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公尘。”此亦乔大壮诗也,题为《辛酉南游》,无一犹人语,故乐为存之。又闻其弟将由欧洲归,得诗云:“壮藏间关曾是命,寒门危立此何时。”何等警悚。
孔东搪论诗谓:“凡人不为诗则已,若为之,必有一得焉。为之而亦有不得者,乃不以己之意为诗,而假人之意以为诗,久假不归,虽山川风物亦不能效其功也。”语颇切实。又谓:“诗有二道:曰工,曰佳。工者多出苦吟,佳者多由快咏,工者属于穷,佳者则必风流文彩。”云云。予以为此论大谬,工未有不佳者,佳未有不工者,两者如何分开说?如何以“苦吟”、“快咏”分贴,善乎?袁简斋《诗品》曰:“知一重非,进一重境,亦有生金,一铸而定。”真善于说诗者矣。
王摩诘《送梓州李使君诗》:“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据元校本作“一半雨”,故郑君文焯颜所居曰半雨楼,言之津津。予以为按之诗境、诗格,以“一夜雨”为高浑,元奉未必果优也。
“五言古诗,琴声也,醇至澹泊,如空山之独往;七言歌行,鼓声也,屈蟠顿挫,若《渔阳》之怒挝;五言律诗,笙声也,云霞缥缈,疑鹤背之初搏;七言律诗,钟声也,震越浑,似蒲牢之乍吼;五言绝句,磬声也,清深促数,想羁馆之朝击;七言绝句,笛声也,曲折嘹亮,类江城之暮吹。”此管缄若先生以乐器论诗之语,比喻虽未悉当,而颇有趣味,惜末喻及乐府之长短句也。
郑太夷先生《训女诗》内警句云:“莫信鬼神信道理,莫爱豪华爱义礼,容人之过,称人之善,居心仁厚百福始。”《训子诗》内警句云:“男人胸中宽,要作万人豪。敬贤闵不肖,爱物随所遭。寡欲自超然,富贵真鸿毛。”着墨不多,而语皆精粹。
江叔先生集巾附录沈山人《贫况》诗云:“遮穷讳苦亦徒然,欲诉还休更可怜。昨夜举家聊啜粥,今朝过午未炊烟。强颜且去赊升米,默计都无值一钱。谁信先生谁不信,御寒无被已三年。”可谓穷矣。叔亦有《岁除诗》云:“庭角无梅座不春,门扉虽阖岂遮贫。晚年雪屐鸣深巷,半是吾家索债人。”亦述贫况,而较有风趣。吾辈饱食暖衣,差免饥寒之苦,无所用其牢骚矣。
当涂李君醉侨,先后为许静仁、吕燮甫两省长上客。曾自撰一联云:“春日睡,秋日醉,福穰穰,心滋愧;长歌狂,短歌强,诗平平,乐未央。”似歌似谣,惜“强”宇未甚安。
天津郭外原有土墙,墙外有河,今墙久圮,而河尚存,俗呼为墙子河。俗而不雅,人人知之,但一入诗词,便有风致。邵次公诗:“盈盈墙子河边水,草长莺飞又一年。”冯殊军诗:“心随墙子河中水,流过桥西倘见君。”郭啸麓诗:“夜凉墙王河边路,无数流萤作雨飞。”三诗各有寄托,而皆称妙句,故爱而记之。
六月五日,见报纸登一诗,题为《古槐感梦》,诗曰:“微闻剑履压庭除,尽室仓皇走传车。大厉ウ操新劫运,纤儿真坏好家居。饥鸱戛羽终颠国,社鼠搬姜又过墟。冷眼人间桑海事,倚天何处觅龙屠。”诗境在义山、遗山之间,Ы署虞芒,何人也?颇欲一见之。“手叠花笺钞稿去,天涯到处访斯人”,同此思想也。
曾文正《复陈右铭书》论为古文之四忌:“一,剿袭陈言;二,褒贬逾量;三,散漫无主;四,僻字涩句。”又世所传之《诗法指南》,论作诗之五戒:“一讥讪,二讠舀谀,三鄙俗,四纤亵,五剽窃。”以上两则,均扼要之论,但能读书多,积理富,自能不蹈以上诸弊也。
“乍着微棉强自胜,阴晴向晚未分明。南回寒雁淹孤月,东去骄风黯九城,驹隙存身争一瞬,蛩声吠梦欲三更。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此袁寒云于项城筹备帝制时所作,南北文人,一时许为佳构。某笔记有此全稿,录而存之。又寒云作《蝶恋花》词云:“乍散离愁吹又聚,帘底微波,帘外狂花絮。十二重栏遮不住,柔枝合倩金钤护。手把明珠和泪诉,昨日相逢,今日君何处。剪剪情丝千万缕,为欢为怨都无据。”亦酷似纳兰容若。
殷浩被黜放,徙于东阳之信安县,但终日书空作“咄咄怪事”四字。王安石放废,知为吕惠卿所挤,每书“福建子”三字。此两人力能自矫,口无怨言,而胸中介介,所蕴深矣。善夫东坡先生《渡海诗》收句曰:“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不露牢骚而以肮脏奇崛出之,是何等胸次。
王采臣先生丙寅夏五月陪赵次珊先生泛舟八里台,作诗八首,其末一首云:“卜筑溪庄狎水鸥,避居聊作稻粱谋。十年树木谈何易,况是园翁已白头。”寄托遥深,予最喜诵之。采老所期稻粱之谋,究未能发展,固知求田问舍,又是一种学问。
丰城任瑾存大令传藻精爽,而有肝胆。历宰河北剧县,安良除暴,声施烂然。与予订交十年,休戚与共。从政之暇,不废吟咏,句如《与诵洛夜话》:“乱后牧民心自赤,衰时说士眼谁青。”又《和芍晖》:“忍睹疮痍医术拙,不谈冷暖世情谙。”又《登卫辉白云阁》:“农圃心情丰稔好,神仙踪迹有无中。”皆稳链沉挚,不落凡响。至“黄河一线横千里,白发频年添数茎”,则苏、黄妙境矣。
周养庵先生《辛未十刹海修楔》诗内有数句云:“座中词客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