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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环溪诗话-宋-吴沆-第2页

健警绝。”环溪心颇喜之,翌日遂作《晓晴》、《野外》二诗,作颜体大书于几案间。《晓晴》诗云:“夜半雨忽作,朝来云又晴。林花洗幽艳,池水湛虚明。草色侵衣湿,山光入座清。茅檐正幽寂,啼鸟两三声。”《野外》诗云:“野外望中阔,遥山宛转随。小溪芳草合,高树古藤垂。鸟过惊风疾,云行度岭迟。回头失归路,还问老农知。”伯兄意谓是写杜诗,既览毕,叹云:“杜诗也,是不同。”环溪窃笑。伯兄云:“非杜诗乎?”环溪云:“亦是,但是今杜诗耳。”伯兄遂披衣径诣友人谈及,二人相与骇叹,不旋踵而二诗播于邑下。伯兄遂令环溪学杜诗,亦但唯唯,终不肯学。
奔声,抄本作“声奔”。
  伯兄一日借到李白诗文,将家本令环溪点对差误。凡数过,遂得“清风生高堂”、“桃红谢李白”等歌,辞类警拔。伯兄私谓仲兄曰:“此子骎骎又将入太白境界矣。”仲兄亦曰:仲兄名光,字德强。“吾素知此子有太白风,如‘树头明月光欲吐,反眼仰面天恢恢。隙风无端吹我烛,满窗明月心更清’,如此等语,去太白亦何远。”时仲兄方仰韩文,钦玉川子之风,遇借《玉川集》,又令环溪录本。环溪亦喜其狂怪。会乙卯正旦日蚀,环溪生丙申,至乙卯及二十岁,此所作皆十五六时诗也。遂作《日蚀》以拟《月蚀》,又作文房四字相赠答以拟井石虾蟆赠答。后见白乐天讽咏,喜其有补,稍讽诵之。未几,又作《磻溪石》、《欧冶子》、《金在镕》等数诗,以拟乐天,录在私集。伯兄一日看《磻溪石》,至“江流回转石不移,钓丝卷尽生须丝”,便言好。又看《金在镕》,至“为兵不愿作刀锯,刑人未必皆不忠;为器不愿作钟鼎,铭勋未必皆有功”,即云:“乐天于此有愧色矣。”
他日私谓仲兄言:“此子大有才调,但是未可笼络,若肯留心举业,必有所成。”因强之举业,每见赋论,拟之辄似。然终不肯看时文,云:“通经行先王之道,作赋何为?”伯兄云:“吾弟既不喜赋,宜且读《毛诗》,将来未问取应,亦通得一经。”环溪读《诗》却喜,昼夜沈酣,顿忘寝食。然每读一篇得意,便过一日,更不拘程限。
乙卯会大旱,丙辰大饥,道路流离,死者如积。始则乌鸢食人于江,次则犬彘食人于路,又次则饿者相食于庐。积忿所畜,遂发而为诗。乃作《瓶无余粮》以悯饥,作《雨淋漓》以伤道路之流离,作《有鸟》以伤时,作《野无孩提》以怜饿人。兄弟强环溪以所作质于当代名公,环溪入临川,始作《邈弓》见邓著作,《凤鸣》见刘直阁。不旋踵而二诗播于城内。
一日,以五言、七言绝句一册见李待制。谒入,公倒屣出迎。环溪进趋俯揖,容色泰然。待制且行且顾,云:“公出白屋而有青云器。”坐定,遽取诗遍观之。首篇是《春游吟》,云:“鸟语烟光里,人行草色中。池边各分散,花下复相逢。”待制云:“此所谓诗中有画。”又看至《首夏》,云“积雨有余润,游云无定阴”,即云:“此两句有深意。”又看“燕飞华屋静,莺啭碧窗深”,即云:“公他日不止如此,此诗殊有富贵气象。”又看《折花》诗云:“野花开处客徘徊,胡蝶搏飞敛复开。折得野花随手去,不知胡蝶逐人来。”即云:“甚圆熟,一读上口,如此便是好诗。”又看《闲中》诗云:“耳根静处水流村,眼界空时山在门。”即以手掩卷云:“公自是渊明以上人,岂易得哉!”
环溪自岳阳回,始往见张右丞,奉诗一册,以书序慕效四子之意云:“某方其幼也,情性虚静,无事营为,则慕渊明。及其少长,志气稍动,务为飘逸,则慕太白。辞色一纵,非大快无已也,则慕卢仝。觉其狂甚,稍归纯正,则慕乐天。自是出此入彼,罔知攸济。又念以四子之才,不能无累。如渊明得之清而失之澹,太白得之豪而失之放,卢仝得之狂而失之怪,乐天得之和而失之易且不雅。所谓诗者,止于此乎,又有大于此也。”翌日复见,右丞相云:“夜来略观盛制,大抵近渊明、太白处多佳,亦是公之天性,想不缘慕效而得。至卢仝、乐天,乃不足为法。然《唐史》云:诗人以来,未必有如杜甫者。更当于此留心,方到极处。”环溪退而学杜甫,连夜熟读,精选得五百八十篇,录毕复见。右丞云:“曾看杜诗来耶?”环溪云:“已读。”右丞云:“曾知杜诗妙处否?”环溪云:“杜诗千有四百余篇,某极力精选,得五百有十八首,是杜诗妙处。”右丞云:“不是如此,杜诗妙处人罕能知。凡人作诗,一句只说得一件物事,多说得两件;杜诗一句能说得三件、四件、五件物事。常人作诗,但说得眼前,远不过数十里内;杜持一句能说数百里,能说两军州,能说满天下。此其所为妙。且如‘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无’,也是好句,然露与星只是一件事。如‘孤城返照红将敛,近市浮烟翠且重’,亦是好句,然有孤城,也有返照,即是两件事。又如‘鼍吼风奔浪,鱼跳日映沙’,有鼍也,风也,浪也,即是一句说三件事。如‘绝壁过云开锦绣,疏松夹水奏笙簧’,即是一句说了四件事。至如‘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即是一句说五件事。惟其实,是以健;若一字虚,即一字弱矣。公但按此法以求前人,即渐难为诗。”环溪又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