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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溟诗话-明-谢榛-第3页

》曰:“唐诗如贵介公子,举止风流;宋诗如三家村乍富人,盛服揖宾,辞容鄙俗。”殊不知老农亦有名言,贵介公子不能道者。林逋曰:“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此乃反唐人之意。窦庠曰:“汉家若欲论封禅,须及相如未病时。”
  韦苏州曰:“窗里人将老,门前树已秋。”白乐天曰:“树初黄叶日,人欲白头时。”司空曙曰:“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三诗同一机杼,司空为优,善状目前之景,无限凄感,见乎言表。
  魏武帝《短歌行》全用《鹿鸣》四句,不如苏武“《鹿鸣》思野草,可以喻佳宾”点化为妙。“沉吟至今”可接“明明如月”,何必《小雅》哉?盖以养贤自任而牢笼天下也。真西山不取此篇,当矣。及观《艺文类聚》所载魏武帝《短歌行》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萜,无枝可依。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欧阳询去其半,尤为简当,意贯而语足也。
  刘才甫曰:“魏武《短歌行》,意多不贯,当作七解可也。”
  黄山谷曰:“彼喜穿凿者,弃其大旨,取其发兴於所遇林泉、人物、草木、鱼虫,以为物物皆有所托,如世间商度隐语,则诗委地矣。”予所谓“可解、不可解、不必解”,与此意同。
  七言绝句,盛唐诸公用韵最严,大历以下,稍有旁出者。作者当以盛唐为法。盛唐人突然而起,以韵为主,意到辞工,不假雕饰;或命意得句,以韵发端,浑成无迹,此所以为盛唐也。宋人专重转合,刻意精炼,或难於起句,借用傍韵,牵强成章,此所以为宋也。
  七言绝律,起句借韵,谓之“孤雁出群”,宋人多有之。宁用仄字,勿借平字,若子美“先帝贵妃俱寂寞”、“诸葛大名垂宇宙”是也。
  《山房随笔》四《禽言》,予录其一曰:“鹁鸪鸪,勃鸪鸪!帐房遍野相喧呼。阿姊含羞对阿妹,大嫂挥涕看小姑。一家不幸俱被掳,犹幸同处为妻孥。愿言相怜莫相妒,这个不是亲丈夫。”此作可悲,读者尚不堪,况遭其时乎?
  晋傅咸集七经语为诗;北齐刘昼缉缀一赋,名为《六合》。魏收曰:“赋名《六合》,其愚已甚;及观其赋,又愚於名。”後之集句肇於此。
  唐人集句谓之“四体”,宋王介甫石曼卿喜为之,大率逞其博记云尔。不更一字,以取其便;务搜一句,以补其阙。一篇之作,十倍之工。久则动袭古人,殆无新语。黄山谷所谓“正堪一笑”也。
  《玉海》曰:“《胡笳十八拍》四卷,汉蔡琰撰。幽愤成此曲,以入琴中。”唐刘商、宋王安石李元白各以集句效琰,好奇甚矣。
  汉武帝柏梁台成,诏群臣能为七言者,乃得与坐。有曰“总令天下诚难治”,有曰“和抚四夷不易哉”,有曰“三辅盗贼天下危”,有曰“ 盗阻南山为民灾”,有曰“外家公主不可治”。是时君臣宴乐,相为警诫,犹有二代之风。後世以诗讽谏而获罪者,可胜吧哉!
  汉高帝《大风歌》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後乃杀戮功臣。魏武帝《对酒歌》曰:“耄耋皆得以寿终,恩泽广及草木昆虫。”坑流民四十馀万。魏文帝《猛虎行》曰:“与君结新婚,托配於二仪。”甄后被谗而死。张华《励志》诗曰:“甘心恬澹,栖志浮云。”竟以贪位被杀。郭璞《游仙》诗曰:“长揖当涂人,去作册林客。”亦为王敦所杀。隋炀帝《景阳井铭》曰:“前车已覆,後乘将没。”淫乱尤甚於陈。唐玄宗《过宁王宅》诗曰:“复寻为善乐,方验保山河。”天宝荒政,宗庙播迁。李林甫《赠韩席侍郎》诗曰:“揆予秉孤直,虚薄忝文昌。”日怀奸险,蠹害朝政。卢仝《送伯龄》诗曰:“努力事干谒,我心终不平。”後与王涯之祸。高骈《写怀》诗曰:“却恨韩彭兴汉室,功成不向五湖游。”节度淮南,骄横被诛。予笔此数事,以为行不顾言之诫。
  自我作古,不求根据,过於生涩,则为杜撰矣。
  (以下阙。)
  束《补亡》诗,对偶精切,辞语流丽,不脱六朝气习。
  严沧浪曰:“《木兰歌》‘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酷似太白,非汉魏人语。”左舜齐曰:“况有‘可汗大点兵’之句,乃唐人无疑。”魏太武时,柔然已号“可汗”,非始於唐也。通篇较之太白,殊不相类。
  韦孟诗,《雅》之变也,《昭君歌》,《风》之变也,《三百篇》後,二作得体。梁太子不取《昭君》,何哉?
  马柳泉《卖子叹》曰:“贫家有子贫亦娇,骨肉恩重那能抛?饥寒生死不相保,割肠卖儿为奴曹。此时一别何时见?遍抚儿身舐儿面。‘有命丰年来赎儿,无命九泉抱长怨。’吃惊儿‘切莫忧爷娘,忧思成病论证汝将’。抱头顿足哭声绝,悲风飒飒天茫茫。”此作一读则改容,再读则下泪,三读则断肠矣。
  汉武帝“秋风起兮白云飞”,出自“大风起兮云飞扬”;“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出自“沅有芷兮沣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汉武读书,故有沿袭。汉高不读书,多出己意。
  李师中《送唐