野如埋泉断剑,卧壑寒松;张籍如优工行乡饮,酬献秩如,时有诙气;柳子厚如高秋独眺,霁晚孤吹;李义山如百宝流苏,千丝铁网,绮密瓌妍,要非适用。本朝苏东坡如屈注天潢,倒连沧海,变眩百怪,终归雄浑;欧公如四瑚八琏,止可施之宗庙;荆公如邓艾缒兵入蜀,要以崄绝为功:山谷如陶弘景祗诏入宫,析理谈玄,而松风之梦故在;梅圣俞如关河放溜,瞬息无声;秦少游如时女步春,终伤婉弱;后山如九皐独唳,深林孤芳,冲寂自妍,不求识赏;韩子苍如梨园按乐,排比得伦;吕居仁如散圣安禅,自能奇逸。其它作者,未易殚陈。独唐杜工部,如周公制作,后世莫能拟议。
△沧浪诗评
□原本只两段,今按文意再分之。
大历以前,分明别是一副言语,晚唐分明别是一副言语,本朝诸公分明别是一副言语,如此见得,方许具一只眼。
盛唐人有似粗而非粗处,盛唐人有似拙而非拙处。
五言绝句,众唐人是一样,少陵是一样,韩退之是一样,王荆公是一样,本朝诸公是一样。
盛唐人诗,亦有一二滥觞晚唐者;晚唐人诗,亦有一二可入盛唐者,要论其大概耳。
唐人与本朝人诗,未论工拙,直是气象不同。唐人命题言语亦自不同,杂古人之集而观之,不必见诗,望其题引,而知其为唐人、今人矣。
大历之诗,高者尚未失盛唐,下者渐入晚唐矣;晚唐之下者,亦堕野狐外道鬼窟中。
或问唐诗何以胜我朝?唐人以诗取士,故多专门之学,我朝之诗所以不及也。
诗有词理意兴。南朝人尚词而病于理;本朝人尚理而病于意兴;唐人尚意兴而理在其中;汉魏之诗,词理意兴,无迹可寻。
汉魏古诗,气象混沌,难以句摘;晋以还方有佳句,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池塘生春草」之句。谢所以不及陶者:康乐之诗精工,渊明之诗质而自然耳。谢灵运无一字(○《沧浪诗话》作「篇」)不佳。
黄初之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骨。晋人舍陶渊明、阮嗣宗外,惟左太冲高出一时。陆士衡独在诸公之下。颜不如鲍,鲍不如谢,文中子独取颜,非也。
建安之作,全在气象,不可寻枝摘叶;灵运之诗,已是彻首尾成对句矣,是以不及建安也。
谢朓之诗,已有全篇似唐人者,当观其集方知之。
戎昱在盛唐为最下,已滥觞晚唐矣。戎昱之诗有绝似晚唐者,权德舆之诗却有绝似盛唐者。权德舆或有似韦苏州、刘长卿处。顾况诗多在元、白之上,稍有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